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心动

    夏涂回到家后的日子跟往常无异, 除了日常的兼职，平时晚上她经常待在房间听着客厅夏琼海和那对母子的谈笑声，与她就像是割裂的两个世界, 她这边是冷的, 是灰暗的, 是没有感情的。

    待了两个星期，夏涂就搬到了姥姥春秀丽的房子，经过一次手术治疗后春秀丽的状态也比以前好了点，只是还有肺癌需要化疗。

    现在夏涂手里还剩一些钱，再攒攒就能继续做手术了, 术后的一些费用单是想想, 还是会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她的世界, 没有任何值得别人羡慕的物质, 相反有让人望而却步的穷困。

    短短两个月，女孩性子就变了很多, 身上有让人更加的心疼的坚韧, 独立, 清冷气质也越来越明显。

    如果说这就是成长，那夏涂想, 她宁愿不要, 真的挺不快乐的……

    大二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春秀丽和夏涂一起睡在一个被窝里，两人谈了很长的话，从小时候聊到了后来。

    “念念。”春秀丽正抱着夏涂，手上很轻的拍在夏涂的后背部, 问:“你知道你的小名为什么叫念念吗。”

    女孩依偎在被褥，困得闭着眼摇摇头, 春秀丽笑笑，语调轻快道:“因为你妈妈希望有人能一直念着你，一直宠着你啊……”

    这晚夏涂做了一个梦，有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女孩狼狈至极的说着狠话。

    “燕时决，我要你，这一生都对我念念不忘。”

    醒来的时候，夏涂一摸脸上竟然是湿润的，张然坐了很久，中午十二点多，她转回房间收拾着行李，倏然，一本书从书柜上掉落砸到了她面前，翻开掉出了一张照片。

    夏涂抬眸去看，心脏骤然紧缩，去捡起来，上面的少年是燕时决。

    这张照片就是她高中时从光荣榜下捡起来的，燕时决那时是黑发，寸头，五官深邃带有攻击性，唇角微勾又极显浪荡，她藏了很久，再见到还是会为此心动。

    用指尖轻轻去把照片擦干净了，其实本来就不脏，只是刚才掉在了地上，她不想有一点灰烬。

    她把它重新放回了书本中，起身挑了挑，夹在了书架最里面的位置。

    那句“念念不忘”的话，夏涂分不清是对燕时决的诅咒，还是对自己。

    好像，她忘不掉了。

    这天秋老虎的风吹来，温和明媚，复华大学依旧如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一般，夏涂拉着行李箱刚走进校园内，身后就响起一声微急的熟悉呼喊:

    “夏涂！”

    她奇怪回头望去，傅闻升拉着行李箱跑着停到了他面前，额头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喘着气笑了笑:“刚下飞机就看到你了，但是没来得及打招呼，就一路跟到了学校。”

    见她气质清冷，不像上个学期，傅闻升有点讶异变化那么快，开玩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夏涂只是恍惚了一瞬，轻怔，被逗笑刚想摇头说还认识，这时傅闻升眉峰紧锁，看似沉思了几秒，然后伸出了手:“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你的学长，傅闻升。”

    ……

    暑假的时间，燕时决的生活跟以往没什么两样，有金钱，有自由，能随意的挥霍和玩乐，要说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心脏某处总感觉缺了一块。

    少了个女孩。

    于是，这次开学没多久燕时决就在宿舍宣布不去参加今年的CTF比赛了，他退出，面对庄蒋意的挽留，燕时决倚着倚背也没说太多的话，就只是扯扯唇，男孩们也都猜到了什么，同意了，大不了下一年再比。

    见此，庄蒋意一挥手说不然来个散伙饭好了，别桑傻不拉几的还问那还叫夏涂吗，没有回应，还被空丰冷酷拍了一脑门，然后嗷嗷叫。

    晚上十点，几个男孩聚在了KTV，别桑热爱唱歌，顺便把空丰也拉着一起唱情歌，空丰先是不适应，后面试着唱了几句就应下来了。

    诺大的包厢看似都挺热闹的，唯有燕时决没骨头般窝在沙发里咬着根烟，不过没点燃。

    一边的庄蒋意暗悄悄看了好几次，轻咳了声，去掩饰性倒杯酒问:“我说燕时决，我特别好奇啊，你这……咋一个女朋友都不找了？”

    燕时决闻言眉骨轻抬，撩起眼皮看向男生，不想解释，索性就玩味的随意说了句:“你想说什么”

    “我这不是想问。”庄蒋意叹了口气:“你不会还忘不了我小侄女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没有理会，燕时决起身，把烟丢到了垃圾桶，然后握起一瓶酒，另只手用起酒器“噗嗤”一声轻松打开了，漫不经心的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啊？好像挺不错的？”庄蒋意耸耸肩，又一脸八卦的说:“对了，这个学期我见傅闻升最近总去找她，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话说，你到底咋想的，真不想要了？”

    酒水哗啦啦倒入酒杯中，燕时决拿起喝了一口，苦涩滑过喉结往下滚动，然后似笑非笑的盯着男生，扯唇:

    “是她不要爷。”

    ……

    这场聚会没待多久就觉得没意思了，燕时决先走了，来到了医院和护工了解了一下今天母亲的情况，而后扯了椅子往后靠去，抬眼看向了依旧闭眼不醒的女人。

    燕时决这种人，很少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全都一个人扛着，诺大的病房太过于安静，让他回忆到了之前那个雾霾夏夜。

    其实，当时他知道了项链被卖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他送出去的礼物就是别人的了。

    何况是为了治病做手术，燕时决更能理解，只认为是他没提前知道女孩的困难，不然就帮了。

    他怪的是自己，对夏涂只有心疼。

    不过夏涂态度太坚决了，或许是报应吧，上天也让他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

    说到底这段感情，燕时决明白是自己的错，是他珍惜的太晚了。

    所以，后来燕时决也没有再去找过夏涂，因为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

    更从来没有去挽留过一个女孩，没有人教他，他能做的好像只有不打扰，这是燕时决一向做事的习惯，无论发生什么，好的坏的，他都能承受，只是这次后劲没想到，有点太大了，越来越遗忘不了了。

    “妈，你什么时候醒过来。”不知过了多久，燕时决深邃的眸看着病床上的女人，头一次想要去改变自己，去学。

    这晚如同被折断了一向骄傲的羽翼，燕时决低头，自嘲一笑，嗓音里是从未有的颓败:

    “我想去追回一个女孩。”

    ……

    这次开学后，傅闻升总是变着办法的约夏涂去图书馆学习，起初夏涂都婉拒了，谁知后面傅闻升就在宿舍楼下等她，让她无奈会爬起来拿书去赴约。

    将近两个月的相处，夏涂惊讶的发现傅闻升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无趣，虽然温柔，不过也会偶尔开玩笑。

    有时甚至会在给她完成功课时，像变魔术一样掏出一个小礼物，比如花、会跳动的小青蛙，千纸鹤等。

    有点小幼稚，夏涂不好意思丢掉，就全放在了一个盒子里，想着等哪天还给傅闻升。

    因为她一直都清楚傅闻升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她还没忘了燕时决。

    这有点让她越来越困扰了，明知不可能，就很想让自己走出来，以至于她一直都在刻意躲着燕时决，不去打听他的任何事。

    可控制不住的想看到他，又怕看到他，久而久之，夏涂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绳子里，剪不断，挣扎又无助。

    原来跟喜欢的人分开是这种感觉，夏涂挣扎着想要逃出去，却被束缚的越来越紧，终于在那一天，夏涂在网咖打工遇到了一个难缠的顾客，非说套餐太贵了让她便宜点。

    由于老板明确说过不行，夏涂有礼貌的讲完后，那个男人气得大喊大叫，要对她动手时被恰好赶来的傅闻升抓住了手腕。

    结果是两个人打起来，傅闻升被一拳打到摔在地上，好在店里有其他客人，纷纷站起来拦住了男人。

    警察处理完，把男人带走了，夏涂慌得连忙跑去药店，然后给傅闻升赔礼擦药，愧疚说了对不起。

    傅闻升却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他花了紫色的眼影。

    就这样，夏涂又被逗笑了，自那以后她没再抗拒傅闻升，跟他说了可以做好朋友，傅闻升也不急，便同意了。

    十一月中旬，一夜之间大雪冰封整个校园，雪花和寒风在空气中席卷着飞舞，寒风凛冽，傅闻升依然坚持不懈的，每天都找她去图书馆学习。

    这天晚上夏涂莫名其妙发烧了，便躺在床上裹紧被褥，摸起手机上回复:【不好意思学长，我今天去不了图书馆了】

    傅闻升秒回:【发生什么了吗】

    夏涂:【可能有点发烧，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这条消息发出去后没有很快得到回应，夏涂就昏睡了过去，不多时是田蔡童悄悄爬上床把她晃醒的，语气很轻，又难掩激动:“夏夏？快醒醒？快快快……烧昏迷了吗。”

    夏涂晕的不行，睁开沉重的眼睛，鼻音很重的问:“怎么了嘛。”

    “唉呀傅闻升给你买了退烧药，看！”田蔡童晃了晃药袋，笑得像是见到了宝物，然后她俯身从上铺接过颜西婷递过来的水杯，催促道:“你快点吃了，然后我们好给他说。”

    “嗯？”她还没听明白，一头雾水。

    “因为傅闻升现在还在楼下等着呢，说让我们给你喂完药看看退烧不。”田蔡童摇摇头，一脸羡慕道:“如果没有他就带你去医务室，真是好痴情哦，我们三个都羡慕死了。”

    “……什么——？”夏涂吓得艰难坐了起来，田蔡童噗嗤笑了，去扶她:“天哪你慢一点，不用那么激动。”

    “我，我不好意思让他等那么久。”夏涂脸颊滚烫，泛着红。

    “那你就快点把药喝了，再下去见他。”

    “……嗯。”也只能这样了，她也意外有人竟然能那么执着的喜欢她，夏涂伸手接过药和水杯，把胶囊吞了下去。

    田蔡童提醒说:“水喝完，这样退烧快一点。”

    “好，谢谢童童。”

    喝完没多久，夏涂就慢慢下了床，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厚外套裹住，然后揉了揉鼻尖，等她迅速跑出了宿舍楼就看见了男生。

    她是真的很不希望傅闻升能这样对她好，只会让她觉得困扰和无措。

    “夏涂。”傅闻升看见她，反倒没有什么意外，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你会下来。”

    “傅闻升。”夏涂秀眉轻皱，犹豫低下头，思考了几秒，轻声说出来:“你不用一直这样对我的。”

    又是意料之中的话，女孩始终只想待在自己的世界，傅闻升眉眼收敛，也沉默了会儿，然后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如云:“我说过了，我喜欢你，至于我做这些，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女孩没有说话，神色平静，傅闻升莫名有点着急，又不会甜言蜜语，只能笨拙的一遍又一遍的表白:“我，我想了想，还是不想单纯的跟你做朋友，我希望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好吗。”

    放在身侧的指尖被冷风吹得没有知觉了，夏涂咬紧唇，然后抬起澄澈的眸子，如实说:“我不喜欢你，傅闻升，如果你不介意这个的话，我愿意跟你在一起。”

    她想要试着忘掉燕时决。

    见她转变的那么快，傅闻升没想到会同意，懵了半天只憋出一句:“真的……吗。”

    她点头，夏涂眉眼浮现着一丝坚定，一字一句说:“但是我可能不会喜欢上你，你能随时提出离开。”

    “不会，怎么会。”傅闻升神色讶异，只注意到了后面的话，内心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放下，越解释就越说的乱:“我，我不在乎，我很珍惜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说到最后，傅闻升轻怔，然后无奈的笑了:“抱歉，因为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有点太激动了。”

    喜欢的人。

    夜色中，路灯照亮女孩恍惚的眸子，随后夏涂长呼了口气，脸上缓慢的扬起笑，也想要迎接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