第54章
洛平川带着母亲提前归来。
谢少虞傍晚从宫中回来,听说洛平川回来了,带着郑余牙转交的信和一些冀州地区的土特产上门。
洛平川的宅子在八号,距离谢少虞也就几步路的时间。
宅门被敲响,里面传来洛平川的声音,“谁啊?”
谢少虞高声道:“洛兄,是我,谢少虞!听闻你回来了,将郑余牙所托书信交给你。”
听到这话,里面的脚步急促起来。
“啪”的一声,宅门被打开。
洛平川一身青色布衣,看着面庞消瘦了一些,看到谢少虞,带着喜色,“谢兄好久不见。”
谢少虞拱手道:“洛兄好久不见。”
洛平川让出半身,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我与母亲今日才回来,还在收拾宅院,实在有些唐突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从旁边柴房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花白头发,衣服素净,不笑时带着几分苦相,可能时常皱眉,双眉间早就刻了一道沟壑。
看到谢少虞时,有些沧桑的眸子带着几分警惕,听到洛平川介绍后,嘴角下意识勾起笑容,“原来是平川经常说起的那位谢公子,多谢您这些年对平川的照顾。”
谢少虞拱手道:“大家同榜出身,又都在顾问处,自然要相互照顾。”
“哦。”洛母不着痕迹地打量谢少虞,面露欣赏,“谢公子果然是仪表堂堂,不似我家这位,唉!老身真是为他头疼死了。”
“娘。”洛平川无奈地喊了一声。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喜欢娘唠叨这些,谢公子,正厅刚刚才收拾出来,你和平川先说话,老身去给你们烧茶。”洛母指了指正厅方向,然后从柴房抱了一堆柴火去厨房了。
“伯母不必这样,在下与洛兄相识已久,不用这般客气。”谢少虞拿过一旁小厮手中的包裹递给洛平川,“洛兄,这里面有郑余牙给你写的信,还有一些冀州当地的特产。”
洛平川接过,并没有打开看,瞳孔微颤,面色有些激动,“他……他还好吗?”
去年到冀州的时候,没有找到人,让他以为人没了。
“郑余牙现今在南戈滩铜矿场当小吏,这种曾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在冀州很吃香的。”谢少虞说道。
洛平川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洛母不住用袖子擦着湿润的眼眶,“过的好就行,过得好就行,他是个好人,好人啊!”
平川说了,若不是郑余牙替他挡了,遭难的就是他了,到时候,被污蔑舞弊事小,她更担心平川遭遇其他的。
“不……郑公子不翻案,老身一辈子不安心,就是到九泉之下,也要告到阎王殿里。”想起以前他们在老家的待遇,洛母目光变得猩红,满满的不忿和委屈。
“娘,现下我已经带你来京城了,一切都会好,我一定会为郑兄翻案的。”洛平川半搂住妇人有些瘦小的身躯,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母闻言,抬眸注视他,欲言又止。
谢少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不插话。
最后洛平川、谢少虞还是被洛母赶进正厅,她去烧水煮茶。
谢少虞见状,让书童去帮她。
两人坐在厅中,洛平川两手一摊,“让谢兄见笑了,实在是今日才归来,明日我打算请个婆子和丫鬟,这样家母也能轻松。”
谢少虞闻言,瞥了他一眼,“我早就告诉你,身边还是要有服侍的人,你偏偏不愿意,事事亲力亲为,陛下的俸禄又不少,难道堂堂内阁学士还捉襟见肘了?”
“……”洛平川无言以对,直接扭头。
谢少虞以为读书人都是大少爷吗?他以前独自求学的时候,就靠自己,比起以前的压力,现在这些都是小事情。
大概半刻钟后,洛母给二人上了茶。
片刻后,院门再次被敲响。
洛母迎出来,一边走,一边道:“来了。”
谢少虞、洛平川诧异,缓步来到院中。
院门被打开,洛平川就听到洛母错愕的声音,“这位……公子……来找谁?”
徐於菟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们耳朵里,“在下徐於菟,听闻洛兄已经回来了,敢问这位大娘,洛兄可在?”
洛平川叹笑,快步上前,“徐兄!”
徐於菟看到洛平川、谢少虞,拱手道:“原来你们都在啊!”
等到众人坐到厅内,徐於菟发现洛母时不时瞅他一眼。
虽然他知道他的面容较之寻常男子有些艳丽,但是也没有稀奇到如此夸张的地步吧,而且男生女相,自古以来,也不太稀奇。
“咳。”洛平川也察觉洛母的眼神有些冒犯了,连忙轻咳一声。
洛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眼神,“多谢二位公子平时对我儿的帮助和关心,对了,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给你们做几个拿手的小菜。”
洛平川见状,无奈地扶洛母坐下,“娘,你就不必忙了,我与洛兄、徐兄他们不必这般客气,您先休息休息。”
说完话,洛平川给她倒了一杯茶。
洛母乖乖地两手捧着茶杯,小口喝着。
因为有洛母在一旁,徐於菟、谢少虞就坐了一会儿,很快就相携离开了。
洛平川、洛母将二人送走后,洛平川扶着洛母回到正厅。
洛母摸了摸他的脸,失笑道:“看来老天爷还是保佑你的!”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都说昌宁二年的一甲三人容貌出色,气质各异,比起状元,榜眼、探花在容颜上更胜一筹。
更胜一筹的好!那位徐公子长得好啊!
洛平川无奈道:“娘。”
忽而洛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听说那位徐公子家还有一个妹妹?长得和他差不多?”
差不多?
洛平川听到母亲这评价,忍不住发笑,“徐小姐现下是军事学院的学生,她虽为女子,但是身量挺拔,身手矫健,不输大多数男子。”
“什么军事学院?京城的姑娘能上学院?军事?里面的人和将士有关?”洛母不解道。
老家地方比较偏僻,平时很少知道外面的消息,甚至儿子日子越过越好,她还是通过当地府衙和村中里正对她的恭维态度推测出来的。
到了京城后,一路上她眼睛都看不过来,真的称得上书中所说的“玉楼琼阁耸立”、“繁花似锦”,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比他们县城要热闹、繁华百倍。
“娘,京城新鲜的东西很多。我所说的军事学院是陛下为朝中勋贵子弟设立的第一军事学院,徐姑娘今年成了那里的学生。”洛平川温声解释道,“徐姑娘能入军事学院,当时朝野也是起了一番波澜,还好陛下开明,力排众议。”
“本来就难啊……”洛母目光落到洒满落日余晖的小院中,将万物的轮廓都勾勒出来,仿若画一般,“徐姑娘她也是幸运的。”
……
宣王那边紧赶慢赶,终于在霍瑾瑜的生辰前到了京城。
那边才落脚,脸还没有洗,紫禁城大总管韩植就过来了。
宣王满脸疲惫地看着他,“韩公公,你和本王先透个低,陛下让我进京,到底因为什么事?”
韩植笑容谄媚:“宣王殿下,陛下听闻您来了,心疼您舟车劳顿辛苦,让奴才给您送些御膳补品,您不必急着进宫,明日去也行。”
“我还要感谢陛下的体贴啊!”宣王皮笑肉不笑道。
“嘿嘿嘿……宣王殿下息怒,陛下真是心疼您。”韩植干笑两声,讨好地挥动浮尘,给宣王扫去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看到韩植这样子,宣王越发觉得霍瑾瑜这次给他的活肯定很累。
等到韩植留下东西离开,宣王先泡了一下澡,洗去了脑子的昏沉后,终于有了对策,“来人,去将宋致请过来!”
半个时辰后,王府长吏苦着脸回来了,“殿下,宋大人他不愿意来。”
他去了宋致府上,也见到了休沐的宋大人。
可是宋大人前脚听到宣王请他,后脚就病了,还是当他的面“病的”,让他实在无言以对。
宣王听完事情经过后,嘴角直抽。
他不就是因为四姐的事情,坑了宋致一次,要不要这般谨慎。
“殿下?”王府长史见宣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提议道:“要不我再去请宋大人?”
“不用,看明天陛下有什么事,若是轻松的活,就让他歇歇,若是实在头疼的,他别想跑。”宣王磨牙道。
王府长史:“那我就不去请宋大人了?”
“你再去请一次,古时候有三顾茅庐,总要让宋致体会到本王的诚心吧。”宣王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浮茶,淡定的抿了一口。
王府长史连连点头。
……
次日,霍瑾瑜下朝后,就将宣王宣到乾清宫。
宣王行礼之后,就单枪直入,“陛下到底宣我进京因为什么事?”
霍瑾瑜给韩植使了眼色。
“宣王殿下您受累了,先坐下。”韩植谄媚地将宣王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宣王半推半就地坐下,眼神示意霍瑾瑜步入正题。
檀菱上了点心和茶,“殿下请用!”
等檀菱、韩植退到一边,宣王看向霍瑾瑜:“陛下,你这般大张旗鼓,让我越发忐忑了。”
“其实朕有个较为轻松的活计想要交给六哥你,这工作轻松、自由、可以游山玩水、还能为民请命,只需要你稍微动动嘴皮子就行了。”霍瑾瑜热情道。
宣王:……
可以看出,小七要交给他的活,繁琐、事多、需要舟车劳顿,而且要得罪人。
宣王敲了敲自己的瘸腿,似笑非笑道:“陛下,臣的腿不良于行,只求度过残年,不想游山玩水。”
“朕就是担心六哥您身边没个体贴人,所以想让你出去走走,寄情山水,于己、于民、于国都有好处。”霍瑾瑜笑容灿烂,拿起桌上的一个册子,让韩植递给对方,叹了一口气,“六哥,此事朕也是没办法,现下民间土地兼并风气日起,我不想辛辛苦苦干活,最后肥了士族门阀阶级。”
底层百姓吃不上饭,他们除了骂老天爷,就是骂她这个皇帝了。
“所以,你是想我下去管这事?”宣王打开册子,看着上面查出的各地被侵占的土地,剑眉耸起,“下面的人怎么干的?”
“这种事情就像墙边的青苔,你若是不管,日后会侵蚀的更加厉害,日子久了,再想去治理,牵扯到的利益扩大,又更多的人被拖下水,即使朕有心治理,要花费的力气和代价比现在更多。”霍瑾瑜平静道。
而且你也不能寄希望一次性就能预防“青苔”,总有不被阳光照耀的地方,在潮湿环境下滋生“青苔”,需要人经常检查,才能让墙不被侵蚀。
宣王沉眉思索。
霍瑾瑜继续道:“当然我也知道给六哥压力大,朕会让顾问处首席米开城、洛平川随你一起去。”
宣王挑了挑眉,陛下居然舍得分了两个顾问处学士给他,之前无论是广州、还是冀州,陛下只派了一个人。
说实话,就是他加上两个顾问处学士,他还是觉得压力大,他要接触的可能是地方地头蛇。
民间可有一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
霍瑾瑜见他还在犹豫,慢吞吞道:“朕给你在外便宜行事的旨意,若是你想砍人,给你弄个‘尚方宝剑’可好。”
宣王一头黑线。
霍瑾瑜见状,眉眼微弯,“朕可没开玩笑,此事关系到天下普罗百姓,若是不配合的话,严重的可以谋反罪论处。”
至于谋反罪是什么后果,这事情应该不用她科普了,天下百姓都知道。
“当真?”听到这话,宣王终于正色起来。
霍瑾瑜:“绝无虚言。六哥,此事我就交给你了。”
说完,拿起桌边的锦盒,示意宣王接过。
宣王打开锦盒,发现里面放了三卷圣旨,都已经盖了玺印,看了看内容,和霍瑾瑜刚才说的一字不差。
霍瑾瑜见他看得入神,随口问道:“还需要尚方宝剑吗?”
“要。”宣王立马道。
他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霍瑾瑜点头,算是记下了。
宣王看完所有东西后,抬头望向霍瑾瑜:“陛下,此次的活太难了,臣想再加一个人。”
霍瑾瑜闻言,眸光闪了闪,轻咳一声,“六哥,昨日宋师兄请了病假,说他染了风寒,不能起身。”
有了前车之鉴,再想起宋致突如其来的请假,不难猜。
宣王面无表情道:“陛下,臣知道,臣的长史昨日去请人,话音刚落,宋大人就病重了。”
霍瑾瑜:……
她当然也知道,但是身为老板,平时也要容忍一下手下的小任性。
再说处理土地兼并的事情,有了宣王这个定海神针,又有米开城、洛平川,在加上都察院一群御史,外加随行的羽林护卫军,这已经不错了。
她可是按照下乡平叛的标准来装备的。
而且宋致虽然好用,但是也要给他一点清闲,她担心逼得太紧,对方撂挑子辞职怎么办。
“嗯……看来宋师兄病的确实严重,连会客都撑不住了。”霍瑾瑜直接睁眼说瞎话。
宣王:……
……
从宫里回来后,宣王没有回他的住处,而是去了宋宅。
到了门口,正好遇上谢少虞。
谢少虞恭敬道:“参见陛下!”
宣王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少虞唇角露出苦笑,“听闻老师病重,少虞特来看望。”
虽然知道宋致是装的,但是他也要配合演戏。
“呵……”宣王嗤笑一声,“他病没病,难道你不知道?”
谢少虞一时无言。
入了宅子后,宣王原想见识一下重病状态的宋致,谁知对方躺在院子里晒太阳,吹着小风,点心、水果、瓜子、花生一应俱全,手边不仅有折子戏、游记、还有图册话本。
最重要的是,在和煦的秋阳照耀下,宋致面色红润,比夏日时丰腴了一些。
所以宣王第一句话就是,“宋大人,几日不见,你胖的快成猪了,看来真是病了。”
原先笑眯眯的宋致面色一滞,不可置信地反手指了指自己,“我胖成猪?”
宣王点头:“看来你的秋膘养的不错,过段时间,我就通知二姐,过来京城杀猪。”
“……”宋致脸色更加黑了,“多日不见,宣王不止腿瘸了,眼睛也瘸了。”
“宋大人说这话之前,先照照镜子,陛下之前赐给我一个半身银镜,宋大人要想要,求我就可以。”宣王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茶。
谢少虞无奈地看着吵起来的两人,“宣王殿下、老师,二位的年岁都不小了,还是少置气。”
宣王和宋致同时指着对方,“你管管他!”
谢少虞顿时不语了。
宋致坐在宣王对面,刚想捏起一块枣红糕,忽而想起刚才宣王的话,默默端起了茶。
宋致饮了半杯,“陛下让你进宫是因为何事?”
宣王大手搓开一枚花生,淡淡道:“只是去平叛。”
“咳……咳咳……”宋致一下子被呛到了嗓子,眸子瞪大,“你?平叛,陛下糊涂了?”
怎么可能。
谢少虞也吃惊不已,十分赞同宋致的话。
“否则,你觉得还有什么事需要本王亲自进京。”宣王冷眼瞥着他。
“……反正平叛的事情肯定轮不到你。”宋致斩钉截铁道:“你若是不想说,我可以问陛下。”
“你可还病着呢。”宣王给了他一个白眼,“重病哦!宋大人。”
宋致:……
谢少虞无奈,任由老师和宣王斗嘴下去,恐怕就是吵到天黑,都不知道事情原委。
“殿下,老师也是担心你,您就告诉我等,陛下宣你到底是因为何事?”谢少虞诚恳问道。
宣王在两人的注视下,抿了一口茶,而后说道:“我刚才说的没差,此次与我一起的,还有顾问处的米开城、洛平川,所行之事关系到民生。”
谢少虞、宋致更加惊讶了,两位内阁学士,其中一位还是内阁首席学士,此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你就别卖什么关子了,快说什么事。”宋致更加肯定,此行绝对不是平叛,要去平判,多带两名将军都比带米开城他们要强。
宣王也不再隐瞒,将事情说了,最后无奈望天,“陛下说了,若是有人不配合,严重者,可以叛乱论处,你说,我这能不是平叛吗?”
宋致目露同情,同样仰头看着灿烂的天,“我这病真及时!”
这事情确实难办了,陛下这般慎重,可以看出对宣王的重视,所以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宣王如他所愿额头青筋直跳。“宋致,信不信,即使你不愿,我还是能将你拉上。”
“哎哟哟……这日头太烈了,我的头啊。”宋致抬手扶额,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宣王淡定地看着他演戏。
谢少虞侧头不忍直视。
心中想起自己才回到京城,陛下莅临学士宅,自己那时奏报土地兼并一事,以为陛下会尽快处置冀州附近的军田兼并一事,没想陛下会对全国动手,直接出动了宣王殿下。
……
霍瑾瑜在宣王离开后,宣见了米开城、洛平川,将事情告知他们,让他们提前给其他人交接手中的工作。
米开城、洛平川恭敬应下,没有问什么。
此事一有宣王坐镇,二有羽林卫护卫,他们所做的就是带领御史还有官吏们要将所有被侵占、兼并的土地都物归原主,统计好所有数据。
根据估算,这至少要耗费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他们恐怕都没有时间回京城了。
……
万寿节后,宣王带着米开城、洛平川还有翰林学士、御史们,从京城京郊开始,第一站就是直隶,
光是一个直隶地区,宣王就耗费了半个月,大概因为在天子脚下,直隶地区的士绅比较配合。
那些不想配合,想耍猫腻,或者想搬出后台抗衡的人,轻者罚钱,重者就是斩监候了。
宣王觉得这效率有些低,就和众人商议了一下,反正已经有了直隶的经验,接下来分成甲乙两支巡查团,他与米开城分别领一队,众人商量好具体的章程后,给霍瑾瑜上了折子,请求他的允许。
霍瑾瑜看了后,很快就允许了,正好两支巡查团可以互相监督。
……
十一月初,入冬的第一天,天空下起了小雪。
霍永安和霍芊芊又来到了乾清宫。
多日不见,霍芊芊看着气质与之前有些差异,以前是天真无邪的小鸟,现在则是矫健犀利的小斑鸠,身上带着一股冲劲。
两人行完礼后,霍瑾瑜让两人平身,目光落到霍芊芊身上,“芊芊,你今日来,是能做到那些基础体能测试了?”
听到这话,霍芊芊心中叹气。
陛下这话说的不公平,凭什么其他人入学不用测试,就因为她是女子,就要有这个门槛。
霍瑾瑜若是能听到她的心声,也会解惑,一个是强制性的,一个是自愿的,两个要求当然不一样,等到军事学院名声打出去后,男子也会有门槛,当然男子的门槛可能还要高些。
再说就算一开始进入军事学院没有门槛,但是日常训练、学习都有门槛,如果凑不够学分,也是要受惩罚的。
“陛下,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我已经能达到您的要求了。”霍芊芊说完,扯了扯霍永安。
霍永安用力点头,“没错!芊芊很努力的。”
霍瑾瑜上下打量了两人,转身写了一张帖子放入信封递给霍芊芊,“将此东西交给学院,他们会组织人对你进行考测的,省的说朕偏心女子。”
“嗯嗯嗯。”霍芊芊接过信封,笑的见牙不见眼。
“……”霍永安歪头。
可是娘说了,本身设立这个门槛,就是偏心女子的。
更多的地方,女子连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陛下小舅舅怎么糊弄人呢。
……
三日后,虢国公上了折子,告诉霍瑾瑜,已经正式录取霍芊芊,将霍芊芊安排到徐衔蝉的院子里。
为了避嫌,也为了安全,徐衔蝉的宿舍距离男子宿舍很远。
之前徐衔蝉的入学较为仓促,学院将一个小四合院都分给她,有些太浪费了,前段时间,学院打算让徐衔蝉迁到药堂附近。
现下霍芊芊来了,正好和徐衔蝉作伴,也不用搬了。
霍瑾瑜后来听霍永安吐槽,霍芊芊打算趁过年的时候,再拉几个女子,最起码要凑够一张八仙桌,这样她们女子宿舍也就名副其实了。
……
朝中御史知道霍芊芊的事情后,果然又开始上奏弹劾,霍瑾瑜让人将军事学院女子入校标准贴在了殿外的布告栏上。
上朝时,百官又要因为这事争吵起来。
被霍瑾瑜直接制止了,直接说了,此次霍芊芊入学院,合乎流程,若是有疑问,下朝后去布告栏看一眼就行,至于现在,不是说这种小事的时候,珠三角地区的贸易、造船厂、草原鞑靼俘虏的汉化、边镇的贸易、战马、东夷岛的银矿再开发、军田侵占兼并问题……这桩桩件件不比霍芊芊重要?
见陛下发怒了,众臣也委屈。
陛下您说的这些事,一个朝会顶多也就能谈两三个,而且一时间也解决不了。
下朝后,朝臣围在布告栏附近,年纪大的几乎都一手捏着胡须,一边锁着眉,年轻小的也是纠结的表情。
“魏大人,陛下将这贴出来的意思,难道以后若是其他女子通过了上面的标准,也能进入军事学院。”
“唉……今年上半年徐探花的妹妹能进学院,我就觉得不妥,不应该顺着陛下,这下好了,咱们谁都拦不住了。”
“说什么呢,当初庞御史快跪死在陛下殿前,不是也没有让陛下改变主意吗?”
众人:……
胡说什么?现下庞御史给先帝写的那些悼念诗词还存在文渊阁呢,大家都能查到。
感受到众人的注视,刚想开口发表意见的庞御史默默用袍子遮面。
“等一下,孟大人,我知道你与庞大人关系好,但是也不能平白说胡话,庞御史何曾遭遇这些了。”
“不管如何,当初庞御史都比我等敢为,难道还不能夸了!”
“敢为?鄙视女子?小觑女子?这也是敢为?”
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经常拍那几个整日挑刺的御史马屁。
难道将他们哄好了,就能让自己扶摇直上?
此人知不知道,想要扶摇直上,揣摩的不是都察院心思,而是陛下的心思。
徐於菟给了说话人一个赞赏的眼神,打算散衙后,请对方喝酒吃茶。
“庞大人是为了礼法,不管是何种身份的女子在军事学院那种全是男子的环境,都是祸害,若是出了事,损害的何止学院声誉,还有陛下、朝廷声誉。”
“所以陛下就立了这个标准,孟大人,你没看到吗?上面写了,上面的体能测试标准是以昌宁二年学院男子测试的平均数,也就说,若是通过了,就能超过至少半数男子,我等铭心自问,这个标准,我们可以吗?”
众人抿了抿唇。
“若是有女子能达到,我确实佩服,但是此事不能一概而论,实力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陛下藏在其中的深意,让我等畏惧啊!”
徐於菟听到这话,桃花眼微微眯起,轻笑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徐探花这是笑什么?”
徐於菟眉眼弯起一个愉悦弧度,“我是感慨,诸位大人一边看不起女子,一边又忌惮她们,红螺山军事学院不是普通学院,有虢国公坐镇,还有诸位大人时刻盯着,在下不觉得会出事。”
“徐探花,此事不光男女问题,芊芊郡主是已故恭王唯一孩子,若是未来芊芊郡主从学院肄业,陛下让她领兵打仗怎么办?让她继承恭王府呢?”
“大人忧虑太过,也太看得起芊芊郡主了,若是真如大人预料这般,相信是九泉之下的恭王保佑,我等要恭贺啊!”徐於菟淡笑道。
“你……胡搅蛮缠。”说话的人不满地挥了一下袖子。
徐於菟神色淡定。
等到大家渐渐吵上头,想要找曾太傅、谢公评理时。
两人早就看不见人影了。
最后一群人差点在太和殿前打起来。
……
乾清宫的霍瑾瑜听说朝臣没打起来,有些失望道:“朕还打算让众卿再给父皇写几首悼念诗呢。”
殿内众人嘴角微抽。
心想那群大人估计担心要写诗,所以没打起来。
……
出了直隶地界后,宣王的进度肉眼可见地降低了。
地方豪绅消息是最灵通的,尤其宣王这次的阵仗不小,听说陛下还赐了他一柄“尚方宝剑”,可以务需经过陛下同意,处决任何违法乱纪的人。
这也是民众根据戏文中猜测的,实际上“尚方宝剑”只是霍瑾瑜给宣王的一个特权,一般情况下,官可处理民,但是若是案件牵扯到官员贪赃枉法,为了防止越权,造成混乱,需要上报中央。
有了“尚方宝剑”后,就可以跳过这些琐碎程序了。
一开始,大家决定用钱财贿赂,尤其侵占兼并了大量田地的人。
宣王他们到达当地后,珍馐美味、美人美酒作陪,极尽奢华。
有钱的大地主、士绅送古玩字画、有些钱的送金银珠宝,不舍得送钱,想将宣王这行人拉下马,送了数十顷良田地契……
宣王随意坐在榻上,大手拨拉面前的宝箱,看着箱子里堆积如山的珠宝、金银,冷嗤一声,“我朝太平不过几十年,现在大家就这般富裕了。”
堂下的洛平川面色微寒,“这些哪是他们积攒的,分明是吸的民脂民膏。”
“别急,本王不会放过他们,这两日,你去府衙,带着人将这些人这些年侵占的良田数都查验清楚了。本王是讲道理的人,他们若是配合,不会为难他们。”宣王放下手中的珍珠,昏暗灯光下,眸中冷光频闪。
宣王养精蓄锐结束后,直接布置了一个鸿门宴。
参加宴会的富绅士族不知道,毕竟这两日参加的宴会多了去了。
等到歌舞结束,众人停箸举杯,宣王浅笑道:“这一杯酒感谢诸位对本王的招待。”
话音落下,一口饮尽。
众人连忙跟上。
等到大家酒杯都干了后,宣王唇角笑意加深。
众人不解,就见宣王殿下将手边如玉的白瓷酒壶扔了个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酒壶碎裂,酒水、瓷片四溅,宴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他们终于知道宣王的用意。
酒壶碎裂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到人们耳边,听声音不是一人,而是几十人,众人顿时紧张起来。
就在宴会厅众人骚动之际,将近百人全副武装的铠甲侍卫鱼贯进入宴会厅,静静地站在这些人身后,仿若雕塑一般。
众人顿时目眦尽裂,这种场景对于见多识广的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难猜。
大家神色紧张地望着宣王。
一名老者强颜欢笑,“宣王殿下这是何意,难道我等有人冒犯了殿下?”
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啊,宣王殿下,有事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等一定满足。”
“殿下昨日不是说,对遂州流连忘返吗?是何人惹到了殿下,我将他的皮给扒了。”
“殿下饶命啊,我等都是良民,殿下收了我们的钱,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
宣王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懒懒地掀起眸子,“你们知道本王此次是为何来?还说不知道,是将本王当成三岁顽童哄了吗?”
领头的老者赔笑:“殿下息怒,您若是要田说一声就好,我等只会配合。”
宣王瞥了他一眼,“你我都清楚,若是配合,我也不会来这一招,至于你们贿赂的那些钱,若是配合,我会奉还,若是不配合,钱没有,地没有,人受罪。尔等听清楚了吗?”
众人:……
宣王冲下方的洛平川等御史使了眼色。
洛平川起身,将之前调查的结果公布出来,包括各家要吐出多少田,最多的要吐出五十顷田地。
期间有人不断为自己辩驳,狡辩自己并没有侵占那么多田地。
洛平川等人也不急,等对方说完,继续说。
他可以随便说,至于相不相信,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等到洛平川等人说完,宣王起身,随着这个动作,站在角落里的披甲侍卫们“唰”的一声,齐刷刷抽出佩刀。
闪着寒光的刀刃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后脑勺,试问哪个人能冷静。
现场的宾客顿时两股颤颤、汗如雨下,惊恐地看向宣王,有几名不经吓的人直接晕了过去。
宣王环顾一圈,“本王与诸位相谈甚欢,只要大家配合,无意对大家出手。”
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内将侵占的田地推给百姓或者士兵……”
一名穿着□□绿缎子的中年男人一边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道:“殿下,三天太紧了,再宽松一两日可好。”
宣王闻言,挑了挑眉。
众人就见立起的其中一个手指就要弯下,连忙尖声道:“三天,三天够用!够用!”
洛平川看着这些平日颐指气使的士绅富翁如此狼狈的样子,露出一丝讽笑。
宣王殿下说的没错,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许多时候终究还是个人吃人的世道。
在皇权面前,这些日常在乡里横行霸道、压榨麒麟底层百姓的人也成了被吃的对象。
宣王吃下他们,以他们的骨血滋养底层的百姓。
……
“大家放心,若是对结果有异,可向洛状元诉说。”宣王的话打断了洛平川的走神。
洛平川反应过来,恭敬道:“微臣遵旨!”
……
事实证明,在生死面前,别说三天,就是再少一天,那些士族富绅也能创造奇迹。
将所有侵占的田地分给百姓后,宣王等人发现还多了五百亩。
再次查验发现,没有百姓被漏,确实平白无故多出了五百亩。
宣王看着当地府衙官吏询问的眼神,闭眸沉思,“这五百亩就有你们县衙代为耕种,别忘了按时缴纳赋额即可。”
至于退给那些人,他可没有这个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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