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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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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引金殿, 和光同尘。

    景灵西宫宛若与世隔绝,分毫不见门楼外的热闹人间。

    大抵是这里的粉墙太高,太史筝抬眼时, 殿内的光影有些黯淡。她捧着那束圣人生前最爱的寿客, 站在她的画像前,一言不发。她在等待, 等待来人走到她的身边。

    崔植筠在太史筝开口后明了,原她此行的目的, 是带他与故人相见。

    他跨进了殿门,瞧见了画上的人。

    只见那画中是九龙九凤的冠, 蓝红相衬的服, 披着锦绣的椅上,坐着位面贴珠钿的人, 那人雍容端方, 眼神中亦是带着悲悯众生的情。这便是章帝的发妻,贤明德惠, 大慈大悲的顺和皇后。

    这是崔植筠生平第一次见到顺和皇后的模样。

    往前, 崔植筠对她的印象, 也只是在世人的口口相传中。直到此时相见,他才领悟到何为菩萨相。

    太史筝没有回眸, 她静静地看着圣人。

    她或许有些遗憾, 她遗憾圣人没能看到自己嫁人的那天,也没能像母亲那样亲手为她系上佩巾。可人生遗憾常有, 筝也该学会释然。至少,此刻在她身边的崔植筠, 还不算赖。

    太史筝默然抱着新鲜的花束,走向了供奉的条案。

    她小心翼翼将油纸脱去, 恭敬地将鲜花插进青釉的花瓶,这才沉声同圣人念道:“圣人,小筝有很久没来看您了,您最近还好吗?您知道吗?小筝成亲了,不再是小孩子了。也不会再让圣人和官家担心了。”

    “您会为我感到高兴吧。”

    “还有……这些寿客菊是我们一块为您挑选的。我记得从前您总爱在坤宁殿的窗台上搁上一盆这样土栽的菊花,您说菊乃君子之品,清净高洁。所以,我想圣人一定会喜欢。”

    话音落去,一簇簇艳丽的菊,装满淡雅的花瓶。

    高殿里总算多了几分生气。

    太史筝坦然拿起像前三炷香,转眸看了眼崔植筠,她转过头就要把这人介绍给圣人听。

    “圣人,这便是我择的新婿,平康伯府家长房的二郎君。您给打眼瞧瞧?是否还满意?这可是阿爹心心念念的书香门第,他总说咱家都是粗人,也该改改脾性。可我跟他说,圣人您不是咱们中的文人雅士吗?阿爹却说咱家八百年再出不来一个你。”

    一笑嗤然。

    太史筝引燃手中香,就如从前在圣人跟前般,与之平淡地聊聊天,“我本想在回门那日领他前来拜见,谁知半路出了岔子,一直耽搁到了今天。您啊,可别怪罪。”

    崔植筠注目于她的身影。

    这是自他们相见开始,与崔植筠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太史筝。眼前人此时在顺和皇后画像下的谈吐与姿态,更像是黄门口中所称呼的小殿下,而非自信烂漫的太史筝。

    看来,他们之间需要了解的还有很多。

    可人生漫漫,倘若携手白发,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太史筝那端无言举香抬过头顶,将交叠的拇指搁在眉心。那带着檀香味道的瑞烟,袅袅升腾,向上盘旋。沟通起天地与神明,她想圣人一定能收到来自高殿之下,她那虔诚的祈愿。

    无论将来如何,愿圣人保佑我们永远澄明。

    不是白首不相离的俗套约定,太史筝那日在水塘边的问话,也只是随意试探崔植筠。其实她只愿二人能永远守护住自己的本心。这便是比白头偕老,还要难上千百倍的事。

    “郎君,你也来给……”

    太史筝将香埋进小炉,可不等她将话说完。

    崔植筠便识礼地拿起了桌案上的檀香,他是该见一见这家中的长辈。君子正身,崔植筠举手投足都是那般优雅得体。太史筝在旁看得入迷,她本还担心他会抗拒到这儿来随她祭拜。

    但见崔植筠这么主动,她也就放下心来。

    待到奉香归位,崔植筠竟退后跪在蒲团,如同侍奉家中长辈那样叩首跪拜。他道:“侄婿崔植筠,叩见圣人。初次见面晚辈匆忙未备祭礼供奉,还望圣人恕罪。下次与妻前来,定当赔罪。”

    嘿,没想到…这人还挺会来事~

    这次换太史筝微笑着望向他的背脊,起身时挺拔,躬身时谦逊。

    若问平淡的幸福该是何种模样?

    筝可能会答,就是他在自家人面前维护你,在你家人面前尊重你。

    随之抚裙,太史筝选择与崔植筠一同跪下。

    往前,圣人最讨厌这些君臣跪拜,她说自己不是神,又何故前来拜我?所以,在那之后无论是谁见了她,都会被免去这些繁琐礼仪,只余下一些简单的问候足矣。可筝却说她体恤百姓,心系苍生,就是慈悲的神。

    但圣人却总答曰自己还差很多。

    只是今天不一样,崔植筠与太史筝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诚心,所以圣人应是不会再抗拒。

    崔植筠转眸看向身边人。

    这时间天光洒落进来,光照中的尘埃飘散在大殿之中,他看见太史筝白皙的脸蛋,透着粉嫩的颜色。他好似很少这样关注起她的脸。有一瞬,崔植筠觉得她与那画中人甚有几分相像。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

    太史筝跪拜起身,察觉到崔植筠在看她,便笑着直视起他的目光,“难不成,你今天是打算和我一直跪在这儿吗?你愿意,我估计圣人还不愿意呢——”

    “没什么,起来吧。”崔植筠没有多言,挽起了她的手臂。

    太史筝却噘嘴抱怨了句:“欸,我自己来,你可别让我在圣人面前丢脸!”

    “不会了。”崔植筠摇摇头,没去松开太史筝。

    他怎么也不至于在圣人面前造次。

    起身抖了抖褶皱的裙摆,太史筝最后拱手拜别,“圣人,立冬将至,望您万事安宁。我与新婿不多叨扰,这就走了。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崔植筠妻唱夫随道是:“侄婿告辞。”

    短暂的停留,小两口恐惊扰圣人,便在行礼拜见后退出了高殿。

    彼时,一阵和煦的风穿堂而过,吹起一片清雅的黄色花瓣,自内而外落去崔植筠的幞头,叫太史筝不经意抬头瞥见,拽住了他的衣袖,“等等,别动。你将头低些。”

    “怎么?”崔植筠跨门的脚落在殿外。

    太史筝踮脚去捻崔植筠幞头上的落花,崔植筠不解,却还是为她低了低头。随后将黄色花瓣接入掌心,太史筝嫣然笑起,她缓缓张开掌心,风又带着花瓣飞去种满莲蓬的沟渠。

    她道:“圣人,满意了。”

    “满意什么?”崔植筠仍是不知所云。

    太史筝却恍惚回眸望向画中人悲悯的目光,这一瞬间,姑侄俩隔着那年坤宁殿的高门,遥遥相望。只是殿内人仍是旧时绫罗绸缎,而太史筝却已卸下满头金钗,走向了不同的未来。

    圣人啊,

    她满意我嫁给你了。

    “没什么。”太史筝转过头,圣人消失不见。崔植筠问她,“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去怀庆坊了?”

    筝望着午后的天应了声:“不急,陪我在廊下坐坐吧。”

    只瞧崔植筠还未应声,她便在殿外的廊前席地而坐,两条腿耷拉在了外边。

    看人愣在原地,筝拍了拍身边的木地板说:“做事情要不紧不慢,爹不会因为你不去赔罪就恼怪的。莫急,莫急。今天天气这么好,最适合发呆了。快来,坐会儿。这景灵宫的角角缝缝,每天都被人擦得干干净净,你瞧,这一点灰也没有。不脏的。”

    崔植筠是有些洁癖,可陪她坐会儿也无妨。

    只是他从未有过一日像她这般松弛散漫,好似从出生起,崔植筠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随心所欲这词,对他来说未免有些遥远。就好像稍微的放松,就是无可饶恕。

    稍有不甚,便会被崔寓视作无用的废物。

    可等到崔植筠真的坐在太史筝身边,廊下的风抚摸上他的脸,周遭的一切都是安静温柔,光也不会太过刺眼。崔植筠才恍惚发现,人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感到紧绷,相反却会获得了一种自得的悠然……

    他再回望去太史筝。

    身边人双手撑着地面,两条腿摇摇晃晃,昂起的脑袋,闭起的双眼直面向太阳。享受着自然赋予她的温暖。她是如此的放松,是不同于崔植筠的“贪求”。

    太史筝的眼仍闭着,可她轻轻唤了声:“二郎。”

    “嗯?”崔植筠垂眸看向殿前的沟渠,他觉得太史筝有话要说。

    阵阵暖意落在身上,太史筝得到回应开口问他,“我发觉你和圣人很像,一样的不敢放松。虽是看起来清雅淡泊,却活得太过克己复礼,有道是厚德载物,可我却觉得你们这样太累。”

    一语道破,

    太史筝虽心大,却什么都看得出来。

    崔植筠没接腔,他的沉默是在思考如何答复。这对于他来说是道无解的难题。

    筝却睁开双眼,明暗的光影在她眼中交替,她说:“当然我不是叫你跟他们那样自私自利,只是多关注些自己总没错。往后咱俩在一起的时候,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咱也不是外人。”

    再想起那日崔植筠中毒后狂野的模样,太史筝就忍不住的发笑。

    她觉得,那样的崔植筠除了“霸道”些,也没什么不好。

    崔植筠却疑惑着回过头,“想怎样?就怎样?”

    他能怎样?

    “嗯。”筝点点头,又言,“郎君知道爹为什么七年前好好的,突然就解甲归了田?”

    崔植筠摇摇头。

    筝没急着开口,她慢慢将腿从廊外收去,又屈膝背靠在崔植筠身上,这才开口道:“因为操劳多年的圣人走了,爹突然觉得为朝廷卖命卖了那么多年,还没为自己活过,怎么就快看到头了?所以他就把一切给大哥托付好后,从渭州回到了京城。只是……我真没想到,爹此生最大的梦想,竟然是做个厨子——”

    筝轻笑,有很多事从前她想不明白,如今却已看清许多。

    而崔植筠与人相靠廊下,依旧没有说话。彼此依偎的感觉,很奇妙,他在做一个倾听者。

    直到,崔植筠望见远处庭松下出现的明烈少年,兴许是那人站在背阴,叫崔植筠看不清。他才同太史筝说了句:“夫人瞧,那边是不是站着个人?”

    太史筝仰面靠着崔植筠的肩,漫不经心地回眸。

    只一眼,虽然瞧不清那人的脸,筝却也能认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她惊讶地唤了句:“十哥?!”

    庭松之下,

    齐鲤元听见这声十哥,置之不理。

    他只一味地握紧拳头,怒视起远处亲昵的小两口。

    崔——植——筠——

    你们才认识几日?你快给我从筝身上移开!!!

    崔植筠无解而望,他以为这人是太史筝叫来的,便道:“十哥?夫人今日还叫了别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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