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雨水冲刷着琉璃瓦, 聚集成一串串珍珠似的往下掉落。房檐下守着的宫女太监都低垂着脑袋,知道房里的皇帝心情不虞,若是此时出了什么岔子, 很容易丢脑袋。
屋里, 即便是在皇帝身边侍候多年的吴公公也不敢吭声,只听见屋里一阵阵的抽气声。吴公公看着跪在地上默默垂泪的皇后, 不由得摇头。
事已至此,何必呢。
“来人, ”座位上, 皇帝捏着太阳穴的位置, 疼的又吸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道:
“去看看, 清和道人怎么还没将丹药炼出来。”
本来丹药是有富裕的,但自打六公主弑夫的事情后, 皇帝头疾变得严重。尤其是这些日子边关不消停不说,朝中大臣们也都不安分。
说什么六公主乃是太子胞妹,对于太子来说, 此事也让他蒙上了污点,也该将太子一并处罚了才是。
弹奏的折子如同雪花般纷至沓来,但皇帝压着没动。烦心事情多, 头疾发作的越发频繁。所以不止手里的丹药吃完了,就连清和刚炼制好的药也全吃了, 现在一颗都没了。
皇帝闭着眼睛揉捏鼻梁。
将来的一国储君, 若是随意的就处置了,太子的威信何在?六公主长伴青灯, 已经算是给卫国公府一个交代了。
那边吴公公应下后出去了,屋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跪在地上皇后终于出声了, 红着眼睛抬头道:“陛下,阿静在那受了不少苦,人都瘦了一大圈,还念叨着父皇,说要为父皇祈福。”
皇帝依旧没吭声,但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散了不少。
“按照朕的意思,将阿静交给卫国公府便是,他们不敢拿她怎么样。偏偏你妇人之仁,不识大体,非要让阿静去当姑子。现在好了,大家都不满意,每日朝上都吵作一团,声称卫国公府死了两个人,罪魁祸首还活的好好的!”
要不是皇后三番五次的阻挠,还用性命相逼,六公主早就送回卫国公府了,这样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皇后擦了擦眼泪,抽泣着道:“陛下,阿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是大显最尊贵的六公主,哪能送到他们手中,任由他们磋磨。”
是不敢拿公主怎么样,可是大门一关,谁知道女儿过的是什么日子。
皇后只生了太子和六公主这一双儿女,自然都是当眼珠子来疼爱。
“陛下您忘了,阿静刚会走的时候,每天都会在宫门口等你,还有,她知道她最为敬爱的父皇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茶,……”
皇后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六公主的好,皇帝似乎也想到女儿小时候可爱的模样,叹气一声。
“但处罚就是处罚,留下她已经惹了众怒,又如何接她回宫?”
皇后的意思是,在宫里建个佛堂,让六公主回宫礼佛,这样离他们也近一些,总是更能放心。
没想到皇帝想都不想,无情的拒绝。
皇后趴扶在那,哭的肝肠寸断,皇帝不耐烦的呵斥几声。
而屋里俩人的谈话,被外面靠近门位置的宫女听的清清楚楚,那宫女低垂着脑袋,如果抬起头的话,就会发现,这竟然是六公主!
没过一会,皇后从房里出来,瞧着身体虚弱眼眶发红,被宫女搀扶着走了,而吴公公,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敲门后进去复命。
谁都没注意到六公主。
她很好的掩盖眼里的恨意,袖子里手指狠狠的扣着手心,血珠子从她掌心滚落,直直的掉在地上,登时染了灰尘。
六公主低眉看向那滴脏血,不由得想到,她就如同这滴血似的,已经低贱到了尘埃里。
父皇厌恶她,甚至想不管她。母后倒是包容她,但六公主觉得,那是因为母后更加在乎那个太子皇兄罢了。
说到底,这皇宫里连个真正重视她的人都没有。
“他们已经将你视为弃子,你才多大的年纪,正是花儿一般。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就住在这里,吃着泔水都不如的饭吗?”
那人挑拨的话语依旧回档在耳边,六公主明知道往前一步是万丈悬崖,但她哪里又有退路?
唯有自己去争取,获得自己应当得到的东西。
想到这,六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
。
下午的时候,边关传来的消息直接到了京城锦衣卫的手里。但他们不敢轻易的将消息传上去,孟旭升不在不说,就连忠远侯也不在。
京城里剩下的锦衣卫没个主事的人,一时陷入困局。
“这东西呈上去,陛下会相信吗?”
“不一定,没有任何证据。”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禀告吧,这是大事!”
“对对,我们一起去。”
信件很快就送到了宫门口,一路加急往皇帝的手里送。可惜,皇宫里现在到处都是嘈杂一片,宫人们脸色惶惶,有胆子小的直接晕了过去。
传话的宫人疑惑,这是怎么了?
等看见御书房门口的血迹,和忽地涌入的士兵,他明白过来了——皇帝遇刺了!
太子和皇后匆匆赶来,宫人赶忙将信件交给他们二人处置。皇后脑子发空,太子一脸愠色,与皇帝的性命相比,谁都没功夫搭理这样一封信件。
不止皇宫里乱了起来,就连边关的几座城池,也不同程度的混乱。孟旭升逃出来之后没往回走,而是去找他父亲忠远候。
只是,当他费力赶到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
跟着父亲多年的副将竟然叛变,他也被抓了起来,与忠远侯关在一起。
屋里,父子俩被捆的结实相对而坐,久久无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忠远侯睁开浑浊的眼睛,望向儿子。
“他们只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才不杀我们,”忠远侯到底老了,经历这一切后浑身都没了力气,说话也慢吞吞的。
“找机会,能逃就逃,别在这里停留,直接往京城的方向去。”
他们的做的是谋反的大罪,不可能会留下二人活口。
孟旭升抬眼:“父亲,一定会有办法的。”
忠远侯笑了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说着话,忠远侯咳了几声,孟旭升赶忙问他怎么样,忠远侯摇头说没事。
“孩子,这么多年,你都表现的很好。”忠远侯笑着看孟旭升,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慈爱。
忠远侯对待孟旭升一直很是严格,对他给予重望,他坚信严父出孝子,所以很少对孟旭升笑。
“为父心里为你高兴,只是怕你骄傲,所以一直没说而已。”
孟旭升未言语。
忠远侯接着说了很多他小时候的事情,夸了他不少好话,似乎要将这些年对他的亏欠都弥补回来似的。
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忠远侯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长叹一声,道: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因为我逼着你娶妻。可是孩子,你要明白,我们是侯府,即便你不娶李素环也要娶旁的贵女,而林良,永远都没有资格进侯府。”
孟旭升总算是有反应了,眼睛转了转,看向自己的鞋尖。
“再说,她已经死了,即便为父想同意,也做不到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孟旭升抬眼,面无表情的道:“她没死,父亲,她还活着。”
忠远侯眼睛抽了抽,半响之后才问道:“如果我说,在她和我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呢?”
孟旭升恼了:“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到底看中她什么了!”忠远侯忽地来了一股气:“论相貌,京城里比她貌美的数不胜数,论身世,她只是个孤儿!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留恋!”
“所以,”孟旭升嘴角浮现了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你让王礼杀她的理由吗?”
“你!”
忠远侯惊讶的说不出话,没想到孟旭升竟然知道了。
悬崖下那具被啃噬的尸体孟旭升仔细看过,不止有被猛兽咬的痕迹,且脖颈断裂,一看就是林良鞭子勒的。
她不会对自己人动手,除非……那人要害她。
这一切被孟旭升压在心里,不敢去想是谁让王礼这样做。可是此时此刻,他得承认,是他没保护好林良,让她受委屈了。
父子俩一时无话。
许久之后,孟旭升困的眼皮打架,陷入梦境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
睁开眼,竟然是挣脱束缚的忠远侯站在他面前。
“嘘,一会我引开他们,你从窗户跑,切记,顺着东边走,一直走到密林里。到了里面之后再顺着北边走,只要躲过这一晚,就能逃出生天。”
孟旭升来不及多问,就听见有人来了。
再然后,忠远侯猛的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他推向窗子。
“孩子,活下去。”
。
主将被杀,副将反叛,这样的事情,几乎发生在每一个边关城池。所以,当城门敞开的时候,兰国的铁骑肆无忌惮的踏入大显。
“兵分五路,直取京城。”
主座上,华服男子神色淡淡的,长指划过舆图,最后指尖停在了京城的位置上,唇角露出几分笑意。
“主子,喝茶。”旁边绿芙上前斟茶,将茶盏放到一旁后,绿芙取过银匙,去拨弄烛火,屋里顿时亮了几分。
慕容斐浅啜一口茶水,随意的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绿芙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漏壶,如实答道:“回主子,四更天了。”
慕容斐嗯了一声,喃喃道:“天要亮了,他们也要攻城了。”
如果能让所有城门为其敞开,固然是好事。而且阳川县令好摆弄,其实原本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坏就坏在,苏子烨和邓建文来了阳川。
天色微暗,邓建文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如潮水一般的兰国士兵。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在兰国士兵后面,是大显军队。
邓建文心里沉了沉。
不用想,这定然是卫国公手里的兵。心里那点幻想被戳灭,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管邓建文愿不愿意承认,卫国公叛国,这是事实。
但这都不是让邓建文最为揪心的,现在他担忧的是,只要天色再亮一些,敌军就会攻城。他站的高望的远,已经看见粗壮的木桩和云梯了。
那些都是用来攻城的东西。
终于,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在城内都能听见阵阵的战鼓敲击声。
百姓们害怕的躲在家里,道路上一时无人。
房间里,琳琅正在用布精心的擦拭枪,自打红缨枪到了她手里,她一直妥善的保存。
“大人,他们来了。”
桌子对面就坐着苏子烨,他嗯了一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敲击,能看出他心里也是乱的,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旁边的飞扬则是满脸急色,道:“大人,那样真的行吗?”
一般城池上烧的都是油,等爬墙的敌军往上走的时候,直接一锅热油浇下去。但他们临时准备,衙门里也没那么多油供他们使用,所以只能用热水。
虽也有效果,但不敌热油来的好。
“不止是热水。”苏子烨忽地来了一句。
飞扬没明白,他不知道,城外第一批爬墙之人,已经被热水混合的热石头砸个正着,咕噜噜的往下掉,底下之人直接被石头砸懵了,一个累着一个,地上散落着烫人的石头。
不远处兰国的主将眯着眼睛,哼了一声。
“这只是先头部队罢了,第二队,冲!”
这回不止是有人爬墙,还有一批人在撞门。咚咚的声音和兰国人粗矿的嘶喊声穿入耳膜,莫名的让人心慌。加之城墙上的士兵看见那么多人,己方与对方数量悬殊,因此越发的胆怯。
邓建文看出来士兵们的想法,于是他亲自敲鼓。
战鼓声声,像是定心丸似的让士兵们有了勇气。而且邓建文早就安排好的弓箭手开始搭弓射箭,一时之间,爬墙的兰国人死伤过半。
如此一来,士兵们勇气倍增,大喊着保家卫国纷纷拿出武器,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城墙之上,保护城内的百姓们。
这时候,在旁边准备好的锦衣卫们站了出来,登时,一张大网铺展开来,正是之前苏子烨吩咐衙役们去做的。
兰国主将凌时野仰头哈哈大笑,身后的众多兰国人也都跟着笑起来,纷纷嘲笑大显人是傻子。
弄一张大网有什么用?能挡住他们凌厉的弯刀?还是能救他们的命?
凌时野见状也不保留,又挥挥手,便有早就准备好的士兵上前,接替前面爬墙受伤或者死亡的将士。
原本一切都是顺利的,虽然城门一时半会撞不开,但高高的城墙一会就能爬上去,到时候杀光上面的人,直接从里面开城门便好。
与和慕容斐承诺的一样,凌时野觉得,甚至用不了一天的时间,阳川尽在掌握。
只是过了会,凌时野的笑容凝在脸上,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瞪大了眼睛。
“什么?”
“天,那是什么?”
“卑鄙的大显人!”
只见城墙之上,原来那张大网猛的朝着底下兰国士兵覆了过去,将他们裹住的同时,上方的火把扔了下来。
哗的一声,整张大网都燃起火焰,兰国士兵求生无门,所有人都在挣扎,想要逃出去。然而,他们越动,大网就越是复杂的缠在他们身上,那些人嚎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来,不等底下的人接应住,迎头又浇了热水,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烧水是需要时间的,对方人数又太多,因此苏子烨和邓建文商议后,想出这么个法子。这样一来,能两种方法替换着,防止他们登上城墙。
凌时野气的喘息声都粗了不少,就这么一会,已经折算了几千人了!不管是死还是伤,总之不能再上战场了!
凌时野正生气,旁边一个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三哥,大局为重。”
如果琳琅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说话之人正是曾在宫里和她交过手的凌安大。
大显国不管是军营还是士兵,都没有女人。兰国却是不一样的,只要骁勇善战,男人女人都可以登高位。
凌时野气愤归气愤,但也知道做大事要紧,于是让攻城门的人快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只听见连绵不断的叫喊声,本来正扶着木桩撞城门的士兵,接连倒下,没了声音。
“怎么回事!?”
凌时野皱着眉头,又派了士兵过去查看,还未等走近,城墙上如雨般的箭矢接连射了过来,地面空旷,避无可避,不少兰国士兵从马上摔了下去。那些没被射中要害的士兵,有的甚至被马蹄直接踩死。
有个别侥幸活命的士兵探查完之后,吊着一口气回来复命道:
“主将,他们是被箭射死了!城门上放着一排连弩!”
“怎么可能?就算有驽,没人操控又如何射中人?再有,我们的人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见?”
事实是他们确实没看见,因为城门上有几个小洞,那些连弩发射的箭便是从小洞往外,操控之人是站在城内,只和敌人隔着一个城门。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下午。
飞扬从外面飞奔回来,喜滋滋的禀报道:“大人!我们抗住了!”
凭着他们早就做好的准备,硬生生的抗住第一波攻击。琳琅闻言也高兴起来,笑的眼睛都弯了。
“幸好有大人和邓将军在此,阳川的百姓才免遭毒害。”
苏子烨温和的朝她笑了一下,不过话音一转,说道:“这只是刚开始罢了,对方摸不清我们的情况,贸然出击损失惨重,接下来他们应该会选择修整,然后凭借数量优势,一举攻城。”
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往上顶,左右他们有两万人,不可能攻不下只有几千人守着的阳川。
琳琅明白苏子烨的意思,她笑容收敛了不少,心里在琢磨事情。
飞扬插话,道:“大人,为何救援还没有消息?”
京城那边定然是收到这边的动向了,但皇帝合该有所反应才是,而且苏子烨提前给附近的城池通过信,只要皇帝的旨意一到,他们立马前来支援。
掐指算过,只要挺过这一晚,明天救援就会来。不过按照飞扬的想法,对方总会传个消息才是。
但是到了现在,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飞扬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怕有什么大事发生。
苏子烨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面上不显焦急的情绪,甚至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但琳琅熟悉他,见他手上的动作很快,便知道他是着急的。
“我们要做两手准备,”外面的鼓声停了,想来敌军如苏子烨所料,正在休息养精蓄锐。
但,这意味着下一波的攻击将会更加猛烈。
“飞扬,去请邓将军和田千户过来议事。”
没一会,俩人就来了,琳琅不好在房里呆着,起身离开。
肚子有些饿,琳琅回房里,正好云奇过来给她带了一个烧鸡吃。
“喏,你最喜欢吃的赵记烧鸡。”
琳琅笑了笑:“多谢。”
云奇哼了哼,坐在一旁接过她递来的鸡腿,见她去掰鸡翅,于是他问:“怎么不吃鸡腿,你不是最爱吃鸡腿吗?”
这些日子苏子烨操劳疲惫,连饭都没好好吃,身上的衣衫竟然宽松了不少。琳琅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打算将鸡腿留给苏大人吃。
云奇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不由得有些吃味:“你干嘛对他那么好,你们还没明确关系吧?怎么也得他三媒六聘的过来提亲,俩人定下婚约才行。”
云奇小小年纪,说这番话显得格外的老成,就像是寻常人家的爹娘似的操心。逗的琳琅哈哈笑,道:
“你知道的还挺多。”
云奇哼了哼,将自己的鸡腿给琳琅,换来她手里的鸡翅。
“算了,反正我不爱吃鸡腿,我就爱吃鸡翅,我们换着吃。”
哪有人不爱吃肉多的鸡腿啊,往日里他吃的比谁都欢快,无非是嘴硬罢了。
琳琅笑了,觉得心里暖洋洋。
不管二人到底什么关系,在琳琅看来,云奇就是个傲娇的小孩子罢了。当弟弟的话,好像挺不错。
云奇似乎对于找父亲也没那么执着了,他还和琳琅说,等阳川安全后他要回到养父母那里,让他们安度晚年。
吃完鸡腿,琳琅将另外一个鸡腿用油纸包包好,吩咐云奇将鸡剩下的鸡肉吃掉,她起身去找苏子烨。
正好,他们刚议事结束,邓建文脚步匆匆的走了,田润看见琳琅后,下意识的顿住。
“你……”
田润想问琳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好兄弟。如果是的话,为何不给他传消息,为何不相认。但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口。
琳琅笑笑,问他:“接下来什么安排?”
她不是外人,所以田润实话实说。等田润走后,琳琅一脸凝重的敲开苏子烨的房门。
“进。”
推门进去,琳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而苏子烨和她存了一样的想法,温和的笑着道:
“阿玉,这回给我带了什么?”
苏子烨习惯琳琅投喂,他都会乖乖吃完。
“鸡腿,还热乎呢,这家的烧鸡格外的好吃,这是最后一只了。”
说着,将油纸包打开递到苏子烨的面前。
苏子烨其实完全没胃口,但怕她担心,于是乖顺的吃完。正站在水盆前清理手上的油渍时,就听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开口道:
“大人,让我去吧。”
哗哗的水声忽地停住。
苏子烨猛的转过身,顾不上水滴溅到他身上:“田润告诉你的?”
邓建文不会说这样的事,只能是田润。
“嗯,”琳琅没否认,笑着道:
“在皇宫里的时候,我还和兰国那个凌安大交过手,听说现在敌军的主将就是凌安大的哥哥,想来兄妹俩的功夫相似,我熟悉总是好办事。”
苏子烨说的两手准备,就是如果等不来援军,那他们必须主动出击。
派遣一个精英小队前去敌营,能杀死主将最好,如果不能,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能拖延一阵是一阵,何况,他们现在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只是,即便今日对方损失了不少士兵,可依旧是一万多的军队。从阳川城出去,这支精兵就要做好殉国的准备。
从万人之中活着回来,难于上青天。
“阿玉,你知不知道此行的凶险?”
“我知道啊,”少女站起来,脸上带了笑意,步伐轻快的像是小狐狸。
她走到他身前,取过架子上的棉巾,慢条斯理的给他擦拭手上的水珠。
“可是大人,如果没成功,那等待阳川百姓的将会是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如果我在,更为稳妥,大大增加了成功的机会。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成功的话百姓们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是去年还在锦衣卫的林良,定然不会想的这么久远。只要自己活着就好,管其他人做什么。
再说了,城破之后,她也有自保的能力,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就好。
可是现在她完全换了想法,她是冯家后人。
外祖临死之前还在为保国家,保护百姓。她身为外祖的后代,合该站出来。
“大人,”她仰起头,笑容璀璨,粉面桃腮。
“我是冯家枪唯一的传人,承载的不止是枪法,还有冯家历代人的信念。你就让我去吧,相信天上的外祖知道,也会同意的。”
苏子烨无奈的抚她的发顶:“你是在拿老侯爷压我。”
琳琅笑的狡黠:“这都被你发现了。”
苏子烨眼里闪过纠结之色,但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她拥入怀里。
“阿玉。”
琳琅个头只到他肩膀处,所以他说话时,可以感受他胸腔的震动,和心跳的声音。
“于公,你和兰国人交过手,是最好的人选,带领他们也能让他们有机会活着回来。”
苏子烨将人抱的更紧一些,双臂如羽翼似的,将她护在怀里。
“可是于私……阿玉,我不想让你去。此行多凶险,我无法接受。”
那个名震京城的大理寺卿,那个心怀大义的当朝官员,那个为国为民的苏子烨。
竟然也有这么一天,不从理智出发,只想留住一人。
“可是大人,你我,都做好选择了,不是吗?”
琳琅闭上眼睛,双臂展开,环住他的窄腰。在他胸口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笑着道:
“你有想守护的,我也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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