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第 30 章
彼时, 长安。
这日,早朝一过,李乾便将陆首辅召到了御书房议事。
陆贡迈入御书房, 一直等到了天?黑,不见太子殿下的身影。
这么多年身居高位,他?老人家何曾受过这样的怠慢, 心里正怄着火。
直到御膳房的掌宫领着一队内侍前来上膳, 李乾才姗姗来迟, 一进门,朝他?投以一个?温和的笑容:“陆大相公久等了。”
陆贡行礼作揖,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李乾屏退了所有人,温言请他?上桌。
陆贡瞥了眼席面,眉头紧锁,“殿下若没什么要事, 老臣就先回?中?书省复命了,朝廷还有一堆事等着老臣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 我?没空陪你吃饭。
如此倨傲无礼,李乾却不着恼, 提了提唇道:“大相公莫急, 孤知?大相公心系朝廷, 只是有些话?, 孤觉得还是有必要私下同?您说。”
陆贡稍一抬眼,李乾再次伸手示意他?坐,他?随在李乾身后, 一同?坐到了饭桌上。
眼前一桌子珍馐美酿, 陆贡并没有什么胃口,只等着李乾开口道明来意。
年纪轻轻的太子殿下, 和颜一笑,又一次温言婉语提起来年他?即将?登基之事。
陆贡松了口气,内心低嗤了声,端着一副恪尽职守的态度,对?玉玺还是不肯松口。
李乾看他?一眼,双眸朝旁边的侍菜内侍一瞬,内侍会意,连忙执起银箸,为陆贡夹菜。
李乾道:“南疆剿匪一事,大相公可已?知?悉?”
陆贡拱手道:“鲁将?军上递的折子俱已?呈报中?书省。”
只不过鲁将?军的呈文,只提了他?本人的分内之事。
李乾温言道:“大相公有所不知?,这段时间,秦世子也在南疆。”
话?音一圃,李乾不疾不徐,拿出了一摞厚厚的信函,递到了陆贡面前,“有些东西,我?觉得有必要让大相公先看一看。”
陆贡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凝着那?信笺上熟悉的字迹,脸色霎时间苍白起来。
好在他?肤色本就偏白,倒没看出多少慌乱,只是那?满头渗出的薄汗,显露出了几分蒙在鼓里的又惊又怒。
李乾温言问道:“不知?节度使大人囤兵,所欲何为?”
陆贡方才还稳稳当当的硬朗身形险些支撑不住,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连忙俯首跪下,“殿下明鉴!此事,老臣毫不知?情!”
可那?字迹,他?却是再认得清楚不过。
周荀自小是他?的学生,现在又成了他?的乘龙快婿......
“孤也不信大相公有不忠之心。何况那?辎重在清匪的过程中?俱已?销毁,说不准就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肆意攀咬周大人。”李乾叹息道,却没有上前扶陆贡起身。
陆贡额间虚汗滑落,以头抢地,“绝对?是有人蓄意诬陷!”
李乾再度叹了口气,一副心有不忍的满面愁容,“听闻周夫人近日快临盆了?自古生育乃女子生死门,最受不得打?击。”
陆贡伏在地上,不得不默然又叩了三回?首,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头一回?发现李乾那?素来犹如春风拂面的语气,竟也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陆贡如今的反应,周荀私自囤兵一事,他?确是蒙在鼓里。
陆首辅嗜权成性,突遭掣肘,难免心头火起,怒火中?烧。
若对?方只是他?普通的学生,只怕他?早已?舍尾求生,甚至自个?先上道折子,要求严加惩处周荀,大义灭亲。
可惜陆贡这一生仕途青云,春风得意,唯独子嗣缘分单薄,一个?心肝宝贝的独女,成了他?最大的命门。
打?断骨头连着筋,女儿对?周荀那?小子一片痴心,如今又身怀六甲,陆贡单为了自己唯一的血脉,也不得不将?这个?哑巴亏吃下。
李乾缓缓将?那?摞书信折了起来,“这些书信先放在孤这,不会有他?人知?晓。南疆匪乱,鲁将?军与秦世子清剿有功,当赏。周荀身为一方节度使,纵容匪类猖獗,戕害百姓,孤以为有重大失职之责,需降职警醒。周大人也多年没回?京了,就让他?回?来好好陪一下令嫒与外孙,大相公以为如何?”
李乾将?南疆剿匪一事仅归于匪乱,不提造反,等于留下了周荀一条小命。
陆贡还能说什么,谋逆之罪,轻则斩首,重则诛连,人家?捏着他?的命脉,现儿大发慈悲饶他?一命,他?除了感激涕零,俯首叩恩,还能作甚。
李乾迈步上前,托他?起身,和颜道:“这些年为了大周,大相公操劳了。孤不日便将?登基,大相公年事已?高,无需如此戮力劳心,事必躬亲,不如回?家?,多享享天?伦之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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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厢,陆府。
周荀一收到边陇剿匪的消息,得知?秦陌竟出现在了陇川,便知?大事不妙,当即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企图给岳父通风报信。
却还是比秦家?那?小子的动作慢了一步,周荀披星戴月赶回?陆府,陆贡已?在李乾设的鸿门宴上。
这一夜过得如此漫长,周荀手心冒汗,握着马鞭在大厅来回?踱步。
远远听见家?仆通传相爷回?了府,他?忙不迭跪到了岳父大人面前。
陆贡一见他?,双眸厉得如同?两道鬼火。
他?抖了抖山羊胡须,寒声屏退两旁,一关?上厅门,抬脚便踹在了周荀的肩膀上,直接把他?踢了个?人仰马翻,“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全家?!”
周荀撑腰从地上坐起,以头抢地,面带苦楚地将?陆贡张望着,“父亲为这江山操劳了一辈子,呕心沥血几十年!太子小儿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可以堂而皇之继承大统,抢走您一生的心血,成为天?下共主!我?是为您不公!”
陆贡凛然一笑,颤抖着手指,指着他?的鼻梁,“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我?要你安安稳稳待在京城你不听,非要跑到大老远的南疆去!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不想?依靠我?了,行,我?随你!后来芙儿怀了孕,你特地把她送回?京安养,我?还以为你知?道疼人了,结果,你指着我?给你收尸呢?”陆贡冷道。
要不是料准了他?狠不下心让外孙没了父亲,周荀岂敢如此肆意妄为?
思及此,陆贡心口又是一阵血潮翻滚,更不能亲手打?死他?。
他?正寻来了家?法?,屋外,管事为难地敲起了门:“老爷,大姑娘睡醒了,听说姑爷回?来了,正高兴着往这边来呢。”
周芙自小体虚多病,一怀孕,更得安心静养,切不可忧思操劳。
陆贡怕她受惊,不得不收了家?法?,朝周荀瞪了眼,心里只道冤孽。他?唯一视如珍宝的女儿,竟看上这么个?糊涂东西。
陆贡冷冷斥道:“今日看在芙儿的份上,我?姑且放过你。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好好陪着她!要是他?母子俩有什么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滚出去!”
周荀咬紧了牙根,起身朝外头离去。
管家?见他?眉间郁郁,跟上来劝解道:“老爷刚在宫里受了责骂,正在气头上,他?老人家?说的都是气话?,姑爷您可别放在心上,老爷还是关?心你的。”
“我?知?道父亲一直都看不起我?。”周荀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忿忿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他?,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哪个?天?子登基,不是先杀旧臣?”
管家?脸色煞白了一片,紧张抓着他?的臂弯,左顾右盼,“哎呦喂我?的姑爷,这话?你可别乱说!”
要叫旁人听去了,非得再参他?一本才是,陆家?可真是折腾不起了。
周荀咬了咬牙,回?头朝门里看了眼,只得甩袖离去。
正厅内,陆贡站在窗前,听见他?在屋外大放厥词,已?经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管家?一进门,连忙帮他?斟了杯热茶,为他?顺了顺背。
陆贡越想?越难受,枉自己才华盖世,偏偏子嗣缘分稀薄,只留下芙儿一个?女儿,连个?男丁都没有。
而他?一生的劲敌秦葑,明明英年早逝,唯一留下的血脉秦陌命却这么硬,去塞外做了质子,还能安然无恙回?来,如今倒是越发出息起来。
陆贡本还以为朝堂之上再没有人能阻碍他?,想?不到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一遭,竟败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陆贡越发觉得苍凉,放下手中?的茶水,深深叹了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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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知?晓那?一日的御书房内,李乾到底同?陆首辅说了什么。
但这一日过,陆贡便称病告假,主动离开了中?枢。
这一记杀鸡儆猴一出,中?书省剩下的几位宰相群龙无首,不得不见风使舵。
玉玺自然而然,落入了监国太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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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寒冰初融。
归来,又是一年冬。
今年的冬天?来得极早,眼下不过十月,长安已?经迎来了第一场初雪。
兰殊提着裙摆于东宫门前下车,呵出了一口白气,吐气如兰,忍不住站在原地跺了跺脚。
继而,远远只见一名皇城内侍拱手而来,兰殊被召入宫,陪长公主用膳。
秦陌需要先回?东宫与李乾复命,随后再入禁庭。
兰殊跟随在内侍身后离去,秦陌一迈进东宫大门,李乾远远从长廊迎了过来,含笑先拍了拍他?的肩膀。
“桓晋已?经在路上了,外头冷,我?们?进屋说。”他?搭着秦陌的肩膀往汇贤堂去。
屋里早已?备下了秦陌爱吃的珍馐美味,李乾扬手叫他?上桌,秦陌盯着那?一桌子的菜,面露难色,“我?待会还要进宫。”
李乾捂额笑叹了声,“是了,我?都迫不及待地见你,姑母自然更是想?得紧,是我?高兴过头,思虑不周。那?你留着肚子,待会我?同?桓晋吃就好。”
秦陌睨了他?一眼,“就让我?在一旁看着?你这也太过分了。”
李乾唇角的笑意不减,主动端过了他?眼前的空碗,“那?你先喝口汤,垫一垫肚子。”
待赵桓晋入门作揖行完礼,刘公公将?门帘一阖,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算是庆功宴,期间秦陌当然不忘揶揄了下李乾的小气,办下这么件大事,庆功宴居然就设这么一小桌。
李乾无奈笑道:“下回?,下回?带你去长安最有名的月华楼,成不?”
秦陌挑了挑眉稍,“那?还差不多。”
说说笑笑间,秦陌将?南疆一行,事无巨细同?李乾交代了清楚。
李乾的思绪缜密细腻,听完了前后大概,不忘询问赵桓晋那?俩真正私奔的少年,他?究竟藏到了何处。
真正的陆贞儿与周麟,也算是间接帮了他?们?的大忙,李乾素来恩怨分明,关?切道:“可有将?他?们?安全送回?家?去?”
赵桓晋道:“尚且藏在微臣的别院里,已?经准备送他?们?回?家?了,只是......”
“只是什么?”李乾疑惑道。
赵桓晋面露难色,“那?小姑娘哭着嚷着,不肯回?家?。”
李乾短促的沉默了会,道:“还是该送回?去的。女孩子私奔,总归有损声誉。颠沛流离,也不是大小姐过得了的日子。”
李乾自认为是为了那?俩孩子好,秦陌听了他?的话?,难得开口驳了一声:“他?们?该不该回?去,其实不该由我?们?来决定。”
话?音一圃,李乾与赵桓晋,目光不约而同?朝他?瞬了过来。
秦陌愣了愣,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崔兰殊的观点,说出了声。
早在回?京的路上,崔兰殊就曾问过他?,真正的陆贞儿与周麟会怎么样。
秦陌与李乾的想?法?一致,答道:“自然会安全送回?家?。”
他?原以为这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回?答,可崔兰殊听到他?这么说后,蓦然垂下眼帘,唇边浮出了一抹苦笑,“我?大概要一辈子都对?不起陆贞儿了。”
秦陌疑惑道:“怎么这么说?”
兰殊的嗓音清越,脆生生的,却带着一丝愧怍:“若不是您与我?需要借用他?俩的身份,他?们?可能早就到了南疆,早就私奔成功了吧。现下,她却要被送回?家?,接受家?里给她安排的命运。”
秦陌不以为然,“陇川又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那?陆贞儿自小娇生惯养,即使到了那?儿,估计没多久就要闹回?家?,何苦来这么一遭。她现在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私奔,都是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
崔兰殊却不这么想?,温言细语道:“便是闹着玩,那?也是她现在做下的决定。是不是闹着玩,她自己心里才是最清楚的。她该不该回?去,其实也不该由我?们?来决定。”
秦陌一开始不也以为崔兰殊会是个?拖油瓶,可她真真切切帮到了他?,甚至救了他?。
所以他?凭什么认为娇生惯养的女孩儿,一定就吃不了苦呢?
汇贤堂内,秦陌迎着他?俩略有疑惑的目光,沉吟了片刻,“本就是我?们?横插一脚,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如让一切回?到原点,顺其自然,反正他?们?要是过不下去了,迟早也会回?家?的。”
话?音一圃,大抵是没料到少年会这么说,李乾不由睁大了眼眸将?他?瞠望着。
短促的沉默,李乾蓦然低首笑了起来。
他?连连笑了好几下,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秦陌眉头的青筋跳起,斥声问:“你笑什么?要有什么不同?的想?法?,不如直接说。”
李乾收敛着险些挂上耳边的笑意,摇了摇头,同?赵桓晋道:“不如就按子彦说的来吧。”
继而又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朝秦陌殷切地望着。
这小子,对?于女孩子的看法?,有一点变了。
秦陌觉得李乾的目光简直不可理喻,奶母子般,一股热忱扑面,令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秦陌不得不转移话?茬,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少年转过首,意味不明地朝赵桓晋看了眼,“这一趟出差,我?发现静尘确实是个?人才。”
赵桓晋望着世子爷眼底闪过的一丝欣赏,太阳穴蓦地嗡了一下。
果不其然,秦陌紧接着续道:“我?用着还挺顺手的。不知?赵大人能否把他?调到京城来,做我?底下的线人?在那?等浅滩卧龙,实在浪费了他?的才能。”
赵桓晋神色微敛,忍不住在心里轻啧了声,怎还当面抢人的?
静尘的能耐,赵桓晋岂会不知?,他?要没两把刷子,他?也不敢派他?去协助秦陌做事。
赵桓晋手底下栽培出的精锐,无不花费了他?一大番心血,世子爷一下就要他?忍痛割爱,叫他?如何舍得。
赵桓晋不得不转眸朝太子殿下求助了眼,您不管管?
李乾怔了怔,六目交汇,他?左右犹豫了片刻,朝着赵桓晋微微一笑,“子彦看中?的人,自然是不差的,桓晋考虑一下?”
赵桓晋:“......”
这俩兄弟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果真齐心的很。
短促的沉默,赵桓晋看了秦陌一眼,双眸不经意顺向秦陌的身后,望向了他?背后墙上的那?幅兰草图。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桓晋忽而提了提唇角,大方开口应了下来,“能得世子爷如此赏识,是静尘那?小子的福分,臣不日便召他?入京,以后听凭世子爷差遣。”
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秦陌自然心里开怀,只是迎上赵桓晋的眼神,总感觉,乍然多了一缕不明所以的和善与亲切。
看得秦陌浑身有点莫名的怪。
赵桓晋笑意不减,一想?到秦陌是兰姈的妹夫,讨好一下自己以后的连襟,他?心里还是很乐意的。
秦陌只觉得他?和李乾两个?人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搞得他?浑身不自在的很,忙拿出长公主当挡箭牌,脱身便朝着禁内去了。
也不知?道,崔兰殊那?丫头,都和长公主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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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仪宫里。
兰殊一见桌上都是秦陌爱吃的美味佳肴,心知?长公主思儿心切。
章肃长公主静静等了会,等不到秦陌现身,想?着他?大概是和李乾说上头了,温言招呼兰殊用膳,关?切地询问起她在南疆的所见所闻。
兰殊专挑着与秦陌在一块的时光同?她说,话?里话?外不离少年,尽可能让她知?晓儿子在南疆发生的一切。
长公主听着,微微眯起了双眸笑,笑得温柔又亲切。
兰殊适当地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小女儿心性,努嘴埋怨了声:“陪他?出差可累了,还老被他?嫌弃,但儿臣真的很努力在适应了!”
长公主执起银箸,往她碗里添菜,“当年本宫第一回 ?陪王爷出征,也曾吃不了边境的苦。但那?会儿自己傻的痴心,就想?跟在他?身边,受了什么委屈,也咬碎了牙根往肚子里咽。”
公主目露怀念,不经意间,与儿媳倾诉了好一番自个?儿少时陪着夫君走南闯北的故事,还道出了当初在战场上,生下秦陌的那?段艰辛日子。
长公主一回?想?就有些后怕,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笑容惨淡,不自觉说出了心声,“当时受到了冲撞难产,王爷又还在前线杀敌,我?就一直命令军医如有不测,必须保小。就想?着只要能生下他?,我?这个?作娘的也死而无怨了。”
兰殊眼角忍不住泛出了泪花,红了红眼眶道:“娘娘好勇敢。”
长公主被她一个?半大孩子的真诚赞美逗得笑了笑,笑完,往前一倾,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等你有了想?保护的人,也会变得很勇敢的。”
兰殊轻轻唔了声,脑海中?,蓦然回?忆起上辈子,临死前的那?一箭。
她那?会,在外人眼里,一定也很勇敢吧。
箭刃没入躯体的疼痛,顺着回?忆袭涌而来。
兰殊下意识揉了揉心口,几不可闻地笑了声。
明明已?是上辈子的事,怎么还是觉得很疼。
也不知?疼的到底是那?道箭,还是自己的心甘情愿。
长公主见小姑娘眼底闪过了一丝忧伤,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头,刚张了张嘴,殿外,忽而传来了安嬷嬷带着惊诧的行礼声。
“世子爷怎得待在门外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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