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小荷
    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 早上Anna问过陈羡,确认陈泊宁也?会到场。
    选了一上午衣服,精心?梳洗打扮, 卯足了劲要给陈泊宁留下个好印象。
    各式裙子换了又换, 总觉得哪里都不太好, Anna对中午的饭局太过上心。
    而且她晚上还有其他安排,更是要尽力完善每个细节。
    最后好不容易挑中一件白色裙子,好配她的粉珠项链,她坐在梳妆台前补口红叫两人?先下去:“我?觉得我?应该最后一个出场,给人?的影响最深, 你们觉得呢?”
    “真聪明哦, 不过你也?不要迟到太久,别让陈泊宁觉得你没礼貌。”
    闻闻边说边拉着沈恩慈往门外?走?:“我?们下去看?看?情况, 如果发消息给你, 你就快点下来。”
    Anna笑着冲她们比OK。
    到包厢时人?已经都许多了,陈泊宁还没来,沈恩慈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闻闻很会看?眼色地把她身边左右两个位置留给还没来的陈羡。
    时间差不多, 闻闻想了想还是觉得守时比压轴更重要, 于?是叫Anna下来。
    Anna下来后有个人?喊她坐过去, 她犹豫片刻走?过去, 没和闻闻坐在一起,群聊消息亮起。
    安娜娜娜:“我?身边还有一个空位,你们说陈泊宁等下会不会坐我?旁边?”
    后面跟着害羞小狗转圈表情。
    婉转多思的小女生心?态,任何细枝末节都会放在心?上。
    昨晚临时建起的三人?群聊, 沈恩慈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里面。
    莫名其妙, 却又无法推脱。
    或许还带着些打探情报的意思。
    沈恩慈想知道她们在计划什么。
    几分钟后,陈泊宁推门进包厢, 淡灰色衬衣,气质清绝利落。
    他带着一股熟悉的凛冽味道,很自然地落座沈恩慈左侧。
    正好就是Anna身边。
    Anna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眼角眉梢带着喜意,随手拈起耳边碎发。
    在她的视角,陈泊宁就是选择坐在了她身边。
    雯雯在群里发表情。
    沈恩慈看?了一眼就将手机屏幕倒扣在桌面,心?里堵闷得很。
    吃饭时大家讨论着下午去玩密室。
    恐怖向?的,沈恩慈没什么兴趣。
    陈羡表现得非常兴奋,羌城那边的密室他玩了个遍,正愁没新鲜玩意儿。
    他一边给沈恩慈夹菜,一边问她去不去。
    陈羡有意示好,但?夹的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酸甜口,沈恩慈默默把菜拨到一边。
    突然,蟹羹在眼前停下。
    沈恩慈抬眼看?去,陈泊宁纤长白皙的指节刚从玻璃圆盘放下。
    她没回答,陈羡便默认她要去了。
    他转头问陈泊宁:“哥,你和我?们一起玩吧,来都来了。”
    需要一圈人?共同动脑动手的集体项目,还被关在同一个小屋子里,当然是增进感情的最好选择。
    Anna出声:“对呀泊宁哥,和我?们一起去吧。”
    闻闻点头:“我?们都特?别想你去呢。”
    这边劝着,陈羡跟沈恩慈确认:“你等下跟着我?。”
    话赶话了,沈恩慈顾不得思考,嗯了一声。
    话音才?落。
    陈泊宁就淡声答了声好。
    密室占地六七百平,空间很大,这次玩的主题不用抽角色牌,只有单线,适合沈恩慈这种新手玩家。
    第?一个房间,推门映入眼帘一只巨大黄色气球,上面画着诡异人?脸表情,在森冷灯光下十分瘆人?。
    这里需要他们寻找钥匙,好在第?一个房间光源还算充足,大家纷纷开始翻墙倒柜。
    Anna一直就在陈泊宁身边,正要找机会上前说话时。
    陈泊宁突然随手拿起尖锐台灯扎破气球。
    砰一声,气球炸裂,钥匙落下。
    Anna也?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
    沈恩慈竟松了口气。
    第?二个房间大家找到线索前往电梯,许是程序设定,上行途中电梯剧烈晃动,灯光忽闪忽闪。
    众人?被晃得无法站稳,东歪西倒,慌乱着互相攀附。
    黑暗中,有人?稳稳握住沈恩慈的手。
    他没出声,沈恩慈反而知道是谁。
    好在陈羡面对这种情况相当有经验,几秒后他镇定下来,呼唤大家紧贴电梯墙面。
    感应装置生效,电梯恢复平稳运行,叮咚一声开门。
    第?三个房间,仍只有微弱光线,空荡荡的房间里有一张红色破败沙发。
    面面相觑之际上方响起令人?心?悸的八音盒声。
    凄婉节拍,聚光灯忽然亮起,穿带血天鹅裙的芭蕾舞者带灯下哀伤地垂目。
    她手里拿着一张卡片,正是进入下一个房间需要的通行卡。
    大家需要拿着在上一个房间里获取的信物一一去找芭蕾舞者NPC回答问题。
    黑暗中,只有聚光灯一处的光源,众人?凑在一起紧张看?代表去NPC面前回答问题。
    有人?过去了。
    沈恩慈和两个女孩站在一起。
    突然Anna尖叫一声跳到陈泊宁身边,惊呼:“有人?摸我?后背!这房间里还有其他NPC!”
    她越靠越近,陈泊宁却始终与她保持恰当距离。
    Anna不自讨没趣,回到女孩子中,低声道:“有分寸感,还不错。”
    说话间,有人?回答出了芭蕾舞者的问题得到通行卡。
    雀跃之际,沈恩慈也?觉得背上凉飕飕,她回头一看?,一个面具男站在她面前,咧嘴对她笑。
    吓得沈恩慈踉跄两步,差点从沙发上翻过去。
    有人?抓稳她手臂。
    陈泊宁不动声色,沉声叮嘱她小心?。
    这举动离得近的人?都看?到了,如此区别对待。
    沈恩慈都有点心?虚的时候,Anna却大加赞许:“对外?人?疏离有礼,对弟妹爱护照顾。”
    “更喜欢了!”
    “……”
    心?中醋意越来越甚,沈恩慈没再说话,觉得自己很别扭。
    明明是她决定要让所有事?重回正轨,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最后一个房间需要有人?上台弹钢琴拖住NPC,在场会弹钢琴的人?不少?,但?敢当着手持电锯的NPC面前弹的人?几乎没有。
    “你们去找钥匙。”
    陈泊宁蓦然口头,随后坐到钢琴前。
    莹莹白光落到他身上。
    没曲谱,玩家随意发挥即可,设置初衷应该是为了避免有不会弹钢琴的玩家,上前随便乱点也?是没有问题的。
    散漫琴音奔腾颤动。
    熟悉又遥远。
    听到后半段沈恩慈几乎是愣在原地。
    调子跨过群山万壑,穿越几年的时光终于?稳稳落地。
    她的资助人?寄来的包裹里曾经夹杂过一张曲谱。
    独一无二。
    从未对外?公布过的。
    他发来过曲调,难熬的瞬间沈恩慈听过千千万万遍。
    可来学校的投资人?分明是个姐姐。
    沈恩慈心?中好多问题此时淤积在一起,好多难以想通的巧合在这瞬间迎刃而解。
    她隐于?暗光中抬头望台上的陈泊宁,曲调从一开始的平缓稳当变得逐渐峻岭,像持续的大雨,愈下愈甚。
    浓稠绵密,连绵不绝。
    沈恩慈心?如鼓击,呼吸艰难。
    她早该想到的。
    从密室出来,Anna大胆约陈泊宁晚点去荷塘划船。
    她心?中忐忑,本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想着陈泊宁明天就会离开山庄,怕之后再没机会见面,于?是只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表明心?意。
    却不想陈泊宁会答应。
    晚上八点,莲湖亭见。
    Anna惊喜万分,晚饭都没吃多少?就回房间换衣服做准备了。
    为这次邀约,Anna包下全湖船筏,单留她和陈泊宁要乘坐的那只,只为不被人?打扰。
    七点半,沈恩慈出现在莲湖亭,她知道陈泊宁一定会早到。
    从背后推他上船,沈恩慈解开牵引绳用力搅动木桨,小船摇摇晃晃驶向?莲塘中央。
    她小时候生活的小巷靠近大河,居民有时过河需要划船,这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二十分钟后小船晃悠至荷塘中心?,晚暮已至,淡漠光线中莲塘绿浪蒸腾的氤氲似乎雾气,淡淡一层,清滢朦胧。
    一路上陈泊宁都没说话,看?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沈恩慈最烦他这副什么事?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她才?刚皱眉,陈泊宁就主动贴近她,语气竟有几分讨好:“小荷,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
    “是我?做错了。”
    明明沈恩慈对他也?有所隐瞒,可以扯平的事?他却率先把罪责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我?应该早一点跟你坦白。”
    莲叶生长极其茂密旺盛,足以将将整个船只演掩于?叶片之下。
    微热的风拂过,叶片追逐碰撞发出簌簌声。
    陈泊宁敛目低言:“这些年资助你的人?是我?,你每年的成绩,照片,我?都有收到。”
    极尽坦诚。
    沈恩慈脑里轰鸣声起,尖锐收尾后她连呼吸都有些不稳,有好多问题,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她好像一个被吹得鼓得不能再鼓的气球被人?用针戳皮,瞬间泄了气。
    “为什么?”
    她颤声问:“为什么这么多年,一个电话有没有?”
    她怨陈泊宁不辞而别的气恼早在陈泊宁离开的第?一年烟消云散。
    归根结底,她记恨的是为什么多年来,陈泊宁杳无音讯,连个电话都不曾打来。
    那时她洗一天碗才?十几二十块钱,沈恩慈舍不得花一块钱坐车回家,却愿意在每周五下午在巷口小卖部花两块钱打电话给陈泊宁。
    忙音忙音还是忙音。
    整整两年,忙音变成空号,沈恩慈终于?放弃。
    “我?和妈妈都很想你。”
    她掩面落泪,“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
    思念堆积成怨念。
    “我?不能。”
    陈泊宁淡声开口:“陈置绝不会允许我?有这种没断的关系。”
    不能与她们联系。
    甚至连资助她都要掺进其他人?扰乱视线。
    “现在呢?”
    沈恩慈问他,“你不怕陈叔叔了?”
    陈泊宁冷声:“他现在说不上话。”
    “小荷,”陈泊宁抬头看?她,“当初离开是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下定决定与沈恩慈坦白:“必须有人?对我?妈妈的死负责。”
    沈恩慈蓦然想起之前在海岛时,陈羡爷爷跟徐妍的对话,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
    “对不起。”
    陈泊宁靠她愈近,再次解释:“之前假装没认出你,是想让你准备好再主动告诉我?的,没想到会让你觉得难堪。”
    主动承认和被拆穿完全为两码事?。
    沈恩慈原本就是被拆穿觉得成了笑话,一时下不来台才?恼羞成怒大发脾气。
    陈泊宁没跟她争谁是谁非,认错态度实在良好。
    如今台阶递到跟前,沈恩慈想顺坡而下,有些别扭,就又问他:“既然现在可以说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资助人?是你?”
    “我?以为…你还喜欢陆亘,不希望用这些附加信息干扰你的选择。”
    苏京粤常教导他的那几句箴言。
    爱是恒久忍耐。
    爱是不嫉妒。
    他虔诚奉行,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好,沈恩慈总会回到他身边。
    理论和实践最终相悖。
    有青蛙从莲叶上一跃而下,扑通溅起水珠。
    晶莹透亮。
    升起,落下。
    陈泊宁微微偏头与沈恩慈额角相抵。
    “可是小荷,爱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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