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许是?因为此事推进得太过顺利,倒有些出乎毛韵娘的意料。
    她之前还有担心,一是?担心丈夫会因此事,而?与她夫妻之间产生嫌隙,所以?早些时候特命小厮去京郊给楚丰强送信,信上丝毫没有提及心中的顾虑,而?是?全?都说是?为了外甥女好,若是?能早日学会掌家?理事,也能早日寻的位如意的好郎君。
    楚丰强的意思是?,一切都随外甥女的心意。
    她若不想去,绝不能强迫。
    若是?答应移居另住,也要好好照看。
    现在外甥女已?经松了口,那她与丈夫也有个交代,没?有后顾之忧了。
    而?在尤妲窈心中,她丝毫不觉得毛韵娘私心用甚。
    毕竟从到?了葭菉巷之后,毛韵娘一直对她照拂有加,关?怀备至,现在提出的这个建议,对她也是?好处颇多。学习掌家?管事倒是?其次,最主要离开楚府别居之后,再也无人可问她的行踪,她想要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且若是?哪怕事情败露,也不至于连累楚家?。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日,就有好几个仆婢,在毛韵娘的差遣下,来到?清霜院给尤妲窈收拾行装。
    这事儿自然也瞒不住楚家?众人。
    楚文昌听闻此事时,呆楞了几瞬,下意识是?不愿意的。
    他以?往不愿意成亲,那是?没?有碰上合心意的,可自从尤妲窈住进?楚家?后,他便不可自控对她动了心,那样美貌的一张脸,那样凄惨的身世,那么受众人垂涎,还险些屡遭毒手……这些种种叠加在一起,对个颇具正义感的男人来说,楚文昌是?恨不得将她护在羽翼之下,再也不让她受任何一点伤害。
    他只想时时照拂着表妹,又岂会甘愿她另居她所?
    可后来冷静了一番,又觉得此事并无不妥。按照他的心思,已?经表妹现在的处境,她今后必然是?无处可去?,他迟早会娶她入楚家?门中,楚家?现在家?大业大,作为内眷若是?能通些理事之才,对他对楚家?对表妹,都是?有益无害的,现下在入门之前让她多学着点,是?好事。
    且表妹住在家?中,他时时要顾及着母亲与妹妹,二人间反而?只有纯粹的亲戚之情。
    可现在她虽要搬出去?住,不过好在搬得也不远,今后他也可以?时时上门照拂,一来二去?的,也能让表妹察觉到?他此番心思,对他更亲厚些。
    至于楚潇潇这边。
    她只觉有些猝不及防,毕竟二人这些时日一直形影不离,怎得表妹好好的,忽然就要搬出去??
    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怠慢了表妹。
    甚至听到?消息的瞬间,就扭头问随伺在一旁的芳荷,“是?不是?那日从通天寺回来,我待表妹略冷淡了些,所以?她生气了?才想着搬出去?的?”
    “岂会?小姐多心了。”
    倒也不是?楚潇潇多心,而?是?那日在通天寺中,她确受流言蜚语影响,而?心中有些烦闷。
    那日在寺中与表妹分开之后,她除了游览寺中的古刹景点,还私见了未婚夫马文俊。
    二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可随着年岁渐长,一个在潭州无忧无虑游山玩水,一个远走他乡搏命沙场,已?是?许久不见,那日马文俊正好没?有差事,所以?特赶来通天寺相会,以?解相思之苦。
    久别重逢,二人原本也好好的,说了会子知心话,又聊了聊近年的见闻,可后来楚文昌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尤妲窈身上,二人便开始有了争执。
    马文俊肃着一张脸,
    “她现在臭名远扬,人人唾骂,楚伯父因着往日恩情,将她收留到?府中也就罢了,可你合该避嫌,与她划清界限才是?,怎能与她情同?姐妹,同?进?同?出呢?”
    楚潇潇向来护短,一下子就因这几句话冷了脸,
    “莫非你也听信了那些谣言?觉得我表妹不堪?或也觉得我与表妹亲近,所以?也觉得我是?个不堪之人?”
    楚潇潇本就比马文俊小上几岁,性子也略略骄纵些,所以?自儿时起,马文俊对她向来是?极为照拂,再加上这几年楚丰强在军中的权势愈甚,马文俊在这门婚事中俨然成了高攀的那个,所以?他愈发做小伏低些。
    “我知你是?个热心的直肠子,可这番真心实意,却也莫要放在错的人身上。
    空穴不来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京中之所以?有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必是?因为她行为不检,品德有失啊,否则京中这么多女眷,为何不传别人的是?非,偏传她的是?非?那日她与小厮在房中私会,是?好多人亲眼所见,莫非这还能有假么?
    我是?不知那狐媚表妹是?如何与你解释的,哄得你这般护着她,我只心疼你受人蒙蔽,遭人拖累,你堂堂一个侯爵之女,本该金尊玉贵,可我听说那日你不仅在瓦市上屡次三番遭人拒入,还被歹人尾随……若非是?你与那狐媚表妹在一起,你岂会受如此怠慢?岂会如此担惊受怕?
    潇潇,你就听我的,离那祸殃远些吧!”
    这左一个狐媚,右一个祸殃,实在是?让楚潇潇怒从心中起。
    那日陋巷中,表妹为护她安危,独自跳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姐妹二人现在可以?说是?过了命的交情,哪里能容忍他人置喙?哪怕是?未婚夫也不行!
    她正在气头上,不知如何同?马文俊解释,又觉得他已?先?入为主,只怕也听不进?去?她的解释,抬眸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有些陌生。
    “她为人如何,我心中自有判断,不必你在我面前说嘴。
    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今生就是?要同?她交好,与她做一辈子的好姐妹,你若介意,惧怕流言,不如直接写封退婚文书来葭菉巷,你我一拍两散便是?!”
    楚潇潇倒也并不是?真想退婚,不过是?撒撒气,放放狠话罢了。
    与马文俊争执过后,她确实还在气头上,以?至于回到?寺门口与表妹汇合之后,她也一直提不起精神来,今日忽闻表妹要另居旁处,只暗暗自责是?不是?那日言语上有些冷淡,或让表妹伤了心。
    她带着芳荷去?了一趟清霜院,原是?想要挽留的,可见表妹好似是?真心想要好好学内宅之道,所以?才移居,这才放下心来,她挽着表妹的手,心中颇为依依不舍,“好不容易家?中来了个妹妹,谁知才来了这几日,你又要住去?别处,好在那处也不远,走动起来也方便,你一个人住着想必也孤寂,我必常去?看你。”
    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毛韵娘想要教外甥女掌家?理事,倒也不是?虚言,第?二日上午,将外甥女唤到?主院中,教了些看账本,盘铺面的技能,然后又悉心嘱咐了一番,用过午膳后,就命人将东西打?点好,预备着往外搬。
    尤妲窈的东西并不多,清霜院中所有的东西都是?毛韵娘后来命人添置的,她拢共也就几件衣裳而?已?,搬挪起来倒也方便,可或是?出于愧疚,虽知道小花枝巷中的那间宅子里头样样不缺,可毛韵娘还是?拨了笔不小的银子出来,为外甥女购置了不少必备的物质。
    此等大事,楚家?人原该送送的。
    可偏不巧,早就接了庆国?公府上的请帖,一家?人要赶着去?给赴宴,所以?无法,只能由毛韵娘身边的刘妈妈,将尤妲窈送去?小花枝巷。
    其余的东西早就提前送过去?了,只待尤妲窈人到?就行。
    车架顺着巷道悠悠晃了一阵,不一会儿驶到?了那间宅子门前。
    这条巷子中的宅邸,打?眼望过去?好像都一摸一样,略微高阔的宅门,干净的石阶,门前挂着两个被风吹得飘摇,略微褪色的灯笼,门上的铜扣真是?略微生了些斑驳铁锈,尤妲窈扶着阿红的手,踩着踏凳下车,站在门前看了看,只觉得此处倒很适合做个大隐隐于市的居所。
    依照舅母所说,那位远亲表哥已?身患绝症,再无治愈的可能,这留下的不多的时日中,一面是?求最后一线生机求医问药,一面是?趁去?世前游历大好河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京城的,且早就留下遗言,道他身死之后,将所有的财产铺面,连同?这间宅子,全?都换成银钱,捐到?慈幼院中去?。
    上天不公,竟让此等心地良善之人,患此等绝症。
    尤妲窈心知未曾提前告知,就任意住进?他人私宅中属实不妥,可那位表哥的诉求既是?需要有人打?理宅院,那她必定也不会白住,在此期间,必然将这间宅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会为那位素未蒙面过表哥祝祷,盼望他能早日痊愈。
    尤妲窈心中正这般想着,忽听得一旁的刘妈妈道了句,
    “嘶……这宅子怎么好像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尤妲窈踏上石阶的脚步停滞在空中,紧而?又收了回来。
    刘妈妈之前提起过,她一年前入京探亲,也曾受毛韵娘的嘱咐,上此处盘查账务,甚至也留京在此小住了几日,理应是?对这儿异常熟悉的,可她察觉出此处变了样?尤妲窈不禁惴惴问了句,
    “刘妈妈,别是?主家?已?经回京了吧?”
    刘妈妈立即摇了摇头,
    “岂会?那位郎君除了楚家?,五服之内已?经没?有亲戚了,若他回京了,第?一件事儿便是?要去?葭菉巷拜访的,小娘子不必担心。”
    刘妈妈嘴上说是?这样说,可依旧觉得这宅子与一年前有了变化。
    方才在门口还不太显,可将尤妲窈引入内院之后,这感觉愈发强烈。
    廊柱更有亮泽了,彩塑更加精致了,院内的花草摆件也被移动过……可一点点的变化叠加在一起,让整个宅子都焕然一新,只是?却又不像是?完全?新,更像是?先?翻新一遍,然后又重新做旧了的效果?。
    且里头的仆人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一年前刘妈妈来时,宅子里头的佣人个个都是?磨洋工的,干起活来倦怠极了,可现在穿梭在里头的仆婢们气场完全?不同?,腰杆板直,干活俐落,精气神十足,给人感觉就像是?受过严格规教的,哪里像是?下人?更像是?大内皇宫中出来的女官。
    受此氛围影响,进?入宅子的一行人,脑中的那根弦不自觉也开始紧绷起来。
    阿红甚至吞了吞唾沫,在后头扯了扯尤妲窈的袖角,
    “姑娘,若咱真住在这儿……
    只怕不是?你给他们立规矩,而?是?他们给你立规矩吧?”
    “……混说什么。”
    尤妲窈嘴上轻声?反驳着,可到?底心里也没?底。
    此时长廊处,一嬷嬷拱手颔首走了上来,她头发已?然花白,发髻却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裳一个褶子都没?有,神情肃正,
    “想必这位,就是?要在此小住的尤大姑娘吧?老身是?这院中的管事,姓何。
    昨儿个接到?信后,奴婢已?命人将茗芳院洒扫干净,也将忠毅侯送来的物件归置好了,只待姑娘下榻入住了。”
    刘妈妈见了来人,心中觉得有些蹊跷,
    “咦?我记得这院中的管事,是?一姓刘的老汉,怎得……”
    还不待刘妈妈说完,就被何嬷嬷冷声?打?断,
    “老刘头年岁大了,传了封书信给主子说要告老还乡,老身也是?后头过来接手的。”
    这何嬷嬷虽是?在解释,可挺直了腰板,一副不容人质疑的模样,刘妈妈便也不好再问了,且更换管事,这原也是?人家?家?宅中的私事,既然是?主家?授意的,那自然也容不得刘妈妈这个别家?的下人来插嘴。
    刘妈妈虽说心有疑惑,却到?底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且尤妲窈到?底是?忠毅侯的外甥女,就算寄住在这儿,她也不相信会有谁敢怠慢。
    就这样,一行人在何嬷嬷的引导下,行至了地处西南方向的茗芳院中。
    这是?个四进?的宅邸,并不太大,茗芳院也并不特别宽敞,可胜在精致小巧,该有的都有,中间的庭院中甚至还有假山流水,池子里头甚至还养了几尾颜色喜人的锦鲤,且此处离偏门很近,出入都很方便,比在尤家?时住的院落不知要强上多少,尤妲窈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眼睁睁瞧着尤妲窈安置好,刘妈妈也算是?完成任务,扭身回葭菉巷向主母回禀去?了。
    何嬷嬷引着尤妲窈主仆在院中绕了圈,又唤来两个婢女让她用以?差遣,尤妲窈此时摆了摆手,轻声?推却道,
    “住在此处本就已?是?叨扰,岂能真将自己当成了主子?
    这宅子打?理得这般好,想来各处都缺不了人手,不必让她们在此伺候,做好之前的活计便是?了。”
    何嬷嬷古板的脸上并无任何变化,只眼观鼻,鼻观心,
    “姑娘既已?住了进?来,那便已?是?半个主子,不仅仅是?她们两个,这院中所有人都任由姑娘差遣,且姑娘也莫要担心,她们若是?连这点子小事也做不好,自也是?不配待在这院中的。”
    何嬷嬷这四平八稳的口吻,再配上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度……好似这两个婢女当的并不是?个普通差事,而?是?能令一世吃喝不愁的皇家?御用铁饭碗,尤妲窈只是?在大事上倔了些,原本小事上最怕麻烦别人,可现下何嬷嬷这副口吻,她也不得不应答了下来。
    “忠毅侯夫人派人来交代过,尤大姑娘过来小住是?想要学管家?理事的,那住进?来之后也不必拘束,若有任何不懂不通的,您只管问老身便是?。”
    “只有一点……”
    何嬷嬷说到?此处,神情忽变得异常严肃,“前头主院是?我家?郎君住的地方,他人虽不在京城,可于姑娘家?来说到?底也是?外男,所以?若是?没?有旁的事,尤姑娘最好还是?莫要随意出入。”
    尤妲窈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自是?如此。”
    得了这句,何嬷嬷终于放心,退出了茗芳院中。
    尤妲窈就这么住了下来,她并未忘记舅母的教导,这两日先?是?将院内的仆婢们认了个全?,然后又查看了这几年的账务……自然,在处理这些庶务的同?时,她也并未忘记三日后要去?仙客来之事。
    只是?……到?底如何才能成功勾诱男人呢?
    这个问题让尤妲窈实在是?伤透了脑筋。
    这个世上的书籍中,有教人如何考取功名的,有教人如何培育粮食的,还有教人如何建造宫殿的……便就没?有教人如何施展狐媚手段的。
    主要是?这样的事儿,尤妲窈也不知应该去?同?谁请教,忽又想起那日的恩公提起的话本子,她无奈之下,只能命阿红去?书斋中搜罗来了许多谈情说爱的话本,希望从这些书册中汲取些养分。
    终于!
    尤妲窈将那些书册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寻到?了个自觉合适的桥段!她眸光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按照书中所说的练习了起来。
    —
    —
    夜已?深了。
    月挂高空。
    在漆黑的夜色中,一辆古朴大气的车架,缓缓驶向花枝巷巷尾。
    在驶停的瞬间,车夫利落将踏凳抽出摆好,然后立即扭身伸手撩起原本垂下着的帷幔,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若已?排练过千万过。
    在垂幔撩起的瞬间,一个男人从车内踏了出来。
    英朗非凡的面庞,由黑暗中一点点显露在了月光下,他披了件黑色薄氅,领旁围了圈溜光水滑的狐毛,随着他的一举一动,颈间的狐毛顺风前后飘荡,给他通身的矜贵更添了几分俊逸。
    踏下车架后,男人阔步朝门内走去?,何嬷嬷立马迎了上来,请过安后,紧跟在他风驰电掣的脚步后,恭敬禀报道,
    “主上许久未来,此处生了些许变化。
    这空置许久,原本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踏足,可前阵子这主家?的亲戚,引来了位小娘子在此小住,说是?要学掌家?理事之道,因主上之前吩咐过,切莫插手这宅子的主家?之事,免得引人疑心,所以?老奴并未阻拦。
    这几日瞧着,那小娘子虽名声?不大好,可倒也安分守己,不像是?细作。”
    李淮泽的脚步微顿,剑眉微微蹙起。
    他常在宫外行走,为了掩人耳目,在京中各处都有方便下榻的暗所,而?小花枝巷这间宅子,因着地处闹市旁边,去?哪儿都四通八达,又闲适宜居,一直是?他除了宫外,在京中的首选,甚至在三月前,还特意命人暗中休憩了一番。
    作为帝王,专制霸道惯了,自然是?容不下此等外来侵入者的。
    可现在天色已?晚,他亦有些疲累,懒得再折腾挪去?别处。
    他微微扭头,露出冷峻的侧脸,冷声?道了句,
    “此处废了。
    过了今夜,你们再另寻隐蔽之所。”
    “是?。”
    何嬷嬷毕恭毕敬答了句。
    主院门大开,院内灯火通明?。
    与简单粗陋的院外不同?的是?,内中金碧辉煌,另有乾坤,所见之处全?都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金丝楠木,庭院门前,更是?树立了块九龙飞天的影璧用以?隔绝视线,遍地都是?奇花异草,连柱上的雕花都镶着金箔。
    乍眼一看有些浮夸。
    可在李淮泽踏入院中的刹那,有觉得这一切都与他如此契合。
    他今日跑了好几处暗桩,委实有些疲乏,入院后就朝浴房中走去?,整块白玉雕的浴池中,早就在何嬷嬷的操持下打?点妥当,蓄满了热水,正是?适合沐浴的温度,李淮泽褪尽浑身衣物,泡在水中舒心解乏。
    蓦然。
    由深幽的夜空,传来阵歌声??
    这歌声?甚至不太熟练。
    咿呀呜咽,时断时续,甚至让人听不完整歌词,略有些像鬼哭狼嚎之声?。
    能在李淮泽面前现役的歌姬,哪个不是?唱得若黄鹂,声?音婉转动人?
    他从未遭过这样的罪,也从未被人如此扰过清闲,剑眉当时就紧紧蹙起。
    ……等等。
    这歌者的声?音,他听着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何嬷嬷并未就细枝末节,而?将这位忽然住进?来的小娘子身份禀明?详细,她只说了句此人名声?不太好……
    李淮泽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在陋巷中哭得撕心裂肺的,那张梨花带雨的清艳面庞。
    茗芳院中。
    房中的圆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话本子,全?都凌乱无序散落在各处。
    尤妲窈这几日翻看钻研了一番,发现狐媚子这事儿,门槛还是?略微有些高的。
    若想要成功,除了天时地利人和,对技艺也有要求。话本中的狐媚祸水,能成功的大抵靠着两项技艺,一个是?舞,什么能身轻如燕做掌上舞,什么翻腾跳跃能冰嬉,什么腰肢柔软踩着鼓点裙摆翩跹……若说舞,慧姨娘从小也教过她些,可她早就不练,现在也已?生疏了。
    可三日后就要去?仙客来赴宴。
    现在练肯定来不及,且此次到?底,她与那赵琅分别在各自的雅阁中,这舞艺说不定也没?有能施展的余地。
    所以?只能走另一条路。
    那便是?歌。
    因着慧姨娘以?往在烟花巷柳之地呆过几年,所以?在尤妲窈儿时,也是?教过她些歌舞技艺的,她也喜欢歌唱,自小晨起时就起床开嗓,偶尔遇上家?中来个戏班台子,她亦能跟着那些个角儿咿咿呀呀唱上几句,还被班主夸过有天份。
    只是?这些都是?些在嫡母眼中上不得台面之事,后来渐渐的知事明?礼后,她唱得便少了。
    现下捡起来倒也不算难。
    三日之内,她还是?有信心将一首歌练出来的。
    练歌这事儿,宜早不宜迟。
    左右仆人们住的居所离她甚远,而?离得近的主院有不可能有人居住,所以?尤妲窈选定了一首江南小调后,也顾不上现在是?深更半夜,立马练了起来。
    只是?许久唱,嗓子有些涩,且怎么也不在调上……
    她对着谱子咿咿呀呀了一阵,忽听得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莫非何嬷嬷找她有何事么?
    她止了声?,披了件氅衣就往屋外走去?,此时婢女们已?经提前将院门打?开了。
    一个身形欣长的男人,被何嬷嬷及身后的众多仆婢们拥簇着,带着擎天的威势,昂首阔步踏入了院中。
    二人隔着院子,遥遥对视了一番。
    刚出浴匆匆赶来的男人,许是?受了寒气,将身上的薄氅紧裹了裹,忽由袖中掏出来块浅金色的巾帕,掩住抠鼻,剧烈咳嗽了起来。
    尤妲窈怔愣望着男人那张熟悉的脸。
    看着何嬷嬷埋首拱手,毕恭毕敬的模样。
    盯着他因咳嗽而?涨到?通红的英俊面庞。
    她此时将二人遇见后的所有事情,在脑中又过了一遍,尤其想起舅父楚丰强那句“若不是?熟人,岂会如此尽心尽力”的说辞,仿若醍醐灌顶,灵窍顿开。
    她一时感怀在心,鼻头一酸,由眸底涌上些晶莹来。
    对着男人的面庞,充满感激,难以?置信,又略带遗憾轻唤了声?,
    “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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