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第 40 章
    夜色如墨。
    院墙边的枝桠层层叠叠, 在阑珊的夜幕下,随风婆娑起舞。
    秦陌终于回到了东宫,一进门, 他直接朝着掬月堂走去。
    这一夜,兰殊回过味来,颇有些惊心动魄, 后知后觉。
    她一时不忍放走了昌宁, 原是在心里备了个换嫁为娶的两全法子, 但前提是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可秦陌把她抓了个正?着,以致她一下乱了套,不仅当夜就把自己的盘算尽数吐露给了他,还同他一块去劝服乌罗岚,离间她与赭禾。
    本是接下来好几天慢慢筹谋的事情,只在这一夜, 她就让长?安城变了天。
    这哪是个规矩的闺阁妇人该做的事,真不知他们会怎么想她。
    她也不知这么仓促, 事情到底能不能成?。
    兰殊愁眉苦脸地?坐在屋里等待,每时每刻的煎熬, 就好像死刑犯在等着最后的处决。
    屋门吱呀了声。
    一见秦陌进屋, 她便先急步走到了他面前, 张了张嘴, 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看?着他。
    他微微停顿,先望了眼屋外, 兰殊被他吊住了心绪, 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秦陌望着她迫切的双眸,缓缓道:“没事了。”
    秦陌同兰殊讲明事已解决, 还是联姻,不过不是往外嫁,而是往里娶。
    “陛下认同了这门亲事。”
    兰殊诧异于李乾爽快的应承,不由美眸瞪圆,失声了半晌。
    李乾既为天子,生性掌控欲强。
    在兰殊的记忆里,他最不喜受制于人,绝不可能喜欢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迫使?他做出脱离正?轨的选择。
    秦陌似是看?出了她的困顿,解释道:“他原和我一样舍不得昌宁。”
    大抵在李乾心中,江山稳固第一,但若拿自己的婚事与昌宁相?比,他毫不犹疑地?选择了昌宁。
    后宫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胞妹他只有一个。
    兰殊半懂不懂帝王心,略微颔首,却问:“那你为何不愿应承?”
    她原以为秦陌会是最愿意做出牺牲的人,反正?他也不喜欢女人,政治联姻而已,乌罗岚清醒独立,也不需要?他的爱情。
    秦陌发现崔兰殊还真是有点本事,说话越来越能让他一口气闷在心口,既上不去,又下不来。
    少年一眼不错地?睨着她,冷笑道:“家?里有一个有想法的女子已经够我受了,再来一个,你俩是想合伙来折腾死我?”
    到底是被她的胆大妄为惊到了,又搁这讥讽她。
    要?换做以往,遭秦陌这么斥责,少女的眼神早就已经飘忽起来,说不出的心虚。
    这会儿?兰殊面不改色,温言道:“乌罗姐姐的想法肯定比我有大局观,我的想法很浅薄,只希望身边的人好好的。”
    兰殊是闺阁里养出来的姑娘,没什么大志向,心很小,也就装得下那么几个人。
    上一世兰殊与昌宁交情不深,这一世有缘相?处相?知,昌宁又待她真心坦诚,如今她遇了事,兰殊自知能力有限,却也无法坐视不管。
    秦陌着意端详着她此时的神色,蓦然?想起一年前,他去赵府接她回家?,面对他那时在马车上的冷嘲热讽,她的神色就与此刻,如出一辙。
    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只要?这丫头自己问心无愧,她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可耻。
    秦陌忽而不知该头疼,还是该佩服,只觉得她并不如她自己口中那般浅薄,驳问道:“那你怎么想得到岚姐与赭禾内有不合?”
    连他都是今夜得了她的提醒,才回过神,豁然?开朗起来。
    这个想法,可比他,陛下,满朝文武,都要?高瞻远瞩得多?。
    兰殊愣怔了下,心想,简言其实就一句话,我是重生的。
    但她要?是实话实说了,指不准他只会觉得她故弄玄虚,卖弄聪明,兰殊道:“高句丽第一日入京的夜晚,乌罗姐姐便入宫拜谒了公主娘娘,我当时在驰道远远见她打马走过,总感觉她与娘娘有些相?似的气韵。”
    “我时常入宫陪公主娘娘说话,娘娘的心思,我大概也懂一二。你看?陛下与娘娘,感情虽好,一登基,陛下便不希望娘娘再垂帘听政了。同理到乌罗姐姐身上,上回我去看?相?扑,整个前廷只有乌罗姐姐一个女子,娘娘都不在。我们看?来尚且纳罕,那赭禾当时身处全是男子掌权的环境中,心里又如何会舒坦?乌罗姐姐后来独个出殿散心,估摸也是为了给他体?面。”
    “可一时的体?面,如何能够长?久?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兰殊道。
    秦陌双眸彻底闪过了一丝讶异,全然?没想到她如此洞察入微,他还以为当时她的眼珠子,就盯着那两?汗流浃背的勇士去了。
    兰殊想了想,续道:“不过我也只是猜测,真正?有底气说动乌罗姐姐的,还是世子爷,都是世子爷临危不乱,英明决断。”
    秦陌眉宇轻蹙,眯缝了眼,“你在,恭维我?”
    秦陌望着她那一双微微弯起的眸子,大抵也能想到她拍马屁的原因。
    兰殊私放公主一事,若能遮掩,她自然?想遮掩过去。总是不愿落个罪名连累家?人的。
    秦陌轻嗤了声,安抚道:“今夜昌宁小公主突发疾病,已连夜送往慈恩山相?和寺闭关静养。帝后不日大婚,朝廷要?忙的事很多?,不会有空再关注一些细枝末节。”
    兰殊心口的大石彻底落了地?,听到秦陌说到帝后大婚,不知想到了什么,甚至忍不住勾唇轻笑了下。
    秦陌问她笑什么,兰殊却不敢说。
    过了会,少年自己也笑了。
    四?目交汇,两?人倒也不知哪儿?来的一瞬心有灵犀,了然?他俩是想到一处去了。
    说起来,秦陌可太?久没见过李乾吃憋的样子了。
    想当初李乾非把他俩撮合成?了一对,一点儿?也没问过他俩的意思。这一回,礼尚往来。
    秦陌进宫时便知他会答应,就像他当初不得不答应娶崔兰殊一样。
    只是今时今日,少年再看?向兰殊,却已有些记不清当初娶她的不情不愿,不由盯着她精致的侧脸,发了会呆。
    兰殊似有所感,目光朝他瞬了过去。
    秦陌干干咳了声,脑海中灵光一闪,蓦然?记起什么来,抬袖,从袖中拿出了一道卷子。
    他招手?将兰殊带到了案桌前,引她坐下,把那卷子摊到了她面前。
    兰殊探首一瞧,疑窦道:“这是什么?”
    “你不是想拜公孙师姐为师吗?这是她给那些世家?贵女出的考卷,你写?一份,我帮你递过去。”秦陌点了点卷首的题目道。
    他原是回家?给她递卷子的。岂料一见面,重点就偏移了......
    只亏他还能记起这茬。
    兰殊双眸莹莹亮了起来,又惊又喜地?将秦陌切切望着。
    她的目光澄澈,在夜色中就像镀了一层银河的水光,又黑又亮,定定地?将你一望,便能看?软你半副心肠。
    秦陌心口发颤,又干咳了声,忙将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了卷面,“快写?,考不考得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
    却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夜回想起当初被迫成?婚的情景,夜凉如水,秦陌昏昏入睡,梦回了他与少女成?婚的第一夜。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
    他把她赶了出去,没让她进屋。
    女儿?家?却并没有主动提出睡书房,时间一寸寸流逝,她蹲着门前,瑟瑟发抖,一直守到了他开门。
    飞雪覆盖了满院,那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眸抬起,莹莹如水,朝他张望过来。
    她颤着嗓音,连带着隐忍许多?的泪水,一并破眶而出,她央求道:“可不可以,让我进去?今晚若不在主屋,明日,我一定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的......”
    也不知是她眼里不堪服输的倔强,还是她话语里令人动容的可怜,他心一软,把她带回了屋内。
    但他并没有同她圆房,独个躺到了大红床榻的里侧,翻身睡去。
    他的屋内从来没有炭火。
    天寒地?冻,她挣扎了会,耐不过身子冰冷,褪去钗环华服,蹑手?蹑脚地?闯入了他的帐内,轻轻掀起一角被褥,躺在了外侧。
    她的手?脚冰凉,一进榻,好似嗅到了一丝温暖,忍不住挨近他。
    女儿?家?的手?缓缓揽上了他的腰间,小脚搭在了他腿上。
    他蓦然?睁开了眼,蹙了会眉,刚想推拒。
    她却红着脸,毛茸茸的脑袋倚到了他怀里,嗫喏道:“我们年纪都还小,我其实没做好心理准备,而且,我还没有来葵水......所以,我今晚可能不能伺候你......”
    “你别生气,好吗。”女儿?家?羞愧道。
    他忽而觉得可笑,却也没回话驳斥她。
    他从来没想过碰她,但没来得及开口,把她赶下去。
    不过一会儿?,她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秦陌在鸡鸣声中悠悠转醒,撑腰起身,坐在榻前,捏了捏太?阳穴。
    忽而有一丝遗憾,从心底飞快划过。
    当初,他是不是应该像梦里一样,放她进屋才好?
    都说成?婚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而他给崔兰殊的大婚之夜,却从始至终,没有一丝美好。
    --
    人间,四?月芳菲日。
    圣人不日便将迎娶高句丽的大公主乌罗岚为妻,两?国永缔同盟之好。
    板上钉钉的诰旨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高句丽的储君赭禾,他这趟喝完喜酒回去,可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堂姐压在头上了。
    虽说阿姐手?下有逻逻的遗部,让她嫁入大周,等同于将突厥与高句丽边境交接的版图,尽数归顺给了大周。
    可只忠于乌罗岚的人,赭禾留下也没什么益处。
    夜长?梦多?,有什么比现在握住皇权更为重要?。
    赭禾自认这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转而将自己备下的聘礼,送给了阿姐做嫁妆。
    但也有伤心的,如中书门下平章事沈大相?公的次女沈幼薇,听闻陛下不日成?婚,手?绢已不知哭湿了多?少条。
    这一茬,则要?牵扯到几年前的一桩旧事。
    先皇在位年间,曾在立李乾为太?子的同时,下过一道指婚诏书。
    那人人尊崇的太?子妃之位,原属于沈宰相?的嫡长?女沈芙蓉。
    可惜那孩子是个没福分?的,还未及笄,身子就成?了一朵霜打的芙蓉,一天不如一天,刚过十五,便香消玉殒了。
    那时李乾刚入朝听政,满心满意都是如何拢回大权,毫无心思儿?女情长?,对成?婚一事从无上心,婚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下来。
    他虽然?没有心思,满城的芳心却又躁动了起来。
    太?子妃之位忽而空缺出来,免不了长?安的名媛贵女,又开始浮想联翩。
    其中传闻最多?的,便是李乾一直未娶,这么些年也未有对其他门户的姑娘表现出有意,估计是想续沈家?之女,在等沈幼薇长?大。
    那沈幼薇听多?了别人说太?子对沈家?仍有情意,极有可能续她为正?室,一直在心里以为自己可以做太?子妃,而后入主中宫,执掌凤印。
    不想一夜之间,风云变幻,黄粱一梦。
    这皇后之位一下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由不得沈幼薇碎了一地?一厢情愿,浮现出一张遭人抢夺的苦瓜脸来。
    这一日,章肃长?公主生辰大喜,皇庭再设宫宴。
    酒足饭饱过后,后花园内,一片长?舌如潮。
    兰殊张罗了一个上午的后.廷席面,躲懒去西厢房打了个盹,回来时,牡丹亭内,团团簇了一群花红柳绿的美人儿?,围着一个哭哭啼啼的沈幼薇。
    兰殊张目望去,只见她们叽叽喳喳,一壁七八张小嘴动个不停,一壁不断有人拍抚着沈幼薇的后背宽慰,她却在这一众安抚声中,哭得越发凶狠起来。
    似是定要?把事儿?闹大,最好闹得公主娘娘从殿内闻声出来,再闹到前朝去一般。
    兰殊款款走近,无需循声去听,那些高门贵女的鄙夷腔调,已经穿透了假山而来,“她一个北夷,外族女,还曾定过亲,岂配做我大周的皇后?不过是凭着两?国结盟,手?上有些权势,硬把自个塞进来的。”
    “沈妹妹的姐姐可是先帝定下的太?子妃,沈家?一家?都得圣眷恩宠,要?不是命运弄人,哪里轮得到那等蛮夷女子猖狂!”
    “那乌罗岚整整比圣人大了三岁呢,都出双十,算是老姑娘了,亏她有脸提出来要?同圣人成?婚。”
    “此等不知廉耻的女子,和沈妹妹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一星半点都比不得。”
    “中宫之位竟让她那种人夺了去,当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她们说的正?是气愤,忽而身后,来了一声温温柔柔的狐疑声。
    兰殊握着纨扇,语气里尽是困惑,看?向她们的眼神,却是直直而透射人心,“姐姐们都在说什么?为何兰殊不记得有那么一道诏书,说过皇后娘娘一定不能比圣人大,或是写?明了大周的皇后娘娘,一定姓沈呢?”
    话音一圃,四?下登时鸦雀无声。
    女眷们面面相?觑,心知肚明,续纳沈家?女一说,虽传得沸沸扬扬,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坊间的流言蜚语。
    她们便是想要?据理力争,谁又敢杜撰出第二道赐婚圣旨呢?
    不过也有与沈幼薇要?好的闺阁女眷,努力辩驳了一下,“当年先帝确实是下过旨要?纳沈家?姑娘为太?子妃的,那道诏书,在场女眷无人不知。”
    兰殊又疑惑了,“既是无人不知,难道是我记错了?我明明记得那旨意纳的是芙蓉姐姐,和幼薇姐姐有什么关系吗?”
    沈幼薇遭她点名,忍不住狠狠瞪了兰殊一眼。
    要?说沈幼薇憎恨乌罗岚,那是最近萌生的情绪,至于崔兰殊,那是她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沈幼薇与崔兰殊自小就不对付,比才气,比容貌,从小比到大,她总是被崔氏女压一头。
    这会见兰殊露了面,还帮着那外族女说话,沈幼薇不甘在她面前示弱,一下止了哭声,咬了咬下唇,扬着高高的脖子,一言不发。
    兰殊见她们不再喧哗,薄露笑意道:“水榭边的戏台子已经开唱了,各位姐姐要?是赏够了园里的花,不如一起过去听听?”
    话音一圃,兰殊退至一边,伸出了诚邀的手?。
    一群女眷面面相?觑,碍于兰殊是长?公主的儿?媳,顾忌着她的态度,指不准就是长?公主的态度,也不敢再声张造次,缓缓朝着水榭边去。
    揣测毕竟是揣测。
    就是说到天花乱坠,皇宫也没有下过第二道圣旨,说过要?纳沈家?次女为媳。
    然?沈幼薇路过她身旁时,心中忿忿不平,扬了下头顶的步摇,珠翠清响。
    兰殊一抬眼,只见她吸了吸鼻子,睨着她道:“自个都自身难保了,亏你还有心情帮别人说话。”
    兰殊看?她一眼,一言未发。
    上一世,沈幼薇还真借着谣言的威势,最终如愿嫁给了李乾。
    而自沈幼薇嫁给了李乾,李乾就不知怎得,身子便同她那霜打了的芙蓉姐姐一般,开始一天不如一天起来。
    后来李乾病危,临时立了秦陌为摄政王。
    秦陌一心匡扶朝政,沈幼薇却生怕他谋权篡位,私底下在后.廷给兰殊这个摄政王妃,吃过不少苦头。
    兰殊最讨厌她趾高气扬的样子,若不是为了不给秦陌添麻烦,避免台谏弹劾,她绝不容忍沈幼薇朝她发难。
    眼下讨人厌的沈幼薇又扬起了下巴,轻哼了声,道:“你和世子爷分?房睡的事,满京城都传开了。你知不知道她们在后.廷怎么说你的?”
    沈幼薇见她神色动了动,故意靠近了她耳畔,冷笑着讥讽道:“说你明明就是个活寡妇,狐、假、虎、威。”
    话音一圃,沈幼薇一眼不错地?将兰殊望着,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晦暗的样子,可兰殊却忽而一笑,温言道:“狐假虎威,有什么不好,总比庄生晓梦,拎不清自个的好。”
    沈幼薇双靥登时红了一瞬又白了一瞬,颇有些恼羞成?怒地?瞪向了她,继而冷哼道:“你就可劲儿?的假笑吧,待哪日世子爷纳别人进了门,等你尝到失去的滋味,我看?你是不是还笑的出来。”
    兰殊继续笑着,甚至将笑意蔓延到了眼角,和颜道:“没有拥有,谈什么失去?幼薇姐姐失去什么了吗?”
    沈幼薇一噎,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半晌,却失声说不出话,只得又瞪了她一眼,一甩袖子,忿忿离去。
    兰殊笑吟吟目送她离开,转身前往坤仪宫,准备去看?一看?章肃长?公主的午乏可解了没有。
    一回首,却见不远处的假山后,施施然?走出来一个人。
    乌罗岚一身的异服短打,着意看?了她一眼,提起唇角,张开双手?,扬手?佯作?拂过广袖般,给她行了一个大周的揖。
    兰殊愣怔了下,四?目交汇,两?人相?视笑了开来。
    另一厢,沈幼薇仰着脖子从兰殊身旁离去,脚尖刚转,却见到了垂柳下,公孙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儿?,正?悄然?观察着她们这一厢。
    沈幼薇自小崇拜公孙霖,托沈大相?公上门游说过不知多?少次,恳求她收她为徒。
    这会乍然?遇见,沈幼薇满心欢喜,紧着扶了下头上的珠钗,正?正?端着淑女的样子,想要?上前行礼问候。
    刚走近几步,却见公孙霖的目光,一直在眺望着她身后的兰殊。
    那温润和蔼的目光中,暗含着一丝难能可贵的笑意与欣赏。
    沈幼薇从来没见过公孙霖对哪个小姑娘流露过这样的眼神。
    转眼,只见公孙霖敲了敲手?上的白梅折扇,一眼都没有留意到她,负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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