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归生(六)
温寒烟站在纪宛晴身前看着她,两?人一站一瘫,温寒烟居高临下,眼睫自然?下垂,神情波澜不惊。
眼前的少女一身白衣已被尘泥染得深一块浅一块,那双与她八分相似的眉眼间写满了不安瑟缩,宛若惊弓之?鸟。
一把纤长雪亮的剑掉在纪宛晴身旁,半截剑柄深埋入碎石中?,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泥土,仿佛蒙了一层阴霾。
温寒烟静默片刻,倾身将长剑捡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
两?人原本一站一跌,沉默僵持着,温寒烟这个动作像是打破了某种岌岌可危的平衡。
纪宛晴瞬间条件反射地蹬地往后退去,离温寒烟更远了一些,“你、你冷静一些,听我?说。”
她声?线微微发颤,却还是勉力维持着冷静,“你仔细想一想,我?是不是从来没有针对过你?大家都是女孩子,理应互相帮助,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独善其身也不是什么错处吧……”
越说纪宛晴越委屈,穿越是她想的吗?这种事情做做白?日梦也就?罢了,真?的发生在她身上,她的苦谁知道??
不提崩塌的剧情,也不提原剧情里她所谓的女主?光环,实际上是辗转在多少男人手里,像是玩物一般被来回虐身虐心。
在这种怪物遍地走的玄幻世界里,她能够活下来,已经?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了。
她顾不上任何人。
她根本自顾不暇。
温寒烟脚步不紧不慢,纪宛晴每退一步,她便不疾不徐上前一步,地面上拖拽出?两?条长长的蹬地痕迹。
温寒烟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垂眼拂落剑身上沾染的尘泥,扬手抬剑。
“啊啊啊——”
纪宛晴尖叫惊呼一声?,更用?力地向后挣扎,然?而后背却抵上死角,再也无?处可退。
她紧紧闭上眼睛,本能地将为数不多会用?的灵法一股脑地扔出?去,一时间灵光漫天,狂风呼啸,整片狼藉的地面更加雪上加霜。
罡风扑面,衣袂翻飞,温寒烟面色不改,反手挽了个剑花。
“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可是女——”
剑尖调转了个方向,剑柄停在纪宛晴面前一寸。
“拿好。”
纪宛晴动作一僵,怔怔抬起头。
“你是剑修。”温寒烟将长剑递给纪宛晴,“剑修的剑,是立身之?本,不应被这样?随意对待。”
沉甸甸的剑柄落入掌心,纪宛晴下意识攥紧了剑柄,听见温寒烟轻缓的声?音。
“除非你身陨道?消,否则,永远不要松开拿着剑的手。”
纪宛晴一愣。
紧接着,她便听见温寒烟清清淡淡的声?音落下来,“不是每一个修士,仅仅凭借灵丹辅助,便都能在短短十余年之?内结成金丹,晋阶天灵境。”
温寒烟最后看了纪宛晴一眼,视线在她怔愣的面容上停顿片刻,收回手,“好自为之?。”
她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去。
幻象间种种皆为虚妄,她不必迁怒旁人。
终究,一切都还未发生。
今生的纪宛晴从未主?动加害于她,说到底,纪宛晴也不过是个随波逐流的可怜人。
眼下,她有足够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也便不必用?这份力量去欺凌旁人。
过好属于自己的一生,已经?需要她很多的力气了。
纪宛晴怔忪看着温寒烟的背影,总觉得她似乎和自己看过的小说里不一样?。
与此?同时,她心底渐渐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小说中?的女主?,虽然?通篇受虐,但印象里,也是天资极高的。
难道?……她一开始就?错了。
她明明有机会选择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的。
穿越以来经?历的种种在脑海中?闪回,先是被当?作另一个人的影子,彻底失去自我?。
后是邺火入体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再到受司珏蒙蔽哄骗失了身,却反倒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回首这段时间以来的痛苦,纪宛晴缓缓抱住膝盖,像一个孩子蜷缩在母亲肚子里一般,将头深深地埋下去。
半晌,风声?呜咽。
安迹星已死,眼下时间只过去短短三日,算算时间,救下东幽被困平霄夙中?的众人,还绰绰有余。
温寒烟背着司予栀,昭明剑悬于她身后,托着昏迷不醒的叶含煜和空青。
“我?们休整一天再走。”
现下他们都太过狼狈,若是回到东幽遇上什么特殊状况,难以及时应变。
[叮!今天是白?月光的生日,作为一个守男德的完美男友,为心爱的女孩庆祝一场此?生难忘的生日,难道?不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吗?]
[请陪伴孤苦伶仃的白?月光,陪她度过一个浪漫的生日,让她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然?后将她扣在怀中?,咬紧了后槽牙,眼眶通红地看着她,声?音低哑:“你就?仗着我?爱你。”]
裴烬:……
他脸色略僵,撩起了眼皮。
原来明日竟是她的生辰。
裴烬视线落在温寒烟身上,却见她脸上丝毫没有流露出?半点异样?。
仿佛明天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只蹲在空青三人身侧,查探他们身上的伤势。
空青苏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每一寸骨头缝都在疼。
“嘶,寒烟师姐——”
他疯狂喊痛,余光却在偷偷观察温寒烟的侧脸,在她循声?望过来的时候,又痛呼了几声?。
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痛。
要是寒烟师姐能够多关心他一点,那就?更好了。
一道?冷笑从斜地里冷冰冰地插进来。
“呵,真?不像个男人。”
空青扭头看过去,司予栀唇角噙着一丝冷冰冰的讥诮,似笑非笑看着他。
只是她脸上被长生锁腐蚀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淋漓鲜血糊了半张脸,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空青张了张口,又回想起先前她救的自己那条命,脸色铁青着闭嘴了。
叶含煜也幽幽转醒,疼得龇牙咧嘴靠在昭明剑上。
“当?真?没想到,整个九玄城里那么多人,到头来竟然?全都是那位城主?一人假扮的。”
他回想起看起来层级分明的九玄城弟子,越想越后怕,“这人,得多分裂啊……”
每天扮演那么多人,他真?的不会累吗?
“好在最后逢凶化吉。”司予栀顿了顿,撇撇嘴看温寒烟一眼,“喂,这一次多亏有你。”
静默片刻,她磨磨蹭蹭道?,“多谢。”
“前辈,我?见您的第一眼,便知金鳞非池中?物。”
叶含煜浑身皮肤被腐蚀得溃烂,粘着衣袖,他强忍着疼痛行了一礼,“您已救了我?无?数次,这些恩情,若仅提来世偿还,我?只觉得太轻太虚。若您不嫌弃,今生我?必定誓死相随。”
温寒烟摇了摇头,扶起他。
“我?今日所能够拥有的一切,都有你们的一份。”
这句话不是场面话,而是她的真?心话。
不提往事,只说九玄城中?,若没有空青三人配合布阵,他们早已深陷于榕木人的围困之?间,一时半刻难得脱身。
更主?要的,还有裴烬。
空青三人到底受了伤,只说了几句话便精神不济,东倒西歪累瘫在一边,缩在温寒烟身侧昏睡过去。
他们席地而坐在一片狼藉之?间,天幕低垂,月辉清华。
今日正好是元宵,望月之?夜。
山风无?声?穿行,微凉,却没有刺骨的寒意。
拂过衣料时,像是一块冰融化成水。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春日。
温寒烟抬头看着满月。
上一次她和裴烬一起望月,好像还是在东洛州兆宜府。
原来已过去这么久了。
在寂烬渊初遇的时候,温寒烟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可以和裴烬这样?并肩坐在一起,像老友一般看同一片天,赏同一轮月。
但说是老友,却又不完全像是朋友。
温寒烟辨不清,但裴烬对于她来说,和空青不一样?。
她身披月色,冷不丁开口:“长嬴,你信不信命?”
裴烬撑起一半眼皮看过来,不答反问:“你呢?”
“有时候,我?忍不住去想,或许这世上当?真?早有天命注定。”
温寒烟轻声?道?,“为何只有我?的一切要那么用?力,要拼命地去争,即便如此?,还是会很快消失无?踪。可有些人生来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轻轻松松地被放在心上,被重视,被喜欢。”
她回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渐渐地不再敢像幼时那样?靠近云澜剑尊。
她感觉得到他莫名?的疏离,还有一种黏稠厚重的情绪粘附其上。
她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对他撒娇,那样?喜怒形于色。
后来她做了大师姐,云澜剑尊要她以身作则,护爱同门。
无?数次生死存亡的时刻,她从绝望里挣扎着爬出?来,也渐渐意识到,她本不必依靠他。
从那时起,她渐渐习惯了,无?论是修炼还是试炼,她都不再依赖旁人。
她习惯了无?论何事都只能自己摸索,坎坷碰壁得遍体鳞伤,也要强撑着假装坚强。
她开始喜欢说狠话,但是心又没说出?来的那么冷硬,总是忍不住操心。
她是大师姐。
有时在剑林秘境之?外,看着其余弟子身旁有师尊相送,手里被一茬接一茬地塞满各类天材地宝。
“待会入内,务必万事小心。”
“嗯嗯,知道?啦,师尊。”
“若自觉不敌,切莫逞强,速速退下。”
“那岂不是一无?所获?”
“你平安无?事是最重要的。”
“……”
不远处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乍一眼望去,像是一团团温柔的流云。
她一个人孑然?站在一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有人察觉到她视线,抬起头看过来,唇角关切的笑意登时一收,恭恭敬敬行礼,唤一声?“寒烟仙子”“温师姐”。
温寒烟那时只能抿唇挪开视线,装作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其实,她觉得羡慕。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竭力逞强一条路,原来也有法子可以让她不走弯路。
她明明有那样?名?声?嘹亮、实力强横的师尊,却似形同虚设,不走弯路便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应当?如何选择,有苦难言。
她没有退路。
也没有归属。
她很少在落云峰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就?像是潜意识的一种安静的提醒。
她所得到的一切,早晚都会失去。
她没有什么真?正能够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一日,在潇湘剑宗制高之?处,四象峰朱雀台。
在还没有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温寒烟站在山顶向下看。
云海辽阔,青山绵延。
混沌昏沉之?间,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今日她从此?处跳下去,也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反正寂烬渊封印早已被加固,现在的她不再是五百年前那个名?动九州的寒烟仙子,不再是潇湘剑宗大师姐,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废人。
没有人需要她了。
身侧玄衣宽袖的人沉默良久,像是已阖眸枕着小臂,在夜风中?睡去了。
温寒烟平复了心底纷乱念头,冷不丁裴烬的声?音。
“用?力去争,分明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本事。”
温寒烟转过头。
裴烬眼也没睁,右手小臂慵懒搭在额间,“修道?中?人本便与天争命,你比旁人会争,难怪年纪轻轻能有如此?成就?。”
他拨弄了一下腰间墨玉牌,语气悠然?,“还真?是想嫉恨,都嫉恨不得的天命呢。”
裴烬语调不算正经?,简简单单打了个茬,温寒烟心底那股情绪莫名?散去不少。
“你当?真?这么想?”
裴烬掀起眼皮,“用?力何错之?有,但过了界限,只会自伤。若有一件事,亦或是一个人,需要你如此?拼命——”
他吹了下眉间垂落的碎发,“那不妨,试一试放开手。”
温寒烟又转回头去看天上那轮圆月。
她缓缓道?,“只是人心与大道?,太过不同。”
“的确不同。”裴烬支着额角看她,“所以不必用?力。”
他也看向月色。
“喜欢你的人,会喜欢你的一切。”
他扬眉一笑,几分轻佻,几分正色,“就?像我?对你一样?。”
温寒烟指节微微蜷了蜷。
裴烬说话向来半真?半假,她懒得分心思去探究,往日听见这些话,她一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但今日许是月色太明亮,照亮了一切深藏的心事。
那句话无?论如何都在她脑海中?绕,忘不掉。
可若要让她追问下去——
她心里莫名?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去问。
就?这样?就?好。
“我?曾想做最强的剑修,扫尽一切不平之?事。”温寒烟挪开话题,“如今心回意转,我?只愿身边有亲近之?人,一把灵剑傍身,这样?足矣。”
裴烬把玩着腰间墨玉,忽地一笑:“你知不知道?,愿望若是说出?来,便不灵验了。”
温寒烟怔了怔,记忆里,她鲜少许愿,就?连生辰也几乎都是在厮杀之?间度过的。
从未有人告诉她这些。
“也罢。”裴烬抛开墨玉,“既然?已经?说了,今夜月色正美,不如干脆说到底。”
他目光转过来,“若今夜天道?有灵,能够满足你一切心愿——阿烟,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温寒烟向来不喜将心里话说给旁人听,条件反射便是拒绝,话到嘴边,却莫名?咽了下去。
她认真?想了想:“我?曾经?的确有过心之?所向,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是能够拥有用?之?不竭的灵力,是不是许多九死一生的险境之?中?,便不会如此?狼狈拼命。”
说到后面,她声?音渐低。
这话说出?去,旁人恐怕只觉得她心性不成熟,明面上不显,暗中?却讽刺嘲弄。
裴烬一听,竟当?真?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么一说,听起来倒真?是不错。”
话音微顿,他撩起眼睫,意味深长,“尤其是于我?而言。”
“不知你可否谦让一番,将这个愿望让给我??”
温寒烟忍不住笑了下,她原本也没将这些话当?真?,更未放在心上,听了裴烬的话,反而故意道?,“做人做事,总要讲究先来后到。这样?的道?理,前辈难道?还需要我?来提点么?”
“前辈?”裴烬也笑,语调慢悠悠拉长,“美人,做你的‘前辈’,代价未免太过昂贵了。”
他便是被她一句“前辈”生生吸干了修为。
气氛无?端一松,温寒烟抚着昭明剑,月华反照在剑柄上镶嵌的白?玉之?上,映入她清澈的眼底。
她下意识将尘封在心里许多年的话脱口而出?,“虽然?做惯了大师姐,但有时候,也有些羡慕小师妹。”
裴烬“嗯”了声?,支着额角侧过脸看她,“怎么?”
“小师妹。”温寒烟轻轻重复这三个字,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听上去,便觉得无?忧无?虑,安闲自在。”
奋进时便毫无?顾忌向前冲,累了便停下来。
总有一个位置是属于她的,总有一个人能承载她,让她安歇,让她喘息。
在她狼狈不堪时,为她遮风挡雨。
掌心倏然?一沉,温寒烟回过神,看见半卷水墨画安静躺在手中?。
“宿雨关山月?”
她一眼便认出?来,狐疑抬起头,裴烬下颌微扬,“不打开看看?”
安迹星已死,宿雨关山月失去灵主?,眼下已不再具有什么威胁。
温寒烟缓慢展开画卷,垂眸扫一眼。
“空的?”
长长的画卷之?上,没有热闹非凡的晚月节,也没有此?刻星月浩荡。
空空如也。
裴烬抬手搭上卷尾,一缕魔气自指尖逸散,灌入画中?,宛若墨珠滴入清水,丝丝缕缕氤氲开来。
深深浅浅的墨色勾勒出?一道?纤细身形,青丝飞扬,裙裾翩跹,身姿挺拔如松,手持一柄乌润长剑,一双本该似新月般妩媚的眉眼间,尽是冽然?正气。
温寒烟眸光微顿。
这画中?人是……她?
画中?女子在视野里再次发生变化。
那柄寒凉锋锐的长剑直至苍穹,向下,剑柄被一只纤瘦的手紧攥于掌心,留白?的尾端,逐渐凝成一条飘逸的剑穗,莹润的玉色闪跃得几乎自画间满溢出?来。
温寒烟心头似有所感,猛然?低下头。
裴烬手指修长,正稳稳打了个结,收回手。
剑穗自他掌心滑落出?来,玉色融于夜色之?间。
“寒玉一点生烟。”
裴烬屈指点了下生烟玉,剑穗摇曳,他收回手,扬唇懒懒道?,“正配你。”
温寒烟下意识伸手将玉握在掌心,霎时间,涓涓细流般温润灵力自发顺着经?脉流淌而来,通身都泛起暖意。
只刚入手,她便知道?这绝非凡物。
温寒烟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你先前所说,那人特意置于宿雨关山月的那个‘礼物’?”
“正是。”裴烬直起身。
他也望向无?边月色,声?线在夜风中?更显得磁性,语调又轻又缓,带着几分摩挲的颗粒感。
“我?生于宁江州乾元裴氏,家中?独子,并无?同辈亲眷。裴珩嫌麻烦,运气又算不得好,陨落时不过百岁,一生只收过一人做弟子,那人你也见过,眼下已入轮回不知投胎去何处了。”
裴烬收回撑着额角的手,“我?无?生妹,也没有师妹,算年岁,不才正巧比你年长上几百年。”
“方才听你好奇做师妹的感觉,我?突然?想起,我?似乎也从未做过师兄。”
他漆黑的眼眸专注看向她。
“既然?一拍即合,择日不如撞日。”裴烬悠然?一笑,“阿烟,有没有兴趣试一试,做我?的小师妹?”
温寒烟看着他,愣住了。
生烟玉被夜风浮动,荡漾起纯白?色的柔波。
“你就?算现在杀了我?也没有用?!”
化作白?衣人模样?的画灵喉间被一只手紧扣,“砰”一声?化形消散,又恢复成缥缈如烟的画灵本体。
分明应当?滑不留手,死扣在它咽喉的手却纹丝不动。
分明看上去毫不费力,却令它动弹不得。
“生烟玉早已和安迹星手中?那半卷宿雨关山月缔结灵契,你此?刻拿到的,不过是虚幻假象!你若想拿到真?正的生烟玉,便必须要得到他手中?那半卷图!”
画灵癫狂挣扎扭动着。
“但你杀安迹星可没那么容易!你为什么不再好好想一想,为了一块生烟玉,耗费那么多精血寿元,真?的值得吗?!”
裴烬气定神闲扼着画灵命门,饶有兴致欣赏着它垂死挣扎的狰狞模样?,听到这句,才懒洋洋出?声?。
“拿到生烟玉,便有无?尽灵力为我?所用?。”他一边说,一边缓缓收拢五指,“你说,值不值?”
“等等——”
画灵痛得浑身颤抖,尖啸惨叫一声?制止他。
“就?算你能杀得了安迹星!但是在你拿到生烟玉之?前,你就?会千疮百孔!”
裴烬故作讶然?一挑眉:“此?话从何说起?”
“我?是先天灵宝,能看得见你身上束缚的天道?威压,你背着这样?的重压竟然?能活到现在,还不知死活擅自动用?精血,你以为自己还有多久的命好活?”
画灵也看出?今日它必死无?疑,干脆破罐破摔,破口大骂。
“即便吞噬我?画卷中?和生烟玉里所有的灵力,也最多能支撑你再苟延残喘月余!你杀我?又有什么用??!我?就?在阎罗殿里等着你——啊啊啊——”
尾音陡然?拔高,化作一道?凄厉的惨叫痛呼。
“说的不错,可惜只错了一点。”裴烬慢条斯理收回手,掸了掸袖摆上不存在的褶皱。
他微微一笑,“天道?能奈我?何?”
天地变幻,虚空破碎,地裂天崩间他寸寸捏紧手指。
画灵的挣扎和惨叫陡然?强烈起来,玉石俱焚般想要自毁灵体,两?败俱伤。
可任凭它如何催动灵力,却宛若石沉大海,周身仿佛落了数千上万道?灵锁,令它分毫不得解困。
下一瞬,一切狂乱归于平静。
卷中?幻象尽破,画灵在裴烬掌心,被生生碾碎。
莹澈秀润的生烟玉坠在剑柄之?下,随风轻晃。
一片云掠过,月华似乎在某一瞬黯淡了几分,云层随风而过,月光如水愈发清冽地洒落而下。
初春的夜风还稍染着些凉意,裴烬低声?闷咳了两?下,挪开视线。
“生辰快乐。”他笑着道?,“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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