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芦苇荡另一边,两个妇人坐在角落里唠嗑。
正在兴头上,其中一个身材瘦削的妇人突然左右张望。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另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不明所以:“什么声音?我咋没听见?”
瘦削妇人掏掏耳朵:“我好像听到谁在喊救命。”
说着站起身来,往四下里眺望。
北边黑压压一片,都是人。
南边是比人还高的芦苇荡,除了芦苇什么也看不到。
瘦削妇人指着芦苇荡那边:“声音似乎就是从那边传来的。”
丰腴妇人打了个哆嗦,忙不迭把人拉得坐下来。
“你干啥拉我?”瘦削妇人有点不高兴。
丰腴妇人咽了口唾沫:“听说这芦苇荡里不干净,好几个人说走夜路听见里头有呜呜呜的声音。”
大热天的,瘦削妇人硬是被吓出一身冷汗:“不可能吧?这青天白日的。”
“怎么不可能?!”丰腴妇人一拍她,神叨叨地说,“一连五天下雨,今儿又山崩,难保有些脏东西看咱这边人多,出来看热闹。”
“诶呦你可别再说了!”瘦削妇人紧忙捂住她的嘴,脸色煞白,“你要再说下去,今晚上我就甭睡了。”
丰腴妇人叠声儿应好,继续之前的话题。
瘦削妇人松了口气,但还是快速往芦苇荡瞟了眼。
什么声音都没了,只有村里的娃娃们捉迷藏的欢声笑语。
“找到喽找到喽!总算找到榆哥儿了!”
瘦削妇人
松了口气,看来还真是她的错觉,遂不再多想,重新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唠嗑之中。
......
孩子们乐此不疲地玩了许久的捉迷藏,后来又玩拣石子的游戏。
比谁一口气抓到手的石子多,谁丢出去的石子落地次数最少。
韩榆没尝试过这样新鲜的玩法,很是乐在其中,连暮日西斜都未曾发觉。
直到韩松循着欢声笑语找过来。
而彼时韩榆仍然沉浸在拣石子的所向披靡之中无法自拔,岔开双腿坐在地上,姿态豪放地撸起衣袖:“再来再来,还有谁要跟我比的?”
这群跟韩榆年龄不相上下的孩子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瘪着嘴要哭不哭:“不、不玩了,我们都不跟你玩了呜......”
刚走近就听见这话的韩松:“???”
这是要搞孤立的节奏?
韩榆虽然娇气了些,活泼了些,但也不至于被排斥在外吧?
韩松已经想象到韩榆眼里含着两包泪,委屈巴巴地求着其他人和他玩的模样了......
“我二哥说了,愿赌就要服输。我一开始都说了不跟你们比,你们偏要比,输给我又开始哭,搞得好像我在欺负你们似的,是不是玩不起啊?”
韩榆气坏了,嗓门儿都大了不少,对那几个泪眼汪汪的小子指指点点。
那几人被韩榆核善的表情吓到了,瘪着嘴打了个哭嗝:“我们玩还不行,你别这么凶了呜呜呜呜......”
韩榆摇头晃脑:“看在你们和我玩儿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你们。”
说罢,将五个石子往地上一挥,捻起一个往空中抛,再一转手腕,秋风扫落叶一般,四个石子尽数入了掌心。
再一转腕,直线下落的石子坠入手中,“啪嗒”一声响。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丝滑,任谁见了都要拍手叫好的程度。
反观另几个迫于韩榆的淫威,不得不拣石子的孩子,不是抓了石子没接住,就是只抓到一两个。
更有甚者,什么都没抓到,抓了一手泥。
韩榆美滋滋,嘴里说着“承让”,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
其他人:瑟瑟发抖.jpg
韩松:“......”
秉承着不能让韩榆真把人弄哭,引来对方家长不好收场的原则,韩松迈步上前,摁住蠢蠢欲动,打算再来一场的韩榆。
力道压下,韩榆一缩脖子:“诶?”
“二婶让我叫你回去。”韩松面不改色地收下一众感激涕零的目光,对韩榆说道。
老母亲和拣石子,韩榆当然选择前者。
韩榆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表示:“明天还玩这个吗?我跟你们一起好不好?”
孩子们齐刷刷摇头:“不不不不不!”
韩榆很是遗憾:“那等下次,你们一定要叫上我哈。
韩松:“......”
韩榆在对方敢怒不敢言的目送下转回身,嘚啵嘚啵同韩松说起了自己一下午的战绩。
“......我其实一直都躲在东边的
石墩子后头,竟然没一个人发现......拣石子好有趣,好玩,爱玩......”
韩松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自发屏蔽韩榆的碎碎念,穿过人群来到韩家所在之地。
韩榆大老远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饭菜香,踮起脚尖看:“是咱家在做饭吗?”
韩松颔首。
不久前,韩宏昊和韩宏晔并一群手脚利索的汉子回去了一趟。
人是铁饭是钢,大家匆匆忙忙出来,连口吃的都没有,光喝水又饱不了肚子。
思来想去,还是得吃上一顿热乎的饭菜,否则夜里都睡不安稳。
把这事儿跟谈全反映了,谈全也正有此意,还让大儿子谈顺一道过去。
韩宏晔不仅带了口铁锅来,还把藏在碗柜里的几块饼子也带来了。
这会子妯娌俩估计快要做好晚饭了。
“哇~终于可以吃饭了,我都快饿死了!”
韩榆非常不厚道地抛下韩松,撒蹄子直往前跑。
韩松也不制止,四平八稳地往前。
“松哥儿,你的碗在榆哥儿和树哥儿中间,自己去端。”苗翠云见他来了,扬声道。
韩松应声,走到兄长和幼弟两人中间,一撩袍角,稳稳落座。
那姿态,仿佛不是置身晒谷场上,而是什么盛大的筵席。
韩榆把疙瘩汤拉到面前,捏着饼子蘸疙瘩汤,暗戳戳觑了眼韩松。
这般衿贵气度,他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二哥身上的违和之处?!
很显然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宛若鹤立鸡群,最最耀眼
的存在。
韩榆幽幽叹口气,一口咬下浸满汤汁的饼子。
只咀嚼一下,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这怎么......一股子土味?”
韩宏晔蹲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灶台边上,呼噜噜张大嘴,疙瘩和疙瘩汤一起滑进喉管。
“山崩太狠了,屋里屋外都是岩土泥水。”韩宏晔指了指面前的锅,“就这口锅,我都捣鼓半天才给刷洗干净。”
放在灶房角落里的那些个新鲜蔬菜,全都裹了厚厚一层灰土。
就连藏在碗柜里的饼子都没能幸免于难,上头铺了一层细细的灰。
纵使萧水容在做饭前处理过,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大自然的味道。
韩榆面露惊诧:“山崩这样厉害吗?”
“可不是。”韩树接过话头,“咱家离山脚下远些,受到的影响小一点,东边的那几户简直没眼看。”
在韩家隔壁吃饭的汉子附和:“幸亏晒谷场地势高些,否则咱们还得往西边退。”
妇人们一直留在这里,不敢回村去,也就没见识到山崩后村里的景象。
她们闻言都很惊讶:“我瞧着那山崩也没多长时间,怎么听你们的话,像是村里毁得很厉害?”
之前回村的汉子们不约而同点头,满脸的唏嘘。
“反正挺惨的,有人家屋顶都被砸穿了,山上的树被冲到村里,横在半道上,我跟韩老大废了牛鼻子老劲儿才把它挪开。”
“路上也是,一直到村口,路上都是山上的泥水泥块块
。什么野鸡野兔啊,尸体都被冲下山了,太阳一晒,那味道简直了!”
“......”
汉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地争相描述,他们声如洪钟,在场许多人都能听见。
原本大家还因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而高兴,心情逐渐转好,这会儿想象到被山崩破坏的村子,又都低落下来。
谈全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强忍心慌安抚村民们:“山崩这样大的事,县太爷肯定会管的。明儿一早我就把这事儿报到县衙,想必要不了几天咱们的补偿就会下来了。”
根据大越律法,但凡自然灾害对百姓造成的种种损失,将会由朝廷作出一部分的补偿。
补偿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银钱、粮食、伤药......总归都是些灾后必需品。
想到这里,村民们脸色有不同程度的缓和:“那就辛苦村长您走一趟了。”
谈全摆摆手:“我身为桃花村的村长,这是我该做的。”
然后又挨个儿问了伤患们的感受,确保情况都稳定下来,这才松口气。
不论好坏,总归是相识多年的邻里,谈全也不想他们因为一场山崩丧命。
问完话,谈全指着他们说:“我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非要跟我对着干,现在好了,别人活蹦乱跳的,你们只能直挺挺躺着,还疼得要死。”
伤患们被谈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话,一个个臊得慌,老脸通红地连声认错。
唯独齐大妮不以为然
,躺在草垫子上直哼哼。
等谈全走了,齐大妮就开始发难:“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发难的对象,自然是快乐干饭的大房二房。
但她这话歧义明显,几乎是把在场所有人都囊括在内。
一时间,数十道不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齐大妮素来欺软怕硬,一缩脖子不敢吱声。
韩宏晔憨笑两声,很是无奈地说:“娘您说这话就不对了,刚才我们也说要给您和爹做饭,是您说吃惯了老三媳妇做的饭,怎的现在反倒怪起咱们来了?”
齐大妮气得当场一个仰卧起坐,牵扯到额头的伤口,疼得吱哇乱叫。
村民们直摇头:“一大把年纪,真能作。”
韩榆喝着土味疙瘩汤,借硕大碗口的遮掩,撇了撇嘴。
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是小丑。
而今看来,分明齐大妮比他更像小丑。
明知道自己是个万人嫌,偏要上蹿下跳地找存在感。
韩发只恨不得不认得身边躺着的这婆娘,避开人警告地看了齐大妮一眼:“老实躺着,伤口崩了还要遭二次罪。”
齐大妮立马安静如鸡。
韩发把头扭到另一边:“老三,你媳妇说去打水喝,怎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身体有疼痛的情况下,人更容易饿,周遭又都是饭菜的香气,韩发已经偷摸着咽了好几次口水了。
韩宏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沉着脸摇头:“不知道。”
韩发又道:“要不你去看看?”
韩宏庆
果断拒绝:“河边离这儿又不远,能出什么事儿?估计是遇到什么人,说话说得忘了时辰。”
韩发无法,只得忍着饥饿和断骨之痛,气若游丝地闭上眼。
韩榆将他二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和韩松背靠背坐着,欣赏橙红的落日之美,嘴角勾起细微的弧度。
或许要很久才能回来,又或许直接回不来。
谁又在意呢?
黄秀兰想要算计他在先,就得做好被他算计的准备。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不是吗?
没多久,谈全领着几个人过来。
“韩老大韩老二,你们俩大舅子来了。”
韩榆原本正低着头默背文章,一抬头就看到走在谈全身后的大舅舅萧超。
韩榆的眼霎时亮如星子,炮弹似的冲向萧超:“大舅舅!”
萧超蹲下身,笑呵呵地抱住无比热情的小外甥。
他把韩榆从头摸到脚,教韩榆羞得红了耳朵尖尖,又看向妹妹妹夫以及外甥女。
“爹听说桃花村遭了山崩,不放心你们,特让我来瞧瞧,顺便带点吃的来。”
韩宏晔接过萧超递来的馒头和饼子,黝黑的脸上难掩动容:“多谢大哥。”
而后将这一天的经历如实相告。
萧超很是吃惊,半晌没合上下巴:“听你这么说,榆哥儿的堂兄还真有点本事。”
韩榆嗯嗯点头:“二哥最厉害啦,多亏了二哥,大家才能幸免于难。”
一旁和苗家舅舅说话,不经意发现韩榆在吹嘘他的韩松:“..
....”
萧超陪韩榆说了会儿话,就放下他去找萧水容夫妇。
韩榆自觉闪到一边,扯了扯韩松的衣袖:“二哥,左右闲来无事,不如咱们比背书?”
韩松转眸,似乎起了点兴趣:“怎么比?”
韩榆食指轻敲下巴,脑中灵光一现:“互相抽背,截至戌时谁背得多,谁就获胜。”
韩松动了下屈起的膝盖:“可以。”
权当打发时间了。
说干就干。
兄弟二人相对而坐,皆一脸正色,像在进行一场不得了的会面。
韩榆抬手示意:“二哥先请。”
韩松自诩知识储备量远高于韩榆,更没有欺负孩子的道理:“你先。”
韩榆张嘴就来:“先生说了,要尊老爱幼。”
韩松:“......”
合着他是前者,需要韩榆敬着?
韩榆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说出了心里话,脸蛋咻一下红得彻底。
在韩松无言的注视下,恨不能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韩榆绞尽脑汁想对策,正欲拍个彩虹屁,让韩松高兴高兴,后者开口道:“行,那就我先。”
韩榆心下一松,自觉责任重大,在看过的书里谨慎挑选一篇难度较高的,开始抽背。
韩松睨他一眼,眼中明晃晃挂着“难度不同,又有什么可比性”。
韩榆理不直气也壮:“二哥在丙班,而我在丁班,所学内容不同,抽背的内容自然因人而异。”
韩松:“......行,开始吧。”
韩榆:“昂,好!”
虽
说有韩榆尊老爱幼在先,韩松却并未为难他,只挑选丙班学过的文章抽背。
韩榆却不然,从头至尾都是中上难度的。
韩松全程不带停顿,一字不错地背出来了。
到戌时初,一旁的裁判韩树清点了下左右手两边的圈圈。
“松哥儿多背一篇,是松哥儿赢。”
说着偷瞄韩榆一眼,担心他难过。
韩榆倒是没想那么多,再一次拉住转身欲走的二哥:“二哥你等会儿,我给你背几篇文章。”
韩松虽不明就里,但还是附耳聆听了。
两刻钟后,韩松心绪复杂:“你方才背的内容,先前可曾背过?”
韩榆摇头,语气再诚恳不过:“去年腊月读过。”
所以说,韩榆只听他背诵一遍,自个儿也会背了。
韩松不得不感叹,不偷懒耍滑的韩榆属实是个好苗子。
前有超高的记忆力,后有一点就通的悟性,当真深受上天眷顾。
只要他一直如此,不见得没个好前程。
思维发散时,韩松手臂一沉。
低头看去,果然是韩榆挂在了上头。
韩榆语调欢快,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泛起微光:“所以我才给二哥挑些高难度的文章,还望二哥不要怪我才是。”
韩松失笑,笑声短促,和他勾起的嘴角一样转瞬即逝。
虽然先前他挺费解韩榆的行为,但着实没放在心上,私以为是小儿的顽皮之举。
不料其中竟别有深意,还给了他这样大的惊喜。
韩松沉吟片刻,在韩榆越发忐忑的
眼神下缓声道:“既然如此,还有四日去镇上,这四天你就多背几本书罢。”
韩榆:“???”
韩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就是!
韩榆本意是想逗韩松一下,顺便再让后者大吃一惊,想不到最后倒霉的竟然是自己。
韩榆哀嚎一声,软手软脚地扑到韩松身上。
声如蚊蝇,气若游丝:“二哥......救、救命......”
韩松抬手盖住韩榆的脸,将他整张脸都包进去,温暖的掌心烙在皮肤上,烫得韩榆睫毛一抖。
随后,韩松清冷的声线传入耳中:“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韩榆:“......”
韩榆不想说话,矫揉造作地捂着胸口,倒在草垫子上。
这副古灵精怪的活宝样,成功逗乐了所有人。
哄笑声不绝于耳,驱散了夜间的闷热和对自然灾害的恐惧。
他们甚至觉得,成群结队的蚊蝇也没那么烦人了。
“松哥儿说得是,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咱们就能回去了。”
应和声此起彼伏,大家在简陋的草垫上躺下,和衣睡去。
韩榆幽怨地瞅了眼韩松,得到气定神闲的回望,哼哼两声,摸索着爬到韩宏晔和留下没走的萧超两人中间,四仰八叉地躺下。
不时有蚊子撞到脸上,韩榆起初还摸两把,最后实在累了,直接放弃挣扎,任它们挑衅叮咬。
意识模糊间,韩榆依稀听到“咕——”的一声。
迷迷瞪瞪撑
起上半身,记起声源处躺着的似乎是韩宏庆,想也不想又啪叽倒回去。
是他啊,那就没事了。
碎碎念结束,便陷入沉睡。
......
一夜无梦。
翌日韩榆醒来,习惯性地抬手抹脸,结果抹到一手的蚊子包。
韩榆:“......”
把手递到鼻子跟前嗅了嗅,一股刺鼻的草药味,想来是有人在他睡觉时给蚊子包上了药。
嗯,不错,极好。
韩榆默默给这位好心人点个赞,环顾四周,发现爹娘姐姐们都不在,只有苗翠云留在这儿,以防两个伤患有不时之需。
问了大伯娘,才知道爹娘他们回家收拾去了。
而他可能是因为昨儿玩得太狠,周围闹出那么大动静都没醒。
韩榆揉揉眼睛,索性坐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一旁有村民谈话,韩榆竖起耳朵听。
谈全一大早就去了县里,为村民们争取补偿。
而与此同时,黄秀兰一夜未归的消息也传开了。
起因是齐大妮饿了一夜,实在受不住,大半夜骂骂咧咧,惹来众怒,大家这才知道黄秀兰去打水,深更半夜还没回来。
这边的动静引来谈全,谈全立刻让几个汉子去河边找人。
自然是没找到。
韩榆一手托腮,听一个妇人神秘兮兮地说:“今儿早上村长不是又让人去了,他们在河里的一块石头上发现黄秀兰衣裳的布料,十有八.九是掉河里被水冲走了。”
韩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时韩宏晔过来,他
便自告奋勇,表示要回去帮忙收拾家里。
榆哥儿才四岁,老父亲哪里舍得,但还是拗不过他,交给他擦桌子的差事。
韩榆接受良好,把破布浸湿,啪嗒盖在桌上,嘿咻嘿咻一通使劲,把满是泥尘的桌面擦得纤尘不染。
因着山崩的缘故,家里每间屋子都遭了殃,也有一部分东西不能再用。
大家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勉强清理干净。
临近午时,谈全姗姗而归。
与他同行的,还有除夕那天上门来收人头税,害得韩发摔断胳膊沈大钱几人。
衙役手持佩刀,挨家挨户走一遍,还有人负责记录。
村民们都很高兴,期待着拿到补偿的那天。
沈大钱走后,谈全又被韩宏庆找上,请他叫几个人,沿岸找一找黄秀兰。
桃花村前面的那条河水流湍急,但并不算深,韩宏庆声称黄秀兰绝不会出事。
黄秀兰为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他之所以能在镇上过得那般滋润,和黄秀兰的贴补脱不开干系。
且黄秀兰很好掌控,纵使知道自己在外面与人有了首尾,不还是忍下了。
韩宏庆以为,再难找到黄秀兰这样蠢的女人了。
就算命不好,真死在水里,他也会因为锲而不舍的搜寻,得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何乐而不为?
谈全被韩宏庆求得没法子,后者又承诺会给找人的村民提供饭食,还真有二十来人跑去找黄秀兰。
如此过了两日。
这天,韩榆在家苦哈哈地背书。
山崩那天既答应了韩松多背几本书,韩榆言出必行,两天下来已经背了两本书。
期间还不忘练大字,练习八股文,将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正背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呦,韩老三媳妇真找回来了?”
韩榆眉头一皱,丢下书本跑出去。
韩宏庆打横抱着一个人,由远及近地跑来。
许是文人体弱,他一路上膝盖明显软了几次,险些摔得脸着地。
而且怀里的人还不安分,张牙舞爪的,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
包老太太砸了咂嘴:“真是造孽呦,打个水脚滑掉下河也就算了,竟然摔坏了脑子!”
韩榆短促地眯了下眼,跑去找修桌腿的韩宏晔:“三婶回来了,咱们去瞧瞧?”
韩宏晔答应下来,还拉上大房一起。
进了东屋,黄秀兰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满炕乱滚,比年猪还难按。
工具人关大夫再次上线:“脉象杂乱,许是受了惊才会这般,先开两副药,明日我再来。”
待关大夫走后,韩榆蹭上前,眼巴巴地问:“三婶,您可还记得我?”
黄秀兰停下翻滚,盯着韩榆许久,冷不丁扑上来。
韩榆被扑个正着,堪堪稳住身形。
然后就听黄秀兰高呼一声:“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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