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动

    在别的城市又待了一天, 夏涂就没有心情玩下去了，提前回到了海华市。

    她先回到家看了姥姥春秀丽，两人在公园慢悠悠散步, 期间她没有再去见燕时决, 一颗心千疮百孔, 伤痕累累。

    恰好夏琼海的生日也要到了，她推托不了，还是来到了这个她不愿踏入的家里，谁知道刚进门就见到了熟人。

    光看女生背影就认了出来，田蔡童站在客厅, 挽着戚云硕的手臂, 打扮的落落大方, 开朗的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 我叫田蔡童，是云硕的女朋友。”

    听见门口的细微动静, 几人一同回头, 夏涂出奇的平静。

    戚云硕脸色紧绷住, 难堪的心理让他突然不太敢见到她。

    相反，田蔡童轻怔住, 没有往常那般欣喜友好的态度, 竟变得手足无措，轻问道:“夏涂，你，不是去别的城市了吗。”

    一家和睦的画面映入眼帘，夏涂早就习惯, 走过去淡定的把一堆礼品放到茶几上，说:“爸, 我来给你送礼物，祝你生日快乐，寿比南山。”

    说完，她躲过田蔡童想解释拉住她的手，转身就走了，回了自己的房间。

    田蔡童向前想追，蓦地又停下了，着急的眼睛泛了红。

    两位长辈完全不知情，尤其是夏琼海，尴尬的笑笑，解释道:“小童别介意啊，我这女儿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不过你们是一个大学的是吧？”

    “嗯，我跟夏涂……”田蔡童说:“是好朋友。”

    这边，夏涂也没有动，身子抵着紧闭的门后，清晰听见了这句话，她垂下睫毛，然后去打开了衣柜，准备收拾一下忘了带走的衣服，一件件丢到床上。

    在把行李箱“咔哒”一下扣上，田蔡童犹豫不决的进来了。

    夏涂正蹲着，抬头看去，无声的将闷气咽下，田蔡童心虚又小心翼翼，说:“夏涂……我，是我没跟你说我跟戚云硕又和好了，你在怪我吗。”

    女孩沉默不语，低下脑袋，几秒后夏涂重新站起来，望向田蔡童，她克制着怒意，说:“我是为你担心，为你感到不值。”

    田蔡童怔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没预料到女孩是因为这个才生气。

    “童童，你能遇到更好的男生，而不是一个，曾经欺骗伤害你的人。”夏涂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这些年女孩真正成长了很多，也变得更加理智了。

    懵了半响，然后田蔡童摇头忙说:“不，不是，你误会了，其实后来戚云硕给我道歉了，他还……”

    “还把你和他之间的故事都告诉我了。”田蔡童:“不然我不会原谅他的，夏涂，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

    夏涂抬眸，很轻的挤出一个笑，说:“你以前都叫我夏夏的。” 倏然变得安静下来，田蔡童咬牙，双手放在身前都无措的扣着指尖:“因为我怕你不想理我，我……我不敢了。”

    “怎么会。”夏涂:“你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田蔡童掉了泪，感动的猛点头，向前小心拉起夏涂的手，抽噎道:“那我要结婚，你一会儿陪我去看婚纱好不好。”

    “那么快……？”夏涂:“你还没毕业呢。”

    “哎呀，我说的是以后，这多幸福啊。”田蔡童捂着脸幻想着美好的未来，又变回了活泼的太阳:“而且戚云硕说，后面我做什么，他都会支持我的。”

    “夏夏，他是真的爱我。”

    这时，戚云硕也走进来恍如隔世般，他变得成熟了，坦然的揽上了田蔡童的肩膀，沉思了一瞬，也邀请道:“夏涂，跟我和童童一起去商场逛逛吧，就当我这个哥哥请求你。”

    男生在大方，毫不掩藏的示爱，以及在划清界限，让田蔡童神色闪过惊喜，甜甜的抬起脸笑。

    这一秒，以往所有的欢喜怨恨都释怀了，夏涂刚好也想散心，就点了头:“好啊。”

    ……

    市中心商业广场这边有一家出名的婚纱店，田蔡童刚逛完别的女装店，走出来就眼睛放光，拉着吃冰淇淋的夏涂蹦蹦跳跳:“哇！婚纱店！戚云硕！你快点跟上啊！”

    两个女孩先跑进了婚纱店。

    男生跟在后面，手上提的大包小包，走路都有点歪歪扭扭，戚云硕抬头就见没了人影，笑笑，也跟了上去，温和道:“来了。”

    店内空空如也，没有客人，无数款婚纱依次并列排放着，美得让人置身幻境当中。

    转了好久都没挑到喜欢的，田蔡童看看那个，又拿起这个瞅瞅，问夏涂:“这个怎么样好看吗。”

    夏涂把垃圾扔到垃圾篓中，扭脸去打量，眉头轻皱摇摇头。

    “好吧……”田蔡童叹了口气，放下，本来失落的望向别处，就瞅见巨大玻璃柜的一款男女样式的婚纱西装，惊呆了:“夏夏，我，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婚纱了。”

    话落，田蔡童兴奋得不行，二话不说就转身去拽住也在挑婚纱的戚云硕的手，拉着朝小跑去，然后停下，仰着头，指着漂亮的婚纱霸气的说:

    “戚云硕！我要穿这个婚纱嫁给你！”

    女孩说完骄傲的摸了下鼻尖，戚云硕嘴角上扬，然后望向挂在一旁的西装，眉眼浮先柔光，发自内心的说:

    “那我就穿这套西装来娶你吧，田蔡童小姐。”

    是心心相惜，甜蜜的真诚的，爱的样子，想来，男生也放下了，正准备迎接属于他真正的爱情。

    不远处，夏涂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也看了很久，脸上浮现起笑，而她，这一次，也成了别人之间幸福的见证者。

    一整个下午，到天黑田蔡童都非常开心，期间还拉着戚云硕拍了不少情侣大头照。

    晚上天色渐黑，属于成熟的霓虹灯亮起，两个女孩挽着胳膊并排走在一起挑照片。

    不想打扰女孩们，戚云硕就跟在后面的路灯走，提着一堆的礼盒，此时此刻，他的眼睛装的全是开怀大笑蘑菇头的田蔡童。

    “夏夏，你看这个……哈哈哈哈哈我笑起来都看不见眼睛了。”田蔡童翻着一大把照片，然后愁苦皱起脸，问:“你说，我要不要减减肥？我好像越来越胖了哎。”

    夏涂探头看，拿在手上去对比着田蔡童的脸看，噗嗤笑了，说:“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样很可爱。”

    “哼！你竟然敢笑我！”田蔡童一把将她搂过来，佯装凶神恶煞的握着拳头晃了晃:“信不信我也给你拍丑照，然后拿给燕时决看哈哈哈哈哈，看你怕不怕！”

    这个犹如烙印在心底的名字，让夏涂瞳孔恍了一瞬，她有点想燕时决了。

    这时田蔡童松开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好想法，拉着她撒娇道:“对了对了，夏夏，你能帮我和戚云硕录个视频吗？就那种特别幸福的，我想后面在婚礼上放，好不好嘛。”

    “童童。”戚云硕走来，去站在田蔡童身旁，问:“我们不是拍了很多吗？”

    “那怎么一样。”田蔡童不满说:“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不管，我就要拍。”

    “好了好了。”夏涂无奈笑，摊手道:“我帮你们。”

    “哇，夏宝贝你果然最好啦。”田蔡童冲上去抱她，然后顺便对戚云硕撅嘴吐槽了句:“不像某个人，最、讨、厌、了。”

    “……”戚云硕也妥协了:“都依你，只要你能开心。”

    田蔡童嘿嘿笑起来，站直去把手机递给了夏涂，然后牵住了戚云硕的胳膊边往远处跑，边回头:“夏夏宝贝！准备好了吗？一会儿我和戚云硕牵手跑，然后你录下来，我——！”

    “……哦哦，马上！”夏涂刚低头，忙去点开相机，就听见田蔡童戛然而止的一声，以及戚云硕着急，蓦地慌乱的一声呼喊:

    “小心！”

    “嘶——”随之传来的是车辆刺耳的鸣笛声，以及“嘭”的一声撞击刹车停下的巨响动静。

    夏涂不明所以，刚举起手机对着远处，还没按下录像健，然后就看到了什么，浑身僵硬住，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戚云硕——！”

    一道撕心裂肺的，属于田蔡童的哭腔声硬生生，撕破了璀璨的夜空。

    ……

    晚上九点多，市人民医院。

    急救中心手术室门口，田蔡童浑身颤抖的蹲在椅子旁边，不肯坐，抱成了一小团，神情呆呆地，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沾了血的手印，头发也乱乱，眼睛通红，反复的在没有安全感，无意识的揉搓着手指。

    旁边，夏涂跟警察说完情况，转身见田蔡童这副狼狈的样子，难受又心疼，她小跑过去蹲下，轻声试探的去喊:“童童？你还好吗。”

    “童童？”

    “田蔡童？”

    一声声的呼唤让田蔡童勉强有了点动静，然后她缓慢的抬起脸，眼泪掉下来，放声大哭抱上了夏涂，哭喊:“夏夏！他是为了救我！都怪我，怎么办……戚云硕会没事的对不对……”

    “谁能帮帮我，我不想，不想他有事……”

    女生崩溃又绝望，夏涂鼻尖一酸，也去抱紧了，一只手在田蔡童后背轻拍，安抚说道:“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

    当时，夜色太黑了，一辆车油门失控冲过来的刹那间，田蔡童就被推开了，等她发懵的转过身，戚云硕倒在了柏油马路上，后脑极重的撞击地面。

    一道纯白的车灯照亮着他，世界静了下去。

    田蔡童顾不得一切，拨开人群提起裙摆跑了过去，跪坐在地上，无力的胳膊把他抱在怀里，戚云硕满脸的鲜血，蔓延到脖颈，耳朵，滴答滴答往下掉落。

    恐惧，惊慌，害怕，让田蔡童睁大的眼睛装满了无措，也抖了起来:“戚云硕，你，你……你不要……我，我给你擦干净，擦……干净……”

    说着，田蔡童就低下头，颤栗的手去擦着血，一下又一下，又攥起袖子去擦，然后，就被戚云硕无力的手抬起制止住了，艰难蹙眉，挤出了微弱一声:“田蔡童。”

    田蔡童安静下去，她看到，那是戚云硕的眼睛里少见的深情，沉默地望着她，然后去摸了她的脸，像是要记住她最后一次，终于，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说:“有些话本来我想藏一辈子，但我怕没机会了，你要听吗。”

    “你……”田蔡童抽噎:“你说。”

    “当初你要追我，我以为是假的，像我这样不好的人，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田蔡童哭着摇着头，想说他很好，全堵在了咽喉，戚云硕眼角的血泪往下滑落，他沾了血的手指颤抖的拂过她眉眼，说:“你是真的傻，我不值得被你爱上。”

    “但我后来，对你的喜欢是真的，我是脏污不堪，可我的爱不是。”

    那次，田蔡童掉落的泪，全砸到了戚云硕的没有生息的脸上，她才知道，原来，他也这么爱她啊。

    ……

    医院里挂在墙上分针一下下转动，田蔡童仍然在哭，许久渐渐平复下来，夏涂就把她艰难拉起到长椅上。

    见田蔡童在发抖缩着肩膀，夏涂不放心，又跑去倒了一杯热水走来，去塞到田蔡童的手心，这时自身后忽地响起一阵焦急的高跟鞋脚步声，隐隐约约葛凤苗喃喃声传过来:“云硕，我的云硕……夏涂！”

    一声咬牙切齿的呼喊，夏涂刚转身就被葛凤苗扬手打得旁边扑去，然后不肯放过的去撕扯着她衣服，崩溃的质问:“是不是你？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害了他——！”

    一瞬间走廊乱成了一团，夏涂薄弱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了，葛凤苗又胖又壮，力气也大，连夏琼海和田蔡童忙起身一起也拉不住。

    夏涂别着脸，火辣辣的疼意，发鸣的耳朵让她尽力去躲着，女人尖锐的辱骂声仍然不停，刺着她的心脏:“都怪你！你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云硕？为什么你还活着！你就跟你妈一样，想害死我们全家是吗！”

    她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夏涂挣扎差点要摔倒时，有大手蓦地按住她的肩膀，在乱成一团的境况中，男人将她拽出来，然后把她揽到了胸膛里护住，让葛凤苗一下子发疯的巴掌都落空了。

    “你，你谁啊！”

    刺耳的尖叫仍然在继续，薄荷味和温暖笼罩上了夏涂，她怔怔抬起脸，是燕时决，他把她彻底罩住，戴着黑色卫衣的帽子下神情泛着冷，拧着眉，黑沉的目光定在她泛红的脸上，薄唇轻启，吐出了一句低沉的，让她安心的话:“没事，有爷在。”

    夏涂听懂了意思，他是要帮她，葛凤苗被夏琼海拉住了，还上前想去抓夏涂，怒骂道:“夏涂！你给我过来——”

    “够了！”拉扯间摔到椅子上，无助，情绪崩塌的田蔡童哭着起身，大喊承认道:“是我害的戚云硕！不关夏涂的事！”

    “是我！”

    葛凤苗愣住了，也不吵闹了，犹如晴天霹雳让她看向女生，夏涂怕田蔡童也受到伤害，扶着燕时决的胳膊站直，张口忙呼唤:“童童……”

    “是我。”田蔡童颓废蹲下，捂着脸激动和内疚，声音颤抖的，一遍遍重复:“都怪我，戚云硕是为了救我，都是我……”

    “我……我害了我最爱的人。”

    见到这一幕，葛凤苗也绝望的缓缓坐在了地上，这乱糟糟的一切，让夏琼海神色凝重又忏悔，不禁去看被打得不成样的夏涂，多年的悔意蔓延开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无法说出来了。

    这里一瞬间所有人都冷静了，夏涂也精疲力竭，很狼狈的垂下头，燕时决收了眼皮，没再去看葛凤苗和男人，强行把燥火压在心底，然后攥住了小姑娘的手腕，把她强行拉走了。

    这个点周围路人很多，一路跟着出了医院，冷风一阵阵吹来，让夏涂瑟缩了一下肩膀，她停下不动了，低睫去喊:“燕时决，你要带我去哪。”

    一辆黑色跑车就停在这，燕时决扭头把嘴里没吃完的糖块也吐了，掌心始终握着夏涂的肩胛骨处，然后转身，另只手去轻捏起她的下巴，撩眼去看伤势，语气随之沉了下去:“我给你去买药。”

    夏涂摇摇头，抬起漂亮的眸子，只问了一句:“那天万圣节，你去哪里了？”

    燕时决轻怔，没有去回应，回忆到上次女孩就是这样离开了他，喉结梗塞的滚动，心底逐渐产生了慌意，怕夏涂知道，更怕会因此永远失去她。

    她好累，今晚更是，夏涂满脑子都乱糟糟的，委屈又伤心，她扑向了他的胸膛，享受着难得的安神，不多时，女孩眨了酸涩的眼睛，冷静异常的轻开口:

    “燕时决，你又丢下我了。“

    就像以前那样，夏涂也没有闹，甚至连多余的指责都没有，就有这么一句话。

    这种熟悉的，未知的感觉让燕时决无法去想象会又发生什么，他低头，将大手按压在夏涂的后颈处捏了下，刚想去哄哄。

    然后，女孩闭上眼，一滴泪划过脸颊，微哑的声音很轻的响起，倾诉说了很多:“燕时决，你知道我妈妈吗，她是一名优秀的心外科医生，很善良，救了很多人。”

    “谁知道，她被害了，被她病人的家属轻松的夺走了生命。”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了妈妈。”

    “我爸也有了新的妻子和儿子，我就好像成了那个外人。”

    “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