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金母元君重新回到姬萦胸口,残留的体温似在鼓吹她将这股心意一吐为快。
    就在她犹豫着将要开口的时?候,宫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鼓鸣。
    姬萦猛地站起身来,朝鼓鸣处看去,一抹黑烟正越升越高——埋伏在城内的死士成功点燃了粮仓!
    昆仑宫内的欢声笑语一滞,又惊又疑的蛮族陆续走出宫殿,聚集在平坦宽阔的月台上。姬萦拉着徐夙隐,弯腰躲藏在凉亭后的草丛中,看着一匹宫外的骏马用最快速度赶到昆仑宫前,马上的人?跌落在地,慌慌张张地踉跄向沙魔柯,口中大声说着什么。
    沙魔柯面色大变,在人?群中用朱邪语大喊大叫,似乎是在寻找姬萦二人?的身影。
    居云面色无措地站在沙魔柯身边,不?知说了什么,被沙魔柯大声呵斥。
    与此同时?,北边的城门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咚——”,“咚——”迟缓而沉重的敲击声,是攻城槌撞击城门时?特有的声响。
    沙魔柯等三族首领大声指挥,众人?慌张赶回自己的防守岗位,月台上片刻间?便空无一人?。
    短短片刻,居云生辰宴的欢乐气氛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战争的硝烟和残酷。
    一队正在搜寻姬萦的宫中卫队,越来越靠近凉亭。
    姬萦握住藏在脚旁的剑匣。
    “准备好了吗?”
    徐夙隐沉稳点头。
    “相信我,跟紧我,”她说,“只看着我。”
    她冲出凉亭后的草丛,在卫队措不?及防的时?刻便杀入之中!飞舞的剑匣在姬萦手中化?为一把巨大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所到之处,是敌人?的鲜血,敌人?迸裂的脑浆,以及势不?可挡的威力。
    徐夙隐手握腰间?佩剑却无用武之地,姬萦走过的地方便是安全的地方,这?些寻常卫队,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姬萦清之一空。
    “章合帝住在未央宫,朝这?边走。”
    姬萦收起染血的剑匣,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条最近的道路。
    偌大的皇宫,迷宫般的小?径,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就连宫内的一花一草,她也无比熟悉。
    徐夙隐跟在姬萦身后,看她毫不?犹豫地前进,但也只以为是这?段时?日以来她在宫中调查的成果。
    姬萦以最快速度赶到未央宫,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章合帝已经不?见?踪影。
    这?是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三蛮在姬萦之前找到章合帝,并转移了他的所在。章合帝一旦与三蛮主力汇合,再想刺杀就难了。
    “转移章合帝的卫队一定还?没走远——”姬萦眉头紧皱。
    远离城门的皇宫中心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如果她是沙魔柯,章合帝作?为有力筹码,一定是放在离他最近却又相对安全的地方以掣肘攻城的汉军。
    一旦天京北门失陷,皇宫北边的麒麟门就是第二个目标。因而沙魔柯最有可能?藏匿章合帝的地方就是麒麟门附近的宫殿群!
    姬萦的想法和徐夙隐不?谋而合,两人?正要?赶往麒麟门,却在未央宫前的宫道前与神色不?安的居云狭路相逢。居云的女?奴立即挡在居云身前,拔出弯刀与姬萦对峙。
    与女?奴显而易见?的敌意不?同,直到此时?,居云看着姬萦和徐夙隐的目光中仍有一丝希望。
    事已至此,姬萦反倒没有犹豫了。
    她朝居云走了过去,在女?奴的弯刀威逼下又停下了脚步,她看了一眼女?奴手中的弯刀,又看向居云:“太?好了,你没有事,我正担心你呢。到底是谁在攻打天京城?宫里?全乱套了——”
    她脸上的惊喜和困惑,都恰到好处。那是她困居在白鹿观时?,日日揣摩试探人?心,观察他人?喜怒哀乐的成果。
    居云审视着姬萦和徐夙隐脸上的表情,相比起姬萦的一目了然,徐夙隐的神色比以往更难捉摸。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姬萦脸上。
    “你们的宰相打破了约定,突然袭击了我们的城门——”居云试探道。
    “这?不?可能?!”姬萦皱起眉头,断然否定,“宰相既然派我们来和谈,又怎会突然袭击!宫外的敌人?已经确认真?身了吗?”
    “狡辩!你们汉人?,不?安好心!”女?奴抢在居云之前,用生疏的官话怒斥道,“我们的将士看到了,敌人?的旗帜,敌人?的面孔,都是你们的人?!”
    “你欺骗我们,我要?杀了你!”
    女?奴握着弯刀向姬萦冲来,居云甚至来不?及阻止,就在一个眨眼之后,她以为会有危险的姬萦,已经放倒了女?奴。
    姬萦一个用力,女?奴手中的弯刀落了下来,她一脚将其踢远,仍保持着制伏女?奴的动?作?,眼睛却看着居云。
    女?奴在姬萦手下挣扎,用朱邪语叫喊着什么,或许是咒骂,但姬萦并不?关心。她现在唯一需要?在乎的就是皇帝的下落,其次才是居云如何看,居云如何想,居云如何做。因为居云或许就是他们找到章合帝的重要?线索。
    居云见?姬萦没有伤害女?奴,犹豫片刻,开口道:“如果你们真?的不?知情,宴会上……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姬萦终于等到她问?出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我们在百想池边说的话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居云的问?题,而是用话语将居云带回了那个她亲口承认自己是友人?的下午。
    挖藕的乐趣,烤藕的香甜,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之间?的心事密谈,曾经漾起过的波澜,一定在心间?还?留有痕迹。
    居云眼中果然有动?容出现。
    “你说的那种独一无二,我原本以为我并不?具有,直到今日你起舞之时?,我才意识到是我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姬萦的话语对徐夙隐而言晦涩难懂,但对居云来说,却再清楚不?过。
    “我不?知如何面对……所以才会匆促离场。”
    最好的谎言,是真?假混杂。
    这?就像一盘打翻在地的红豆绿豆,即便明知有异色存在,但却难以将其剔除干净。
    居云的目光从姬萦和徐夙隐的脸上扫过,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从误以为单相思,到如今的两情相悦,她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许久后,她说:“……我信你。”
    姬萦松开女?奴的手臂。
    “虽然宰相属意和谈,奈何朝廷中却有许多主战派。这?次突袭,想必是他们的擅自为之。我有把握说服宰相退兵,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找到我们的陛下,确认他的安危——若陛下在混乱中有个万一,和谈一事,就真?的再无希望了。”姬萦恳切道。
    “……你们的陛下在问?天阁里?,跟我来。”居云说。
    “公主!”女?奴瞪大眼睛。
    居云已经率先朝前走去,女?奴迫不?得已跟了上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就连姬萦她们所踩的地面都在震颤,北门轰然倒下,难以计数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如潮水一般涌向皇宫以北的麒麟门。
    “姬萦——”徐夙隐忽然叫住她,沉着地说道,“你去麒麟门,我跟居云走。”
    “我跟你一起去。”姬萦说。
    “不?,你必须出现在宫门前。”他说,“这?是我们提前就说好的。”
    只有如此,章合帝死亡之后,徐籍才没有污蔑她的把柄。他要?将花团锦簇的未来留给姬萦,而千古骂名留给自己。
    他短暂的一生,如此才算物尽其用。
    徐夙隐用坚决的目光催促着姬萦,直到她终于转过身往麒麟门方向赶去。
    居云并未阻拦姬萦的离去,她只是心生羡慕。即便她不?知道他们提前说好了什么,但也不?影响她本能?地察觉到,那是独属于徐夙隐对姬萦的体贴。
    “我们走吧。”目光转向居云时?,徐夙隐的神情恢复了平静。
    居云咬住嘴唇,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夕阳已经从天空坠落,三人?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血上。
    徐夙隐看着居云身边的女?奴指着宫道上遗弃的马匹用朱邪语说了什么,而居云摇了摇头,眼神并未看他。
    他们用了两炷香的时?间?,从未央宫到麒麟门外的问?天阁。
    听着不?远处传来振奋的汉人?嘶吼声,徐夙隐想象到了姬萦在敌军之中无人?能?敌的飒爽模样,他的唇边不?由扬起一丝笑意,而居云则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样的他。
    章合帝的确就在问?天阁中不?假,但她带他来此处,却是为了引他落入包围圈。
    因而,姬萦离开的时?候,她并未阻拦。
    只要?擒住徐籍的长子,就有了和徐籍谈判的资格,哪怕不?能?再重启和谈,至少也能?令徐籍退兵,减免此次战争的伤害……
    “走吧,你们的陛下就在里?面。”居云说着,要?往阁中走入。
    一把锋利的宝剑,横在了她纤细的脖颈边。
    徐夙隐的神情依然如旧,就连唇畔的那缕笑意,似乎也没有消失。他对惊恐怒喝着的女?奴视若不?见?,对居云问?道:“里?面有多少人??”
    “……什么?”居云一时?没能?将他的话语和现实联系起来。
    “你打算用来包围我的守卫,一共有多少人??”徐夙隐再次问?道。
    她的谋算,她的挣扎,他一眼便已看穿。
    居云好像是第一次认识真?正的徐夙隐,他眼中的平静,更像是看待一草一木那样无动?于衷的冷漠。
    她在他眼中,或许连一草一木也赶不?上。
    “你是怎么发现的?”她颤声问?道。
    “你在看姬萦剑匣上的绑带时?,变了脸色。”徐夙隐轻声道,“应该是看见?了上面的新鲜血迹吧。在我让姬萦去麒麟门,而你并未阻拦的时?候,我就猜到你应该是想利用章合帝身边的护卫将我拿下,作?为逼宰相退兵的筹码。”
    “只可惜,你对宰相并不?了解。”他说,“你的谋划注定徒劳无功。”
    他漠然的神色,让居云感到一阵胆寒。
    “……你既然知道这?里?有陷阱,为什么还?要?跟着来?”
    “因为我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徐夙隐唇边的那缕笑意有扩大的迹象。
    千古骂名又何妨,只可惜,史书?上他和姬萦再也没有并排而列的机会。
    他保持着长剑横在居云脖颈上,推着她走入了高耸的问?天阁中。
    阁内景象,谁也意想不?到。
    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的碎片,散落的箭矢。半人?高的香炉球倾倒在地,火焰顺着纱帘向二楼蔓延,三蛮的横尸到处都是——地上、楼梯上,一剑插进胸口钉在墙上;躺着,趴着,三三两两地堆叠着;入目所及,到处都是刺目的鲜血,血迹甚至飞溅到阁楼之上。
    血腥臭和焦臭味混杂在一起,充斥在问?天阁中。
    火势最为严重的暖阁中,阵阵黑烟掩映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章合帝,五个前后贯通的剑窟窿打湿了明黄的布料,已看不?出丝毫生机。翻倒在侧的灯笼顺着坠落在地的纱帘燃烧,橘红的火焰攀上了他后背的五爪金龙。
    珠帘忽然一动?,一个浑身染血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徐夙隐下意识地握紧了长剑,但转瞬,剑身就因失力而倾斜了。
    居云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出的姬萦。
    姬萦的右手提着沉重的剑匣,不?知喷溅了多少人?鲜血的绑带,已被彻底染为赤红,而她的左手,提着剑匣中延熹帝赐给她的宝剑,闪烁着寒光的剑身上流淌着章合帝的鲜血。
    她看着徐夙隐,粲然一笑,面庞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宛若盛开的红梅。
    “我怎会让你一人?背负骂名。”
    徐夙隐的心脏像是被猛地一撞。
    居云的目光望着燃烧的暖阁,忽然之间?醒悟了一切。
    “你从一开始就是骗我的?你们来,不?是为了和谈,是为了杀你们的皇帝?”
    居云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她多么希望姬萦能?够否定她的猜测,但姬萦和徐夙隐,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是我的原因,才导致了今天你们的偷袭成功?”居云颤声又问?。
    姬萦朝她走来,而她身边的女?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面前,以脆弱的肉身和一把小?小?的弯刀,誓要?用生命来保护她——保护着因愚蠢和天真?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她。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吗?”居云心痛如绞,却仍带有一丝希望。
    姬萦并未继续前进,而是蹲下身来,平视着居云悲痛的瞳孔。
    “今日之后,无论别人?怎么指责你,都不?要?去听。”
    “仇恨也并非一无是处,带着对我的恨意,继续活下去吧。”
    她说。
    居云在惊愕的表情中被打晕,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姬萦对正要?暴起的女?奴说:“带上你的主人?去找沙魔柯,趁我现在还?不?想杀了她。”
    女?奴犹豫片刻,憎恨的目光从姬萦脸上剜过,随即背起昏迷的居云往外走去。
    姬萦把剑匣背回背上,将宝剑换到鲜血淋漓的右手握住,干净的左手伸向沉默不?语的徐夙隐。
    徐夙隐看着她的手,缓缓伸出手去,还?未来得及握住,便已经被等不?及的她反手握住,粲然一笑。
    姬萦拉着他的手,走出火势越来越大的问?天阁。
    他们在宫道上找了两匹被人?遗弃的马,直冲战火最为猛烈的麒麟门。随着以一当百的姬萦的加入,青隽军们士气更加振奋,原本还?能?勉强支撑的三蛮守军转瞬便开始溃败。
    水叔和徐夙隐汇合,一边掩护着徐夙隐一边向逃走的三蛮士兵射出利箭。
    徐夙隐正要?去襄助姬萦,一个耀目的身影忽然先他一步冲了出去。
    “姬萦,我来助你!”
    身穿赤色铠甲的徐天麟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冲入战场,一把银黑色的钩镰枪使得出神入化?,接二连三挑起敌人?头颅。
    姬萦几次骑马冲破敌人?的列阵,打碎了敌方重新集结的希望,许多暗箭或是被背上的剑匣挡落,或是被徐天麟一枪斩落,姬萦朱红色的灼灼身影,像是从日夜交替间?徐徐升起的太?阳,让无数人?情不?自禁地围绕在她身旁。
    而意气飞扬的徐天麟,就是她身边拱卫的金乌。
    他除了用这?条残命为她铺路以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
    他想不?到。
    她将他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记在心中,并为此感动?,予以远超他所付出的回报。她哪里?知道,他这?条命,原本和她救起来的那只乌鸦一样,本应该在无人?问?津中默默死去。
    是她的出现,让他触摸到了蓝天,感受到了温暖,让一直担负着他人?期待和要?求而活的他,首次出现了想要?为自己活下去的念头。
    乌鸦尚且能?衔一支花来还?,他所能?做的,不?比那只乌鸦更多。
    他可以为她粉身碎骨,可以为她身败名裂,但他却连长久的陪伴都难以做到。
    他只会是幕僚,也只能?是幕僚。
    他应该满足了,不?能?再奢望更多。
    强忍多时?的咳意在这?时?冲破了他的喉咙,他低头不?断咳嗽,回避了战场上那两人?并肩作?战的和谐一幕。幼年时?,他要?避着生母咳嗽,成年后,他又要?避着水叔咳嗽,再后来——他努力不?在姬萦面前咳嗽。
    他从未自由活过,甚至从未大声咳过一次。他宁愿不?要?这?轻易链接他人?苦难的情感,或是丢弃那总是一瞬看透结局的理智,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少去一半的痛苦。
    在这?筛锣擂鼓的战场上,他终于放纵地咳了一次。
    当手帕移开嘴唇的时?候,雪白的巾面上多了一抹鲜红,他怔怔地看着那抹红色,不?可思议地感到一阵平静。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既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怎么会为之悲痛呢?
    他在水叔察觉之前,先一步收起了染血的手帕,复又看向姬萦和徐天麟默契十足的身影。
    姬萦所在的地方,渐渐变成了战场中央,她越是悍不?畏死,敌人?便越是恐惧,而她的同袍也被她的英勇无畏所感染,即便她并没有指挥权,却有越来越多的青隽士兵随着她的剑尖所指一同冲锋。
    当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也被夜色吞没,黔驴技穷的三蛮终于敲起了撤退的鸣鼓。
    无数三蛮败兵狼狈地向南城门逃窜,姬萦则率领着万人?之众驱赶着他们。直到此时?,一直在中军指挥的张绪真?才终于现身,他的亲兵气势汹汹紧随着他的冲锋,写有“张”字的蓝色将旗高高挥舞在空中。
    当最后一个三蛮踉跄地逃出城门,姬萦身边的青隽士兵们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时?隔一年,大夏的皇城终于回到夏人?手中。
    即便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姬萦充当使者的真?正任务,但在他们眼中,以身涉险的姬萦毫无疑问?也是光复天京的大功臣。无数的青隽士兵汇聚过来,他们脸上的血迹未干,却已经绽放开了与有荣焉的激动?笑容,姬萦艰难地婉拒了他们要?将她抛起庆祝的动?作?,小?心地护住背上的剑匣,逆着人?群往回走,试图找到徐夙隐的身影。
    “姬萦!我们终于赢了!”徐天麟拉住姬萦的肩膀,兴奋说道。
    姬萦敷衍了事,继续往回走去。
    “你在找谁?”徐天麟大声说道,追了上来,“跟我去见?父亲吧,他一定会重赏你的!”
    张绪真?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迫不?及待地张口问?道:“明萦道长,宰相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义兄在说什么?这?天京城都打下来了,姬萦的任务自然完成了。”徐天麟皱眉道。
    张绪真?却只看着姬萦,直到她点头回答:“宰相派人?去问?天阁看看就知道了。”
    张绪真?闻言大喜,格外亲热地拍了拍姬萦的手臂,意味深长道:
    “那愚兄就在这?里?预祝明萦道长拔宅飞升了。”
    徐天麟疑惑地看着两人?。
    “我要?先换下身上的衣裳,再处理一下伤口。今晚我住哪里??”姬萦问?张绪真?。
    “宫外所有无人?的宅邸,任你选择。”张绪真?爽快道,“最好不?要?离皇宫太?远,今晚必定会有一场庆功宴。”
    皇帝不?在,宰相却要?在宫内开庆功宴。如此僭越的举动?,周围之人?却都觉得理所当然。
    姬萦当然不?会自讨没趣说些什么,她拱手行礼,借口要?去疗伤,匆匆离开。
    她在麒麟门外找到徐夙隐和水叔,徐夙隐的面色似乎有些苍白。
    她虽然有更要?紧的事情,但还?是翻身下马,担忧道:“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这?样的大事吧。”徐夙隐轻描淡写道。
    “我有事和你商量。”姬萦说,“张绪真?允我在宫外自由挑选宅邸入住,哪家适合掩人?耳目秘密行事?”
    徐夙隐略一沉吟:“城南果子巷的曾家,角门四通八达。”
    “走。”姬萦果断道。
    他们各自上马,由徐夙隐领着向果子巷而去。
    被三蛮杀空了的天京城,沿途都是门户大开的死寂民房,到了果子巷挂着曾家牌匾的宅邸,姬萦率先踏进了大门,转身对水叔说:“水叔,我和夙隐兄在花厅有要?事相商,劳烦你在外望风,切莫让任何人?接近。”
    水叔从她脸色上看出事关重大,哪怕是越过他的主子发话,他也还?是点头领了命令。
    “是怎么了?”徐夙隐不?禁问?道。
    姬萦拉着他走入花厅,随后关上了门扉。
    她取下背上的剑匣,轻轻放在地上,目光凝视着徐夙隐的眼睛。
    她依旧牵着他的手。
    “无论前方是鲜花着锦还?是烈火烹油,只要?想到与你一起,我便毫无恐惧。不?知你是否和我一样?”
    她炙热的体温顺着两人?相连的五指传递过来,徐夙隐的视线落到姬萦脸上,从她瞳孔中看见?了自己虽死无悔的决绝。
    他有资格给出的承诺并不?多,恰好这?是其中一项。
    “我亦如此。”他毫不?犹豫。
    姬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松开他的手,将剑匣平放到了地上。
    徐夙隐刚想发问?,剑匣在他面前弹开。
    整个剑匣内部原本放长弓和宝剑的地方被掏空,腾出了一个足以容纳成人?的空间?。章合帝挤在剑匣之中,身上的匈奴衣装已经被鲜血打湿,他嘴唇发白,已然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过去。
    “要?是因为徐籍背负这?千古骂名,我们岂不?是太?吃亏了?”
    姬萦笑道:
    “杀与不?杀之外,其实我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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