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和离
(上)
永芦心里万般诧异, 立定在原地偷偷瞥了好几眼徐怀安,才与那小厮说:“没听见爷说话吗?还不快去?迎客?”
小厮神?思回笼,立时跑去了前院。
这一回他?改换了一副面孔, 先诚挚地向邹氏赔了不是,之后便领着婆子们要去扶马车上的苏婉宁。
邹氏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 刚要催促着苏婉宁与她一起往梁国公府里走去?时,却见前?头门廊里走来了个眼熟之人。
来人身形清濯绰约,金澄澄的余晖踱在他?的肩头, 衬出一张面如?冠玉的俊秀面庞来。
只见徐怀安施施然地走到了青石台阶上, 朝着邹氏与苏婉宁立定的方向行了礼, “慎之见过许伯母。”
徐怀安彬彬有礼的态度让邹氏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笑着道:“好孩子,不必这般多礼。”
之后, 邹氏又细问了徐怀安秦氏的病情,只说?:“你?母亲素来身子康健,怎么好端端地病了?”
秦氏这病来势汹汹,昨夜睡前?发了热,请了府医诊了脉服了药,醒来后却仍是不见好转。
徐怀安知?晓秦氏是犯了心病, 心病如?何能用药石来解?
因见母亲病中惨淡无光的病容, 他?心里也是愧怍不安。
母子两人促膝长?叹一番,徐怀安终是承认了自己对苏氏起了意。
起先他?不过是觉得愧对了苏氏, 又因许湛做的事着实不像话, 这愧怍便越积越多,以至于有一日肆无忌惮地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是个迟钝之人, 甚至都不知?心里的愧怍是何时变了味。
或许是在拐弯角不慎将苏氏抱入怀中时,或许是那寂寂冷夜里在氤氲而起的姜汤中觑见了温婉柔和的她。
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放开了心中的枷锁之后, 徐怀安甚至还会自嘲般地对秦氏说?:“母亲,儿子日日夜夜都在想?,若当初您比许伯母早一日登安平王府的门,如?今儿子娶得人是否就是……”
“慎之!”秦氏拖着病躯,双眸暗红地问:“你?是在怨怪母亲吗?”
“儿子不敢。”徐怀安虽自暴自弃地任凭自己肖想?起了密友之妻,可?却不至于卑劣到如?此地步。
谁都没?错,错的人只有他?和许湛。
许湛是被猪油糊了心,满脑子只有寻欢作乐的那一点事,对苏氏没?有半分敬爱与珍惜。
他?比许湛还要?可?恶。这一世既与苏氏没?有夫妻缘分,却躲在暗地里肖想?亵渎着她。
苏氏所求不过是相夫教子、安稳和乐的平凡日子。许湛辜负她的心意,他?徐怀安更是连痴想?的资格都没?有。
秦氏落了泪,她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样样都出挑的儿子为了个人妇惶惶又失态,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她不明白。京城里这么多家世容貌性情都上佳的贵女都向梁国公府抛出了橄榄枝,慎之却不为所动,偏偏在最不能动情的人身上栽了跟头。
“她已为人妇,如?今还怀了湛哥儿的孩子。苏氏在镇国公府处境艰难你?也是知?晓的,无论你?是真心实意地心悦她,还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都到此为止吧。”秦氏心里总是不舍得苛责儿子,连狠话也不舍得说?,便只温声劝了他?一番。
母子二?人共处一室内寝,连贴身的心腹嬷嬷们都被秦氏打发了出去?。
在母亲跟前?,徐怀安似乎无须遮掩自己的心。秦氏也不必说?那些老掉牙的大道理。
“母亲说?的是,儿子受教了。”
徐怀安拢回繁杂的神?色,将眸光落回到眼前?的邹氏与端立在邹氏身后的苏婉宁之上。
他?不敢大张旗鼓地去?瞧苏婉宁,只敢用余光悄悄地打量她两眼。
这一打量却让徐怀安的心不停地往下坠。
算算日子,苏氏肚中的胎儿已满三月,她为何瞧着还是这般清瘦如?柳?气色也与平日里无甚差别。
是许湛薄待了她,还是邹氏?
“慎之,这些时日怎么没?见你?来寻湛哥儿玩?”
邹氏与徐怀安走进?了雕栏玉栋的梁国公府中,踏上回廊时,邹氏便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徐怀安言简意赅地答道:“近来翰林院事忙。”
他?方才待邹氏的态度还称得上十分殷勤,如?今却字字句句都透着不耐。
连缀着后头的苏婉宁也瞧出了些端倪来。
只是梁国公府内的园林精致奇峻轩逸,假山丛配着潺潺往西流淌的溪泉,另有一番世外桃源般的清透之意。
她观赏得入神?,从回廊抄过垂花门时便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幸而月牙和绮梦替她看着路,两个丫鬟正要?出声提醒她时,却已有人先声夺人。
便见立在垂花门一侧的徐怀安略过了邹氏,只用裹着担忧的眸子望向了苏婉宁,并柔声说?:“嫂夫人,小心台阶。”
此刻他?的温和态度与仿佛方才敷衍邹氏时的冷漠有鲜明的不同。
邹氏虽不至于胡思乱想?,可?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这便沉下脸呵斥了几句苏婉宁:“仔细些走路,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别伤了我的金孙。”
苏婉宁讷讷点了点头,连与徐怀安道谢都忘在了脑后。
自她有孕之后,性子也比从前?温婉安宁了不少,便是有时候被邹氏的话刺上一刺,也不会将这些话放入心底。
只有徐怀安趁乱多瞧了两眼苏婉宁,之后才谨慎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领着她们婆媳二?人走到了秦氏所在的院落。
女眷们探病往来,徐怀安这个男子不好陪同在侧。
他?便干脆钻入了耳房,要?了一盏浓茶,便靠在石青色迎枕上消磨起了时光。
而一墙之隔的正屋里。
秦氏正拉着邹氏说?体己话,两人之间亲昵热切一如?往昔,姐姐长?妹妹短地说?了一箩筐话后,秦氏才让婆子们将她们婆媳送出了屋舍。
邹氏与苏婉宁立在廊庑之下,一侧是通往外院的回廊,一侧是通房内花园的隔道。
嬷嬷们一边迎送着邹氏,一边笑着说?:“太?太?服了药睡下了,改日等太?太?好些了,必定来贵府与许夫人说?话作伴。”
邹氏也客套十足地说?了好些体面话。
廊道上一时都是女眷们的欢声笑语。
耳房内安坐着的徐怀安自然也听见了这等响动,他?耳力极佳,即便相隔甚远,也能听清楚是母亲身边的哪个婆子说?了句凑趣话,把?邹氏逗得眉开眼笑。
邹氏的嗓音辽阔,还伴随着丫鬟们打帘子的声响。
喧喧闹闹、此起彼伏的声响中,唯独少了苏氏清丽得如?莺似啼的嗓音。
今日他?与苏氏匆匆一面,似乎与她连句全须全尾的话都没?说?上。
徐怀安怔然地坐在罗汉榻上,不知?出了多久的神?,才听见支摘窗外响起婆子们打帘进?正屋的动静。
他?知?晓,这是邹氏与苏婉宁被送出了梁国公府。
今日一别,他?似乎是再没?有理由与苏氏见面。
这样也好,惟愿她这一胎平平安安,往后的日子顺遂安宁。
他?也该收起自己拂动的心.潮,过好自己的人生。
翌日天明。
许湛得了邹氏的嘱咐,难得没?有喝个大醉伶仃,而是去?了一趟莲心阁,与“失宠”甚久的莲姨娘云雨了一番。
如?今苏婉宁有孕,许湛又没?有再去?樊楼鬼混。他?若日日夜宿在莲心阁,邹氏与苏婉宁也能安些心。
只有许历铮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万分失望,偏偏他?膝下只剩这一个嫡子,便是再不喜也只能将镇国公府的门庭交付在他?手上。
这几日许历铮起了要?帮许湛捐个官的意思。镇国公府财大气粗,本也不在乎这两三千两银子。
谁知?许湛只去?京兆尹混了两日,便推说?同僚们个个看不起他?捐官挤位的行径,明里暗里地排挤针对他?。
第三日,许湛便不肯再去?京兆尹点卯。许历铮舍下这张老脸才为这不成器的儿子捐了个从六品的官职,只要?许湛肯踏踏实实熬上几年,难道还愁升不得官?
许湛却一味地没?个正形,这样清闲又体面的差事都不肯做,可?把?许历铮气出了个好歹来,当下便指着许湛破口大骂道:“你?这败家子,梁国公府家的徐怀安,及冠之年便靠着自己的本事入了翰林院。每日处理的杂务和公文比你?多上百倍,人家却桩桩件件做的稳妥漂亮。朝中大臣们哪一个不夸他?,你?这混账却连个混吃等死的差事都做不好,还恬不知?耻地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许湛近来诸事不顺,又与徐怀安闹了龃龉。他?素来知?晓爹娘瞧不起他?,只因嫡兄殒命后才不得已将所有的期望放在他?身上。
只听他?冷笑一声,结结实实地跪在了许历铮跟前?,说?:“父亲若是这般厌恶儿子,干脆乱棍打死了我,省得儿子碍了您的眼。”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盛怒之下的许历铮果真对许湛行了家法,他?还特地封锁了消息,不让邹氏来为许湛求情。
三十大棍的家法打在许湛身上,等打到十五棍的时候,许厉铮方才下令让小厮们收手。
一时又吩咐小厮去?请了府医来,再搬来藤椅将许湛抬回松云苑。
这时躺在藤椅上的许湛气息奄奄地对许历铮说?:“父亲已经死了个一个儿子了,果然不舍得再打死第二?个。”
一席话险些气得许历铮眼前?一黑。
这事过后,许历铮也是发了狠,不顾邹氏的体面,将她这些年宠溺儿子的行径大骂了一通。
邹氏也是对许湛恨铁不成钢,这一回便由着许历铮去?管教许湛。
其一是将许湛身边的小厮都换了人,那些蛇头鼠目、爱撺掇主子去?樊楼享乐的奴仆全都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其二?是发落他?后院里的莲姨娘。莲姨娘虽是良家子出身,可?这回复宠之后不知?为何人却露出几分妖妖冶冶的模样来,整日里勾得许湛与她放纵声色,不思进?取。
许历铮便下令禁了莲姨娘的足,并花重金从慎刑司请了几个管教妇人的教养嬷嬷,要?她们寸步不离地守着莲姨娘。
至于苏婉宁那里,因怀着身孕的缘故便逃开了许历铮的管教。她这个正妻也是贤良淑德的让人挑不出错来,本也没?有什么可?以管教的地方。
倒是邹氏被许历铮下了回面子,自觉颜面尽失,便躲在屋子里称病不出。
许历铮又纳了一房姓潘的侍妾,那侍妾本是书香门第的小姐,后因家族落魄而迟迟未嫁。
此番许历铮纳她进?门,是为了让她分邹氏的权,也好让邹氏收收心思,不要?整日盯着儿子儿媳的那点琐事。
邹氏为此很是颓丧了一段时日。
直到她的内侄女进?京后,邹氏才精神?抖擞地忙前?忙后,誓要?拿出些当家主母的威势和气派来,也好让府里的下人和奴婢们知?晓谁才是国公府的女主人。
那内侄女名为邹莺珠。是邹氏庶弟膝下的独女,后来嫁去?了燕州大族,只可?惜夫婿早亡,她在燕州也没?了容身之地,干脆便折返回京。
邹氏的娘家早已没?落,邹莺珠思来想?去?还是求到了这位姑母跟前?。
邹氏爱听奉承话,邹莺珠便写了好几封夸赞邹氏心善大度、权势傲人的话语,果然说?动了邹氏,允她来镇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
邹莺珠并没?有要?为死去?的丈夫守节的意思。她如?今正是花一般的年纪,膝下又没?有儿女,若是能背靠镇国公府这颗大树,什么样的好人家寻不到?
这一日,邹莺珠比便从二?门走进?了雕栏玉栋的镇国公府。
邹氏是高嫁,从前?娘家的父兄不过是五品小官,嫁了人后才过上了如?此显赫富贵的日子。
邹莺珠生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娉娉婷婷地跟在奴仆们的身后,先往兰苑去?拜见了邹氏,之后再去?松云苑与苏婉宁见了礼。
倒是许湛养了一阵子的伤,直到邹莺珠入府十日后才她见上第一面。
当初邹莺珠嫁去?燕州前?也与许湛有些儿时的情谊,只是十年未见,两人相见时已透出了些生分。
许湛养好了伤后,既去?不得樊楼,也不想?去?莲心阁听嬷嬷们的教诲,便只能宿在了松云苑。
苏婉宁却一心只顾着腹中胎儿,不太?爱搭理许湛。也是前?段时日许湛胡闹得太?过分,正经的差事不愿意去?做,只肯寻欢作乐,哪里有一点即将要?为人父的模样?
许湛讨了个没?趣,便渐渐地也不爱往松云苑去?了。整日里只待在外书房里,或是与小厮们对弈,又或是看些闲书,打发些时间而已。
他?是耐不住寂寞之人,总是要?磨着身旁的小厮们为他?打掩护,好歹让他?去?樊楼潇洒一回。
“若再这么憋下去?,我迟早憋出病来。”
可?无论许湛怎么威逼利诱,小厮们却是不敢拿身家性命来为他?作掩护。谁不知?晓先头服侍许湛的小厮们各个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伤重不治后便被丢去?了乱葬岗。
国公爷的手段素来是雷令风行,哪个胆大包天的奴仆敢阳奉阴违?
许湛气得是破口大骂,又在书房里闷了两日后便干脆放下面子给徐怀安写了一封求和信。
信上言明他?这些时日在镇国公府里寸步难行,官职没?了不说?,连玩乐的自由也被父亲剥夺,若徐怀安再不理他?,他?可?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了。
这些时日许湛沉下心来思忖了一番,却还是不明白为何徐怀安要?与他?割袍断交。思来想?去?,只能将缘由归咎到苏氏身上去?。
徐怀安几次三番地叮嘱他?要?好生对待苏氏,不要?再风流成性,惹得苏氏如?此伤心。
他?以为徐怀安是在为苏氏抱不平。或许是看不惯他?的行径,或许是因为别的。
总之,许湛难得机灵了一回,便在给徐怀安写的信上提到了几句苏氏,隐隐约约透出几分苏氏与他?之间出了龃龉的意思。
他?如?今真成了孤家寡人,谁都不爱搭理他?,只盼着徐怀安能看在往日的情谊上,好歹救他?一回。
他?信中所言大多都是胡诌,本是装傻扮可?怜的话语,可?徐怀安收到信笺之后,却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镇国公府。
连许湛也讶异于徐怀安突如?其来的现身。
只是徐怀安虽不计前?嫌地登了镇国公府的门,待许湛的态度却是一落千丈。
许湛亲自从小厮手里拿来了茶盏,讨好般地将杯盏递到了徐怀安跟前?,问他?:“慎之,愚兄究竟是何处得罪了你??你?能否让我做个明白鬼?”
徐怀安木着一张脸,没?有伸手去?接许湛递来的茶盏,只是漠然地瞥他?一眼,笃定地说?:“你?叫我来,是为了寻个由头去?樊楼。”
许湛愣了一会儿,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搁在了桌案上,一时心间气恼上涌,便道:“我知?晓你?觉得我对苏氏不好,为人品性更是拙劣,整日里只知?晓吃喝玩乐,与你?不是一路人,是也不是?”
徐怀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盯着许湛。
直到许湛被他?盯得心里发堵,才干脆扯着嗓子道:“你?若与我换上一换,说?不定过的比我还糊涂呢。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早不厌弃晚不厌弃,缘何在我娶了苏氏时常挑我的错处?”
他?是憋闷之下的无心之言,可?这话飘入徐怀安的耳畔里却在他?心池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光明磊落惯了的人不会掩藏自己心间的慌乱。此刻的徐怀安便是颤了颤睫羽,将眸色里的情绪敛下,才道:“许兄言重了。”
短短几字已能彰显他?心里的漠然。
许湛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也是灰败一片,缓了许久的神?后才道:“罢了,信上所言都是我诓你?来的说?辞。我与苏氏之间素来相敬如?冰,只凑合着过日子而已。”
他?仿佛是气馁到了极致,也不想?做小伏低地去?讨好徐怀安。
倒是徐怀安听得苏氏无恙之话后松了口气,待许湛的态度也回暖了几分,“你?若能与嫂夫人好生过日子,怎么会惹得许伯父如?此恼怒?”
“正如?你?所言,我与你?是自小相伴到大的情分,所以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堕了风骨。男子汉大丈夫再世为人肩膀上应有责任二?字。”
徐怀安眸光沉沉地望向许湛,一字一句地说?:“嫂夫人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你?的责任。”
这几日邹莺珠总是借故去?外书房给许湛送糕点,有两回在廊道上遇见了莲姨娘,两人一个打眼间便仿佛嗅出了彼此身上的气味。
莲姨娘先笑着讽了邹莺珠几句,她是个泼辣的性子,否则当初怎么会在许湛大婚之日闹出这般不堪的丑事来。
邹莺珠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便将那些外室、贱婢、狐媚子的说?辞抛出来还击莲姨娘。
眼瞧着两人要?掐进?架来,管教莲姨娘的教养嬷嬷从东边的廊道里快步走了过来。
邹莺珠与莲姨娘都噤了声,两人甚至还相视一笑,亲亲热热地一同走去?了许湛的外书房。
莲姨娘知?晓徐家世子来访,便打算拉着邹莺珠去?书房旁的耳房里等候片刻,谁曾想?邹莺珠却羞答答地拢了拢鬓边的发丝,含情脉脉地望去?了书房的方向。
“我听说?徐世子至今尚未婚配。”她娇娇一笑道。
一旁的莲姨娘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吊着杏眸睨着邹莺珠道:“你?是疯了不成,竟是胆肥到了此等地步,还肖想?上了徐家世子,那是个公主和县主都瞧不上的清贵之人,难道还能看上你?这个丧夫的寡妇?”
邹莺珠恼恨地刮了她一眼,却是不管她的嘲笑声,扭着水蛇腰往耳房里一座。
书房内的徐怀安推心置腹地劝解了许湛一通,将那些善待正妻的道理翻来覆去?地说?给他?听。
许湛是避无可?避,被徐怀安说?的颓丧不已,到底是在他?的“谆谆教诲”之下应下了要?珍视、敬爱苏氏一事。
徐怀安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临行前?,他?再度定着真挚的神?色望向许湛,与他?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湛,你?答应了我,就不可?食言。”
许湛点点头,只道:“你?放心。”
五月底时,许历铮见许湛近来表现尚可?,便允他?去?攀楼潇洒半日,只是定要?在夜深之前?回镇国公府。
这便是不许许湛在外留宿的意思。
许湛玩的不尽兴,在书房里发了一通邪火,还要?打杀服侍他?的小厮。
其中有个小厮名为瑞彤,性子较为机灵,又是府里的家生子,爹娘都是外院的管事。
他?见许湛整日里不开怀,瞧着是欲求不满的模样,便寻了无人的时机,轻声与许湛说?:“后院的曹嫂子很有几分风情在,爷不若给她一锭银子,她便能全心全意地伺候爷。”
许湛虽风流,却没?有荒唐到要?染指仆妇的地步。他?啐了一口瑞彤,骂他?没?有脑子。
瑞彤连忙掌了自己的嘴,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后,骤然忆起苏婉宁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是清丽动人的美人儿。
平日里有二?奶奶护着,那几个丫鬟性子又刚强,多少小厮想?一亲芳泽都苦于没?有门路。
“奶奶身边的绮梦。不仅生的貌美灵动,身段又婀娜惑人,整日里不施脂粉都清艳艳的好似一朵莲花,这样的女子在床榻里都是极品。”瑞彤笑着道。
他?这话是正中许湛的下怀。一是绮梦虽只是个奴婢,却身子清白,至今仍是处子之身。二?是苏氏有孕后本就该将身边的丫鬟开了脸,送来服侍他?才是。
想?来是苏氏忙于养胎,忘了这一茬事。
许湛心里惦记着徐怀安的嘱咐。他?暗自思忖了一番,自己若是去?收用别的女子或是樊楼里的魁娘,苏氏总会恼怒生气。
可?若他?收用苏氏身边的丫鬟呢?将来给绮梦开了脸,她们主仆二?人也能做个伴,即便绮梦有了子嗣,身契都捏在苏婉宁的手里,只为成为她的助力。
这简直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你?倒是聪明。”许湛一扫这几日的阴霾,赏了瑞彤一锭银子后,便意气风发地赶去?了松云苑。
正巧苏婉宁在午睡,绮梦与月牙在内寝的罗汉榻上做小儿的衣衫针线。
听得许湛进?屋的动静后,月牙先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走上前?来朝许湛行了礼:“二?爷来了。”
许湛却是连眼风都没?往她身上递,只瞥向罗汉榻上的幽静如?一朵青莲的绮梦,眸光里尽是势在必得的意动之色。
他?实在旷了太?久,已是迫不及待地收用绮梦这丫鬟。只是如?今尚未入夜,苏氏还在内寝里安歇,他?也不好做的太?过火。
“你?去?给我倒杯茶。”许湛先支走了月牙,随后便大步往罗汉榻上走去?。
绮梦察觉到了眼前?的一派阴影,立时便从罗汉榻里起了身,刚要?退到外间去?时却被许湛攥住了莹白的皓腕。
许湛的手方才触碰到绮梦滑腻如?云缎的肌肤,便觉得心中欲.念横生,他?攥紧了手里的力道,扯一把?惊惶失措的绮梦,眼瞧着就要?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
可?珠帘后的苏婉宁却突然咳嗽了一声,许湛愣了一会儿,绮梦也借着他?愣神?的空隙挣脱了他?的束缚,逃也似地离开了正屋。
之后,绮梦便一连三日称病,总是不敢去?苏婉宁跟前?伺候,夜里等月牙睡熟了之后还要?躲进?被子里怮哭一场。
许湛却与苏婉宁提了要?收用绮梦一事,苏婉宁当下很是震惊,之后便推脱着说?:“真是不巧,妾室已给绮梦定下了婚事,待九月底就要?将她嫁出去?。”
许湛一下子沉了脸,冷声逼问苏婉宁要?将绮梦嫁给谁。
这几日他?在松云苑里守株待兔,等了绮梦好几回却总是不见她的身影,他?心里窝了好些难以言喻的火气,一方面是欲.火难泄,另一方面也察觉到了绮梦似乎不愿做他?的女人。
一个出身卑贱的丫鬟,也敢对他?许湛挑三拣四?
苏婉宁觑见他?恼怒的眸色,心间冰冷一片,只淡淡地说?:“绮梦嫁的是我弟弟身旁的小厮,那小厮与绮梦两情相悦,妾身这几日正在给绮梦准备嫁妆。”
若是嫁去?安平王府,许湛便是有一身的手段也无处施展。况且他?心里隐隐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从前?从未听说?苏氏要?将绮梦嫁出去?的口风。
他?一对绮梦起了心思,怎么这婚事就这么慌慌张张地定了下来?
仿佛这婚事的存在只是为了打消他?想?收用绮梦的心思一般。
许湛心里渐渐浮起些成算,因苏氏身怀有孕的时候,也懒得与她争辩,便索性出了松云苑,自去?莲心阁寻莲姨娘作乐。
待许湛气冲冲地离去?后,躲在插屏后的绮梦才噙着泪走到了外间,不等苏婉宁说?话,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她跟前?。
“都是奴婢不好,惹得夫人如?此烦忧。”
那一日,绮梦发觉了许湛对她生了意思后,立时将此事告诉了苏婉宁。
苏婉宁心疼绮梦,知?晓她不愿意服侍许湛,便连夜给胞弟苏礼写了封信,定下了绮梦与元宝的婚事。
元宝是安平王府的家生子,人可?靠老实,生的也眉清目秀,自小便心悦绮梦。
绮梦也不讨厌他?。
“我想?着礼哥儿总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元宝是他?身边最得用的小厮,将来也能脱了奴籍,堂堂正正的做人。你?嫁过去?,不会受委屈。”苏婉宁亲自上前?搀扶起了绮梦,并温声与她说?道。
月牙也在一旁红了眼眶,只道:“夫人拿奴婢们当亲姐妹,奴婢都不知?晓该如?何回报夫人的情谊。”
“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你?们自小伺候我,十几年的衣食起居,多少想?不到的地方都有你?们事无巨细地伺候着我。说?起情谊,这一辈子是我欠了你?们才是。”苏婉宁温婉一笑道。
这时丹寇也走到了绮梦跟前?,拿出软帕来替她擦拭热泪,并道:“大喜的事,快别哭了。这两日还是警醒着些,咱们这位爷瞧着还没?有熄了对你?的心思,你?多躲着他?一些。”
苏婉宁也怕绮梦的婚事拖得太?久会节外生枝,便道:“明日就让绮梦回安平王府,顺带着我也回去?一趟。陆家小姐马上就要?嫁给礼哥儿了,只怕娘亲和祖母这几日忙得团团转呢。”
主仆四人收起泪意,改而都打趣起了即将嫁给元宝的绮梦。绮梦红了脸颊,一时想?起那敦厚良善的元宝,心里也总是高兴的。
与此同时的莲心阁内。
许湛闷闷不乐,莲姨娘施展了十八般武艺却总是提不起许湛的兴致来。
莲姨娘心里是悲凉一片,知?晓自己在许湛那里已是没?了新?意的老黄花了,眸中立时滚过了些泪意,却死撑着不肯往下落。
“近来爷总是去?松云苑,莫非是瞧上了哪位妹妹?”莲姨娘收起心内的仓惶,娇笑着问道。
她使了银子从瑞彤嘴里问出了许湛瞧上了绮梦一事,心里又是酸涩又是发堵,最后才酿出了丝丝缕缕的恨意来。
若她没?有无故流产,此时便能剩下许湛的庶长?子。有了儿子傍身的她何必再如?此做小伏低、以色侍人?
纵然太?医说?是她自己身子羸弱,护不住腹中胎儿。那日致她流产的吃食里也查不出半分被人下过手脚的痕迹。
可?她还是恨。
凭什么她没?了孩子,苏氏又立马有了喜讯?打死她她都不信苏氏会贤惠大方到如?此地步。
莲姨娘日日煎熬着度日,瞧见了松云苑的无限风光,愈发笃信了自己那可?怜的孩子是葬送在了苏氏的手里。
“妾瞧着夫人是不舍得将绮梦给了爷呢。绮梦还小,不知?晓爷的好处,妾却为爷抱屈。听门房上的婆子们说?,明日夫人还要?回一趟安平王府,也不知?会不会带上绮梦。”莲姨娘念叨一番后,见身旁的许湛面色阴沉似水,方才勾唇一笑。
“爷别生气,妾只是随口一说?。夫人如?此敬爱于您,怎么可?能连个丫鬟都不舍得给您?难道还能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把?绮梦送回安平王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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