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上回接风宴散场, 沈珉送秦陌离席,有意无意间,问到他府宅图纸风格特别, 不知是请哪个大师设计的。
秦陌当时看了他一眼,答得便是,崔二姑娘。
沈珉眼神微眯, 秦陌直接说出他来杭州的真实缘由, 就是为了崔二姑娘。
沈珉似笑非笑地调笑了句:“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至于他到底信没?信,秦陌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而秦陌同兰殊说的是,他无意间暴露了行踪,导致两?浙官员对他心生防范,宅里现在都是眼线,他不要她一分钱, 只希望她带着她的人住进去,给他打个掩护, 也好帮他限制一下他们的活动范围。
兰殊:“你是想让他们觉得你是追寻我?来的?”
倒也不用觉得,这?本是事实。
秦陌一本正经道:“你不是也希望可以尽早把这?些贪官污吏缉拿归案吗?”
兰殊略有沉吟, 秦陌续道:“事成之后, 那?所宅子便是报酬。”
兰殊垂眸思忖了会, 颔首答应。
秦陌肚子里还有一堆冠冕堂皇的说辞, 就等着她推三阻四的时候发挥作用,不曾想,她答应的极其干脆。
秦陌目露惊色, 忍不住问道:“就答应了, 不怕我?缠着你了?”
“我?怕,你就不缠了吗?”兰殊睨了他一眼, “怎么都会被缠,还不如拿一间宅子来得划算。”
秦陌怔了下,不由失笑。
归根到底,他这?门子交易可以成功,皆因他看出?了她对于宅子的怀念。
如果?这?所宅子是兰殊心中的痛处,那?他如何?都不会拿它往她伤口上撒盐。
兰殊原也以为它会是一道伤疤,重温故土,却发现它蕴含更多的,是她不舍得遗忘的痕迹。
若是连它都没?有了,那?关于爹爹娘亲一点?一滴的回忆,她该往哪处去着落?
有机会把它拿回来,兰殊心里是万分乐意的。
--
不过两?日?,同里小镇码头边上的那?艘大船,开始拔锚。
村民见它调转起?船头往回走,不由汇聚在岸上交头接耳,纷纷摇头叹息:“你看这?没?来多久,就走了。”
“果?然不可靠。”
“幸好没?信她。”
然它没?前?进多少?,并没?有顺着河路向北归航,反而转向了杭州的城区方向,直接停泊在了城区的大运河边。
村民目露惊诧,忍不住跟着走过去看了看,只见船一停下,船上人便鱼贯而出?,大包小包拎着行囊,朝着城中心的西湖边上前?进。
他们前?拥后攘地走进了一处大门刚刷过红漆的住宅,从此?在杭州城区,有了安定的落脚处。
兰殊还特意遣人打了块“崔宅”的漆木招牌,挂到了大门之上。
秦陌今日?回府,门口守卫已经成了兰殊船上的水手,他上前?牵马,见秦陌站在门前?盯着那?新鲜出?炉的招牌怔了会,小心翼翼将他们东家的话原封不动通知给了他。
“洛川王?那?就是个在我?们家寄住的。你们听好了,这?里是崔宅,把他的东西全部拿到侧院去,以后让他凭着那?一处院子住就好,不许他来主院,更不准他进我?房间。”
秦陌仰头凝着那?两?个大字出?了好一会神,不由露出?一点?叹笑。
夕阳已经垂落到了枝头,像个红柿儿挂在了树梢上。
秦陌来到用膳厅,厨房已经渐渐把晚膳端上了桌,却不见宅子的主人身?影。
兰殊一进门就把各个主要的地方换成了自己的人,那?些眼线,她皆以不习惯陌生人伺候,不动声色打发到了搅扰不到他俩的地方。
秦陌的由头本就是来哄美人的,自然是兰殊说什么都为重。落到外人眼里,也抓不出?什么错处。
秦陌在饭桌前?坐等了会,迟迟不见那?一道丽影,忍不住询问起?兰殊的去处,侍仆道:“东家还在后院摘果?子。”
“她说那?枇杷果?已经熟透了,再不摘掉地上就废光了。”
今日?上午,里正隔壁的张佃户,犹豫再三,敲响了崔宅的门。
虽然两?人谈到最后,他仍还有些犹疑,说要回去再好好考虑一下,但至少?,兰殊已经给到了自己已在城里安家落户的信息。
总算有人上了门,事情可谓有了点?眉目,兰殊心里高兴,下午炎日?一歇,她便兴致勃勃跑到了后院去摘果?子寻乐。
秦陌走到后院的时候,只见银裳端着一个竹篮在树下,满目担忧地望着上头,仔细接着那?从树上扔下的枇杷。
那?趴在树干上的女子,高高探起?的手臂,白的几乎炫目,衬得眉目如墨,乌云叠鬓,宛若天外飞仙。
兰殊折下另一把枇杷,眼眸弯弯想朝下扔去,一低头,只见秦陌正站在了树下,凝望着她。
兰殊二话不说,佯作失手地将枇杷朝着他脸上砸了去。
秦陌头一歪,一抬手,精准无误地接了下来。
“小心一点?。”秦陌道。
兰殊耸了耸肩,“可惜没?打中。”
“我?说的是你小心一点?。”
兰殊敷衍地应了声,转眼见他想上来帮忙,连声喝止,抬头看了眼夕阳,只叫他先去吃饭。
秦陌脚步一顿,轻轻地嗯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她不许他帮忙,他就一直站在了树底下守着她。
兰殊不得不承认,她最是受不了秦陌紧紧盯着她的目光。
就跟会灼人一样,炽热地打在她身?上,饶是她扭过头不去看,仍觉得如芒在背。
她叹了声息,只好爬了下来,另喊了一位侍仆,找钩子把最上头的那?些果?子钩下来。
秦陌心口的大石落下,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转眼,只见兰殊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方才,特别像我?以前?养过的小狗。”
秦陌心角一下犹如被人捏了一下。
“以前?每次我?爬树的时候,它也很喜欢在树下仰头看着我?。我?跟它说在它碗里放了骨头,它都不走。”
秦陌道:“它肯定是担心你摔下来。”
“可能是吧,只是它后来不知被哪个小母狗拐走了。”兰殊笑了笑,笑容里带了点?怆然,“说实话,后来在树上往树下望的时候,不见一个狗头,还有点?不习惯。”
秦陌忽而哑了声,“你想它了?”
“有点?,虽然它没?良心。”
秦陌沉吟了良久,哑声道:“你刚刚不是说我?像吗?要不然,你把我?当成它就好了。”
“我?会一直在树下守着你的。”
兰殊不由回眸,盯着他虔诚的目光看了许久,嗤地笑了声,“秦子彦,你上辈子也是拿这?些话来骗我?的。”
秦陌怔了怔。
兰殊负手而立,叹息道:“要不怎么说长得好看还有钱的男人说起?情话来,最最具有蛊惑性呢?”
“哼,我?再也不会着你的道了。”
秦陌眼眸晦暗,看向她抱着竹篮离去的背影。
他上辈子也说过这?种话吗?
那?他上辈子,是不是也早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如果?他早就知道了,那?他前?世和现在,应当是一样的心境的。
可惜,这?一日?的漫漫长夜,秦陌并没?有如愿梦见他所期盼的事情。
他在梦境中一睁开眼,便看到自己受伤昏迷在了榻上。
门口传来了一阵十?分熟悉的急促脚步声,秦陌站在里屋的帘幔前?,下意识朝窗外看了眼,一道丽影匆匆而来。
他的目光不由凝在了门前?,只想在她推开门时,第一眼就能看见她。
可当她满目关切地推开门,视线忙不迭朝着里屋的榻前?望去,琉璃般的美眸,瞳仁猛地一缩。
秦陌回过眸,竟看见四哥坐在榻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一股生理上本能的不适,令他的背脊一阵冷颤打过,转眼,兰殊已经走到了床榻面?前?,看了昏迷的他一眼,眼眸晦暗,略有怔忡地看向了他们。
四哥眼神的下意识闪躲,就好像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
秦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却只见四哥不作任何?解释,将兰殊带到了外屋,开口第一句便是:“二妹妹,子彦是为了我?受的伤,我?难辞其咎,只是想留下来照顾他......我?之前?,也一直不知道子彦的心意。”
兰殊听到心意二字,瞳仁轻颤,似是并没?有很意外,就好像在亲眼所见之前?,她已经隐隐听到过一些风声。
然亲眼所见,终是比别人口中说的,更有冲击力?。
她的脸色已经泛起?了白,几乎是想逃避一般的,发懵着问了句:“什么心意?”
卢尧辰的神色泛着一丝不知真假的伤感,惋叹道:“他少?时同我?说他不愿娶妻,我?还以为是年少?羞怯,孰不知......是陛下拿我?的性命要挟了他。这?些年来,他心里,一直都很痛苦。”
不是,不是这?样的。
秦陌站在一旁,微微摇晃着脑袋。
他一开始不想成婚,的确是误会了自己的心意,可更主要的是,他不喜欢被胁迫的感觉。
可他后来,他后来不是这?么想的......
兰殊的双靥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樱唇轻颤了颤,险些往后跌了一下。
卢尧辰扶住了她,却说出?了更令她宛若刀割的话,“二妹妹,你是子彦的妻子,我?不会同你抢什么。只是他的心意我?已知晓,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我?只希望,你可以让我?待在他身?边。”
秦陌两?边太阳穴猛地一跳,恨不得冲到榻前?去摇醒自己,可他身?处梦境,什么都触摸不着。
他多么,多么期盼这?时候的自己苏醒过来,期盼他说出?,不是这?样。
可他只看到了兰殊伤心逃离的背影。
秦陌心慌意乱,追在兰殊身?后而去。
只见她的身?影摇摇晃晃,那?惨白无色的芙蕖小脸,六神无主,眼神涣散地望向了庭院的草木。
秦陌却从她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了他俩刚成婚那?会的回忆,一帧帧走马灯般闪过,良久,她苍凉地叹笑了声:“原来真是因为这?样。”
兰殊轻喃了声,“怪不得,你当初不愿意娶我?。”
秦陌的心犹如被石头猛地锤了一下,鼻尖瞬时酸涩起?来。
他心里藏了千言万语想和她说,他想和她解释,他伸手去抓她的衣袖,想把她抱在怀中,却什么都摸不着。
兰殊垂着首,叫人看不见她的神色,眼前?的青石板上,落下了两?滴水珠。
紧接着,一滴接着一滴,重复落在了那?两?处水痕上。
秦陌宛若万箭穿心,眼眶发红,却只能干干看着,连帮她擦一擦眼角,都做不到。
而在她最是难过之时,银裳恰好收到了崔府某一位匿名家丁的告发信,迈着急切的步子过来寻她。
兰殊一听到她的呼唤,连忙擦了擦眼角。
秦陌顺着她接过来的信件看去,发现里面?写的,是启儿死因的真相。
秦陌双眸微瞠,并非惊诧于信里的说辞,而是这?一封告发信来的时机,真的很巧。
典型的雪上加霜。
而这?个时空的他,从始至终躺在了榻上,并不知晓他的姑娘,偷偷在花园里,无声地落了场泪。
他一苏醒,迎面?不见那?道熟悉的俏影,撑腰起?身?,开口便是询问:“王妃呢?”
当兰殊再度走进主卧的屋门,榻上人远远看到她熟悉的衣角,发白的唇角勾起?笑容,正想开口喊她过去。
卢尧辰却先他一步喊了兰殊过来,主动起?身?给他们夫妻俩让出?空间。
落在兰殊眼中,他的主动退避,就好像让给她一样。
秦陌靠在床头,见她坐到了床边,着意看了看她,“怎么脸色这?么差?”
他伸手想去捧她的脸,兰殊眼眶一红,先垂眸避了过去。
他浮在半空的手心空无落处,关切地望着她,微微蹙起?眉稍,“生气了?是我?让你担心了?”
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蛊惑,沉沉中,透着一抹独一无二的温柔。
兰殊原以为他的温柔只属于她。
他见她不言不语,轻轻拉过了她的手,兰殊咬了咬下唇,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秦陌站在旁边,心里默念了无数遍,问他,快质问他。
至少?,别把难受压在心里埋着。
去冲他发脾气,甚至骂他,打他也行。
他实在舍不得她背地里哭。
兰殊的眼底划过了极其复杂的情绪,爱意与怒意交织,悲伤而又无奈。
她默然了良久,另一只隐在广袖里面?的手,指尖蜷缩,摸索着袖中的告发信。
最终,在他再度询问她是不是生气的时候,撇头呢喃了句:“我?怎么敢?”
她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去指责他,和他闹掰呢。
哪个高门大户不是三妻四妾,她又凭什么,要求他不乱玩,不变心。
世家贵族看似夫妻和睦的,哪个不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不知道,没?看见?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