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第 24 章
像是一副人偶, 却拥有细腻的肌肤纹理。
像是个真人,乍一看去,那一头茂密的乌发下, 又藏着精细的缝合痕迹。
脖颈处,眼?眶处,都有细线缝合的痕迹。
像是一具七拼八凑的躯体, 没?有双手。
一联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手险些被砍下, 和这副尸身缝在一块, 兰殊背后?窜起?一股凉意,从发梢一直凉到了脚趾尖,如坠冰窖,狠狠打了个哆嗦。
看来,秦陌后?来选择什么都不与她说,什么都没?给她看, 确是为了她着想?。
凭她那时的年?纪,受到这种视觉冲击, 非得落一辈子的阴影。
秦陌见她鬓边已?经?冒出了冷汗,收敛了两分逗弄之心, 将她往后?拉了几分。
兰殊怕归怕, 到底存下了两辈子的胆, 这会?子反而好奇心胜过了恐惧, 忍不住从秦陌身后?探出了半个头,朝那女尸再看了眼?。
秦陌轻嗤一声,简直懒得管她。
前世?, 兰殊被救下没?多久, 便因手臂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并?没?有见到这副女尸的真身。
如今望着她锁骨间有一处小小的伤疤, 以金丝勾勒的花钿掩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瑰丽之美,兰殊蓦然想?起?自己上一世?死?时,胸口处留下的箭孔。
她忽而很希望,秦陌也能找入殓师帮她绣朵花遮盖一下,不然多难看。
兰殊惯是极爱美的。
可?他都把她烧了,估计也没?那闲情逸致给她料理这些外在的东西。
这厢,秦陌朝那棺中扫了一眼?,脑海中却有另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画面里,也有一名女子,躺在了冒着白烟儿的冰棺之中,熟悉的姿容倾城绝色,那向来聒噪的樱唇,却苍白不堪。
裙头上方的胸口处,绣了一朵烈焰的牡丹花。
秦陌心口顿如巨石碾过,这股摧心肝的滋味来得莫名,却疼得他脚尖一软,经?不住,扶住了棺椁的边沿。
少年?的指尖隐隐泛出了苍白,额间有薄汗滴落。
兰殊左思右想?还是过不去,别过头,小心翼翼朝他询问:“假如,我是说假如,哪天我要是死?了,您会?帮我整理一下遗容吗?”
秦陌浑身的血液逆流般梗塞在肋骨之下,他皱紧了眉头,凝视她许久,怒斥了声:“你晦不晦气?”
出门在外,居然问这种死?不死?的问题。
兰殊撇了撇嘴。
就知道他不会?,拉倒。
她轻哼了声,一转头,眼?前忽而一把长刀,径直朝他们劈了过来。
秦陌连忙拽着兰殊侧身一旋,身形敏捷,近乎写意,铮亮的刀锋从他眼?前划过,在他脸上照出了一条细长的光。
那持刀者一刀将他们从棺椁旁边劈开,直直护在冰棺前,蒙着面,声音冷然,“你们,好大的胆子。”
他们不过是环在棺前多看了两眼?,他却像是遭了羞.辱,自己的宝物遭到了亵渎一般,双眸犹如鹰隼,眯缝着眼?将他们凝着,手上青光一旋,大有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气势。
兰殊嗓尖微动,心跳如鼓,从善如流地躲到了秦陌身后?。
那蒙面人大喝一声,提起?长刀,一刀劈将而来。
秦陌拔剑应对,卷起?剑花,银光闪闪,朝着他心口直搠。
那人身随剑走,见少年?使剑之中带着一股不属于剑术的挑搠回旋,迎上秦陌一招刚猛似如“回马枪”的剑锋,心口不由一怔。
明明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剑刺来,他以刀背抵挡,却震得手腕发麻。
秦陌的招数灵动变幻,斗然间拧腰纵臂,旋转剑锋,直指他的面门。
蒙面人眼?眸微瞠,避向后?仰,却还是被剑尖挑上了头顶,竖冠一断,那一头墨发,竟也跟着掉了下来。
兰殊一下回想?起?少女受害案的嫌疑犯,疑是个秃瓢。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和尚身上,孰不知,一切都是凶犯的蓄意引导,迷惑人眼?。
秦陌乘胜追击,紧接着又是一套游龙连招,直接放倒了蒙面人。
少年?用剑一把挑下了他的面罩,吴甫仁已?成手下败将,却睁大着双眼?,凝视着他,“你为何会?使秦家枪?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懒得回话,一拳打昏了他。
回眸,只见崔兰殊不知何时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安全地带冒了出来,款款朝着那地上掉落的男子头套走去。
兰殊并?非对那头套感兴趣,只是注意到头套掉落的同时,那从吴甫仁胸口还飞出了一枚藕色香囊。
她捡起?了掉在头套旁边的香囊,好奇地拉开了穗子封口,从中,拿出了一条朴旧的女儿香帕,和一个十分机巧的鲁班球。
秦陌捡起?吴甫仁挑落地上的长刀,凑前一看,只见那刀柄之上,竟雕了一团熊熊火焰,刻了“玄策”两字。
少年?的眉宇,凛然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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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甫仁被一盆刺骨的凉水泼醒。刚睁眼?,迎面是佛莲之上,观音菩萨宽大的脚趾金身。
旁边传来了一句平心静气的“阿弥陀佛”。
吴甫仁蹙眉抬首,一位同他一样的秃瓢,一身素色袈裟,一张淡然的眉清目秀脸,二三十年?岁,双手合十稽首,映入他的眼?帘。
静尘作为观音庙里的监寺,实为赵桓晋派给秦陌的暗桩头目。
两个秃子四目交汇,静尘轻叹了声息,端着一张只懂吃斋念佛的脸,悄然拿出了武僧棍,怅然望了眼?那莲座上大慈大悲的观音面,“我佛慈悲,还请施主念在菩萨的面上,如实招来,少吃些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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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庙的另一厢。
直到了灯火通明之处,兰殊看到少年?手臂上淋淋的血迹,才发现秦陌同吴甫仁的打斗,并?不似她当时看来那么游刃有余。
交锋之间,他的左手臂上挨了一大刀,却从始至终,没?吭一声。
兰殊坐在了禅房帮他处理。
她刚打好结,阖上药瓶盖,屋门轻轻被人叩响。
要数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秃驴,静尘自然得算一个。饶是如此?,兰殊还是皱巴巴了一张脸,并?不乐意看到他。
静尘亦愁眉苦脸地进了门,稽首行礼,同秦陌禀报:“吴施主嘴硬的很。”
打了他五十大棍,一个字没?撬出来。
静尘回想?起?吴甫仁那严刑拷打不吭一声的模样,忍不住又发自内心感慨了句,“不愧是玄策军。”
话音一坠儿地,秦陌眉宇蹙起?,望向了禅房墙边,他从吴甫仁那里缴获的那把长刀。
那刀柄时常被人珍爱擦拭,在昏黄的夜灯下,散发着粼粼青光。
战神秦葑在世?时,曾是大周军队最?为强势的时期,摧坚陷阵,所?向披靡。
秦葑麾下直接率领的玄策军,骁勇善战,无往不利。
大周从戎之人,无人不以加入玄策军为荣,将其视为人生信仰。军中将士浴血沙场,不畏生死?,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那烈烈焰火,便是玄策军曾经?的图腾标志。
“他也配当玄策军?”一想?到吴甫仁的所?作所?为,秦陌唇角抿直,嗓音冷然。
静尘见他眼?中泛出了一丝严寒,一时噤声不语。
秦陌亲自起?身,朝着佛堂方向走去。
兰殊不由跟了两步,少年?瞥见地上随他而来的娇俏影子,忽而回过头,望着她莹莹的眼?眸,默然片刻,“你待在这。”
兰殊杵在原地,怔怔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
有什么是我活两世?还不能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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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静尘生了一张救苦救难普渡众生脸,下起?手来,又狠又厉,绝不心软。
饶是秦陌这等见惯了血腥的人,看着吴甫仁那后?背连带着臀部打的一团血肉模糊,也不得不倒立了一层寒毛,蹙着眉头,忍下胸口翻涌而来的一阵不适感。
这等画面,的确不适宜崔兰殊看。
吴甫仁于血泊中艰难抬起?头来,目如鬼火,紧盯着他,“你到底是谁!”
秦陌并?没?有看他,倚身坐到了旁边的供台上,掌心抚过那柄长刀,垂眸盯着上面的字,神色微敛,佛台昏暗的灯火下,叫人看不分明,“我姓秦,单名一个陌。”
吴甫仁眼?底闪过一丝惊骇,唇角不自觉抖了抖,又刚又硬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瞬间的虚色,“你是大帅的公子......”
秦陌从静尘手上接过了一封密信,朝着吴甫仁眼?前抖了抖,开门见山道:“周荀囤的辎重,你帮他藏哪里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秦陌今夜方将这残害少女的凶手一抓,静尘那厢正好拦截到了节度使周荀密传过来的信件。
吴甫仁就是那晚暗渠边上的人。
他佯作被周荀下放到了边境,实则是为了在陇川这等地貌繁杂处,物色隐秘地带,为其囤兵。
吴甫仁看着那密件上熟悉的封口已?开,神色一动,短促的沉默。
秦陌见他还在嘴硬,冷然笑了声,转头命静尘把那副女尸扛了进来。
吴甫仁瞳仁蓦然一缩,目光死?死?钉在那尸躯上,“你要做什么?”
他双手被绳索反绞,却近乎有些不顾折断地挣扎起?来,“你们别碰她!”
溶洞内,见吴甫仁如此?维护这具女尸,秦陌便看出这东西对他意义非常。少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句:“辎重在哪?”
吴甫仁咬了咬牙根,望着那副女尸,双眸深沉。
秦陌目光朝静尘一瞬,和尚满嘴的“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从供台上,拿来了一盏烧得最?为旺盛的烛台。
静尘无奈朝着吴甫仁叹息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施主请不要逼急了世?子爷,让他来逼贫僧。”
那烛台不经?意一晃,几点香蜡便落在了那尸体的衣袖上。
吴甫仁仰天长啸了声,奋力挣脱。旁边来了另几个武僧,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上。
静尘面无表情地将烛火靠近了女尸。
吴甫仁大喝大叫起?来,声嘶力竭,眼?睛死?死?瞪着他手上的动作。
就在那跳动的烛火即将擦过女子的发迹,吴甫仁心慌意乱,怒吼了声,“在川山峡谷,黑风寨!”
秦陌双眸蓦然睁大了起?来。
黑风寨,那不是土匪窝吗?
他竟然还和土匪勾结!
秦陌手上反复摩挲着那刀柄上的图腾,一想?到他曾是玄策军,甚至陪过他父亲一同出生入死?,少年?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
吴甫仁滚落在地,刚抬头,少年?将那陪他浴血多年?的长刀,径直掷在了他的面前。
秦陌怒斥道:“滥杀无辜,军匪勾结,你可?真对得起?这把刀!”
吴甫仁低头看着那日夜被他擦拭的刀锋,脑海里蓦然回想?起?当年?秦大帅亲自赐刀给他的音容笑貌,一时间眼?眶发红。
他也不想?的,可?他没?时间了......
秦陌运了下气,冷静下来问:“你和他们怎么合作的?”
吴甫仁抬起?了身子,再看向秦陌肃然凌厉的目光,和当年?他誓死?相随的大帅几乎如出一辙。他突然觉得羞愧不堪,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睛,“用那个鲁班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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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班球还在崔兰殊那儿收着。
秦陌回到禅房时,兰殊正坐在烛火前,随意寻了一本经?书来看。
她安安静静的样子,就好像当真参悟得懂那些繁复的经?文?一般,转眼?就能入禅了。
不过今晚历了这么一场劫难,估计她也睡不着。
秦陌一进门,便问她鲁班球放哪儿了。
兰殊从袖口中掏出,双手捧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秦陌接过鲁班球,简单地看了她一眼?,望着她那双清澈而充满信任的双眸,他斟酌了会?,把前因后?果,同她大概说了说。
这个鲁班球里面,藏着峡谷山洞石门的钥匙,但需要黑风寨的山匪头子和吴甫仁一同核对口诀,才能把它打开。
鲁班球上有九十九个刻着不同小篆的符文?,需要将它们根据口诀合理旋转,球体才会?打开,否则,就会?自动销毁。
秦陌通过吴甫仁口中,已?经?知晓了前半句。
待他领人把那山匪窝端了,便能知晓后?半句。
兰殊并?不怀疑秦陌生擒山匪的能力。
只是上一世?,那山匪头子虽然被俘,打开了鲁班球,却和秦陌来了个鱼死?网破,提前引爆了早早安插在辎重库的火引,炸了整个山谷,一件兵器都没?给他留下。
秦陌愿意把审讯的结果告诉她,对她应当是有了几分信任,兰殊左思右想?,并?不避讳地先问了句:“吴大人可?有将他与节度使往日的通信往来保存好?”
这个问题秦陌刚刚审问过,“有。”
兰殊微微点了点头,“既有通信,那便是有了罪证,太子殿下那边,我们也能交代了。接下来,便是那批辎重。若二哥哥缴获了那批兵器,您打算如何处置?”
秦陌思忖了片刻,“自该上交朝廷,只是......”
“只是您怕一上交,就不一定?能挪到您想?用到的地方?”兰殊见他面露犹疑,续接了他的话。
秦陌看了她一眼?。
兰殊轻轻微笑,带着些寻常的俏皮语气道:“崔氏女儿自小就要学习看账管家的,我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家底就那么多的情况下,这边挪一点,那边挪一点,顾此?失彼,就总有一些地方,得的少一些。”
眼?下李乾还未登基,朝廷大小事宜,皆由内阁把控。
那帮老头子素来忌惮长公主手上的兵符,这些年?凭着国?朝发展重点主要落在了工商与民生,他们把持着国?库,对于军政支出一削再削。
这批辎重要是到了京城,只怕不会?落到军营里。
可?大周的军队,此?时正正需要崛起?。
兰殊见少年?眉头紧皱,悄悄靠近他的耳畔,“二哥哥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秦陌的视线一过来,兰殊同他弯了弯清眸,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鲁班球上,“这玩意我自小就爱玩,二哥哥把它给我,不用什么山大王,我保证今晚给您解出来。”
上山剿匪,难免需要下令出兵,人多眼?杂。
但若能悄无声息地拿到了钥匙,秦陌便可?以在派兵上山剿匪之前,先带静尘他们偷偷把峡谷藏匿的辎重搬空。
搬哪儿先临时存着,兰殊都替他想?好了,就用那枯井下的溶洞。
而后?,他再在带兵上山剿匪的空隙间,炸掉山谷,便能同内阁交代说辎重已?经?尽毁,朝廷那边,也无迹可?寻。
待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再把那批辎重,悄悄用商队,运到北境的大营里去。
兰殊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心动,直接同他递出了手,“反正您今晚也干不了别的事,不如让我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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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兰殊直到秦陌铲平了土匪窝之后?,才从昏迷中苏醒。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鲁班球,已?经?是辎重被炸光了以后?。
那时她并?不知这是个什么玩意,只觉得新奇,便抓在了手上把玩,秦陌大概是见她可?怜,有那么点没?保护好她的愧怍,直接将这玩意作为了赔礼,送给了她。
这个鲁班球最?后?落到了她手上,成了她以后?解闷的玩具。
眼?下,别说只是将它解开,便是将它重置,于她都是信手捏来。
但兰殊也不好一下就将它破解,显得太过于轻松,引人生疑,她不停转着那个小球,捯饬了好半晌,看着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秦陌见她时不时朝他这厢窥探,脸上浮着一丝倍感压力的红晕,转过身,给了她一个安静放松的环境,自个儿,回到了观音庙的前堂。
静尘对于吴甫仁的审讯也差不多了。
秦陌伫立在佛堂外,迎着月色,听着静尘的回禀。
吴甫仁残害那些少女,原是想?做出心爱之人的尸身。
静尘双手合十道:“节度使周荀告知了他一种南疆虫谷中传闻的秘术,只要得到天竺圣物菩提莲,配以虫谷秘宝噬情蛊,置于亡者尸身心口处,将其焚烧,就能把亡故的魂魄留住,不入忘川,谋得一个重生。”
秦陌目露惊色,“谋得重生?”
转眼?,静尘当真将那从吴甫仁家中搜索出来的菩提莲,递了过来。
只见那圣物鹌鹑蛋大,白玉雕的底,呈现出一朵多瓣莲的形状,中心却有一小块妖冶的血红色。
少年?接过,放在手中摩挲了下,隐隐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秦陌心口猛地一沉,不由揉了揉胸口,攥紧那菩提莲玉,眉宇紧紧蹙起?,“当真有这种秘术?”
他从来不信这等邪乎的事儿,难免忧虑这种妖邪之术流传民间,迷惑百姓。
毕竟他不信,不代表别人不信。
眼?前不就有个为此?疯魔的典型。
吴甫仁那心爱之人,早已?化为了白骨。
他却为爱疯魔,特意寻了义庄的入殓师,学来绣尸之术,企图给他的心上人,重塑一具尸身招魂。结果害了多少无辜的少女。
静尘在南疆蛰伏多年?,自然听闻过这类传闻,稽首同秦陌说不必太过担心,“吴施主鬼迷心窍,受人蒙骗,对此?邪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个办法只是一个传说,且有反噬,并?没?有人真的试过。”
秦陌双眸朝他瞬去,和尚双手合十,细细解释道:“逆天改命,本就有违常理,非常人可?为。这等反世?间伦常之事,必要有定?天下乾坤的气运方能施展,古往今来,唯有开辟盛世?纪元的真龙天子可?有。”
“而此?法代价极大,即使得到菩提莲留下亡魂,生者还需召噬情蛊入体,日夜煎熬于情思之中,以未来换取过往。魏晋朝前,南境曾有一位藩王痛失爱妃,就想?以此?法为两人谋一个再续前缘。可?也难抵情蛊的日日折磨,临了,望着殿外的锦绣山河,终是不舍,半途而废。这菩提莲上那一点红,传闻就是他用心头血喂情蛊养出来的。”
秦陌指尖蹭了蹭菩提玉上那抹不同寻常的红色,闻言嗤笑了声,“看来那帝王还算清醒,人故有一死?,何苦如此?看不开。”
静尘双手合十,颔首道:“求生乃人之常情。世?人实难仅凭一个传说,拿自己毕生的气运与未来,换另一个人的往生。毕竟,谁又知道那人是否真的回去,与过去的自己,再续前缘了呢?”
秦陌对此?全无依据的骗术嗤之以鼻,再度摩挲了一下那玉面,轻耸肩头,只觉得荒谬可?笑。
静尘续说道:“起?初面对节度使的教唆,吴施主尚有血性,并?不愿做这等叛国?之事。可?节度使真的有菩提莲,吴施主心中执念过深,为了这枚菩提莲,答应帮他囤兵。”
“他原也不想?残害百姓,这些年?,只暗中同义庄勾结,搜寻已?死?之人的尸身,寻找相似的部位。”
“可?就在去年?,他发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秦陌双眸发沉,“所?以他的头发掉光了?”
“正是。”静尘叹了口气,“吴施主觉得自己没?有时间了,不能再只凭着寻找死?去的尸身来造出他的心上人,便开始泥足深陷。”
话音一圃,秦陌仰头,望了眼?漆黑的天空。
院中的月光,透过树枝缝隙,照在地上,打出星星点点的斑光。
短促的沉默过后?,秦陌将菩提莲没?收,嘱人将那副女尸放回冰棺,待他处理完山匪一事,再将吴甫仁和尸身一并?送入府衙审判。
夜色阑珊,几名武僧将冰棺挪出了观音堂,走过廊下,秦陌目光不经?意朝那女尸再看了一眼?,不知怎么,他忽然很想?回后?院禅房,看一看崔兰殊。
他把这一奇怪的念头,归咎于他应该是想?回禅房看看崔兰殊有没?有解开那个鲁班球。
远远在长廊上,秦陌看见房内通明的灯火下,映照出了少女纤细的身影。
活生生的,竟叫他泛出了一丝莫名的安心。
秦陌焦急的步伐,不由缓了下来,盯着那道剪影,愣怔了片刻。转念一想?,这么晚了,她屋里的灯竟还没?有灭下。
少年?以为她正在为了破解鲁班球秉灯苦战,一时间又不忍心打扰,省得给她压力。
秦陌脚尖一旋,转头朝隔壁更小的禅房走了去。
孰不知屋内,那鲁班球早已?打了开来。兰殊百无聊赖等待他过来验货,见他迟迟不来,转身倒在榻上睡着了,都忘记了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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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过了三更,更深露重。
秦陌走入小禅房内,脱下外袍,倚在了床榻间,闭目养神。
昏昏沉沉,少年?又入了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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