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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平凡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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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翌日天明, 苏婉宁从陌生的被衾里醒来。许是一夜思绪混沌的缘故,她?睡得不算好,梦里她?身处缥缈寂寥的荒山野岭, 睁开眸子?,左右四处张望呼唤却也寻不到一个相识之人。

    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后, 苏婉宁的眸底通红不已,可把月牙和丹蔻吓了一大跳。

    “姑娘是做噩梦了吗?”

    因松柏院里没有丫鬟伺候,连端个热水到屋前的都是几个模样敦厚的小厮。月牙和丹蔻穿戴齐整后, 便端着铜盆到了床榻前, 正要为苏婉宁梳洗打扮时, 恰好瞧见了她眸底的一片暗红。

    因为苏礼的事,苏婉宁是吃不下睡不好。难得睡着后,做的也都是噩梦。

    月牙和丹蔻心里疼惜不已, 只能愈发恭敬地伺候着苏婉宁。

    不多时,小厮们提来了食盒。徐怀安也赶来了松柏院,陪着苏婉宁一起用了早膳。

    梁国公府的早膳十分精致。也许是徐怀安惦记着苏婉宁胃口不佳,便让厨娘多煮了些清淡好入口的菜肴。

    饶是如?此,苏婉宁也只匆匆地用了几?口,便搁下了筷箸。

    徐怀安也没有多少用膳的胃口, 他正要让人去套马车, 预备着送苏婉宁回安平王府时,徐明兰和徐明芳一同赶来了松柏院。

    徐明兰年初时已嫁了人, 今日正巧回娘家做客。徐明芳正待字闺中, 晨起时便从嬷嬷们的嘴里得知了长兄带了女子?归家的消息。

    正逢三姐姐回府,徐明芳便拉着她?去了秦氏的院子?里, 缠着秦氏问那姑娘的身份。

    秦氏对两个庶女素来和蔼,被她?们痴缠的久了, 便笑着道:“还能有谁,你们兄长心悦的不就是那一个。”

    徐明兰与徐明芳皆瞪大了眸子?,愣了好久才喃喃地说:“是苏姑娘?”

    如?今苏婉宁的大名整个京城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徐明兰和徐明芳的眼里,她?们的大哥哥是京城王孙公子?里的翘楚,人品样貌都没的话说,还惹得玉华公主?与朱薇县主?倾轧相争。

    谁也没想到他们家这位矜贵孤傲的大哥哥,最?后会栽在苏婉宁的手里。

    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和离过的妇人。

    徐明兰已嫁了人,知晓女子?在婆家时和在娘家做姑娘是全然不同的境遇。像她?这样有娘家倚仗,有哥哥撑腰的人还好些,若是没有娘家撑腰,再碰上?个不靠谱的夫婿和严苛的婆母,日子?可谓是苦不堪言。

    她?听闻这位苏姑娘与许湛和离时,肚子?里已有近三个月的身孕。

    若不是那镇国公府里的人将她?逼得太甚,哪有女子?会狠心打掉腹中胎儿,毅然决然地要与自己的丈夫和离?

    徐明兰如?是与徐明芳说道。

    徐明芳听后也是一阵慨叹,她?们都是秉性良善之人,一时间对苏婉宁的境遇十分同情。

    “母亲方才的意思?是,长兄是想迎娶这位苏姑娘的。”徐明兰如?此道。

    徐明芳听了也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的婚事还有些遥不可及,若是长兄真要迎娶苏小姐进门,将来她?兴许就要在这位长嫂手底下讨生活。

    既如?此,她?就该与这位嫂子?搞好关?系才是。

    于是,两姐妹便相携着去了松柏院,正遇上?徐怀安要领着苏婉宁出远门的景象。

    苏婉宁自忖着在梁国公府叨扰了一夜,离去时也该去拜见秦氏一番才是。她?便央着徐怀安带她?去秦氏的院落。

    徐怀安自是不会推辞,这便要带着苏婉宁往秦氏的院落里走去。

    他没想到会在松柏院门前遇上?两位庶妹。

    徐怀安与庶妹们情意深厚,两个庶妹遥遥地瞧见了他与苏婉宁的身影后,俱都停下来向两人福身问好。

    “大哥哥,苏姐姐。”徐明兰与徐明芳朝着苏婉宁甜甜笑道。

    苏婉宁也笑着与她?们问了好,态度很是和善可亲,或许是三人心中都藏了些想与对方交好的心思?,几?句话交谈下来很是和谐。

    一旁的徐怀安看的暗暗称奇。

    留意到徐怀安惊讶的目光,徐明兰便笑着说:“哥哥今日不去翰林院当值吗?”

    “不去。”徐怀安的话是朝着徐明兰说的,可是眸光却紧紧地落在苏婉宁身上?。

    两个妹妹何曾见过徐怀安如?此紧张一位女子?的时候?况且徐明兰冷眼打量了一番苏婉宁,见她?生的温婉明艳,一举一动间皆潋滟着世?家女子?的端庄与大方。

    她?骤然安了心,笑盈盈地望向苏婉宁。

    哪怕苏婉宁心间苍凉一片,可面对徐怀安这两个柔顺乖巧的庶妹,她?也不得不提起几?分精神来与她?们打交道。

    往后说不定就要在同一片屋檐下相处,此时客客气气的说话总是不会出错。

    两边都存了要交好的心思?,相谈起来便没了停歇下来的时候。

    眼瞧着徐明兰和徐明芳将话题引到了苏婉宁鬓发间的玉钗之上?,还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玉钗的成色与价值,徐怀安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让她?们聊下去只怕要误了苏婉宁回安平王府的时辰了。

    所以徐怀安不得不打断了她?们的攀谈,握住了苏婉宁垂在身侧的柔荑,而?后道:“往后你们有的是机会谈天说地,今日我们还有要事要做,便先走吧。”

    徐怀安在家中一向是个严厉又可靠的哥哥,对庶妹们态度还算温和,可绝不会像此刻对待苏婉宁这般,温柔得仿佛眉眼能滴出水来一般。

    徐明兰与徐明芳对望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光里瞧见了几?分讶异。

    苏婉宁朝两人羞赧一笑,而?后她?二人便目送着徐怀安与苏婉宁出了松柏院。

    要知晓从前的徐怀安可是个将翰林院的差事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一日不去翰林院当值就如?同要了他的命一般。

    可如?今呢?明明已经日上?三竿,她?们的大哥哥却只顾着护送苏小姐,全然没有要急着去翰林院当值的意思?。

    这可真是称了奇了。

    徐怀安领着苏婉宁去了秦氏的院落。

    彼时秦氏正在料理家事,抬眼见儿子?与苏婉宁相携而?来,她?立时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让嬷嬷们斟了茶来。

    苏婉宁见了秦氏后便觉得心里扭捏的厉害。她?想,她?应该是个不擅长与婆母相处的人,从前把秦氏当成敬爱的长辈时,尚且能从善如?流地与她?交际说话,如?今想到假以时日秦氏兴许会成为她?的婆母。

    她?就连跳脱些的话都不敢说了。

    一走到秦氏身前,苏婉宁的额角便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些细汗,人也瞧着有几?分拘谨。从徐怀安立着的地方正好能瞧见苏婉宁挺直又僵硬的脊背。

    徐怀安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只见秦氏正笑盈盈地与苏婉宁说话。

    本该是宁静祥和的一幕,可因苏婉宁格外僵硬的模样,倒让徐怀安生出几?分歉疚来。他想,他还是太急切了一些,苏婉宁心间装着苏礼的安危,最?是心绪难平的时候,他不该操之过急。

    “母亲,儿子?这便要把苏姑娘送回安平王府里。”徐怀安朝秦氏说道。

    秦氏惊讶地问:“怎么这么急?不如?留下来用了午膳再走。”

    苏婉宁只僵着脸露出两分清浅笑意,徐怀安代她?答话道:“不必了,她?家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秦氏点了点头,也不深问,只嘱咐徐怀安务必要将苏婉宁平平安安地送回安平王府。

    苏婉宁笑着谢过了秦氏的好意,这便与徐怀安一同去了前院。

    马车早已准备妥当,徐怀安小心地将苏婉宁送回了安平王府。

    一路上?,徐怀安尽可能地说了些秦氏对待奴仆与下人们和善的好话,还有他们大房的庶妹们如?何地茁壮成长,总之,他是在变着花样地告诉苏婉宁,秦氏将来不会是个严苛的婆母。

    他心里害怕得厉害,怕苏婉宁会因此而?心生惧意。

    苏婉宁察觉到了他的紧张,便朝他展颜一笑,只说:“我没有害怕。”

    她?没有害怕与秦氏相处,只是因为礼哥儿的事如?此麻烦徐怀安,又因为安平王府前路不明而?心生怯意。

    她?是心悦徐怀安的,可正是因为心悦,反而?不能如?此肆意行事。

    若是礼哥儿这一劫无法?安然度过,安平王府的处境简直不言而?喻。而?梁国公府与徐怀安的官途都是一副蒸蒸日上?的景象,不该因为自己而?拖累了他。

    这才是苏婉宁在秦氏跟前很不自在的原因。偏偏这话她?只敢放在心头咀嚼片刻,若要咽下,必然是苦涩无比的。

    苏婉宁莞尔一笑,想尽量让自己在徐怀安跟前露出几?分释然和开朗的模样来。

    谁知她?一笑,徐怀安却欺身逼了过来,将苏婉宁压在了厢壁之上?,气势汹汹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与上?一次蜻蜓点水的吻不同,这一回的徐怀安是以气吞山河的态势吻住了苏婉宁的唇,又不管不顾地撬开了她?的牙关?,追寻着她?的粉舌,仿佛是要把她?拆吞入腹一般。

    苏婉宁不曾见过这样强势的徐怀安,这一记裹着浓浓占有欲的吻让她?无力承受,只能攀住了徐怀安的肩膀,被迫承受着他的热切。

    一吻作罢,徐怀安也知晓自己不能吻的太过火,以至于吓到了苏婉宁。

    他浅尝辄止,重又坐回了原位。

    苏婉宁羞红了脸颊,好半晌才说:“我如?今没有心情与你做这个。”

    一本正经地谈论此话,着实令她?羞恼不已。

    徐怀安凝重的面色里隐现几?分欢愉,只见他侧眸打量了苏婉宁一眼,而?后说:“等?礼哥儿出狱,我便去安平王府提亲。到时候,你就有心情了。”

    他顶着一张如?此俊朗清正的面容,嘴里说的却是“不堪入目”的话语。

    苏婉宁背过身去,索性不再去瞧徐怀安。只盯着车帘吹起的一角发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徐怀安在侧含笑注视着她?。

    等?马车停下后,苏婉宁便逃也似地下了马车,月牙和丹蔻坐在后头的马车里,根本不知晓苏婉宁与徐怀安之间发生了何事。

    也不是完全不知晓,就看苏婉宁如?腾云偎霞般嫣红的脸颊,便知晓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徐怀安立在安平王府门前,知晓如?今他的未来岳母与岳父定然要忙着营救苏礼,应是没空接待他。

    他目送着苏婉宁的背影远去,这便回了梁国公府。

    安平王府内一派冷清与寂寥。

    宗氏已哭了好几?个时辰,双眸红肿不堪,几?个嬷嬷用帕子?包了冰块替她?消肿。苏其正在前厅里来回踱步,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的慌乱与无措来,而?陆梦嫣则坐在下首偷偷抹泪。

    她?娘家爹爹派人去慎刑司里送了些吃食,也得知了苏礼被磋磨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陆梦嫣才嫁给苏礼两个月,两人正是情热的时候,枕边人沦为了阶下囚,还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她?自然是伤心难当。

    苏婉宁走进前厅时已拢正了自己繁复的心绪。她?朝苏其正与宗氏行了礼,又朝着陆梦嫣福了福身,道:“昨日我去慎刑司,见了礼哥儿一面。”

    众人的眸光立时落到了她?身上?。

    苏其正率先追问道:“礼哥儿怎么样了?”

    苏婉宁避而?不答,只说:“礼哥儿说有人仿照了他的字迹,与鞑靼通信。所以他才会入了慎刑司。”

    仿照字迹?与鞑靼通信?

    苏其正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无比,他在脑袋里搜罗了半晌,也想不到他何时惹了这么棘手的仇敌。

    宗氏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既为了自己可怜的儿子?,也为了安平王府的将来。

    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安在身上?,那可是永生永世?都洗不去的污点。

    眼瞧着爹娘痛心疾首的模样,苏婉宁也倏地红了眼眶。就在这时,门廊处的小厮跑来前厅给苏其正送信,还说:“这是徐世?子?让奴才交给王爷的。”

    苏其正知晓徐怀安心悦着自己的长女,所以他才会几?次三番地对他们安平王府施以援手。如?今安平王府落入如?此困境,他也没有避而?远之的意思?,反而?带宁姐儿去慎刑司瞧了礼哥儿,如?今又写信来为他指明方向。

    他心里是万般感激。

    苏其正立刻拆了信,草草读了一通后便僵着面容倒在了扶手椅里。

    苏婉宁与陆梦嫣忙问他信中写了什么。

    苏其正惊惶着面庞,半晌才仰天长笑了几?声?,那双矍铄的眸子?里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泪来一般。

    “徐世?子?说,那模仿礼哥儿字迹的人是宫里的御师。”

    话音甫落,苏婉宁与陆梦嫣都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宫里的御师仿照了苏礼的字迹?若当真如?此,岂不是意味着那栽赃陷害礼哥儿的人就是当今陛下?

    若……若是如?此,礼哥儿哪儿还有命可活?

    宗氏虽不懂朝政之人,可这些年跟着苏其正见识了不少世?家大族的起起伏伏,心里也有些成算。

    礼哥儿是她?怀胎十月后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人比她?更伤心,也没有人会比她?更崩溃。

    “陛下究竟要逼我们到什么地步?我们已这般谨小慎微了,从前的仇怨他为何还要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放在心上?就罢了,有什么冲着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来就是了,为何要磋磨我的礼哥儿?”宗氏放声?大哭道。

    她?哭声?凄厉,回荡在空荡荡的前厅之中,飘入人耳畔时勾出几?分悲怆来。

    苏婉宁也是伤心得厉害,却还要强撑着上?前安慰宗氏。

    苏其正瘫倒在扶手椅里,浑浑噩噩地抬了抬头,正巧望见了博古架上?摆着的青木桃剑。

    这把剑是礼哥儿七岁的生辰礼物。自己削了桃木,踱了清漆,亲手为他所做的木剑,只盼着礼哥儿将来能去沙场上?征战杀敌,所向披靡。

    却不想,安平王府一朝陨落,为了藏拙也为了护住礼哥儿的性命,苏其正只能断了他学?武的心思?,将他养的十分平庸。

    可礼哥儿根本没享受过多少安平王府的好处,如?今却要为了这些旧日里的恩怨白白送上?性命,他这个做父亲的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礼哥儿送了性命?

    顷刻间,儿女们幼时承欢膝下的回忆一齐涌上?了苏其正的心头。

    短短的一刻钟内,他便下定了决心。

    苏其正猛地从扶手椅里起了身,先安慰了一句宗氏:“你别哭,礼哥儿不会出事的。”又嘱咐苏婉宁:“好好照顾你娘,别让她?哭坏了眼睛。”

    而?后,他便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前厅,走出了安平王府。

    此时天色已近昏黄。

    进宫的官员排着队在西?边宫门口查验令牌。苏其正没有传唤,也没有手谕,如?此贸贸然地就要进门,西?边宫门口的守卫们自然不让他进去。

    他也有两年没有入宫了,寻常的宫宴陛下都故意忘了安平王府,从不让他进宫去碍眼。

    苏其正自己也心里发怵,一进宫也是被崇珍帝晾在一旁的份儿。

    今日为了儿子?的安危,哪怕再不愿意,他也要进宫一趟。

    思?及此,苏其正便心中便生出了莫大的勇气来,他从袖袋里塞了一锭银子?在那护卫手里,只说:“你且通融一回。”

    安平王大小也是个王爷,那护卫也不敢把事做绝,便只是不肯收那一锭银子?,并道:“需有手谕和令牌方能进宫面圣。”

    无论苏其正如?何恳求,他都是这个回答。

    正当苏其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梁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了西?边宫门前,徐怀安撩开车帘走了下来。他先走到苏其正身前,朝他行了个晚辈礼,而?后道:“晚辈来吃了。”

    苏其正正惊讶时,徐怀安已将进宫的令牌递给了那护卫,那护卫查验了令牌的真假后立时放了行。

    进了宫门后甬道,徐怀安也陪在了苏其正的左右,大有要与他一起去面见陛下的意思?。

    临到此刻,苏其正却肃正了脸庞,顿下步子?对徐怀安说:“徐世?子?可是有事要禀告陛下?”

    徐怀安摇了摇头,只说:“晚辈是陪伯父一同去面见陛下的。”

    他如?此直接又坦荡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反倒让苏其正有片刻的怔愣。他立在金澄澄的斜阳下,仔细地打量了徐怀安几?眼,见他不仅生的英武俊朗,浑身上?下的气度更是明朗不凡。

    这样好的男儿郎,与他的宁姐儿的确是十分相配。

    宁姐儿婚事坎坷,他不得不多为她?打算一些。譬如?此时安平王府飘零动荡的消息定然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梁国公府却是如?日中天。

    两家人差距颇多,纵然苏其正不愿意承认,可他的宁宁是和离过的女子?,若再嫁给徐世?子?,必然会被外人指摘高攀。

    既是高攀,苏其正就不愿再欠徐怀安人情,以免将来为女儿撑腰时没了底气。

    更何况,安平王府往后还不知何去何从,这桩婚事能不能成也是未知数,所以他不愿欠徐怀安太多的人情。

    徐怀安神色平和,只笑着与苏其正说:“伯父别恼,晚辈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也只想对伯父说,如?今礼哥儿的性命最?要紧,别的事当真不必在意。”

    这话可谓是给苏其正提了个大醒,他的礼哥儿还在慎刑司里生死未卜,他又在这儿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正逢御前的几?个太监来与徐怀安问好,顺带着也与苏其正说了几?句话。

    这下,苏其正便开口说要面见圣上?。

    那御前总管本是人精,最?会趋炎附势。若今日是苏其正一人进了宫,他是绝对不会为他进御书房通传的,陛下可不愿意见他。

    可偏偏苏其正带了个徐怀安来,谁不知晓陛下在这一批京城子?弟里最?欣赏器重徐怀安。也正是因这一点,陛下才不愿意让徐怀安尚主?。

    只是近来婉容公主?为了徐怀安茶不思?饭不想,听说一月里就瘦了一大圈,可把陛下心疼坏了,口风也松了不少。

    “咱们这就进去向陛下通传一声?。”御前总管卖了徐怀安一个面子?,进屋去向崇珍帝禀告了此事。

    徐怀安与苏其正便立在御书房前的门廊上?,任由金澄澄的余晖洒落全身,一个是不想挪动身子?,一个是不敢。

    苏其正已许久不曾进宫,此刻是紧张得止不住地发抖。

    徐怀安瞥了他好几?眼,便轻声?道:“伯父别怕,陛下会见你的。”

    毕竟崇珍帝对苏礼的性命没有兴趣,闹出这一出来也不过是逼着安平王入宫而?已,这一入宫,崇珍帝就能名正言顺地从苏其正手里拿来他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御前总管立时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朝苏其正笑道:“王爷,陛下有请。”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往人身上?拂来。

    徐怀安在御书房前等?了一个多时辰,他站的笔挺如?松、岿然不动。期间御前总管几?次开口说要给他搬个小杌子?来坐一坐,徐怀安都拒绝了。

    又等?了一刻钟,苏其正才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面色虚浮,踩在泰山石阶上?的每一步都飘飘然得仿佛踩在泥泞上?一般,明明没有人上?前推搡他,他整个人却朝着一侧倒去,瞧着是险些要摔一跤的模样。

    徐怀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并朝御前总管歉然一笑,这便带着苏其正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迷蒙的夜色里,御前总管立在青石台阶的最?高处,目送着徐怀安与苏其正远去。

    待到这两抹人影再也瞧不见时,他才笑着喃喃自语道:“这梁国公府何时与安平王府扯上?了关?系?”

    徐怀安一路将苏其正送回了安平王府。

    马车上?,苏其正难掩心中的哀伤,已颤颤巍巍地掉了两滴眼泪。徐怀安乖觉地没有出声?,任凭他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他虽没有出言询问,可看苏其正的面色,就知晓陛下定然是收回了安平王府的爵位。

    以传承百年的爵位换苏礼一命,这买卖也不知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他早已料到了崇珍帝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苏其正的反应会这般大。在徐怀安的心里,安平王府的这爵位有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作为宗氏,该享的好处是一点都没享到,倒是因为这点爵位饱受皇室的猜忌。

    与其过这样如?履薄冰的富贵日子?,倒不如?舍弃了爵位,过平平淡淡、稳稳足足的日子?。

    这样的话,徐怀安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却不能出言劝慰苏其正。一来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样做,二来他到底是个外人,说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只会让人心生厌烦。

    马车停在了安平王府门前。

    苏其正也飞快地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定要确保自己的脸上?没有半分伤心。于是,他向徐怀安道了谢,这便要走下马车。

    在他离去前,徐怀安难忍心中的慨然,便说了一句:“伯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苏其正僵了僵身子?,微不可闻地应道:“多谢。”

    之后,他便走进了安平王府的红漆木大门内。

    崇珍帝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当日夜里便把苏礼放了出来,慎刑司的人来安平王府递了信,苏其正、宗氏与苏婉宁、陆梦嫣都奔了出来迎接苏礼。

    慎刑司的人从马车里抬出了消瘦得不成人形的苏礼。

    夜色如?此深许,可苏婉宁还是能瞧见苏礼身上?触目惊心、还在不断渗出血来的伤痕。

    府医与热水、汤药早已准备妥当,徐怀安还托人送来了几?根百年人参和止痛的丸药。

    苏其正红了眼眶,亲自与几?个管事们抱着儿子?走进了前厅。

    前厅内烧着暖融融的银丝碳,府医小心翼翼地剪开了苏礼身上?与伤口黏在一起的囚服后。宗氏看着儿子?的惨状,险些就哭晕了过去。

    为了不让她?伤心,苏婉宁让嬷嬷们给她?端了碗安神药来,哄着她?喝下后让人扶她?去耳房里歇息。

    苏礼了无生息地躺在地上?,陆梦嫣哭过后亲自拿了个铜盆,用软帕浸了水,一点点地替他擦拭脸上?的伤痕。

    可他身上?的伤处实在是太多了一些,擦了这个,还有无数个伤处等?着她?。

    苏其正不忍再看。

    等?到府医剪下了苏礼套在外头的囚服后,便让人去将那止痛的丸药拿了过来,只说:“二爷怕是受不住缝合伤口的痛,还是让他吃颗丸药吧。”

    话音甫落,月牙和丹蔻立时奉上?了丸药。

    苏婉宁小心翼翼地抱起礼哥儿的脖子?,借着力让他吃下了丸药。而?后府医便烧热了金针,替苏礼缝合起了伤处。

    中间,苏礼一度被疼醒了过来,在他看清楚身侧立着的都是他的亲人与妻子?后,他立时又放心地昏睡了过去。

    等?一切息止的时候,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府医叮嘱要让人寸步不离地守着礼哥儿,一旦发起高热,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回他的性命。

    苏婉宁点了二十个奴仆照顾礼哥儿,并劝着陆梦嫣回屋子?里歇息片刻。

    她?道:“若礼哥儿醒了,我就让人去唤你。”

    陆梦嫣抬着泪眸应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宫里又来了人,这一回的御前总管态度还算客气,笑着向苏其正要了铁卷丹书,和先帝赐下的御剑。

    苏其正没有任何留恋之意,便将这些代表了安平王府往日荣耀的死物都交了出去。

    只是午膳前夕,他实在没有胃口用膳,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对着老英平王府的画像默默流了许久的泪。

    午膳后,苏婉宁见礼哥儿没有发高热,她?安下些心,做了点糕点后去了苏其正的书房。

    彼时苏其正眼眸已不再那般红肿,也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扶手椅里看医书。

    苏婉宁推开屋门,瞧见这一幕后心里却酸涩的厉害。若可以,她?宁愿自己的爹爹放声?大哭、或是饮酒度日一会儿,而?不是像这样,将所有的苦痛与伤心都埋在心底。

    她?将糕点搁在了苏其正的桌案前,因瞧见了笔洗里放着的翠玉小羊毫,依稀记得这是自己出嫁前亲手所做,没想到爹爹还留着它?。

    她?便笑着说:“府医说了,礼哥儿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他身子?骨强健,会一日一日好起来的。”

    苏其正闻言点了点头,因瞥见了女儿眼底下的乌青,知晓她?是因调度着家事而?一夜未睡,便道:“苦了你了。”

    苏婉宁走到他身前,笑盈盈地说:“爹爹,没事的。”

    “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本意是想让爹爹不要责备自己,安平王府能强撑到今日已是不易,那些权势和爵位没了兴许是件好事。

    可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了这些年自己爹娘的不易、礼哥儿躺在地上?的凄惨模样,鼻头蓦地一酸。

    泪意没有侵蚀她?坚强的心志。

    苏婉宁就这样流着泪,倔强又坚定地说:“这爵位几?时让我们享过福?丢了才好,丢了我们才能过柳暗花明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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