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 124 章
八月的早秋, 爽风吹过长安郊外的麦浪,澄黄一片。
一大清早,李乾就站在?了城门之上, 等?待那一列久违的车队。
他?翘首以盼,远远看到了秦陌,昌宁, 傅廉, 还有兰殊一并回来的身影。
李乾的思绪瞬间被回忆插满, 想起了当?年仍在?东宫的,那些吵吵闹闹的岁月。
这些年分分合合,昌宁背井离乡,秦陌时不时出?征在?外,李乾独个坐在?金銮殿上,时常, 感觉自己像个孤家寡人?。
如今,再看到年少的故人?齐齐归来, 眼角不由一热,一时间说不出?的感慨。
以后, 天下归宁, 他?也?总算不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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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帅归巢。
犒赏将士的宫宴豪华盛大, 皇城喧闹了一日, 直到深夜,文武百官尽兴而归。李乾才有了难得的空闲,真正拉着昌宁, 回寝宫吃一顿兄妹俩的团圆饭。
秦陌自是?要拉来作陪的, 傅廉则被早早赶回了侯府。
没有补办婚礼前?,李乾可不愿认他?是?自己的亲妹夫。
昌宁一副胳膊肘向外拐的模样, 话里话外,全然不想要奢靡复杂的公主出?降之礼,也?不想要李乾授予傅廉什?么官职,只想同?他?继续做一对简单的小夫妻。
李乾怒其不争,秦陌夹在?他?俩中间,不得不担起了缓和的角色。
一顿夜宵在?嬉笑怒骂中度过,刘公公在?李乾漱口后,及时端来了一副药膳,打断了陛下对于?公主的“斥责”。
朝堂事务繁琐,入秋换季,天气又反复,李乾近日操劳,身体?偶感风寒,却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太医院便开出?了一些药膳调节。
这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偏偏李乾在?喝完药膳之后,紧跟着咳嗽了几声?。
昌宁耳根子一动,隐隐从这几声?咳嗽中,听出?了一点不同?于?风寒的病症,看了李乾一眼,眉宇间不由透出?了一丝疑惑。
后来,三人?下桌,坐入瑶席内闲话。
期间,李乾时不时又干咳了两声?,昌宁一双眼眸紧紧凝在?了他?的面色上,眉宇愈发蹙紧,忍不住询问道:“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咳嗽的?”
李乾一顿,忙碌得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还是?刘公公走前?两步,躬身替他?作答的。
昌宁点了点头,默然片刻,“公公能否把药膳方子取来给我看看?”
刘公公看了李乾一眼,应声?道好,李乾冲昌宁笑道:“出?去游玩一趟,回来就迫不及待想要在?我身上炫技了?”
昌宁也?没解释,只跟着笑道:“不给机会吗?”
李乾叹笑,“成,就让我来当?你回大周的第一个病人?。”
昌宁仔仔细细看完了药膳方子,李乾问她可看出?了什?么名堂,昌宁并未看出?任何端倪,却还是?要求更换了方子。
“太医院开出?的方子,当?然是?好的,只是?我有一个更便宜的方子。大周战乱三年,国库肯定被彦表哥败了不少,哥哥要不要考虑省一省,试一下我开的方子?”
李乾见她有心在?他?面前?露一手,便也?不扫她的兴,微微笑道:“行?。”
昌宁称了心意,忙不迭跑到书桌前?开了一副方子,让刘公公送去太医院审核。
李乾见她行?事还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并没有被外头的风霜侵蚀,脸上总挂着灿烂的笑容,心中不由宽慰。
这时,屋外来了一道急奏,李乾同?他?俩暂时作别,习以为常迈出?了寝殿,朝着御书房走去。
昌宁却没有顺势出?宫离去,留在?了帝王寝殿内,左右观摩起来。
值班的宫人?以为公主太久不见陛下,还想等?他?回来再续一会旧,便也?没有扰她。
唯独秦陌,见她左闻闻,右嗅嗅,心中冒出?了一丝疑窦,上前?探问起来。
毕竟历了两世,秦陌自然要比他?人?更为敏锐一些,没聊两句,就从昌宁短浅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点她对于?李乾病况的猜疑。
“你是?觉得,陛下并不是?得了风寒?”
这可完全叫秦陌警醒了起来,脑海中不由闪过了前?世李乾病入膏肓的憔悴模样。
“只是?有点奇怪,我记得我们刚刚一起坐下吃点心的时候,哥都?没有怎么咳嗽,但一喝药,反而引出?了几声?咳嗽。”
那几声?干咳着实不算明显,李乾为了不扫他?们的兴,又有意压制,秦陌并没有怎么留意到。
但昌宁却细细听在?了耳中。
医者的望闻问切,她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有时候仅凭听几句喘息,看一眼面色,她就能诊出?病来。
李乾的外表看起来并无大碍,可即使是?一点点端倪,昌宁也?不愿拿他?的安危做儿戏。
秦陌望着她的熟悉眉目,一双清澈的眼眸中多出?了一丝不显山不露水的沉稳,不禁感叹白驹过隙,他?们都?长大了。
当?年,兰殊一时头脑发热,一个胆大妄为的举动,造就了昌宁截然不同?的人?生,此时此刻的宁宁小公主,真的成为了她小时候想要成为的人?。
也?真正站到了李乾身边,成为了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贤能。
昌宁一壁同?秦陌解释这只是?她的一点疑心,没有证据,一壁止步在?了李乾床头的琉璃灯前?。
她原怀疑药膳有问题,可看了方子,并无不妥之处。
直到李乾离开,她起身目送他?出?门,一阵秋风掠过窗台,吹来了案几上缭绕的香炉味,昌宁灵光一闪,不禁将疑心转到了气味上。
秦陌认可道:“你没有凭空质疑,但你还是?选择保险起见,先换掉了药方,果真是?长了岁数,学会未雨绸缪了。”
昌宁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眼前?的灯罩上,呢喃道:“这灯的气味,好特?别。”
秦陌上前?轻嗅,并没有闻出?什?么,“附着了檀香?”
这屋中的香炉中燃着檀香,灯上有附着也?很?正常。
昌宁摇头,“不止。”
但她一时还辨别不出?。
昌宁默然片刻,伸手将它拆了下来,“我拿回去看看。”
她抱着那盏灯走到殿门口,给宫人?的交代之词是?她看中了这盏灯的花纹,心中欢喜,便直接拿了去。
李乾最是?疼她,断不会为一盏灯同?她计较的。
秦陌目送她离去的身影,眉宇间不由泛出?了一丝沉色。
三年前?,他?先发制人?扳倒沈家,提前?消除了隐患。但诞下头一胎龙子的,仍是?沈幼薇。
沈家倒台之时,沈幼薇恰好有了身孕,李乾为了让她安心养胎,便没有将沈家之祸,累及到她。
秦陌在?出?征之前?,警示过沈幼薇,就算为了腹中子嗣,也?别再动什?么歪脑筋。
沈幼薇独木不成林,还算听话,诞下皇子后,更是?经?长公主劝诫,包上头发,自此出?了家。
秦陌记起了前?世所有的记忆,包括李乾病弱,后来查出?是?有人?给他?下毒,可惜发现之时,毒已入骨,无药可治。
当?时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沈家,秦陌便以为这事也?是?沈衡搞的鬼。
可今世,沈家已经?不可能出?什?么风浪了,此时的李乾,身子骨若再出?问题,只能说明,凶手另有其人?。
秦陌站在?廊前?,不可避免将目光掠向皇城西?边,端华宫所在?之处。
上一世,卢尧辰受沈家接济,对沈幼薇有感恩与爱慕之情,一直有心助她稳固地位。卢尧辰临死之前?,也?承认了是?沈衡唆使他?去离间秦陌与兰殊。
卢尧辰同?沈太师联手是?不争的事实,可其若只是?为了沈幼薇,秦陌总觉得这原因不够站得住脚跟。
毕竟,卢尧辰此前?,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甚至贤良温润。
秦陌不由再度回想起了卢尧辰死前?眼中的凄哀与恨意。
直到卢尧辰离世,也?没有告诉他?其中隐情。
秦陌走下了寝宫的玉阶,朝着西?边走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陌曾在?出?征前?,一直派人?监视着端华宫。
太妃娘娘日日吃斋念佛,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卢尧辰的病情则完全不像前?世因为满心郁结,每况愈下,逐渐有了一点起色,虽然不多,但也?令他?有了力气迈出?门,如今正帮着他?曾经?的启蒙老师,翰林院吴大学士,修撰新一度的年鉴史书。
卢尧辰,本有经?世之才。
若不是?身残拖累,他?原有机会建下丰功伟绩。
此时他?满腹的才学能有一点用武之地,卢尧辰已然心满意足。
秦陌伫立在?宫墙之下,听着监察暗卫的禀报,这么多日子以来,一直都?没发现端华宫有任何异常。
独有一处令他?们困惑,“长公主娘娘,也?一直派人?监视着端华宫。”
秦陌神色微敛。
前?世,长公主去世的也?早。
但她在?离世前?,除了至亲秦陌,格外还见过一次端华太妃,在?她离开后,端华太妃便病故了。
此时此刻,秦陌再回想,那时的巧合,怎么看,怎么都?像是?长公主临死前?,带走了端华太妃。
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只是?现在?,还没到时机堪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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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这一场大捷,不止将突厥彻底打回了老巢,还俘虏了一群王孙将后。
突厥的王室要是?不想断后,只能派来使者谈和。
秦陌谈和的态度十分强硬,一点没有中原人?的谦和,非逼得对方俯首称臣,以后老老实实给□□进贡,一个说不拢,就拿屠戮做威胁。
杀伐之气甚重,直叫鸿胪寺的谈判使们望着,心惊胆颤,真不知这样的凶煞,庙堂上下,还能有谁镇得住他?。
李乾端坐御书房中,听完他?们颤巍巍的直诉,不过莞尔,只回了句,“镇他?何须庙堂之人?。”
一个弱女子,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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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秦陌刚从鸿胪寺处理完公事出?来,长公主便派人?来了通传。
还没进坤仪宫的门,远远就听到了长公主同?李乾的语笑宴宴。
秦陌脚步顿了一瞬,忽而不甚明白,自己以前?为何会因他?俩感情好,吃醋万分。
前?世,秦陌与李乾早早败给了沈衡。李乾病入膏肓,秦陌痛失爱妻一蹶不振,长公主不得不在?期间,再度撑起了李氏江山,最后积劳成疾,抱憾离世。
后来,秦陌重新振作,一头华发再入朝堂,稳坐摄政王之位,二十七岁,一切已物是?人?非。
此时此刻,秦陌掀开门帘,再度看到了他?们生动的音容,已然心满意足。
欣喜之余,乍然听到李乾和长公主提及他?的婚事,意欲再度给他?择妃,秦陌唇角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宽慰笑意,瞬间隐没了去。
李乾给他?来了个睁眼瞎,一个劲督促起来。
秦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乜了李乾一眼,颇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恼意。
章肃长公主秀眉微挑,“怎么,山河已复,你还有什?么推辞?”
秦陌一言不发。
长公主敲了下案几:“秦家就你一个独苗,你还想断后不成?”
李乾倒是?笑得愈发和善,“看来为了不让秦家断后,还是?得顺着他?的心意,给他?一个心仪的姑娘才是?。”
章肃长公主侧耳倾听,李乾长叹一息,直道秦陌这一趟去蜀川可谓九死一生,一条命险些都?搭了进去,奈何有些人?,似乎还是?无动于?衷。
“也?不知那人?是?装傻,还是?真傻。该不该去提点一下?”李乾笑道。
只见章肃长公主心领神会,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秦陌则一出?宫门口,便拉住了李乾,满口的埋怨与责骂起来。
面对他?这一番气恼的唾沫星子,李乾蹙眉道:“我分明是?在?帮你。”
“有些事情我们同?辈的不好提,长辈就不一样了。”李乾意味深长道。
他?心中所盘算的,正是?希望让长公主出?面,来给兰殊施压。
秦陌双手交叠,仰着脖子道:“我不要逼来的。”
李乾负手而立,冷笑一声?,“秦子彦啊秦子彦,战场上手段心眼,数你使得最多,这会儿,跟我光风霁月起来了?”
“抢女人?也?是?讲兵法的。”李乾谆谆教诲道。
“我没想抢。”
“那你想等?别人?抢了去?”
秦陌薄唇一抿,虽不言语,态度也?很?明显,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带走。
李乾只好笑叹:“你就不想看看她的态度吗?”
他?拱了拱他?的手臂,眼角的笑意愈深,“她要真不肯,我们还能强迫她不成?就算我和姑母舍得,你肯乖乖就范吗?”
在?李乾眼中,秦陌救了兰殊一命,救命大恩,以身相许,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秦陌自己心里清楚,兰殊虽对他?心怀感激,可论及恩怨的结算,撑死了,他?俩也?不过是?两清。
然章肃长公主的动作,远要比他?通风报信快得多。
秦陌前?脚刚至崔府,兰殊已经?被坤仪宫的轿辇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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