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Chapter 123. 矛盾(三)
“殿下第一次对待这样别人,您是他的未婚妻,他重视您超过所有人,我可能会搞错,那您呢?您没有感受到吗?”她想要传达某种情感,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我凝视着米拉,她和阿芙罗拉年纪一样大,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她的五官温润,骨骼几乎没有棱角感,这让她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身上没有成熟的优雅,而是多了一分纯真的孩子气。所以她说的话总是让我难以反驳,也更容易相信。
但我没有搞错,我承认自己也混淆过,弗拉基米尔在意我,关心我,对待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
可那不是能够相互陪伴,度过一生的情感。弗拉基米尔的情绪特殊而隐秘,我无法放松,在它面前甚至不能自在地呼吸。
“我知道了。”我含糊地附和米拉,巴甫契特如同信仰不容质疑,也不能去质疑。卧室里没有那台总是流淌出悠扬乐曲的唱片机,我无法跳上一个个悦动的音符,穿过缓慢流逝的时光,飞到高高的天花板上面去。
米拉觉得弗拉基米尔的感情是荣耀,是馈赠,所以拒绝更是一种罪恶,她不希望看到这种我这么做。
其实大多数女孩子小时候都有一个公主梦,头戴镶满了钻石中心是硕大宝石的皇冠,华丽绝美的蓬蓬裙,最好脚踩着水晶鞋,不用考虑是否磨脚,魔法变出来的东西具有神奇的魔力,消除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然后身边是一位高大俊美的王子,金发碧眼,腰间挂着精美的宝剑。皇室,王妃,高贵,还有许许多多让人向往的关联词,的确很难不心动。
站在权利巅峰的滋味,大概每个人都想体会一下,阶级,血统,王室的延续让罗曼诺夫这个姓氏承载了许多,被历史赋予尊贵的冠冕,人们钦羡、尊重、敬畏、迷恋,信仰由此而生,然后生生不息。
我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地挪到沙发上,沙发紧靠着墙壁,窗外的风裹着花香,绿草的气息吹进来。
我看向座钟旁边的两扇门,从这里进去,我没猜错的话隔壁就是弗拉基米尔的房间,或者说我呆的地方是卧室,另外一间则是以书房功能主的起居室。
我竟然不知不觉间占据了弗拉基米尔的大床,怪不得我迷迷糊糊不清醒的时候总能看见他,他的身影安静地站着,坐着,我甚至一度以为脑子撞坏了生出了不得的幻觉,现在都说得通了。
不用看也知道卧房门口有守卫,安全防卫一下子风声鹤唳,守卫们不再隐藏踪迹,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昨天在花园里也是,光我能看见的就有一个十多人卫队。
我觉得倒不是我有多重要,而是对我的攻击相当于把匕首明晃晃地架在罗曼诺夫的脖子上,谁也保不准下一次被袭击的会不会是弗拉基米尔,这让人很难不警惕起来。
“米拉?米拉!”我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门。我的音量不高不低,然后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门外一片安静,米拉的高跟鞋哒哒的声音没有出现。
我双脚落在地板上,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房门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风吹起后颈的碎发,钻进纯白色宽松的睡裙里,瞬间吹得鼓鼓胀胀,我像充满了气得气球,随时都能飞起来。
我慢慢站起来,从床尾的小抽屉里拿出鞋子。虽然我没有离开过房间,但是米拉特地为我准备了一些衣物,大多是适合卧床的睡衣和睡裙,还有一些连衣裙简洁,廓形比较大不会压迫到伤口。
鞋子有两三双,我挑出芭蕾软底鞋,鞋底很软没有跟,细带是固定好的,我两脚一蹬就轻松地穿上,然后稍微把罗马系扣拉紧一些。
我走到窗边,将重心换到左腿,再压到右腿,我的动作很慢,力气一点点施加。我才恢复走路的能力没多久,不想一不小心崩开了伤口,疼不疼是其次,主要不想再失去行动能力。
我弯下腰,整理凌乱的裙角。这件睡裙不论是领口,袖口,胸前,裙边都缀满了细致的蕾丝边,在我不那么优雅的行动下很容易勾缠住,我直起身,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用力揉了揉脸。
一整串行为没有引起任何回应,我努力放缓呼吸的节奏,走到两扇门前,我的手扣在门柄上,手指用力到发白。
我一鼓做起用力向下压,“咔哒”,门锁打开了,我伸直胳膊向前推,门又厚又重,木头里好像灌了铁,可门打开时像是飘在空中,没有接触地面一样安静地不可思议。
我回头看了一眼,毅然走了进去。房间还保持着昨天的样子,地面上铺着地毯,在我刻意放轻脚步的情况下,不会发出一丁点声响。
我扫视整个房间,猛然发现门没有关,桌上的咖啡还有一丝热气,毯子从靠墙的长沙发上垂下。会不会弗拉基米尔刚走?我的心砰砰直跳,腿也不争气地发软。
露台的门大敞着,翻动书页犹如吹动树枝,哗啦啦的响起来,我闭上眼睛,将胸口的气及其悠长地吐出来。
地毯上到处都是纸张,和一些发黄的手稿,根据封面发现很多有年代的东西,搁在外面怎么样也不会被随地乱扔,卷成筒状的画稿塞在一起,有几张掉出来,在房间里被风吹四处乱滚。
我蹑手蹑脚地朝门口走去,差一点踩到一本书摊开的书脊上,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发觉,脚紧急停在半空中,还好没有踩到,我咽了咽口水。
比踩雷游戏还要困难,我循着地毯上的安全区域终于靠近大门。身体紧紧贴在门框上,门朝外开,我探出头,看见旁边卧房门口守着两个侍卫。
半开的门将我和他们隔开,我急忙缩回头,另一头黑漆漆的,我记得弗拉基米尔就是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拐进那条伸手不见五指的阶梯。
风声掩盖了小小的动静,我停滞了一下,接着内心默数十秒,压力随着数字的减小逐步增大,心脏跳得飞快好像即将爆炸。
···3.2.1···归零时我反而冷静下来,脚尖踏出地毯,外面的地砖光滑坚硬,踩在上面心也踏踏实实落到实处。我上半身蹭着墙壁向前移动,离得太近了,我不能撒丫子就跑,走廊两端石块拼凑起来的墙壁,没有经过后天打磨粗糙而原始。
等到挪出一段距离后,我转身踮起脚尖,飞快地向前走。看到一个窄小的入口后,我毫不犹豫地拐进去,亮光消失的速度比我的动作还要快,墨色侵吞光明,我站在沉重的黑暗里,放肆地大口喘气。
有种挣开了脚上看不见的锁链,我的指尖都在颤抖,自由从没这么珍贵,我好像一时之间无所不能。
只是暂时跑出被监管的区域,就能使我觉得自在许多,黑暗也变得安心,我躲在里面没人能发现。
在选择是上还是下时,我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朝上走,脚下黑洞洞地不小心就会踩空,我对这儿一点也不熟悉,还是以安全为主。
我伸开双臂向前摸索,手肘碰到栏杆,楼梯很窄,差不多只能同时容纳三个人。我小心翼翼地踏上第一层台阶,台阶又高而且陡峭,我撑在膝盖上用力,栏杆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头,在阴暗逼仄的环境老旧腐朽,不能把身体靠在上面。
我干脆手脚并用向上爬,很快到达一个拐角,我不敢回头,似乎身后是倾斜的山峰,碎石从松软的土里滚落下去,不过如果真的摔下去,很可能会扭断脖子,我不停歇继续向上走。
走完阶梯是一块平台,微光从出口那里透出来,阶梯还在环绕向上,头顶有一扇高高的窗户,它不远也不近,但爬了好一段楼梯却感觉丝毫没有接近,正好是深夜里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我放弃继续向上走,转身沿着光亮从出口离开。
没有过多考虑,我径直向前走,这里的走廊与其他地方的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区别。原本我的房间在一楼,走几步就有露天的长廊,去餐厅的路上会路过中庭的玻璃花房,那里的走廊不会特别安静,侍女和守卫的脚步声在弯曲的廊道里回荡。
弗拉基米尔的房间在二楼,而这里是三楼还是四楼,我估算不出高度,刚才视觉被剥夺时,测算距离的能力也一起消失了。
而这里石壁上的蜡烛没有点燃,空气里阴沉沉的味道落下来,有种鲜少有人类活动的气息,我放慢脚步,开始顺应自己走路的节奏,有些悠闲地散步。
这是一次探险,我告诉自己,和在卢布廖夫时钻进后院的森林一样。其实我没打算逃跑,我拖着一条腿给我两三天我也走不出去,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要一个人随便逛逛,发发呆,随着自己的心意走路,爬楼梯,开心,难过,应该不难满足。
但弗拉基米尔一定会暴跳如雷,想到这儿我忽然笑出声,反正都要挨骂,还不如随心所欲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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