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水塘
“筠哥哥——你们欺负人!”
邹霜桥听了崔植筠的话气得直跺脚, 她从不相信世间能有这样的男人。可望着崔植筠那张决绝的脸,邹霜桥竟生出几分欢喜,别瞧崔植筠看不上她, 但她却愈发欣赏这样的郎君了。
转眸见自己的娇柔, 引不起眼前人的怜悯,邹霜桥便换了副嘴脸。她说:“筠哥哥这般对待客人, 就不怕我去跟老太太告状?到时候受责罚的,恐就是二少夫人了。”
邹霜桥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她以为这么说,他们就会怕了?
此番若真是闹到老太太那, 老太太难不成还会为个想来巴结伯府做妾的女人, 去得罪老国舅?
老太太是老了,又不是傻了。
这连头脑简单, 四肢发达的崔植简, 都明白的道理,邹霜桥竟还好意思拿出来威胁。真是好笑。可崔植筠自觉有保护太史筝的能力, 才会如此处之泰然。
他欲开口反驳。
身后崔植简那直性子领着仓夷几步到了棚下, 瞧他随手将邹霜桥来时搁在一旁的雨伞, 塞进她怀里,便抢在崔植筠之前出言挤兑道:“植松小姨, 我瞧你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老二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你听不明白?行了行了,要告状你也得先离了这儿往福寿阁去, 瞧着你得快点了,中午老太太要小憩。你可别不赶巧。”
邹霜桥的情绪被打断, 一脸茫然站着。
她疑惑这伯府的人怎都不按常理出牌?到底是他们有问题,还是自己有问题……
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崔植简瞧眼前人没反应, 立刻瞪了眼,“愣着作甚,去啊——”
邹霜桥猛然回过神,被崔植简那横眉怒目的样子给震住。她是二话没说转身朝着院门的防线慌忙奔逃。
崔植简望着邹霜桥消失的背影,总算是松了口气,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这姑奶奶可算走了…我一听她张口说话就难受。怪我还以为她那舌头真有什么问题,你们说她说话怎么这个劲?她自己就不难受吗?”
跟着察觉身后无人附和,崔植简僵着脖子转过头。
他有种不详的预感。
直到瞧见身后那一个个大为震惊的表情,崔植简不禁自我怀疑,他不问别人,只问仓夷:“媳妇,你们这都是怎的?怎么全都不说话?难不成…是我又多嘴了?还是说,我理解错老二的意思了?”
仓夷摇摇头,她没觉得大郎有错。
她只是觉得他自从被太史筝“点化”后,有点太不一样了……
可筝却抱着措措,欲出又止,“大哥,您没理解错二郎的意思。只是有没有可能……那油伞是我们家的。”
此话一出,鸦默雀静。
“……”
崔植简陷入沉思,他悄悄转了身。
崔植简开口刚说了句:“那为兄去给你们追回来。”就被仓夷一把给拽了回来。
这会儿仓夷也顾不上怕狗,她扯着崔植简的衣袖劝道:“崔大郎,算了吧。你别再给人家吓着。咱屋里有伞,回头给筝他们添上一把就好。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叫人帮着支灶台,瞧着屋里的面也该发好了,我要与筝开始忙活了。”
媳妇发话,崔植简便停了准备疾行的脚步,轻轻应了声:“好嘞。”
筝却赶忙接话说:“嫂嫂,没事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一把伞而已,无妨的。若是不够,我到时候再回我家拿。”
仓夷笑着摆摆手,她道:“屋里就有现成的,何故再回家那么麻烦?你别担心我们不够,若是真不够了,到时候大郎上值就叫他淋着去——谁叫他没心没肺地手快。”
“啊?”崔植简蹙了眉,“我又不是故意…”
这可真是亲媳妇!
仓夷没作搭理,她转头松开崔植简,来到筝面前关心道:“筝,我问你这邹家娘子,这时候被老太太请来……该不会真是为了上回那事来的?还有…她姐俩不会是相中二郎了吧?”
仓夷难得主动打听。
可仓夷却不是好事,她不过是关心小两口罢了。
哪知,崔植简这货在旁隐约偷听见几句,开口就问:“上回的事?什么事?”
“就是快雪宴,三姑奶奶不是提了纳妾的事?”仓夷转眸回了她家那憨憨的夫,崔植简点头说记得有这么回事,仓夷便又言,“所以,邹家娘子瞧着便是为这事来的,她大抵是看上……”
仓夷话说一半。
崔植简却异想天开地打断了她的话,“看上?看上谁?她不会看上我吧——”
“……”
崔植筠这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
他总算知道崔植简这么多年为什么总也不受父亲待见,有时候瞧大哥确实叫人着急。
崔植筠默然牵起太史筝的手,朝火炉边添柴而去。
彼时,只剩下仓夷站在崔植简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用着依旧温柔的语气,与之相告道:“大郎,你还是把心放肚子里。这辈子能看上你的,也只有我了。”
小花园里,邹霜桥抱着油伞羞愤走在水塘边。她在停顿后,垂眸望向水塘里倒影出的娇媚面庞,委屈骂道:“该死的崔家二郎,竟然瞧不上我,他家那个哪能及我一半?我瞧他真是瞎了眼!”
邹霜桥孤芳自赏。
说着起了急,抬脚便往旁边的树上踹。
可口上无德,是要倒霉的。
只瞧雨后的水塘边泥土湿润,邹霜桥动作太大,一个步子没站稳,脚底打滑重重摔在了地上。她哎呦了声:“今天怎么这么倒霉!都是叫他们害的,我跟他们没完——”
邹霜桥的动静震天。
惹得远处正在小道上路过的崔植筹愣了一下,转头跟身边的崔植林说:“堂哥哥,是打雷了吗!?”
崔植林这会儿被他这堂弟死拽着衣裳前行,就没差给他的袖子拽了去。所以,他也只顾搂着自己的衣裳,根本没空去管什么响动,“我说筹儿,我这刚下值二话没说就被你拽到这儿,你倒是先告诉堂哥我,堂弟媳妇到底是哪的毛病。也好叫堂哥有个准备。还有你快把手放开,再这么拽下去,堂哥明日上值可怎么办?”
崔植筹闻言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他只急着往前走,“堂哥哥,明月今儿一会说看见我恶心想吐,一会儿说看见我头疼。哎呀,我也不知她到底是哪出了问题。您还是快些跟我走吧。”
“堂哥哥的医术高明,您一看肯定就知道明月这是哪的毛病——”
“啊,啊?”
崔植林听了这话约摸着怎么都不对劲……
可既然堂弟有求,都是自家人,他随着去看看也无妨。
只是等二人路过那熟悉的水塘边,邹霜桥蹲坐在地上楚楚可怜的身影,不由得吸引了崔植林的注意。他没打招呼,抬脚就要上前查看,却被崔植筹一把拽住质问:“唉,堂哥哥要往哪去?”
崔植林指了指水塘那边,“筹儿你瞧,那边地上好像有人摔了。咱们过去看看。”
崔植筹闻言朝那边望了望,可他似乎觉得自家的事,更紧急些,“堂哥哥,莫管莫管。弟弟这边都火烧眉毛了。哪里还能管那么多?还是我家明月要紧,咱们府里使人多,一会儿就会有人去问她的。你瞧她不还能动吗?没事的,堂哥哥莫要操心,您就速速随我到银杏阁去!”
可崔植林是个心软的。
他能在金明池边搭救素味平生的县主,便也不会碰上有人摔跤而见死不救。且瞧崔植林一把甩开崔植筹的手臂,边向前边好声道:“筹儿,弟媳那边耽误不了事。这头我就去看看,去看看。”
崔植筹知道他这堂哥心善,自己虽是心急,却还是妥协了句:“那好,只看一眼——”
崔植林闻言摆摆手,表示知晓。
水塘边,邹霜桥生着闷气还未起身,却听见有个温和的声音朝她问:“娘子是摔倒了吗?可有事?需要扶你起来吗?”
邹霜桥没抬头。
她心下正烦,不想跟任何人搭话,便没好气地说:“用不着……”
谁知,这边正说着,崔植筹便从远处走来,大喊道:“堂哥哥,不是说好就看一眼!看够了吗?”
“她是不是没事,咱们走吧。”
堂哥哥?
邹霜桥的小算盘开始嗒嗒作响。
这听上去不是个使人,那这人是……蓦然抬眸,崔植林那张清秀的脸落进眼中。邹霜桥惊讶之余,那态度说变就变,只闻她朱唇微动,委屈巴巴地唤了声:“林哥哥,奴家有事~”
崔植林看着邹霜桥,下意识叹了句:“邹家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崔植筹一头雾水看着岸边的人,心急如焚。
不是,这俩认识?怎么还聊上了!
邹霜桥却乘胜追击,轻轻撩了撩裙边,带着哭腔跟崔植林诉苦道:“林哥哥,奴家适才在这儿正走着,不知是不是雨天太滑,就在这儿摔了一跤。等奴家再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今日还好是碰见林哥哥,不然奴家真不知该怎么办……林哥哥,真是奴家的救星。”
崔植林一听这话,瞬间心软,甚是相信眼前人,“原是如此,那邹家妹妹别动。叫我来给你瞧瞧,若伤及筋骨,可不是太好。”
崔植林说着伸手就要去查看邹霜桥的伤势。
崔植筹一看这还得了,若是现在堂哥给她看了,得忙活到什么时候?自家媳妇怎么办?凡是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他便拦住了崔植林,“堂哥哥,不是说好要去给明月看吗?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刚才分明看见她动了,怎么一到这儿就变成动不了了?她这不说谎吗!不行,堂哥哥,你快跟我走。”
崔植筹执拗,
他又拽起了崔植林。
邹霜桥见状以退为进,装起善解人意,“啊?林哥哥,您还有要事?那您千万莫要因为奴家耽搁。这位郎君说得对,奴家无事,奴家是骗您的。您瞧,奴家还能动呢…”
“林哥哥,不必为我操心……”
“哈!堂哥哥听见了吧,她自己说的能动。”
可崔植筹哪里斗得过邹霜桥?
只瞧说话间,邹霜桥假意撑地起身,却又哎呦一声装作疼痛无力朝地面摔去。就是这一摔,邹霜桥摔得崔植林于心不忍,他竟转头呵斥崔植筹了句:“筹儿,你看邹家妹妹人都这样了!你怎能如此冷眼旁观,甚至污蔑别人说谎——大伯平日教你的仁义道德,你都学到了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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