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Chapter 241.横生(二)
安德廖沙凶狠的力道简直能勒断她的腰,他径直冲出卧室,连箱子也不管了,他大步走下楼梯,两个人的体重压得木梯发出难听的嘎吱声。
“安德,等等,等一下。”弗洛夏双脚悬空,身体被死死禁锢住,腹部不知道压在他哪块骨头,硌得她感觉一阵强烈的反胃。
突然,安德廖沙停在了楼梯的最后一级,他抱住她的力气又大了些,弗洛夏惊讶地抬头看到了立在前方的索菲亚,她身后跟着罗德夫先生。
“把门关上。”索菲亚朝吩咐道。
罗德夫先生应声,离开了屋子,关上的门阻隔呼啸的风,把倾泻进的光线堵在外面,风停了,喧嚣的生机暗淡下来,索菲亚站在吊灯投射的巨大阴影下,她美丽的脸庞边垂落的发丝,一身修身红裙,妖冶而艳丽,如同沼泽深处的森林女妖。
“你在干什么?”索菲亚难以抑制的大喘气,似乎正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鲜艳的红唇更衬得她面色蜡白。
安德廖沙的呼吸重了几分,他显然很想避免这个场景,但事已至此,他的恐惧早就在无数个备受折磨的日夜里消磨干净,他平静地说:“我要带她走。”
索菲亚倒吸一口凉气,她瞪大双眼,难以接受地重复道:“带她走?”
「是的,带我走」弗洛夏默默回答,她将手压在肚子上,作为缓冲,不然她真的快要吐出来。
安德廖沙的沉默使得索菲亚的表情完全冷下来,她不再压抑怒火,而是微微抬起紧致的下巴,语气中的不屑清晰的流露出来。
“你疯了。”这样还不够,索菲亚冰冷而尖锐的指责,“安德廖沙,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沉闷的笑声,安德廖沙的胸膛一颤一颤的,他的笑声如同肺癌晚期的病人艰难的抽搐,几声断断续续的笑声过后,安德廖沙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在做正确的事情。”
对峙压缩着和平的空间,冲突即将一触即发,索菲亚的怒火让她咬紧牙,她死死地盯着安德廖沙,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凶猛。
但随即,索菲亚的目光移到弗洛夏不知所措的脸,她用力地呼吸几下,将不断裂变膨胀的怒气淹没在舌根,“安德廖沙,不要这样。”她很佩服自己这时竟然能挤出笑容,“我们两个人单独谈谈好吗?”
不能让弗洛夏知道,所以无论如何要先稳住安德廖沙,这是索菲亚深思熟虑的答案。
安德廖沙不为所动,索菲亚的缓兵之计已经不起作用,他察觉到索菲亚的顾虑,随即嘲弄地说:“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放弃这些···真是值得赞叹的野心啊。”他毫不掩饰的厌恶,连一秒钟的伪装都不想坚持下去,他近乎挑衅地说,“为什么不让弗洛夏知道呢,她有知道这一切的权利,而不是总被隐瞒,被欺骗。”
说的没错,如果换个场合,弗洛夏会不吝啬地双手鼓掌,她觉得这是今天最有意义的一句话了,所以虽然没有鼓掌,她还是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弗洛夏只顾着缓解胃痛,她只穿着睡衣就被移出被子,冷风吹过光裸的小腿和不知道何时起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脚腕,让她本就不富余的思考能力断崖式下降,她基本听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但显然她认为她快要知道了。
“安德廖沙!”索菲亚瞬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她低叫一声,“你想毁了一切吗?”她握紧了拳头,裙边剪裁优美的流苏随着身体微微晃动。
安德廖沙仿佛是在欣赏他带来的破坏,索菲亚越是煎熬,他就越放松,他直视眼前竭力保持平静的女人,嘴里却吐出更加刺激的话——安德廖沙偏过头,凑近弗洛夏耳边,亲昵地说:“弗洛夏,想知道吗?我为什么要远离你的原因······”
他们本就紧紧抱在一起,此刻弗洛夏看见安德廖沙靠近,他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他近似耳语喃喃:“他们不让我告诉你,可是这个秘密一直折磨我,如果告诉你,说不定你也会很痛苦,但也许我就会轻松了······你还想知道吗?”
弗洛夏呆呆地看着安德廖沙,她觉得他陷入两股力量的拉扯中,他犹豫不定,但那些力量是如此可怕,她恍惚觉得安德廖沙快要被活生生撕裂了。
瞬时,不是虚无的感知,而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力量迎面撞上来,弗洛夏慌张地看到是索菲亚冲过来推搡着安德廖沙,她也许是想分开他们两人,但弗洛夏被抱在安德廖沙怀里,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安德不得不松手,把她撑起来放在上一级台阶,而他自己因为惯性重重地磕在楼梯下的书架上。
——书架剧烈晃动,顶层摆放的一排玻璃杯哗啦啦摔下来,砸在地板,破碎成冰渣,如同炮弹炸响,刺耳又喧闹。
“够了!我说够了!”索菲亚把安德廖沙推下楼梯,她双手张开,如同护崽的母鸡一样拦在弗洛夏身前,她美丽优雅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狰狞扭曲,还有掩盖不住的恐惧。
踉跄几步,安德廖沙捂住肩膀,皱起眉:“索菲亚,你怕了······”他肯定地说,即使疼痛,他还是得意地勾起嘴角。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弗洛夏不安地抓住了楼梯扶手,木头质地很软,她的指甲几乎可以嵌进去。
“···弗洛夏。”索菲亚回头看她,她尽力挤出温柔,尽管看上去相当不伦不类,“先上楼,把门关好,我需要和安德廖沙谈谈,好吗?”
平常不过的请求,这时,或许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乖乖听话,等到他们将一切都处理好。但是,弗洛夏低头避开索菲亚期许的眼神,她看到自己裹着绷带的脚,轻轻搭在另一只脚上,安德廖沙没有给她穿好鞋子的时间,所以她此刻只能赤脚站在冰凉的木头上,她似乎思考了一些东西,又像是任由混沌无序从大脑中穿过。
“不好。”她抬眼俯视索菲亚,语气是不会改变的坚定,“我应该知道的,索菲亚,你不明白一无所知的感觉有多糟糕。”
犹如没有边际的深潭中缓缓沉没,悄无声息袭来的水压和黑暗逐一涨破器官,血流向嗓子,在漫天遍地的腥气里永久安静的感觉,想起来就足够让人窒息。
索菲亚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答复,她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弗洛夏,是不是你从别处听说了什么···”她急切地握住了弗洛夏的手,嘴角泛出一丝苦笑,“你也许不知道,弗洛夏,这个圈子的人心复杂,每个人说得每个字都一定有他们的目的,谣言和传闻是被制造出来,是企图伤害我们的武器。无论你听到什么,你必须记得,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亲人,你明白吗?”
没人是温暖的,弗洛夏忽然这样想,她平静地“嗯。”了一声,是肯定,也像是一种无力的敷衍。
她很疲惫,这场噩梦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感觉胃部一阵翻搅,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你还没有感受到吗?弗洛夏,你身旁这个女人,满嘴谎言地正在操控你的人生。”安德廖沙嗤笑着看着这一切,他踢了踢满地玻璃残骸,讽刺地说道。
他丝毫不意外索菲亚会说出这些话,他看着因为弗洛夏逐渐脱离控制,而焦躁难安的索菲亚,她或许没发现,她已经不能轻而易举地动摇弗洛夏了,她变了,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
索菲亚对安德廖沙的嘲讽置若未闻,她只是用满是柔情的眼眸,用爱意企图将弗洛夏包裹。
弗洛夏呼了口气,她在索菲亚震惊的目光,一根根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微颤的睫毛显示了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冷静。
弗洛夏揉了揉被攥得发麻的指尖,看着索菲亚不能掩饰的慌乱,她轻轻笑了,语气平和地说。
“索菲亚,别担心,我相信你。”
谎言。
弗洛夏无视大脑警报,她甚至腼腆地低下头,再说了一遍,“我相信你。”
谎言又怎么样?她迟钝地想,用虚假对抗虚假,这样就没有人受到伤害,她可以继续装作对索菲亚的计划一无所知,索菲亚一无既往地扮演好母亲的角色,马尔金家族获得了预期利益,弗拉基米尔还有她和她的全部,她会拥有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爱···每个人都得到了,都不会受到伤害。
只是除了···弗洛夏望向被吊灯的阴翳笼罩下的安德廖沙,除了他。
“安德,告诉我吧。”她疲倦地眨眼,雾气从眼眶中凝聚,又迅速消散,她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那个折磨你的秘密···我比你想象地还要不怕疼,所以不需要有顾虑,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痛苦,哪怕我没法起到任何作用,也许我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但就算这样我也想希望你分担一些···”
必然是有关于她的事情,弗洛夏很肯定,不然其他人不会选择隐瞒她一个人,弗洛夏压制住无处不在的痛楚,老实说,她很想就此爬上床,药物还没完全代谢,她疲倦地随时会倒下,此时仅凭着意志力强撑,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我·····”安德廖沙怔住了,他似乎没有料到这一幕,他着迷地看向台阶上的弗洛夏,那与他极为相似的灰色眼睛,是仿若血脉相连的奇迹,又是讳莫如深的禁忌。
“不行!”索菲亚尖叫着打断了他还未说出口的话,她盲目地挥舞手臂,面向安德廖沙,拦在弗洛夏身前,她尖利地嘶吼:“别说出来!安德廖沙,难道你要毁了她吗?”
第三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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