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恩师的馈赠

    哲罗的脸上永远都带着得体的微笑。他微笑的时候, 脸上每一块肌肉的变化都是那么的恰当，微微抬起的眉毛，若隐若现的眼角弧度, 以及略微勾起的嘴角，他笑得标准，像是按黄金比例画出来一样。

    他拥有一张俊美而精致的脸庞，每一处骨骼的凹凸，每一块肌肉的形状, 每一寸皮肤的质感，都是完美的，毫无瑕疵的。拥有这么一张脸庞, 即使他口出恶言亦或者行为无礼, 都只会被认为是桀骜不驯，而不是“恶心报警”。

    但是奎因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副拟态的假面, 也清楚这幅假面之下的哲罗……

    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实验不是很顺利吧, 奎因。”哲罗靠近奎因, 低声说。

    他的声音优雅动听，犹如传说中在海上诱惑猎物的恐怖海妖。

    奎因拿着酒杯的手摇晃了一下，但在液体溢出之前, 一根手指轻轻地抵住了酒杯的另一侧。

    “当心些，”哲罗放下手，纤白的指尖在杯子上轻轻划过。

    奎因眉头一紧, 马上将酒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质问奎因：“你在我的实验室里布置了间谍”

    哲罗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上,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安静, 奎因，这可不是适合在欢乐的婚礼上谈论的话题。而且, 你不需要防备我。你要相信：你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奎因目光似箭，毫不客气地刺向哲罗。

    后者面带微笑，表情闲适，甚至带着一丝宠溺。

    那种大人看玩过家家的小孩子的，智者对于孩童的宠溺。

    中央廷科学院的副院长奎因，掌握多个博士学位天才学者，多项尖端技术的专利拥有者，技术断层式领先科学院众人的卓越人物，在哲罗眼里，只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奎因，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这次，你确实应该接受我的帮助。”

    哲罗看向台上的一对新人。

    “这位尊贵的客人，她随身携带的宝箱上了锁，而开启的密码——”哲罗看向奎因，“只有我知道。”

    奎因不知道哲罗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他知道，哲罗并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说谎。

    奎因的研究确实遇到了困难。半个月前他向伊森提出了实验方案，并获得了兰切斯特的全力支持。兰切斯特提供了包括充足的样本以及大量的资金在内大力支持。

    但是，对于一个科学研究项目来说，拥有足够的启动资金和实验材料，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成功保障。

    这项实验说起来很简单：第一步，在0号样本身上找到那条基因；第二步，在兽亚人样本上找到同一条基因；第三步，比对0号样本的基因序列，编辑兽亚人基因样本序列。

    但要在基因的海洋中成功找到那一条关键的基因，其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使有0号样本作为参照，也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

    除非幸运之神眷顾，让这条基因早些出现。否则，奎因只能夜以继日地对这些基因一组一组的进行排除。

    而现在，哲罗告诉他：他知道那条基因在哪里。

    “你的思路很好，奎因。”哲罗的目光里满溢着欣赏，这种欣赏的目光曾让年幼的奎因那么欣喜，像从前一样，哲罗饱含感情地夸赞奎因，“你的敏锐和创新总是让我惊喜，而更让我高兴的是，你总是勇敢地去实践那些别人看起来疯狂的.实验。这是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道路，路上有无数分岔，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付出试错的代价，并且企图找到一条巧妙的捷径，直接走上正确的路。但是他们不知道，在科学研究的领域，正是这些无数次的分叉，正是那些偶然中的偶然成就了伟大的成果。”

    “如果您是鼓励我要做一名脚踏实地的研究员，我想，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奎因知道哲罗肯定不是来鼓励他的，他直言，“尊敬的老师，还请您直接告诉我：“钥匙”是什么”

    哲罗丝毫不为奎因的打断而生气，“奎因，实际上，我也正准备说到这里。我知道你所寻找的基因所在，同时，你的实验也缺少了一个关键的因素，缺乏了这个因素，即使你耗尽一生去比对基因，这个实验也无法走向成功。”

    ”你知道，”奎因脸上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他握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你知道”

    哲罗的语气轻飘飘，就好像他说到不是他知道治疗兽人躁狂症这样的绝症的关键线索，而是他知道一朵花的名字一样。

    他知道。

    作为科学院副院长，奎因有权限查询整个中央廷科学院里所有的科研资料。

    数据库里的所有相关实验他都曾一一排查，只要是曾经记录过的实验，无论是前几任院长领导的研究，还是那些寂寂无名的偏远地区研究员的论文，他都曾一一浏览。

    奎因在离开“方舟”前，也曾在哲罗的纵容下，将方舟资料库里的所有资料一一看尽，这其中也包括一些哲罗编写的资料。

    在这些资料里他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条基因的线索。

    ““方舟”的资料库里，并没有这些。”奎因有些恼火，这怒气来源于他对于浪费时间的厌恶，“您明明知道这么重要的知识，却一直将它深深埋在心底。如果您是想让这线索成为心底的小秘密，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说出来呢”

    人的一生的时间是极其有限的，奎因愿意投入一生的时间去将科学往前推一小步，但是如果他在这么过了一生后，有人告诉他他所做出的成果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被发现，只是被人刻意隐藏了起来。

    奎因现在真的想打人。

    但这么做的人是哲罗，他肯定打不过。

    奎因怒极反笑，“您明明可以带着这个小秘密进坟墓，但现在您却慈悲地来和我分享。老师，我衷心感谢您的仁慈。”

    “我之前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哲罗轻声叹气，“奎因，如果在一年之前，我告诉你这条基因的位置，难道你就能将实验做出来了”

    “我当然……”

    奎因哑火了。

    一年前，那时候还没有发现“0号样本”，即使知道了基因的位置，他又要去哪里找参照

    “这就是我所等待时机，奎因。在这位尊贵的客人出现之前，密码只是密码而已，毫无意义。”

    奎因心里又升起一团火，他讥笑着说，“如果这位客人一直不来，难道您就准备一直隐藏这个秘密如果她出现得再晚一些，比如说在你入土之后，那谁还能说出密码呢”

    哲罗笑着摇了摇头，“奎因，这种事不会发生。因为我不会死去，如果她不出现，我就会一直等。”

    奎因愣住了。

    “方舟”的领导者已经换了很多届，每任领导者退位前，都会指定下一任的领导者。

    哲罗是大约为六十年前继任的，和以往的每一任一样，他也是深海拟态种族，拥有超绝的智慧，以及对“方舟”无限的责任心。

    这六十年来，哲罗确实毫无变化。或许是对于领导者的信任与爱戴让“方舟”众人刻意忽略了这一点，或许是对于哲罗恐怖战力的恐惧让部分人假装看不见这一点，或许是哲罗拟态种族的特征让大家觉得他的不变知识一种伪装。

    从来没有人去质疑过哲罗身上的异样之处。

    就如同从来没人去质疑过历任领导者身上的异样之处一般。

    奎因曾调查过历任的领导人，即使长相、神态、身材、甚至性别不同，但这些领导者给奎因的感觉都是一致的。

    虽然很荒谬，但是奎因对于自己的观察力有着谜一般的自信，他一直深切的怀疑每一任的领导者都是同一个人——“哲罗”。

    “你不是曾经调查过吗亲爱的孩子，”哲罗像是无奈，又像是赞赏，他笑着叹息到，“为了阻止你发现这个小秘密，我也颇费了一番功夫。不过你现在已经是可靠的大人了，我想，这个不必再瞒着你。是的，一直都是我。”

    奎因脸色一变。

    他扭头左右观察，在这种得体的社交场合，人们都专注于自己的社交活动。没有人不识趣地凑到他们身边来偷听。

    但不管怎样，这肯定不是一个适合大声密谋的场所。

    “你跟我来。”

    这里是兰切斯特主宅，不是研究院，不是奎因的主场，他略一思索，带着哲罗走到了花园。

    人们都在宴会厅欢庆婚礼，此刻的花园里只有怒放的鲜花静静摇曳。

    奎因左右排查了一圈，确保没有偷听者。

    哲罗还是那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尽在他掌握之中。

    “什么叫一直都是你”奎因问。

    “这不是重点。”哲罗转移了话题。

    奎因旺盛的好奇心再次被打回，他有些恼怒，却也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哲罗。

    但没关系，总会有机会的。

    当务之急确实不是发掘哲罗的小秘密，而是拿到“密码”。

    “好吧，老师。”

    一旦有求于哲罗，奎因便开始客气了。

    “这么多年来，您一直都是这么的慷慨而无私，乐于向学生们传道受业解惑。请您再次不吝您的仁慈，慷慨地指导您可怜的学生，所谓的“密码”，到底是什么呢”

    哲罗低声笑起来。

    奎因也保持着公式化的笑。

    许久，哲罗才止住微笑，他对奎因说：“让“殿下”和那位兰切斯特家主前往到“方舟”，之后，我会引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