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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付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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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珏是在仙剑大会结束的当晚回到漱心台的,郑雪吟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他摇醒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敏锐地嗅到他浑身的酒气:“你喝酒了?”

    “我醉了。”贺兰珏面无表情地开口。

    郑雪吟立即挣开他的手,披上被子,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上回?他就是在说完“我醉了”三个字之后,光明正大对她行不轨之事的。

    别人醉酒都是不省人事,他倒好,醉了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还会化身勤劳的小煮夫,洗洗刷刷上一整夜。

    明心剑宗门规写得明明白白,禁酒。到?底谁给他喝的酒?

    掌教犯戒,一样要罚的,明心剑宗规定,犯色戒者鞭三百,逐出师门。

    漱心台三日荒唐过后,他去戒律堂自领了九百鞭刑。

    这之后,他每犯一次戒,就去领三百鞭刑。

    他也不说是什么缘由?,戒律堂执刑的弟子不敢不遵从?命令,下手?轻了被他责骂,下手?重?了会被谢九华拎过去谈心,导致那些弟子看?到?这位小师叔自动犯头疼的毛病。

    “脱衣服。”贺兰珏严肃开口。

    果然?,又来了。

    跟酒鬼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郑雪吟认命地将衣裙一件件褪下,丢进他怀中:“我这些裙子很贵的,别胡来。”

    贺兰珏低头看?了眼那些衣裙,抬手?一撒,丢在了地上。

    郑雪吟:“……”

    贺兰珏抬起一条腿,压在被子上,欺身而来。

    郑雪吟吓得捏紧被角。

    灯晕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凝出的阴影完全将郑雪吟罩住,贺兰珏强行将郑雪吟从?被子里挖出来,郑雪吟怀里倔强地抱着个小枕头。

    这回?小酒鬼撒酒疯不洗衣服,改当?衣冠楚楚的禽兽了。

    贺兰珏向?来知分?寸,哪怕是怒气冲冲,也没有真正伤过郑雪吟,更别提趁着酒劲逞威风了。

    疯魔中带着点克制,这就是贺兰珏。

    郑雪吟缩成小小一团,伏在他怀里,心想,算了,若他要当?一回?禽兽,自己不是不可以奉陪的。

    他一般不沾酒,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比如他刚从?海底归墟回?来那会儿,被郑雪吟背叛,又失去师尊师姐,遭遇双重?打击,才会借酒浇愁。

    郑雪吟做好了被他万般折腾的准备,他却只是连人带枕头将郑雪吟抱起,绕到?屏风后。

    屏风后多了个沐浴用的木桶,里面还灌了热水和花瓣。

    贺兰珏将郑雪吟放进木桶里,拿走她手?中捏着的小枕头,抛向?了远处的美人榻上,而后,拿起一块柔软的小方巾,倒了点香喷喷的花露,替她搓起背来。

    郑雪吟:!

    敢情这小酒鬼撒酒疯最?钟爱的还是洗洗刷刷,只不过洗洗刷刷的对象从?她的衣裙,变成了她本人。

    搓完后背搓前胸,搓过胳膊搓大腿,郑雪吟像个木偶似的被他摆弄。

    他手?法轻柔,揉捏的恰到?好处,反正这具身体里里外外都被他探索过了,郑雪吟索性?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洗到?水温有些凉了,贺兰珏取来一块薄毯,将郑雪吟整个人包裹在其中,抱着放回?了榻上。

    郑雪吟被他拨弄得浑身不得劲,那双手?一离开自己的身子,心头空落落的,强烈地想要被填满。

    眼见着贺兰珏要抽身离去,郑雪吟揪住他的袖摆,也不管他醉没醉,侧身而躺:“你过来,抱着我睡。”

    贺兰珏的袖摆沾上了水渍,此际,滴滴答答淌着水。

    “我去洗澡。”他一本正经地答着,双目黑黝黝的,吐字清晰,根本看?不出来一点醉了的样子。

    但他说他醉了,就是醉了。

    贺兰珏不会骗人。

    贺兰珏不顾郑雪吟祈求的眼神,将袖摆从?她掌中抽出,绕到?屏风后,解开衣襟,竟是就着她洗过的洗澡水洗起来。

    郑雪吟依稀记得自己当?初碰一下他用过的洗澡水,他都表现得一副被她侵犯了的样子。

    郑雪吟裹着被子等,等得快睡着了,贺兰珏终于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气息,在她身侧躺下了。

    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拥入怀中。

    比起身体的交流,郑雪吟其实更喜欢过后的相拥,她将脑袋埋进贺兰珏的怀中。

    两人都是不着寸缕,肌肤相贴,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暖,仿佛心跳都连接在了一起。

    “雪吟。”一声?低唤在头顶响起。

    郑雪吟诧然?道:“你酒醒了?”

    “嗯。”贺兰珏喝的不多,沐浴的时候,堆积在胸口的酒意?就散了。

    “谁给你的酒?”郑雪吟平白无故被搓洗了一顿,明日一早贺兰珏还得主动去领鞭子,这个给贺兰珏酒的真是害死人了。

    “我娘。”

    “贺兰觅月?”郑雪吟脱口而出这个名字,被贺兰珏轻轻捏了下鼻尖,表示苛责。

    贺兰珏和她有夫妻之实,贺兰觅月是贺兰珏的生母,郑雪吟怎么着都不该直呼她姓名。

    “你娘还活着?”郑雪吟以为贺兰觅月早死了。

    原书里写到?扶光大帝放月姬离宫,落笔在月姬不知去向?后,再未提及月姬的动向?。

    后来,金乌城灭,扶光大帝路惊风***,月姬未现身;悔悟崖前,贺兰珏自剖金丹,月姬仍没有现身;便是月姬的心上人姜天河姜掌教陨落,月姬还是没有丁点消息。

    不止是郑雪吟,其他人也都认为月姬已经去世了。

    “自离开金乌城,她避世而居,已许多年不问?世事,昨日她上山祭拜师尊,给了我一壶酒,让我陪她饮酒。”

    “你恨她吗?”恨她从?头到?尾的冷眼旁观。

    “她是给予我生命的人,我没有立场去恨她。”

    “恨一个人其实也挺累。”郑雪吟仰起脸来,亲亲贺兰珏胸前的伤疤。

    那些钝器留下的伤,经过这几次温存时郑雪吟的不懈盘问?,贺兰珏才披露是他自己划的——那是他对自己惩罚,惩罚自己对妖女的执迷不悟。

    除了这些旧伤疤,还有时不时新添的鞭痕。

    修仙之人仙力浑厚,每日一顿鞭刑,只是微不足道的皮肉伤。

    用药可以抹去这些疤痕,留下这些伤,是他对自己的警示。

    “可以吗?”这一吻,勾动贺兰珏的心火。

    这是成为贺兰珏阶下囚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询问?郑雪吟。

    面对心上人的求欢,郑雪吟哪里把持得住,况且,那事不单能提升修为,还挺舒服的。

    郑雪吟羞涩得点点头。

    “我已向?师兄递了请辞的信笺。”郑雪吟意?识飘忽之际,忽听得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这次仙剑大会排行前一百的新秀之辈,明心剑宗占了小半数,声?势再起指日可待,纵观天下局势,朱雀军偃旗息鼓,南荒魔宗亦无新的动向?,百姓安定,海晏河清,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贺兰珏扶着她坐起,将她拥在胸前,爱怜地抚着她垂泻在肩头的长发。

    郑雪吟睁大了眼眸,喉中泻出一丝呜咽,双颊染上日落时的霞光。

    这个角度……

    太深了,她的全部?底细,被他探了个透彻。

    “什么时候走?”郑雪吟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自以为说话?还算有条理?,实则落在贺兰珏的耳中,已破碎得不成语调。

    “三日后。”

    “这么快?”

    “你不愿意??”警觉中藏着几许危险的质问?。

    “我愿意?。”这种时候郑雪吟若答不愿意?,是自寻死路。

    “愿意?什么?”

    “愿意?……唔。”郑雪吟眼角泛红,差点咬到?舌尖。

    “乖雪吟,告诉我,你愿意?什么?”贺兰珏耐心地哄着,动作都变得温柔起来。

    郑雪吟胸口起伏着,垂下视线,躲避着他的窥探。

    贺兰珏两丸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窥见她心底最?深的隐秘。

    她难以承受地喘了口气,说:“我愿意?……被阿珏关着,一辈子……被阿珏关着。”

    贺兰珏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目的柔情都变作涌动的春江水,低头吻去她眼角沁出的一滴泪珠,而郑雪吟这艘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小船,终于安稳地在他的港湾里泊岸。

    “在去你说的那座海岛前,我想去一趟千绝峰。”

    “去千绝峰做什么?”

    “早先听人说,千绝峰的星海很壮观,被师父关押的那三年,我夜夜都会梦见那片星海,我想去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郑雪吟故意?说起那三年,因为楼少微囚禁她的那三年,是贺兰珏心头最?弱的防守。

    郑雪吟在极乐宗的那三年光阴不是什么秘密,也是在贺兰珏知道了那三年以后,郑雪吟的待遇好了很多。

    不是贺兰珏告诉她的,贺兰珏的心事藏得太深了,是郑雪吟偷偷观察推测出来的结论。

    她明知可以利用那三年获得更多的东西,但她绝口不提,坦然?接受贺兰珏所有的报复。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拿那三年来博贺兰珏的怜惜。

    谢九华在自己的桌上发现了贺兰珏留下的信笺。

    笔迹苍劲有力,清隽端正,如贺兰珏给人的印象。

    信中寥寥数语,言及自己德行有失,不配再为掌教,即日起,将掌教之位传给师兄谢九华。

    谢九华拿着信,怒气冲冲地来漱心台找贺兰珏。

    贺兰珏刚从?榻上起身,披着单薄的衣袍,穿过漱心台的风雪,被谢九华堵在去戒律堂的路上。

    “你又要去领鞭刑?”谢九华脑子嗡嗡响。

    “犯酒、色二戒,当?领六百鞭刑。”

    “你真当?自己的这副身子是铁打的了?”谢九华呼吸不畅。

    贺兰珏这是把戒律堂当?自己家了,几日前,他刚好撞见贺兰珏从?戒律堂出来,啧,路都走不稳了。

    “身为掌教,应以身作则。”这话?还是郑雪吟说的,贺兰珏深以为然?。

    “先别说这个了。”谢九华将信笺甩在他的手?上,“这是怎么回?事?”

    “如信中所言。”

    “我不允。”谢九华语重?心长道,“你要胡闹,将那妖女放在身边,我也睁一只闭一只眼,你要是无法勘破心魔,将她继续留在身边直到?勘破心魔就是,谁来闹,我第一个将他打出去。”

    谢九华至今认为贺兰珏把人留在身边,是为了祛除心魔。

    事实上,最?初贺兰珏是这样打算的,谁知到?最?后彻底失了控。

    贺兰珏并起两指,往眉心一抹,那原本烙在他额间的赤色长痕,在他的抹除下失了踪迹。

    谢九华大吃一惊:“你的明心印呢?”

    “我已失身于她。”

    谢九华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道雷劈中了脑门。

    贺兰珏身为刑惩院的掌院,向?来正己守道、言传身教,哪怕将极乐宗的妖女禁锢在身侧,谢九华也只当?他是年少慕艾,暂被心魔所困。

    谁都有年少的时候,走出来就好了,谢九华自己不也曾暗中思慕着沈萦风么?

    这种事情藏在心底,不跨出那一步,都算不得大事。那妖女生得的确是娇艳欲滴,贺兰珏为皮相所惑,再正常不过。

    谢九华怎会想到?他会做出如此破格的行为,贺兰珏说的犯色戒,他一直以为是贺兰珏自愧所作所为,将严辞夸大,指的是罔顾门规,对郑雪吟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把人强行扣在身边。

    贺兰珏的意?思竟然?是真的将人给睡了。

    明心剑宗行事自诩公正,对待罪犯也会给予足够的尊重?,妖女错归错,不至于受此屈辱。

    这件事是他们明心剑宗对不起郑雪吟。

    谢九华想到?有段时间他日日去领三百鞭刑,岂不是说明他日日都与那妖女颠龙倒凤……

    谢九华头疼欲裂,为师门清理?门户的心思都有了。

    每日三百鞭刑,被打是一点不冤!

    要他说,打得轻了,不如打死算了!

    贺兰珏都破戒了,谢九华还能说什么,现在明心剑宗稍微有点资历的,就剩下谢九华。

    谢九华接任掌教的那日,贺兰珏与郑雪吟收拾东西离开。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郑雪吟在明心剑宗的吃穿用度都是贺兰珏打理?的,几床被褥、几件衣裙而已,剩下的都进郑雪吟的肚子了。

    贺兰珏有时实在太过分?了,怕她下次不愿意?,时候会变着法给郑雪吟做好吃的,鹿脯、葱泼兔、酒焐鲜蛤、蟹酿橙、糖糕、蜜糕、栗糕、乳糕、凉水荔枝膏……这也就导致郑雪吟在明心剑宗的这段日子,光记得贺兰珏的那些超级过分?的姿势,以及好吃得能咬到?舌头的美食,甚至有时候为了一口吃的,盼着与他做那事。

    贺兰珏是天不亮走的,郑雪吟有赖床的毛病,先前与简言之、苏解铃他们几个集神器的那段日子,常常一大早出发,她困得睁不开眼,是贺兰珏背着她走的。

    这次也是贺兰珏背着她走的。

    离开明心剑宗的范围,贺兰珏将剑化作丈宽,郑雪吟从?贺兰珏的身上下来,拿出自己的小被子和小枕头,趴在剑上又呼呼睡了一大觉。

    到?千绝峰时,夕光垂满天际,将云霞染成绯红,草木郁郁葱葱,溪带横穿而过。

    并未见到?简言之的踪迹。

    简言之只叫她把人带到?千绝峰来,此后,两人再未取得任何联系,简言之有什么计划,郑雪吟一概不知。

    不过,郑雪吟相信简言之。

    大概是身为男主的缘故,简言之这个人总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贺兰珏猎来两只山鸡,放在篝火上烤给郑雪吟吃。

    夕辉的最?后一丝余光被天幕吞噬,暮色大片大片落下来。

    吃过烤鸡,郑雪吟与贺兰珏并肩躺在青石上。

    星子如明灯一颗颗亮起,银光相连,成了倒倾的星海。

    “真的有星海诶。”

    现代社会有大气污染和光污染,城市的夜晚看?不到?多少星星,就算是在乡下,也总觉得星星不如小时候记忆里的多。

    郑雪吟半眯起眼睛,神思在这片星河里徜徉。

    贺兰珏箍住她的手?腕,认真比划着。

    郑雪吟:“干嘛?”

    贺兰珏:“量尺寸。”

    郑雪吟:“量尺寸做什么,你要送我镯子吗?”

    贺兰珏:“嗯,一个能将你锁起来的镯子。”

    郑雪吟:“我很贵的,锁我的镯子要配得起我的身份,必须嵌上价值连城的宝石。”

    贺兰珏:“好。”

    不论贺兰珏说出怎样惊天动地的言辞,郑雪吟总是很捧场,就好像贺兰珏要关起来的那个人不是她,偶尔她还能出谋划策,提出几个有用的建议。

    郑雪吟答应得爽快,贺兰珏在她的无限顺从?中渐渐放下戒心。

    凉风习习,风里夹杂着水汽和不知名山花的香气。

    那香比酒还浓,郑雪吟嗅一口,顿觉头晕目眩,天地都颠倒了过来。

    漫天的星河倾泻而下,淹没了她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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