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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星星也不过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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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四灵教中,死亡并不少见,有教徒在搜寻物资中死去,有教徒在祭品仪式中死去,有教徒遭遇意外死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片大森林,那么死亡就是雨后从各处冒出来的菌菇,五颜六色,绚烂夺目,散发出馥郁的香气,这香气还带着些许腐败的气味。如同热带水果在临近腐烂时才最诱人,此刻,死亡对众多人来说,就是有毒的果子,是通往无忧无虑的捷径,但也是无可复加的黑暗。

    四灵教内,不,是所有的幸存者,对死亡都抱持一种微妙的态度。

    董婆婆的死,可以说是为四灵教殉教。她的死在这里刮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据说,一只蝴蝶的振翅就能在大洋彼岸掀起一场风波,郑宏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董婆婆的死了。

    因此,董婆婆死后的第三天上午,我们就接到通知,下午三点要召开集体大会,除去已经外出的,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四灵教高层十分重视这个会议。

    到了二点半,就有人敲着不锈钢面盆,发出刺耳的咣咣声,到每个楼层喊人。

    我和唐玄鸣等人准时到了会场。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我们混在人群中,找了个靠后的位置。

    三点到了,但郑宏颖迟迟未来,大会主持者也只是让我们继续等待。

    这也算是国内特色了,上面说三点半开会,下面传话的总会把时间往前挪,生怕领导来了,下面人没到齐,让人难堪,结果一级级传下去,时间越提越早,下面的人浪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我们正无聊着,突然,人群中有人提议道:“我们来唱个歌吧。”

    我还在心里嘀咕,这有什么好唱的,真唱了不就和精神病一样了吗?

    结果还真有人赞同,众人唱起了一首四灵教改编的赞歌。

    最后审判,使我敬畏;我罪深重,迷途忘归;

    四灵仁慈,如此恩典;何等甘甜,使我心安;

    前我茫茫,即蒙恩惠……

    “唱这种改编的歌不会出问题吗,难道没有人抗议?”我问道。

    唐玄鸣向我解释道:“没有,郑宏颖说原来世界上的宗教都没有错,神是万能的,不过在传播和理解的过程中,各个文明做出了自己的阐释。他现在不过是取各个宗教精华的部分来侍奉神灵。有这个借口,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拿这些东西用了。”

    “不过会有这么多人跟着唱,还是出乎我的意料。”蒙和平不由得说道,“看来找队友这种事情真要小心。”

    “嘘,小心一点,郑宏颖来了。”唐玄鸣提醒我们。

    郑宏颖就在歌声中步入了会场。看起来,他对教徒自发唱歌的事情很满意。

    “我很高兴,大家都没有被近来的灾难所打倒。这是一件好事。”郑宏颖做了简短的开场白,“我常对你们说,今天我们已经到了谷底,之后的每一天都有进步。但不得不承认,我失信了,因为已经有很多个‘今天’都让我们以为是谷底了,就像前天。”

    郑宏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谈起了董婆婆的死。他的话很多,时而谈到董婆婆的生平事迹,时而谈及教义,对教徒展开洗脑。两个小时的大会最紧要的只有几段话。

    郑宏颖说,生命是神创造的,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不能因为遇到困难或者磨难就绝望,绝望是对神失去信心和希望,经不起考验就绝望,是不相信神,是罪。末日之时,所有人本都该被送去审判,是四灵庇佑了幸存者。他们的生命归入四灵的名下,活着也不再是自己活着,是和四灵、和为此而死的祭品兄弟一起活着,要相信活着就能遇到生命中的美好,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懑而不珍惜生命。我们的生存就是我们的选择,神宽宏大量,体恤了我们的软弱,我们又为何要首鼠两端,既损害了自己,又惹他人生厌。教义上没有说教徒能用自杀的方式殉道。

    “能相信他的鬼话吗?”蒙和平说道,“这和他一直以来害人的做法不符啊。”

    “不能。四灵教出了事,他在安抚人心罢了。”我说道。

    唐玄鸣说道:“晓楠说得对。说白了很简单,郑宏颖就是让大家放心,董婆婆自杀只是孤例。他虽然以人为祭品,但绝对不会滥杀无辜,人啊,总是短视的。”

    据说,猴脑是道难得的美食,四川多猴,川中巨富会饲养猴子,用猴脑待客。猴子作为次灵,在诸多生灵中最似人,它们在牢笼之中,渐渐明白自己的结局。每当厨子抓猴,猴群总会推出一只猴子,剩下的猴子逃过一劫,继续在笼中玩闹。这和四灵教内的情况微妙地相似,如果有一天,厨子不只抓一只猴子,而是要把所有猴子都赶尽杀绝,那么猴子们也只能拼死一搏。

    “教徒觉得四灵教不像某些邪教那样逼人去死或者骗人去死,教徒大概率能活下去,就不会多生事端。这样一来,四灵教就不会遭到破坏,郑宏颖又能收割教徒的好感,让他有更多时间来洗脑教徒。”唐玄鸣说道。

    除了我们这些人私下的猜测和抨击,大会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平安结束,郑宏颖依旧在台上光芒万丈,俨然一副救世主的模样。

    边上的人听到我们对郑宏颖的攻击,可能觉得不过是无知的野狗朝着太阳狂吠,无论野狗如何叫唤,都影响不了太阳的万丈光芒。

    归根结底,我们还是处于弱势。

    散会后,教徒们三三两两地离去。

    蒙和平和唐玄鸣有事先走了,留下我和庄晓蝶混在人群中。

    当我想要离去时,庄晓蝶突然叫住了我。

    “你就想这样一直不和我说话吗?”

    “我和你说过话。”

    在讨论案情时,我和庄晓蝶说过话。

    “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那个。”她看起来有些生气了。

    我懦弱地保持着沉默。

    “你为什么不安慰我一下,许大禹死了,我为数不多的朋友又死了一个。”

    “何莫也死了……”

    “你非得在这方面和我比较吗?”

    “对不起。”我有些浮躁,也有些口不择言。

    庄晓蝶转过身想要离开,我的失言让我再一次错过了与她和解的机会。

    我想追上去,但犹豫之间,庄晓蝶已经离开了。

    后来,唐玄鸣和蒙和平知道我和庄晓蝶又不欢而散,都有些遗憾,又数落了我一顿。

    ——这两个家伙管得有些宽。

    但是末世的生活还得继续,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几个人的爱恨纠葛而停下。在忙碌的工作之外,我们还是继续着调查。

    我甚至养成了休息时去几个案发现场看看的习惯。

    祭品小伙的房间已经挪作他用,暂时成为杂物间。

    如果时间充裕,我甚至会让车队带我到钱塘江边上看看何莫溺亡的地方,在钱塘江奔流不息的潮水前,我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风声和水声对我而言就像咖啡和茶,能帮助我保持清醒。

    我列出一些疑点,顺着走下去,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结果,比如,我们从许大禹房间赶往蒙和平房间时曾数错了房间。我想过是不是四灵教的人在楼层上动了手脚,许大禹的房间不是原来的房间,四灵教在中途就闯了进去,强行杀死了许大禹,又在另一楼层,比如十七楼,将同个位置的房间布置得和十八楼一模一样,他们把许大禹的尸体装进去,最后打开这个房间。但这存在问题,电梯的楼层显示应该不会变,据我所知,调试电梯需要专业知识,四灵教内应该没有能让电梯到达十七楼却显示十八楼的人。而且由于四灵教所在的酒店楼层高,大家都习惯坐电梯,楼层显示有问题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最重要的是,我们三个人轮流守在房间外,就算偶有打盹,也不可能忽视换房间这种大动作……

    但来回巡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就在董婆婆的房间内,我找到了新的线索。

    在董婆婆床头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里,我找到了一把黑剪刀,上面残留着胶带的黏性物质。董婆婆平时可能用它剪过胶带,但除了黑剪刀,外面还有一把红剪刀,红剪刀上的黏性物质远比黑剪刀少。一般来说,有了专门剪胶带的剪刀就不会动用其他剪刀了,因为沾上黏性物质很难清理,凶手可能没发现抽屉里还有一把剪刀,所以用了新的。

    这进一步表明,董婆婆是被人谋杀的。

    我拿起董婆婆房内的电话,打给了唐玄鸣。

    关于这点,我之前可能忘了说——由于基站报废了,手机确实没法用了,但酒店内部的电话网还可以使用,只要不断电、程控设备不出故障。

    基本上每个房间都用固定电话,电话号码一般为房间号。

    唐玄鸣大概不在房间,没有接电话。

    因为这事不急,我放下电话准备离开,就在我刚要跨出房门那一刻,铃铃铃……电话响了。电话铃声在我耳内炸响——我听到的不是独立的铃声,而是重叠的铃声,如同回音一般。我重新走回房内,仔细聆听,确认另一个铃声来自隔壁——许大禹死去的房间。

    这有些古怪。

    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我怕对方挂了电话,于是赶紧拿起了听筒。

    “喂,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里面传出了唐玄鸣的声音。

    “是我,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唐玄鸣回答道:“刚才上厕所没来得及接。”

    我必须排除两台电话恰好一起来电的可能性。

    “你再给我打个电话过来。”我说道。

    “怎么了?”唐玄鸣问道。

    “先按我说的做,我要确认一件事。”

    我挂断了电话,没一会儿,唐玄鸣又打过来了。

    我一个激灵,这次也是两个房间的电话一起响了。我离开董婆婆的房间,跑到隔壁拿起话筒。

    “喂?”

    “好了,现在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唐玄鸣说道。

    “我发现了两件事。”我说道。

    剪刀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简单提了一下。第二件事才是重要,刚才的电话已经证明了这两个房间共用一个号码,在酒店中,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两间房是互通的,它们很有可能是同一套房中的两间,郑宏颖让人隔开了房间,其中一间让自己的忠实教徒居住,另一间留作日后的祭祀场所。这中间可能有一条被我们忽视了的暗道。

    唐玄鸣听后,立即跑到了我这边。

    他和我再一次仔细检查了房间,但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之前有,仪式结束后,董婆婆他们就把暗道给封死了?”

    唐玄鸣无奈地说道:“问题一定在其他地方。就算事后封死,一定也会留下痕迹。”他环顾四周,看着这个普通的酒店房间道,“我们一定忽视了什么。”

    ——忽视了什么?

    我们找不到,是因为人的思维是存在死角的,如果死角可以那么容易被看破,也就不会成为死角了。

    怀揣着不甘,我和唐玄鸣离开了房间。

    之后,蒙和平和庄晓蝶也来过,但也没有丝毫发现。

    当我们的调查陷入停滞时,郑宏颖又有了新动作,距离上次祭祀还没过多久,他就准备再次举办祭祀。

    对此,郑宏颖给出的解释是,最近搜查组频出事故,折损了几人,加上董婆婆的事情,必须给四灵一个答复,所以才提前了祭祀。

    自古以来,承认神、信仰神之后,与神合理的互动似乎只有贿赂。

    我们如临大敌,因为这次不单单是蒙和平他们,连我和庄晓蝶都在祭品的备选名单之上。

    抽签的过程不再赘述,总之,我们集中到一起,在所有人面前,郑宏颖看似公平地抽出了两个人。第一个被抽到的是我,虽然事前我就有预感我和庄晓蝶会有一个被抽中,但真的发生时,我还是觉得自己全身被电了一般,从指尖到心脏都有一种麻麻的不真实感。郑宏颖抽出第二个人时带给我的就不是麻痹感了,而是一种必将失去某人的宿命感,因为第二个祭品是蒙和平。

    连续被抽中两次,蒙和平撞上了数万分之一的概率。

    我们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到唐玄鸣房间的。

    在唐玄鸣的房间内,我们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如果叹息有形,那房间已经被叹息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点缝隙了。

    蒙和平像是受不了这种氛围,他起身打开了窗户,让高空的风吹进来,吹散我们刚刚留下的叹息。

    然后,他转过头对我们说道:“他作弊!我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庄晓蝶也说道:“这肯定是作弊。”

    “但他每一步都很正常,看不出作弊的痕迹。”我说道。

    “我也觉得他肯定作弊了,但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唐玄鸣喝了口水,“作弊太简单了,每一步都是公开透明的,但每一步都是郑宏颖的人负责的,能用的小手段太多了。我随便就能说出三种。你们发现没有,郑宏颖抽球时戴了戒指,他们说这是什么法器,郑宏颖平时很少戴。万一这个戒指有磁性怎么办,他们只要在小球里塞个小铁丸或者小磁铁,郑宏颖就能准确地抽出他想要的人,不过这种手法比较明显。第二种就隐蔽多了,你们还记得球是什么颜色的吗?”

    “各种颜色都有,黑白红蓝黄。”蒙和平说道。

    “你们两个的球是什么颜色的?”唐玄鸣问道。

    “我和晓楠的球都是黑色的。”

    “同样两个球,黑色的会显小些,白色的会显大点。”唐玄鸣说道。

    我说道:“所以实际上黑球会比白球大一点,我们也看不出来?”

    唐玄鸣道:“对,很少有人会想到这一层,他们只会觉得这两个球一样大。”

    蒙和平咂咂嘴说:“能差多少,那老家伙能摸出来吗?”

    唐玄鸣道:“郑宏颖是个职业骗子。这是他吃饭的本事。如果他用了这个方法,那肯定能摸出来。当然,我还有第三种方法。”

    我追问道:“是什么方法?”

    光一个摸球就能有形形色色的作弊方法,我的好奇心也被调动起来了。

    “温度!”唐玄鸣说道,“只要焐热想抽到的球就可以了。只有一个球的温度不一样,傻子都能摸出来。”

    “这个方法确实很妙,看来我们怎么也逃不开了。”唐玄鸣道,“不过老唐,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当场拆穿他?”

    “作弊方法不止这三种。”唐玄鸣说道,“你知道以前有哪些场合会用到抽球吗?没有摇号机的时候,彩票抽奖、投标抽签、选房子,用的都是这个,一旦和钱扯上了关系,人会花多少心思在里面啊。万一郑宏颖用的是别的方法。我还找不到他作弊的证据……我贸然上去……”

    庄晓蝶说道:“那你就会被愤怒的信徒撕碎。”

    “没错。”唐玄鸣点了点头。

    “他绝对是针对我们。”我说道,“我们已经被盯上了,这次凶多吉少。逃跑吗?”

    蒙和平道:“不行。从宣布结果开始,好像就有人跟着我们。随着祭祀越来越近,他们应该会跟得越来越紧。”

    这我倒是没有发现。

    “如果我们能解决许大禹的案子,现在就会轻松一点了。”唐玄鸣说道,“我们搞不懂凶手是怎么杀人的,就无法有针对性地防范。”

    “尤其上次,我们以为已经做得面面俱到了,结果还是没能成功。”庄晓蝶道。

    “就算如此,我们也得做些准备。”

    蒙和平努了努嘴。“能准备些什么?”

    唐玄鸣想了一会儿,说:“就按上次那样做的,不过要再仔细些。”

    这会有用吗?

    我觉得唐玄鸣只是想给我们一些事情做,让我们不那么惶恐罢了。

    今天横竖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了,我们也只能散了,继续想想是否还有破局的办法。

    在回房间的路上,我发现蒙和平说得没错,有人跟着我——我们被监视了。

    这种监视也确实如蒙和平猜测的那样越来越紧,过了几天,郑宏颖甚至给每位祭品配了两个助理,说是让祭品可以丢开俗务,安心准备。

    我和蒙和平只能把一些事交给唐玄鸣他们去办。在和唐玄鸣他们谈话时,我也必须支开助理。

    所幸这两个助理也知道个人隐私为何物,给了我们不少可乘之机。如果他们真的寸步不离地盯着我,连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上完厕所用哪只手都记着,那无须郑宏颖动手,我自己就不堪其辱从这高楼上跳下去了。

    祭祀前三天,午后,天气是多云。

    我在两位助理的“伺候”下看书,看的是闲书,不值一提,何况我的注意力也没在书上。

    突然,窗外吹进一阵风,桌上的杂物连同我手上的书一齐被吹落在地。我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原来是《丧尸观察报告》。

    《丧尸观察报告》是本很实用的书,本来我就差点儿把它翻烂了,在这阵风中,它彻底散了开来,又被吹开,像雪花一样散落在地上。

    我连忙弯腰把它们捡起来,边上的助理也在帮我捡书页。

    当我把三沓《丧尸观察报告》拿到眼前时,发现了一件事,它的排版有些奇怪,一些断句断段有不协调感。原来我以为这是因为作者时间有限忽视了排版,现在看来可能是他故意为之。

    这是作者的癖好,还是他想要传达些什么?

    佚名者的末日之书距离我们太远,现在的我还没有心力去关心这些。

    而且,庄晓蝶来了,我马上把散了架的《丧尸观察报告》收起来,今天的她和平时有些不同,我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同,就像从冶炼釜中流出的黄金,又像一块被打磨出棱角的宝石原石。

    “麻烦两位出去一下,”庄晓蝶说道,“我和晓楠有些私事要谈。”

    两位助理对视了一下,磨磨蹭蹭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什么事情吗,你们发现什么了?”

    “没有。”庄晓蝶说道,“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之前我就想和你说,但你完全不想和我谈。”

    我已经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所有情感都是自我满足。我这样告诉自己。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我害怕结果,想逃避。

    我想我可能就要死了,这个时候再去招惹她又有什么意思。

    “我现在也不想谈。”我说道。

    “我必须告诉你,我……”庄晓蝶说道。

    我该怎么办,现在就把她推出房间吗?

    庄晓蝶看到了我眼中的闪躲。

    “原来是这样。”她说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仿佛全身血液停滞,带来了一种从灵魂深处的挣扎带来的痛楚。

    “我确实不该现在来打扰你。”她抬头露出一个漂亮的微笑,“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说完,她飞快转身离开。

    我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我那两位助理也回来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被庄晓蝶扰乱了思绪,干脆忘了《丧尸观察报告》的事情。

    时间如白驹过隙,终于,这一天还是到了。

    我送过几位祭品进房间,这次轮到自己了。

    我感到头皮发麻,手心全是汗水,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这里。但我的两位助理一左一右驾着我,让我无处可逃。

    在进去之前,我和蒙和平有一次短暂的告别。

    我们两人都明白这次八成又会出现死者,也许只死一个,也许我们两个都得死。

    无论如何,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会面。蒙和平在抱怨没有酒喝之后,突然用力抱住了我。

    “在这个倒霉的世界上,最后一段时间有你们这些朋友真好,我也算不虚此生了。”

    “胡说,什么叫作最后一段时间……”

    蒙和平打断我的话,说:“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在我心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很难受,双眼开始发涩。

    “和你说个事。”蒙和平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什么事情?”我问他。

    “如果我侥幸不死,我一定会提着刀去找郑宏颖为你报仇。”他说道,“如果你没死,也一定要想尽办法替我报仇,我绝对无法容忍杀害我的人继续活在世上。他多活一秒钟,对我来说就多一分残忍。”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助理们开始催促我们尽快结束对话,要参加仪式了。

    我和蒙和平被分别送入两个房间,我在七层,蒙和平要到二十四层。

    我躺在木箱里,从心底泛起一种厌恶——我不喜欢这种躺着等死的感觉。

    因为我不能够停下等死——

    他亲切地停下等我——

    马车中只有我们俩——

    还有“不朽”同行。

    我们慢慢行驶,他知道无须匆忙,

    而我已经放下

    我的劳作,和我的懒散,

    为他的殷勤有礼。

    我们经过学校,正是课间休息

    孩子们正在游戏,喧闹;

    我们经过注目凝视的谷物的田野,

    经过西沉的落日。

    我们在一座房舍前停下

    似乎是隆起的地面;

    几乎看不见屋顶,

    屋檐只是个土堆。

    从那时已有几个世纪;但每一个

    感觉都比那一天还短

    那是我第一次猜出

    马头朝向永恒。

    ——艾米莉·狄金森《因为我不能够停下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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