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婚
(一)
如此, 两家的亲事就这样过?了明路。苏其正与宗氏大喜过望,便一同替苏婉宁准备起嫁妆来。
当初苏婉宁嫁去镇国公?府的时候,苏其正几乎舍了半副身家出去。
此次苏婉宁嫁去梁国公?府, 他是愈发不敢简薄了女儿的嫁妆,只恨不得将手边所有的钱财都许给她才是。
宗氏也是写信回了扬州, 难得向母家讨要了些钱财,意欲给女儿去采买些压得住福气的嫁妆。
爹娘忙活成了这副模样,苏婉宁心里过?意不去, 便与苏其正说:“他们也是知晓我们家境遇的, 爹爹不必打肿脸充胖子。”
宗氏却难得露出了几分强硬来:“虽则徐世子是个可靠忠实之人, 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可嫁妆代表了女人家的脸面,也是在告诉梁国公?府, 你有?娘家撑腰呢。”
她素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今日却破天荒地说了这么一箩筐的话?,皆是为?了苏婉宁好?,话?里话?外都是一片拳拳爱女之心。
苏其正也在一旁附和道:“你娘说的是,这嫁妆一点都不能?少。”
他冥思苦想了一阵,依稀记得自己在书房里还藏了几幅名家字画, 若是卖出去也能?抵些银子。
只是苏家与梁国公?府的婚事才刚刚定下来, 他也不好?明目张胆地去外头?买卖字画。
传出去别?人只会笑他穷困的连点嫁妆银子都凑不出来。
只是苏其正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不过?是想让女儿嫁到梁国公?府后有?底气些。
于?是, 苏其正便托手底下的管事去卖了字画, 勉强卖了三千两银子,便都拿来给苏婉宁置办嫁妆。
苏婉宁便安心在闺房里绣针线, 月牙和丹蔻替她打下手,宗氏有?时忙完了手边的活计也会来与苏婉宁说话?解闷。
此时离婚期还有?半年, 徐怀安心里隐隐有?些着急,便仔细地询问了保山:“这婚期可还能?再?提前些日子?”
保山立时笑着揶揄徐怀安道:“慎之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苏小姐娶进家门了。”
徐怀安不置可否地说:“早一日将她娶进门,我心里就能?安定一些。”
这时,秦氏便出声打圆场道:“我这儿子正是赤诚情热的时候,让夫人看笑话?了。”
良二夫人淡淡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我都是过?来人,都知晓年少情热的可贵。慎之这样心悦那位苏小姐,往后你们梁国公?府必然会家风丰润、和和美美的。”
她这番话?正戳在秦氏的心坎之上?,秦氏听后便笑道:“承你吉言了。”
徐怀安坐于?一侧的扶手椅里,听自家娘亲与保山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番,却是不提能?把亲事提前的法子,他也只能?收了心思。
再?说了,若是婚事办的太仓促,他的岳父岳母认为?自己娶苏婉宁的心不诚,这便是得不偿失了。
徐怀安细细地盘算了日子,六个月不过?是一百八十日,两千一百六十个时辰而已。
他等得起。
送走了良二夫人后,秦氏瞥了一眼下首依然忧心忡忡的徐怀安,便问:“这是怎么了?”
徐怀安只道:“儿子是怕节外生枝。”
崇珍帝与玉华公?主两人就如同横在他心口的心腹大患,他不知这两人是否会暗示冷箭,也不知他们会不会难为?苏婉宁。
他心里是一团乱麻,只恨不得即刻就将苏婉宁娶回梁国公?府来。
秦氏见状则笑着说:“咱们两家的婚事都已定了下来,再?不会出什么乱子了,你放心。”
皇室中人最在乎自己的颜面,慎之已言辞推拒了与玉华公?主的婚事,哪怕崇珍帝心里恼他不识抬举,也不会因为?此事闹出来,否则丢的就是皇室的颜面了。
徐怀安心中另有?几分与官场之事有?关的猜测在,只是秦氏素来不理外头?事务,他也不愿说出口来徒增母亲心中的烦忧。
“是儿子急躁了。”说完这话?,徐怀安便退出了前厅。
今日逢休沐,他还有?诸多琐事要做。譬如如今他岳家有?些捉襟见肘,为?了苏婉宁面上?好?看一些,他得想法子送些银钱过?去才是。
永芦性子机灵,这两日蹲在苏府外头?打听消息,得知苏府里有?个管事拿了字画去变卖,立时将这消息禀报给了徐怀安。
徐怀安闻言便去自己私库里拿出了一叠银票,因不好?将此事做的太明显,便数了五张交给了永芦。
永芦立时赶去了字画坊,扔了一锭银子给那买下苏其正字画的人,并?对他说:“若你能?将这五张银票送去给卖你字画的人,你托我们世子爷办的事,就能?成了。”
那人名为?康盛,是京兆尹府上?的一个门生,家里有?些钱财,出手也很是阔绰。
唯一不美是康盛没有?入官途的门路,他的恩师王大人也是自身难保,难以为?他铺就一条青云之路。
引荐官员这样的小事对徐怀安来讲不过?是费几口口舌而已。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康盛是喜不自胜,连这一百两银子的酬劳都不要,只与永芦说:“小兄弟,你说这话?可是当真??”
永芦点点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康盛接过?了永芦递来的五张银票,自己又添了三张,这便让人去寻苏府的管事。
他对那管事说:“你送来的字画我家老太太很是喜欢,这几日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吃什么都香的不得了。想来那三千两银子是我欺负了你们,这八千里银票你们拿着,权当是我的一片谢意。”
苏家的管事被这突如其来的巨财砸懵在了原地。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花了许多力?气才能?分辨出康盛嘴里说出来的是八千里银票而不是八百两银票。
这可是八千里银票,不仅能?解苏家的燃眉之急,还能?让如今捉襟见肘的老爷与夫人大大地喘上?一口气。
可这世上?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那管事的也是跟着苏其正走过?南闯过?北的聪慧之人,当下便怀揣着几分戒备,与那康盛说:“这八千里银子,实在太多了些……”
康盛满不在意地笑道:“字画文?玩本就是有?价无市,你家主子这两幅字画是真?迹,真?迹便等同于?无价之宝,给你八千里银子还是我赚了呢。”
管事从没有?听过?这样荒谬的言论,可到手的银钱若是不拿,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骂他是个大傻蛋。
他到底是收下了这八千里银子,辞别?康盛后便喜滋滋地赶回了苏府,将这从天而降的喜事禀告给了苏其正听。
苏其正本在外书房里算账,东盘算一笔,西盘算一笔,就是补不上?账目的大窟窿,他实在不愿意委屈了女儿,甚至萌生了要把苏府的宅院卖出去的想法。
这宅子开阔通明,花销巨大。若是能?卖出去置换个小一点的屋舍,日子就会轻省许多。
就在苏其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那管事的已气喘吁吁地跑进了书房,不等苏其正说话?便已开口道:“老爷,咱们……咱们发财了。”
“财”这一字如今是拿捏住了苏其正的命脉,他愣了一拍,随后睁着眸子望向了那管事。
“你说什么?”
那管事的颤颤巍巍地拿出了八张一千两的银票,并?道:“这是买咱们字画那人给的银票。”
苏其正可被眼前的天文?数字吓了个够呛,一时间也是不敢置信。
“他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
管事的又不厌其烦地将康盛那一番“字画文?玩有?价无市”的话?说给了苏其正听。
苏其正欢喜不已,立时让人去把方才离去的筑床师傅喊了回来,并?道:“什么贵就用什么材料造拔步床,样样都要给我女儿最好?的。”
消息传到苏婉宁耳朵里,她骤然忆起了徐怀安。要知晓字画古玩价值最是飘忽不定,当初祖父给爹爹留下这字画的时候,曾说过?这字画的价值,算上?这么多年的变迁,至多也就值五千两银子而已。
这一来一去,爹爹靠这两幅字画赚了一万一千两银子,这手笔大的让苏婉宁十分汗颜。
不用猜都知晓是谁在暗中“接济”她们苏府。
那人做事总是这般细心纯澈,如润物?细无声般闯入她的心门,回回都在她倍觉艰难难堪时从天而降。
是夜,苏婉宁将嫁衣放在了桌案之上?,上?头?的绣纹都是交颈而卧的鸳鸯,她一针一线地照着花样子绣上?鸳鸯的身线与羽毛,心里暖融融的一片。
月牙和丹蔻拿着几张鞋底走进内寝,嘴角怀着明艳艳的笑:“姑娘,我们把鞋底拿来了。”
成婚前,即将出阁的女子都会向未来夫家身边的嬷嬷那儿讨来夫婿的鞋底尺寸,她再?亲手为?自己的夫婿纳好?鞋底,以此来彰显女子的贤惠淑德。
苏婉宁的针线活本就精细不已,如今又是怀揣着蓬勃的欢喜为?徐怀安缝了鞋袜,瞧得月牙心中的嫩芽也开了花,先前她还担心着自家姑娘与徐世子有?缘无分,现今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她只觉得万分高兴。
她家姑娘在上?一户人家吃尽了苦头?,最后落得那么惨烈的结局。本以为?她家姑娘就此封心锁爱,再?也不会踏足情爱的河池,幸而徐世子是那么勇敢与坚定,无论发生何时都不曾放弃过?她家姑娘。
“再?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时候了。”月牙由衷地感叹道。
丹蔻见临窗大炕边端坐着的苏婉宁霎时羞红了双靥,也道:“姑娘与徐世子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良久,苏婉宁才将那鞋底搁在了箩筐里,又笑着说:“该安歇了,都别?胡说了。”
近几日。
翰林院内传遍了徐怀安即将与苏家长女成婚的消息,两家人换了庚帖、信物?,定下了良辰吉时。听说梁国公?府还想把聘礼送去苏府,只是苏家人以“太急切”为?理由推辞了才作罢。
徐怀安的同僚们议论起了苏家长女的身份,有?脑子机灵些的便说:“莫非那人就是安平王府的嫡长女?”
“被夺了爵位的安平王府?”另一同僚问话?时声量不可自抑地扬高了几分。
“除了这一家,京城里还有?哪一家姓苏?”
几个同僚俱都震颤得没了言语,其中又有?人冷不丁地提起了苏婉宁曾嫁去镇国公?府一事,还说:“那位镇国公?世子与慎之不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密友吗?”
苏氏曾是许湛的妻子,和离后闹得极为?难堪。
沉寂了大半年后,徐怀安竟要迎娶苏氏为?妻?
这可是他密友前头?的妻子,有?这一层身份在,怎么也应该避一避嫌才是。
众人心中都划过?几分心照不宣的尴尬,因徐怀安在翰林院里威望十足,早些年翰林院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只有?他一人敢顶着梁国公?府的门楣去与陛下叫板,将他们那些少得可怜的俸禄从户部讨了回来。
所以,同僚们个个承了徐怀安的情,即便是在私底下也不忘为?徐怀安打圆场道:“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在,慎之不是这么轻狂的人。”
这一句话?总是没什么说服力?在,可也让这话?题如风般掠了过?去,众人都不再?言及此事。
翰林院里都因徐怀安与苏婉宁订婚的消息而炸开了锅。京城里就更是被这消息搅动成了乱糟糟的一片。
尤其是镇国公?府内。
许湛听闻此消息,面目阴沉得久久未曾言语。邹氏咒骂了几句徐怀安没有?眼光,便又继续让婆子们拿了京中贵女的画像,卯足了劲要替许湛寻一个比苏婉宁更好?的续弦来。
如今苏家被收走了爵位,比以往更加破落,徐怀安正是前途正好?的时候,却娶了个二嫁之妇进门,往后有?的是苦头?要吃。
邹氏瞥一眼身旁的许湛,见他隐隐有?几分恼怒之色,便出言劝道:“你可别?为?了这两人伤心,左右都是苏氏那贱人的错,若不是他蓄意勾引了慎之,慎之怎么瞧得上?她?”
徐怀安到底是邹氏自小看着长大的儿郎,也不愿将话?说的太难听,只好?将一切的罪由都撇到了苏婉宁身上?。
她也不知徐怀安与许湛之间出了何事,只知这两人因为?苏婉宁的缘故不再?来往。
“母亲先忙着吧,儿子退下了。”一提到徐怀安,许湛就连答话?的力?气都没了,撂下这话?后他便离开了邹氏的院落。
今日邹氏将许湛唤来,是为?了让他择一择贵女的画像,选个合心意的女子,她好?上?门去提亲。
谁曾想外头?竟传来了徐怀安与苏婉宁定亲的风声,害得许湛没了闲心逸致去择选佳妇。
邹氏气恼无比,又咒骂了几句苏婉宁。
“就这么一个二嫁过?的妇人,肚子里还死过?人,即便是嫁去了梁国公?府又如何?那些闲言碎语就能?压死她了。”
邹氏实在是气不过?,便愤然地对身旁的婢女们说:“去把狗婆子唤来,我有?些事要吩咐她。”
除了镇国公?府,公?主府内也是一派乱糟糟的景象。
玉华公?主又哭又闹了大半宿,就是不敢相信徐怀安会与苏婉宁定下了亲事。明明那一日父皇已答应了她的请求,却迟迟没有?为?她和徐怀安赐婚。
不赐婚就算了,怎么徐怀安还以雷霆般的速度与苏婉宁定下了亲事?
玉华公?主大闹不止,哭得双眼红肿不已,这便要进宫去寻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姑姑们死死地拦住了她,苦口婆心地劝:“公?主三思而后行啊,您这一闹丢的是皇室的颜面,哪怕陛下再?疼爱你,也是会动怒的。”
姑姑看着玉华公?主泪流不止的模样,心里也酸楚不已,只道:“公?主何必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徐世子摆明了是不喜欢您,他根本不把您当一回事,您又何必几次三番地将自己的脸皮凑到他身前让他轻贱呢?”
这些话?姑姑们已压抑在心口许久,如今见玉华公?主因徐怀安的婚讯而丢了体统与尊严,这才不管不顾地说出了口。
姑姑们都是自小伺候玉华公?主的忠仆,即便玉华公?主性子有?几分跋扈,却也不会好?坏不分到因此责骂这几个姑姑,
她只是愣在原地仓惶地落泪,因为?姑姑们们残忍得触及真?相的话?语,因为?徐怀安的冷漠无情。
闹了许久,宫里的贵妃娘娘特?地派了个姑姑来公?主府监督着玉华公?主,任凭玉华公?主在闺房里怎么砸器具泄愤,那姑姑连眼皮都不眨,只有?一条诫令:“娘娘说了,不让公?主出门。”
以玉华公?主冲动的个性,这一出门多半是要去寻徐怀安,要么就是去苏家大闹一场,不管是哪一种,结局都是丢尽皇室的颜面,惹得崇珍帝不喜。
“娘娘还说了,公?主正是大好?芳华,想要什么样的驸马没有??实在不必吊在徐世子这一棵树上?。”
那姑姑铁面无私,无论玉华公?主如何恳求与发怒,她都不肯松口。
是以,这些时日的苏婉宁耳畔很是清净。
徐怀安时不时地借着来向苏其正请教?字画的名义来苏府瞧她两眼,两人在内花园里闲逛时说几句话?,便就此作散。
时光漫漫,悄然来到四月之后。
如今婚期将近,苏其正与宗氏忙的脚不沾地,纳采、问名、纳吉、纳徵等琐事要想办的漂漂亮亮的,可要付出不少心力?。
苏婉宁则是待字闺中,除了做些针线活计外等闲不出现在人前。
又等了两个月后,京城里的非议也淡去了不少。
尤其是玉华公?主,听闻贵妃娘娘将她许给了母家的侄儿,婚事办的犹如雷霆般迅速,生怕会闹出什么意外来。
至于?旁人议论徐怀安觊觎友妻,他心里并?不怎么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只是不想别?人玷污了苏婉宁的名节。
他在官场上?很是顺遂,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除了成亲前,他兴奋地一夜未眠,只想着睡到明日就能?将自己心爱的女子迎娶回家。
只是想一想,他的五脏六腑就被热切的欢喜所充斥着。
或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许是那九天宫阙上?的人见不得他好?过?。
成婚前一日,崇珍帝的懿旨下发到梁国公?府。
说江南贪墨案疑点重重,朝中不乏有?与江南贪官行从过?密之人,特?派徐怀安去江南彻查,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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