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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归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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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宛晴望着眼前这一幕,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这真的是?原著里那个被嫉妒扭曲,整日不是?郁郁寡欢、便是暗害女主的白月光吗?!

    纪宛晴感觉自己宛若看了一场好莱坞大片,剑招变幻眼花缭乱,温寒烟竟然能把潇湘剑宗剑法用得这么?出神入化。

    她不自觉攥紧了剑柄。

    如果是?她。

    如果换作是?她的话……

    指节用力收紧。

    她根本做不到。

    甚至她根本想不到这些奇招变换。

    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说?同样的四十分钟一节课,不同的人来听,效果天差地别。

    现在好像也一样。

    同样的一套剑法,执剑之人不同,威势也天壤之别。

    不光是?纪宛晴,空青三人也惊得被钉在原地。

    但?短暂的愕然之余,便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竟然胜了!

    寒烟师姐竟然胜过了云澜剑尊,要知道,那可是?羽化境的修士。

    是?天下第一剑尊!

    叶含煜心底一阵激荡,前辈竟然连羽化境剑修都能胜过,她眼下该有?多强?

    他还未开口,身侧锦衣少女已经?按捺不住,直接一蹦三丈高?。

    “温寒烟!”司予栀语调亢奋,脸色红润,眼睛亮晶晶地直直盯着?温寒烟。

    “本小姐从来没有?承认过谁比我更厉害,不过你今日——”她伸出右手大拇指,左手指尖用力点了点,“是?这个!”

    温寒烟握紧剑柄,剑刃之上剑气震荡开来,云澜剑尊登时被逼退数步,紧接着?,一缕血痕自?他唇角缓缓蜿蜒而下。

    分明受了内伤,又被自?己曾经?的座下弟子击败,这种奇耻大辱之事加身,云澜剑尊神情?却泰然自?若,只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定定看着?温寒烟。

    “这些日子来,你的确长了些本事。”他盯着?她良久,才淡淡开口。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但?依旧浅薄,不知天高?地厚,本末倒置。”

    “不知患乃及身,反倒伤害真心待你之人。”

    温寒烟怒极反笑:“真心待我?你是?在说?谁,莫非是?你自?己?”

    云澜剑尊向?来平静无澜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奇异的情?绪。

    他勾起唇角,“你体有?魔气,岂不自?知?”

    温寒烟眼神冰冷,猛然抬眸看向?云澜剑尊。

    他也在看着?她,眼底情?绪缠绕,深重?而粘稠,令她辨不分明。

    温寒烟离开潇湘剑宗那一日,云澜剑尊便隐隐有?所觉察。

    但?那时,他只当作是?错觉。

    她不该和魔头有?牵扯。

    可现在,那气息不减反增,比那日更浓郁。

    而且浓郁得多。

    这样浓郁的魔气,即便朝夕共处也难得到。

    唯有?冲破礼法的亲近,无数次的纠缠,才能勉强达到如此?程度。

    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多少。

    云澜剑尊话音落地,本就不喧闹的空间,愈发诡异地沉寂下来。

    空青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寒烟。

    寒烟师姐身上,怎么?会有?魔气?!

    纪宛晴心神一凛,倏然抬眸去看飞舟。

    她视线在上面仔仔细细扫了一圈,却没发现往昔日日陪在温寒烟身侧那个玄衣男子的身影。

    纪宛晴狐疑收回视线,心底却越发肯定。

    她果然没有?猜错。

    那个俊美狂妄的黑衣男子,绝对就是?反派魔头裴烬!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心待我之人。”

    温寒烟冷笑,“恰恰相反,你于我而言祸患无穷,可此?刻留在我身边之人,皆满腔真心。”

    她不欲多说?,直接催动灵力,昭明剑铮铮剑鸣一声?,刺向?云澜剑尊咽喉!

    剑意破万钧,近乎撕裂空气,虚空之中传来此?起彼伏的爆鸣声?,剑光宛若雷点般以雷霆之势倾轧而下。

    云澜剑尊脸色总算缓缓变了。

    铺天盖地的剑光交织成一张绵密的剑网,虚空中尽是?璀璨交映的灵光,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内心里久违地感受到动摇。

    坚不可摧的道心开始震颤。

    他好像胜不了她。

    但?她不过是?他的弟子而已。

    云澜剑尊单手掐了个剑诀,并指向?虚空中一点,断尘剑呼啸撕裂剑网,朝着?昭明剑迎去。

    与?此?同时,他双手结印,宽大的袖摆翻飞如流云滚动,温寒烟陡然感觉身体里奔涌的灵力一滞。

    她闷哼一声?垂下眼,只见一抹熟悉的金光自?指端蔓延而上,没入她衣袖之内,在她身体上结成一道繁复的法印纹路。

    下一瞬,昭明剑尖抵在云澜剑尊喉间。

    然而,却似是?刺入固若金汤的壁垒,再也无法寸进。

    温寒烟感觉浑身都像是?被无形的细线牵引,几乎失去控制力,她霍然抬起眼,正看见云澜剑尊唇角若有?似无的那抹弧度。

    下一瞬,他单手轻轻一转手腕,温寒烟便感觉腕间袭来一阵猛力,震得她虎口发麻,几乎握不住剑柄。

    “你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不该怪你,是?我的错。”

    云澜剑尊白袍猎猎,青丝飞扬,露出那张清寒英俊的脸。

    “是?我不该让你离开我视线半步。”

    他撩起眼睫。

    “无碍,你身负法印至今未解,今日我便将这些时日落下的管教,一一奉还。”

    虚空之间的断尘剑铿然嗡鸣,在云澜剑身周散作无数道虚影,紧接着?呼啸自?上而下俯冲下来,将温寒烟兜头笼罩在铺天盖地的剑影之内。

    “无耻之徒。”温寒烟咬牙吐出几个字,她周身受法印所控,而催动法印之人近在咫尺。

    她面容上不仅并未流露出丝毫慌乱之色,反倒笑了,语气浮现起嘲弄,“你怕了?怕胜不过我,怕一世英名?毁于今日,毁在我手里?”

    云澜剑尊没有?回答,他震开袖摆,屈指成爪,直直抓向?温寒烟肩头。

    他那一瞬间望过来的眼神,幽邃如沉潭,又似岩浆滚烫。

    温寒烟心神一震,陡然浮出几分不可思议的猜想。

    云澜剑尊对她……难道……

    只一个呼吸间的出神,云澜剑尊攻势已逼近温寒烟面门。

    剑风拂面,温寒烟几乎能够感受到他微凉的指腹,掠过她飘扬的发丝衣袂,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触上她的身体。

    温寒烟心头一跳,咬牙催动全身灵力,尽全力同体内不断流淌的法印规则对抗,竟然当真让她冲破了一层,艰难旋身退后了半步。

    滑润剑柄落入掌心,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凛冽的劲风却比她更快。

    轰——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动静,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弥漫的尘烟散去之际,露出云澜剑尊的身影。

    他深深坠于一处巨大的坑洞之间,这痕迹像是?被他生生砸出,而他此?刻数次想要起身,身体上却似是?覆着?一道无形而沉重?的威压,一时间竟挣脱不得。

    一抹并不浓烈,却极具存在意味的木质沉香随着?风卷氤氲而来,温寒烟甚至没有?回过头,便知方才是?谁出了手。

    眼下云澜剑尊受制,落在她身上的法印规则也减轻了不少,温寒烟当机立断盘膝而坐,拼尽全力冲破禁制。

    她眼也没抬,“你怎么?来了?”

    裴烬负手立于温寒烟身侧,闻言微扯起唇角,却并未看她。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唇边分明漾着?笑意,眉目间却一片冰凉。

    危险的杀意丝丝缕缕渗透出来,衬得那抹笑意更显冷戾。

    云澜剑尊于深坑之中挣扎,周遭剑芒虹光明明灭灭,身上却仿佛背着?不得挣脱的枷锁,被另一个人深深碾于尘泥之间。

    “看了许久,还真有?点手痒。”

    那道身影在深坑之中挣扎得越是?用力,裴烬唇角笑意便愈深。

    他转过头看向?温寒烟,眉间碎发掩住眸底的情?绪,“我有?几句话想同他聊一聊,可否把接下来的时间让给我?”

    温寒烟怔了怔,沉吟片刻,并未拒绝。

    实际上,不仅是?法印加身,但?凡云澜剑尊出手催动,她便多受掣肘。

    方才与?云澜剑尊斗法过程中,她还渐渐感觉身体有?些异样。灵力时断时续,时而奔涌,时而枯竭。

    似乎是?快要突破了。

    若她能够安然无恙度过此?劫,晋阶羽化境,云澜剑尊同她修为?相当,那抹法印的牵制,想必能够最大程度地减淡。

    眼下看来,她的确不应继续死撑。

    温寒烟转身往飞舟方向?走,临行之前,抿抿唇角,又停住脚步。

    云澜剑尊毕竟是?羽化境剑修,她眼下却只能给裴烬炼虚境修为?的魔气。

    她身负龙傲天系统,底牌无数,真正交手时,压制羽化境也未尝不可能。

    可裴烬没有?。

    他那身耗费精血的秘术……于他此?刻而言,还是?不动用为?好。

    裴烬立于风中,一身玄衣几乎融于黯淡的天光之中。

    他对上温寒烟视线,忽地一笑,眼睛里却无半点温度,“怎么?,见我要对他出手,你于心不忍?”

    温寒烟摇了摇头,“小心。”

    裴烬愣了愣,眉眼间的深晦被风吹散了。

    他摆了摆手,悠悠然转身而去。

    “放心,很快回来。”

    下一瞬,诡异而不祥的红光自?裴烬宽袖间涌出,仅仅眨眼之间,便几乎湮没了整片苍穹。

    红光降落下来,将空间逐渐隔绝成内外两个世界,血色流淌般的色泽逐渐滴落,渐次融合在一起,逐渐将那两道身影包拢在内,闭合成一个完整的球体。

    只一个呼吸的功夫,从血色的光辉到云澜剑尊和裴烬,尽数消失在空气之中。

    “消失了?”

    空青脑子里还想着?方才云澜剑尊所提到的“魔气”,只一个出神,回过神来之时,视野间的一切都变了。

    司予栀和叶含煜也紧紧盯着?那个方向?,那片深坑依旧横亘于龟裂的地面之上,可两个人却凭空消失了。

    这绝非什么?寻常功法所能做到的,看上去,倒是?像极了——

    “你们……听说?过乾元裴氏吗?”

    司予栀缓缓抬起头。

    另一边,天幕泛着?诡谲的暗红色,日光浮云皆被染上一层浓重?的血色,映得人脸上也泛着?殷红的光晕。

    云澜剑尊抬眸扫一眼四周,目之所见皆是?一片暗红,远远望去无边无际,寸草不生,荒芜得仿佛世界的尽头,看得久了,甚至让人感觉有?一种神魂被吸走的晕眩无力感。

    “裴氏三十六秘千年前名?震九州,只可惜早已失传已久,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旭日溶霄’。”

    他收回视线,语调平静中蕴着?了然。

    “你果然是?裴烬。”

    云澜剑尊自?虚空中祭出断尘剑,剑光闪跃间,他声?线陡然沉下来,“你在她身边,究竟有?何用意?”

    “用意?本座能有?什么?用意。”

    玄衣墨发的男子松松散散立于血日之下,身材优越,俊美无俦,闻言像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情?,散漫一笑。

    裴烬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心口,“自?然是?男人对女人的心意。”

    云澜剑尊脸色极其难看,不仅有?先前被温寒烟一剑抵住咽喉的缘故,还有?此?刻清清楚楚、亲耳听见魔头自?认对他弟子心意的原因。

    “你这手染鲜血的魔头,也配心悦于她。”他眉目间似压着?风雨阴云,向?来冰冷的坚冰碎裂,露出深藏其下的本相来。

    裴烬是?什么?人?

    千年前血洗九州的魔头,人人喊打的邪魔孽障。

    他怎么?能承认得这么?干脆,这么?轻描淡写。

    他也配?

    血色的光晕映在云澜剑尊面容上,衬得他眼眸愈发深黑。

    “原来是?你将她引诱。”断尘剑感受到主人心绪激荡,不住地嗡鸣震颤。

    云澜剑尊扣紧剑柄,凌然一剑直朝着?裴烬当空斩落!

    “你如今境界已跌至连炼虚境都不如。”

    剑风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杀而来,整个结界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磅礴一剑极具挤压。

    “今日我便在此?杀了你,再将她带回,慢慢悉心调教。”

    裴烬立于剑势之下,身姿挺拔如松,姿态闲散随性。

    他抬手,看起来随随便便的动作,毫不费力,却勾动起狂风漫天而起,迎上断尘剑风。

    “就凭一把破剑,也敢在本座面前叫嚣。”裴烬嗤笑,“不自?量力。”

    他指腹用力一捏,狂风愈发肆虐,断尘剑光明明灭灭,宛若风中飘摇的烛火。

    “若非你方才催动法印,你就连活着?站在这里同本座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也配在此?大放厥词?”

    风卷撕碎剑光,虚空之间的剑意瞬间颓败下来,溃散入风中。

    “调教?”裴烬慢条斯理重?复一遍这两个字,说?不清意味。

    他缓步上前,每踏出一步,衣袂额发皆被风浮动。

    “她是?人,不是?你的豢宠。”裴烬定在云澜剑尊身前。

    “再说?,本座与?她两情?相悦,何来‘引诱’一说?。说?起来,这还应当感谢你。”

    裴烬身量更高?,稍稍俯身与?云澜剑尊视线平齐,微笑,“她体内的无妄蛊,难道不是?拜你所赐么??”

    云澜剑尊眸光一冷,却并未反驳。

    裴烬不偏不倚直视着?他的眼睛,“本座的心思,不正和你一样?”

    云澜剑尊脸色倏然一变。

    一样吗?

    不。

    他们怎么?会一样。

    是?他将温寒烟亲自?教养成人,她的一招一式,一言一行,皆是?他精心栽培而得。

    裴烬呢?

    他不过是?个玷污了花蕊的淤泥。

    他有?什么?资格。

    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天旋地转的朦胧之间,云澜剑尊仿佛看见满树盛放的梨花。

    一片林木葱郁、缭绕云海间,白衣少女步伐轻盈,于流水悬河间飞跃,宛若舞动的银蝶。

    她的每一个动作,手指用力时的每一次颤动,呼吸时起伏的每一个弧度,都在他眼底无限地放缓。

    却在她收剑望过来时,收回视线。

    宛若那些早已过了界限的关注从未存在。

    “师尊,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达到您心里的好?”

    她尚年少时,曾经?按捺不住,撒娇般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袖摆,不轻不重?,不远不近。

    “想要得到您一声?夸赞可真难。”她长吁短叹,“您就不能夸一夸我吗?”

    袖摆摇曳着?,不是?风动,是?她的动作。

    但?似乎还有?更多。

    他怎能夸赞她呢?

    他待她已宠爱至此?,若再整日夸赞,那么?他心底最隐秘的那个角落里,暗藏的见不得光的心思,岂非要被旁人尽数窥探,□□。

    若有?那一日,他往日里待她所有?的好,旁人都会觉得他一早便意有?所图。

    他如何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察觉到对温寒烟的心思的那一瞬间,云澜剑尊感受到的并非甜蜜,而是?恐惧。

    他如何能抱以这样的心思,日日面对他亲手养大的弟子。

    若旁人知晓他如此?,又将如何看待他?

    他不能承认。

    更不愿承认。

    云澜剑尊脸色难看得可怕,并指一点,断尘剑飘然落回他身后。

    周遭的风更狂乱了几分。

    “我方才灌注入断尘剑中的灵力,尽数被吞噬一空。”云澜剑尊抬起眼,“想必,它此?刻已为?你所用,为?此?阵所用。”

    “是?啊,原来你不笨。”裴烬坦然笑着?应下来。

    他薄唇微勾,笑意却漾着?冷戾杀性。

    “但?你要是?再聪明些,便不该反抗。本座或许还能耐着?性子,留着?你一条性命,多陪我聊几句天。”

    裴烬手指轻勾,血色虚空间瞬间浮现肉眼辨不清数量的空洞。

    “不过,你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如此?待她。”

    他话声?刚落,空洞之中猝然射出数道锁链,前端挂着?锋锐的勾刺,自?洗面八方如雨落下。

    断尘剑震颤着?发出一声?剑鸣,幻化出千万分身迎向?锁链,乍一看上去,数量竟有?些旗鼓相当之势。

    密密麻麻的剑影撞上锁链倒勾,却忽明忽暗,似螳臂当车,迎上呼啸而来的锁链之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于半空炸开无数道绚烂的灵光,四散溃败。

    锁链绞碎剑光,铺天盖地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刺向?云澜剑尊。

    裴烬凭虚而行,罡风浮动他的衣摆和额发,他俯视着?脚下狼藉惨状,眼底一片寒凉。

    关于温寒烟过往的经?历,今日并非他第一次知晓。

    早在他们还未相遇之时,他便已经?听识海里那个聒噪的东西,不知道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

    只是?,那时这些话在他听上去,不过是?些冷冰冰的、吵得他头疼的字眼。

    眼下如此?真切地身临其境,他心底莫名?涌起一种许多年都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是?愠怒。

    温寒烟是?个聪明人,但?她自?小被困于潇湘剑宗之内,不染俗世,聪明的地方单纯到单一。

    她洞察得了剑招,却洞察不了人心。

    更看不出她这位好师尊,看向?她的眼神,究竟是?何等离经?叛道。

    那不是?师尊看向?弟子的眼神。

    而是?一个男人,看向?欲.望,看向?女人的眼神。

    勾刺裹挟着?冷冽杀意砸落下来,云澜剑尊身形于错落交织的锁链间穿梭。

    他每动作一次,丹田处灵力都像是?被凶狠撕下一块,不多时,速度缓缓降下来,面上虽不显,却流露出几分疲态。

    “心悦于她,却不敢承认,反而严苛狠辣待她。打压她心性,动辄责罚,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好,卑劣蜷缩于阴暗之中,求得心理平衡。”

    与?云澜剑尊的狼狈相比,裴烬气定神闲立于高?空之中,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的困顿。

    “你想做天下第一,却不思进,不争先,靠屠戮弟子满门来获得修炼资源。”

    他掌心翻转,向?下一压,虚空间锁链轰鸣震颤着?再度拔地而起,朝着?云澜剑尊轰杀而去。

    “你对她起了欲.望,却生怕被旁人察觉龌龊心思,于是?对她百般刁难。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说?你爱她,旁人也只当是?滑稽笑料,绝无可能相信。”

    呼啸的锁链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裴烬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

    云澜剑尊已躲避了上千上万次勾刺攻势,冷不丁听见裴烬这话,一个失神间,躲闪不及,另一侧肩头登时血花喷涌。

    他原本以为?裴烬修为?尽失,却没想到他实力竟已至少恢复了当年四五成。

    在这旭日溶霄血阵之中,裴烬分明可以直接取自?己性命,他却并不动手,只这样猫捉耗子般戏弄折磨他,像是?在替谁出气。

    也不知这勾刺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虽然已被他自?肩头拔下,可疼痛却经?久不散,丝丝缕缕更深地渗入他骨血之中,痛得他牙关不自?觉紧绷。

    云澜剑尊愠而抬眸,他久居上位,是?万千修士景仰的天下第一剑尊,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此?刻这样的狼狈。

    他心绪激荡,不仅是?被作弄的愠怒,更多是?被深掩于心底,不愿触碰的心思被血淋淋地挖出来,顾不得血阵禁制,再次朝着?裴烬方向?斩出一剑!

    立于罡风间的玄衣男子不闪不避,薄唇微翘,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剑光斩落,那道虚影倏然散去,浩荡的剑风扑了个空,再次被暗红的血日吞噬一空。

    “你依旧是?那个品行无亏、道德高?尚的云澜剑尊。你冷眼旁观她在你给予的苦难中挣扎,为?保名?声?,也不介意让她承担得更多一些。”

    “反正,只要她能够留在你身边就足够了,至于是?死是?活,你没有?那么?在意。”

    裴烬垂下眼,数以千万计的锁链当空倾轧而下。

    云澜剑尊无力反抗,被数道勾刺贯穿身体,“砰”一声?重?重?砸落在地,锁链紧绷着?将他钉入地面之中。

    “毕竟,你清楚地明白,她永远不可能属于你。”

    云澜剑尊喷出一口血,目眦欲裂冷喝一声?:“住口!”

    下一瞬,一道猩红刀光闪过,没入他口中。

    大片大片的血液涌出,瞬息间浸透了纯白的衣襟,在血阵间光线掩映下,泛着?一种污秽般的深褐色。

    云澜剑尊喉咙中发出一声?深深的痛鸣,却因被昆吾刀贯穿了整个口腔,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断断续续发出些不成意味的音节。

    裴烬落在他身侧,手肘微屈,慢悠悠将手臂搭在刀柄上。

    昆吾刀再度下陷,穿透了云澜剑尊后脑,将他头颅死死钉在地面上。血腥味蔓延开来,地面上洇开血痕。

    “说?话啊,怎么?不说??”裴烬笑着?俯身,绕有?兴致地看着?他,“莫非,是?因为?本座身上,没有?能够为?你所用的法印么??”

    他幽幽叹口气,似是?无趣。

    “本座以为?你要我‘住口’,是?因为?自?己有?话要说?。到头来这样沉默,还真让人失望。”

    裴烬看着?云澜剑尊脸部肌肉因疼痛而颤抖,悠悠牵起唇角,“旁人害她,是?为?了利用她杀了本座。将注意力转移至那个名?叫纪宛晴的弟子身上,也不过是?因为?阿烟体内的无妄蛊失了价值。”

    “唯独只有?你,将那个弟子整日带在身侧随行,不为?别的,只为?排遣不该出现的感情?。”

    裴烬手指缓缓用力,在云澜剑尊视线下一点一点摩挲过昆吾刀柄。

    “真令人作呕。”

    他一点点将昆吾刀抽离,动作很慢,无尽的痛楚蔓延至云澜剑尊全身。

    云澜剑尊已无力挣扎,身体只剩下本能,随着?裴烬的动作如砧板上垂死的鱼一般抖动。

    但?他却只目眦欲裂地盯着?裴烬:“阿烟……你竟唤她阿烟?!”

    “你又有?话想说?了?”裴烬缓声?笑道,“那你要不要猜一猜,本座唤过她多少次‘阿烟’,更亲近的事情?,又做了多少。”

    “呃——!”

    昆吾刀贯穿云澜剑尊心脏,裴烬反手抽刀,温热的血溅上他眼尾。

    他毫不在意伸手一抹,唇角扯起,低头在不住抽搐的人耳边说?,“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劳什子法印能限制她,还有?——”

    昆吾刀将云澜剑尊心脏瞬息间绞碎,裴烬伸手捏住云澜剑尊头颅,手指微屈用力,喀嚓的碎裂声?响中,将云澜剑尊头骨生生捏碎。

    他浑不在意手上血迹,直探入那片碎得血液和脑浆混杂在一处的泥泞间,精准找到还在微弱闪烁的灵台。

    灵台之中摇曳的元神察觉到裴烬的动作,瞬间惊恐地疯狂四窜。

    一只染血的手指轻而易举捏住灵台,指尖一勾,从里面挑出一抹灵光。

    灵光极速涨大,化作一卷恢宏水墨画。

    “你杀了她生母,得到的应当就是?它了吧。”

    他垂下眼,随意把玩了下画卷,语调意味深长,“早年间,本座将它赠予故友,眼下想想倒是?后悔。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你便将它物归原主,如何?”

    裴烬话音含笑,动作却狠辣至极,指节收拢,将狂闪的灵台登时碾碎。

    九州山河图于狂风中飘摇落入他染血的掌心。

    裴烬轻轻一笑收回手,腥风之中漫不经?心转过身。

    还未说?完的后半句话散进风中。

    “还有?,她不是?你能觊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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