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两个孩子被飞扬送回府里, 谢夫人将其安置好,打算找可靠的人家收养他们。
谢夫人问飞扬:“衙门公务忙吗?他可有按时按晌的用膳?他脾胃不好,可得多注意一些。对了, 我让人熬了鸡汤, 你走的时候带着。”
本来苏子烨离府,谢夫人是不愿意的。
在府里起码人多, 还有不少护院,肯定是安全的。谢夫人才不管什么锦衣卫不锦衣卫的, 她只知道苏子烨是她的孩子, 不管怎么样, 她都会保护好孩子。
可是,苏子烨这人外柔内刚, 瞧着温和顺意,实际上心思坚定, 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说到底,他是怕连累了府里的其他人。
越想,谢夫人就越心疼大儿子, 又吩咐人将早就做好的吃食装食盒,她嘱咐道:
“天气冷,这些东西能放到明早, 热一热便能吃。衙门的伙食不行,明天起我让人一天三顿的送饭。”
飞扬笑道:“大人已经猜到您会这么说, 不过大人说了, 有时候他外出不在衙门里,枉费了美食, 所以大人让我来回取,若是他出门, 我就不过来了。”
“这孩子,”谢夫人心疼他的懂事,“那先这样,这些吃食都是热乎的,他办公时常到深夜,你便让他多少吃一些,胃里有食物夜里睡觉也暖和。”
“对了,送去的炭可还够用?不够的话你一并带一些。”
飞扬赶忙行礼:“夫人,都是够用的,您放心吧。”
夫人老爷一直对大少爷很好,从府里出来,飞扬两只手都没空闲,拎着东西快步往衙门去了。
而衙门里,苏子烨摇头,和单腾道:“那几具尸体都不是大春。”
让小乞丐说了大春的特征,苏子烨回忆了一下,年龄特征全都对不上。苏子烨接着问道:
“今天可有查到什么消息?”
单腾道:“回大人,派了很多人分散开查探,但是冬日里乞丐们都躲了起来,没找到几个,而且都是一问三不知。”
苏子烨嗯了一声,和单腾提大春的事情:“他已经失踪好几日了,照理来说,应该不是抛弃孩子们,他应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
“大人,可是我们怎么能找到乞丐们啊?他们都藏起来了。”
单腾叫苦不迭,天气冷,乞丐们只有找食物的时候才会出来,而且地点时间都不一定,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有一个办法,”苏子烨温声道。
……
听完苏子烨的话,单腾脸上带着敬佩:“大人英明!”
这时候,飞扬也回来了,将装的满满登登的食盒放在桌子上。
苏子烨让单腾留下一同用一些,单腾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实际上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眼巴巴的等着。
“都拨出一半送后院去。”
飞扬撇嘴,心道自家大人和单大人吃一半,琳琅自己吃一半。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
但大人的话他不能不听,只能照做,给琳琅送去了。
。
京城里之前的流言散了,最近都是在讨论祭典的事情。毕竟皇帝皇后出宫,他们平头老百姓能一堵圣颜,算是人生一大美谈了。
街道上依旧有带着兵器的士兵巡逻,百姓们见到他们便纷纷避让开,生怕惹了官爷被抓到衙门里去。
道路两旁站着百姓们,既害怕又好奇的看着士兵,空出中间的大路,供士兵通过。
可是,依旧有不长眼的庄稼汉子,不躲不避,目光呆滞的站在那,像是木头似的。
“喂!”有个士兵呵斥道:“让开!”
那汉子瞧着壮实,但好像是个傻的,就是不动。就在士兵要拔刀的时候,旁边窜出来一个老汉,似乎是汉子的爹,赶忙在汉子耳边说了什么,将人拽走了。
“若是下次再让我碰见,哼!”
士兵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刀,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抱歉官爷,我儿子是个傻的,您别和他计较,我这就带走他。”老汉说着就拉壮汉退到一旁。
等巡逻的士兵们走过去,有好事之人凑了过来,道:“现在道上都是官兵,莫要让他一个人出来,免得有什么危险。”
不用老汉说,光看就知道他儿子头脑不灵光。
老汉笑呵呵的应声:“是,我这就带他回家。”
好心提醒的人看了一眼壮汉,觉得壮汉的瞳孔颜色好似……不太一样。
“他的眼睛?”
老汉拉着儿子,笑着道:“我带他回家了,多谢提醒。”
说完,就拽着人走了。
“哎,你方才看见那人的眼睛没?”这人转头问自己的同行之人。
“没有啊,眼睛怎么了?”
“好像,颜色不太一样,感觉有点发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嗐,兴许是晚上没休息好,眼睛里是红血丝呢。”
“你说的对。”
小巷子里,老汉抓着壮汉的手松开,那壮汉便愣在原地不动了,就像是方才一样站在那如同一个木桩子。
身穿粗布衣裳的老汉皱眉,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踮起脚尖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在壮汉鼻子下晃了晃。
“现在,跟着我走。”
壮汉愣愣的点头,跟着前头的老汉走了。他们一路从小巷子穿行,最后消失不见。
。
今天单腾好生忙活,幸好飞扬过来帮忙,后院的琳琅听到消息,也带着面纱出来搭一把手。
“单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施粥呢?”
琳琅边用力的搅拌浓稠的粥,边拿过一旁的碗。
棚子前头站了几个乞丐,在窃窃私语不敢上前,毕竟是衙门门口,谁都害怕官爷。
飞扬是个会来事的,走过去和几个乞丐说了什么,就见乞丐们面露喜色的跑了过来,排队等着喝粥。
刚开始,来领粥的人还不多,但到了下午,门口直接排起了长龙。
琳琅扫了一眼,大多是乞丐,一小部分是附近住的贫苦百姓们。
单腾没忘了做这事的根本目的,每有一个乞丐领完粥,他都会借机问几句话。
还别说,真让他问出了什么。
“你说大春吗?我认识,他和捡来的两个小孩过日子,每天乞讨得来的吃食都可着孩子们先吃,自己连半饱都吃不上。”
说话的是个年迈的乞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指甲缝里都是污泥,端着瓷碗大口大口的喝粥。
飞扬嫌弃的离远了些,单腾强忍着,继续问道:
“那你近日可曾见过他?”
老乞丐将碗里的最后一口粥水喝完,皱眉想了一会,摇头道:
“最近没见过,怎么了?”
单腾没说发生什么,问了老乞丐不少消息,然后让飞扬和琳琅帮忙照顾前面,他去和苏大人复命。
“大人,确实有不少乞丐不见了。”
似乎这个答案在苏子烨的意料之中,他面无波澜的点头,问道:
“失踪的大致时间可知晓?”
单腾说完,苏子烨颔首:“看来,他们是同一时间被带走了。”
“带走?”单腾不解,“大人,您是什么意思?”
苏子烨示意单腾坐下,他温声道:
“失踪一个两个,可以归为被冻死或者饿死在哪里,但现在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起码有二十多的乞丐不见了。”
京城繁华,百姓众多,乞丐自然也是多的。全城的乞丐没有百十来数,也差不多了。
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苏子烨继续自己的猜测:
“之前我便说过,乞丐消失,是最不容易被人知道的,且他们没有家人,也不会有人寻找。这些消失的乞丐,很有可能和城外茶寮尸体死因有关。”
屋里寂静一瞬,单腾觉得头皮发麻,他瞪大了眼睛道:
“大人,你是说有人陷害他们?可是,陷害乞丐会得到什么?”
按照大人的推测,近来搞事之人都是叛党,那他们做任何事情该有目的才是,可是带走乞丐杀死他们,叛党会获得什么?
苏子烨没说话,这也是他疑惑的点。
近来因着巡逻的士兵增多,和香料铺子被控制,所以没再发生极乐香的事情。当然,也很有可能,叛党的极乐香,不多了。
所以,他们才有了下一步行动。苏子烨有一种直觉,他们的行动将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不过,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就在屋里俩人沉思的时候,房门被敲响,是琳琅和飞扬回来复命。
“大人,粥已经派发完了,有的人领了两碗,我说不行,琳琅还一个劲的给他们盛粥。”
飞扬不满琳琅的做法,觉得每个人一碗就够了。
琳琅哎呀一声,为自己辩解道:“我们设棚施粥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让贫困之人吃上一口饭。左右来的人不多,且我们也不会让粥水剩下,不如直接给他们吃完了事。”
飞扬不服:“那之前只吃了一碗的人会怎么看?”
琳琅耸肩:“怎么看关我什么事?给他们粥已经是大人做好事了。”
飞扬被怼的失语。
“那、那你这样做也不对,反正就是不公平。”
“飞扬啊,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情,”琳琅语重心长的拍了飞扬的肩膀一下,一副老成的口气道:
“路都不平,谈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有自己争取才能得来公平。你看城外那些百姓,他们进城困难重重,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们住所在城外。你说,这公平吗?”
“你这是狡辩!”飞扬说不过她,脸都红了,还要说什么,被苏子烨打断。
“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琳琅笑的狡黠,得意的朝着飞扬挑眉。飞扬气坏了!大人未免太过偏颇了吧!
每次他和琳琅吵架,大人都不着痕迹的帮琳琅。
“哼!”飞扬甩开琳琅的手,自己走了。
琳琅抬脚也要走,被苏子烨叫住。
“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祭典是大事,琳琅觉得贤王那伙人会借机做什么,她正好留下来看能不能遇见那个带有印记的少年。
她想好了,待祭典结束便离开,所以这些日子若是苏大人有事,她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忙。
权当是感谢他的照顾。
今日,琳琅穿了一身碧绿色的衣裙,在领口处围着一圈白狐围脖。毛茸茸的领口衬的少女唇红齿白,粉面桃腮。
此刻,她脸上的面纱已经拿掉了,若含秋水的眸子眨了眨,殷红的唇一张一合。
单腾看愣了神。
这还是琳琅吗?怎么感觉,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在昌州的时候,他们还都以为她是个男人,那时候确实雌雄莫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刚开始的时候琳琅神情带着冷漠,虽然也爱说爱笑,但不如现在真诚可爱。
现在的琳琅,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好像更加开朗活泼了,而且因着胖了一些,脸颊丰腴,显得娇憨不少。
“咳……”旁边的苏子烨突然咳嗽,单腾立马回过神来,视线往自己手上的茶盏转。
苏子烨淡淡的扫了单腾一眼,对琳琅说道:
“你先坐下,我问你一点关于那个大春的事情。”
“哦,”琳琅听话的坐下,苏子烨将炭盆拨弄了一下,保证屋里暖和。
这些小动作琳琅没注意,倒是让单腾看个正着。他脑子转的快,在瞧见苏子烨给琳琅倒茶水之后,他更加肯定了心里的想法。
只是……
单腾假装不经意的扫过二人,外貌气质倒是相配,前提是琳琅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杀过人,不是双手沾满鲜血。
苏大人如圭如璋,风姿绰约,这样的天子骄子,不应当和污血染上关系。
单腾轻微摇头,觉得二人定然是不可能的。
再看琳琅的表现,一窍不通的模样……唉,单腾在心里为自家大人叹气。
“早上倒是去了那处地方,房门都是锁着的,他们应当是从后面围墙狗洞处进去的吧?”
“对,就是从狗洞来回爬,”琳琅点头,问他:“大人,你还要再去一次吗?”
听苏大人的意思,他好像并没有入内啊,莫不是不想钻狗洞?
琳琅脑子里立马出现丰神俊逸的苏子烨爬狗洞的画面,然后她咧嘴,笑了。
琳琅笑的开怀,见苏子烨看自己,她赶紧收敛情绪,道:“大人,若是你想进去的话,我有办法。”
半个时辰后。
单腾诧异的看着地上散落的铁链子,还有被琳琅一脚踹开的房门,道:
“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就在方才,琳琅一把将铁链砍断,力气大的让人觉得她会将人的骨头拍碎。
她粗鲁的将门锁破坏,行径如同土匪一般。
单腾咽了下口水,眼睛发直。
“不是,你这办法……让我们怎么和屋主交代啊!?”
之前没进去,自然是不想破坏大门。琳琅未免太冒失了!
“啊?”琳琅正在将短刀放好,“这样不是比爬狗洞更好吗?”
单腾还想再说什么,苏子烨挥了挥袖子先一步走进去,温声道:
“无碍。”
单腾欲哭无泪。
若是让人知道大理寺破坏门锁,不请而入,这可如何是好啊!
飞扬面无表情的跟在苏子烨身后。
他已经习惯了大人不会苛责琳琅,若是总结成一句话,那便是:
他就宠她吧!
走在最后的单腾将地上的铁链和锁都捡起来,还探头探脑,发现附近无人走动后放下心来,将房门合上。
院子一看就许久没人住过了,杂草横生,破败不堪。
琳琅环视一圈,最后指着最里面的屋子道:“大人,他们住的应当就是那里,因为离狗洞比较近。”
那个小不点刚会爬,不可能爬太远,而且那间房屋相对来讲比其他维持的更好一些,至少窗子和门都是完整的。
苏子烨颔首,带着他们走了过去。
飞扬上前,发现房门半开着,琳琅插话道:“可能是小不点往外爬没关门。”
事实确实如此,地上还有小孩爬过的痕迹。
顺着那道木门往里看,里面乱糟糟的。
飞扬将房门打开:“大人,没人。”
几人进到屋里,能发现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不过有些脏乱,床上和桌子上铺着破烂的被子,还有带着缺口的碗随意的扔在地上。
地上不少脏污,让人无从下脚。
琳琅蹙着眉头,刚要说不让苏大人进去,就见那个喜洁的青年抬脚,朝着里面去了。
屋里有异味,飞扬和单腾都捂着口鼻,嫌弃的意思溢于言表。而长身玉立的青年面上依旧是温和的,春水般清澈的眸子仔细的查看线索。
琳琅愣在那,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明明是那样干净爱洁的人,就连袖袍上有褶皱都要捋平。可每次查找线索时,他从来不会因着场地凌乱脏污而不进去。
他性子恭良温顺,对待任何人和事物都是一样的有耐心,但面对危险和敌人时,他不卑不亢,坚如磐石。
琳琅眸子垂下,她想,苏大人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男人。
被琳琅在心里夸赞的青年正认真的查找屋里的东西,试图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屋里的用品很多很杂,一看就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光是从这些东西上看,甚至分辨不出屋里有几个人。
单腾见上司都开始查找,他也不好闲着。于是找了一截木枝,用它来翻东西。
翻了一会,单腾瞪大眼睛,全身都僵住了。
旁边的飞扬见他不动,走过来想和他说话,却在看见地上的脏污时干呕一声,拔腿就往门外跑,蹲在外头树下吐了。
琳琅瞄了一眼,然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估计是那个刚会爬的小不点弄的,哎。
从屋里出来,苏子烨掏出帕子边擦手边道:“那个叫大春的人,确实很多日没回来过了,而且他走的时候应当什么都没拿,屋里虽然杂物多,但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家当了。”
单腾适时接话,道:“如此看来,大人的推测是正确的,大春应当是遇见了什么事情,所以一直没回来。”
想到那两个饿的皮包骨的孩子,琳琅轻叹一声,道:“希望他别出事。”
“哟,你还有这等善心?”飞扬在一旁阴阳怪气。
琳琅懒得搭理他,跟在苏子烨身后查探这个院子。倒是后头的单腾,好心的拉过飞扬,提点道:
“有时候吧,要将眼光放的长远一点。比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但你将格局放大之后,便会察觉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飞扬不明所以:“什么长远一点?什么山水”
乱七八糟的,他没听懂。
“孺子不可教也。”单腾摇晃着脑袋走了。
飞扬:“说什么呢,没头没尾的。”
府里四处都看了,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剩下一些破烂的桌椅。能看出来那个叫大春的有认真的养孩子,将府里能用的一切都搜罗到房间里。
琳琅走到围墙狗洞旁,看着洞口的大小道:“他们的大春哥哥是个瘦子,具体年龄不知道,但想来应该不大,也就十三四岁吧。”
也只有身材瘦小才能从狗洞爬进爬出。
琳琅回过头,见苏子烨眼神怪异。“大人,我哪句话说错了吗?”
苏子烨摇头,单腾在心里哎呀。
这俩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成了谜语人呢?
琳琅也未免太不开窍了,大人分明就是因着她叫“大春哥哥”而不高兴了。
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个外人看的分明,但没用啊!
单腾似乎忘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还觉得琳琅和苏子烨不合适。这么会功夫,就开始感慨这些了!
那边苏子烨撩开袍子,蹲在狗洞旁探查一番,然后伸手在杂草里翻着什么。
“大人,这是什么?”单腾走了过来,看向苏子烨找到的东西。
定睛一看,原来是半块馒头,不过脏兮兮的,混在杂草和雪土里,若不仔细还真看不见。
苏子烨将那半块馒头拿起来,看了一会后肯定的道:
“大春是在往洞里爬的时候被带走的,所以馒头才会遗落。”
单腾:“这么说,能够确定他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是有贼人带走他,可是下官不明白,带走乞丐做什么呢?”
苏子烨擦了擦手:“别忘了茶寮里那几个乞丐的死状。”
头骨有损伤,但外表看不出,甚至都没流血。
单腾皱眉:“总不能是将人抓走,然后就为了打死他们吧?”
苏子烨整理了一下衣袖,抬腿往门口走去:“大抵不是想让他们死,但不小心死了。”
这俩人说的都什么和什么?琳琅不明白,她看向飞扬,瞧飞扬也一脸迷茫,想来他也不知道。
。
案子一时半会没有进展,乞丐失踪的数量还在增加。苏子烨上书禀圣上,但上头并没有将这当回事。
乞丐而已,没人会在乎。
但苏子烨坚持,还让单腾分出人手,将剩下的乞丐暗中保护起来。
小满回来的路上,便察觉到乞丐变少了,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他心事重重的往侯府赶,最后在书房里找到了冯睁。
“爷,柳嬷嬷不在了,问她家里人,说柳嬷嬷在死前一直嘀咕着‘造孽’,似乎对于什么事情感到遗憾和后悔。”
冯睁捏着书的手收紧,他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柳嬷嬷咽气前,告诉家人说烧纸钱的时候记得多烧一些。”
后辈们当然会多少纸钱,这毋庸置疑。但柳嬷嬷主动提出此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说着,小满还说带回来一样东西。
小满将怀里的物件取出来,放在桌子上,道:
“这是柳嬷嬷家人给的,说柳嬷嬷时常会拿出来看一看,不过这好像是小孩子用的东西。”
正是小孩用的长命锁,瞧着银中带黑,想来年头很久了。
冯睁拿过长命锁,让小满下去歇着了。
“是。”
小满退了出去。
冯睁捏着长命锁走出书房,在回房里的时候,女儿冯明薇也在,冯睁将那长命锁在袖子里藏好,没让其他人看见。
“爹,今天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冯明薇懂事的给父亲倒茶,冯睁欣慰的喝了一口,慈爱的道:
“你祖父近日身子不佳,所以回来多照看一番。明薇,你在家的时候多去看看你祖父,他心情好病好的更快。”
冯明薇乖巧的点头:“知道的,爹爹,我每天都去祖父那请安,而且好多宴席也不去了,就在家陪着祖父。”
冯睁颔首,他明白女儿在宴席上的处境,少去那些贵女云集的地方,女儿也舒坦一些。
待冯明薇走了后,冯少夫人问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脸色不好。”
这么多年的夫妻,冯少夫人自然了解丈夫。冯睁没言明,只问她要库房钥匙。
“要库房钥匙做什么?”话是这么说,冯少夫人利索的将钥匙找出来给他。
冯睁道:“有个同僚总请吃酒,打算挑个礼物当谢礼。”
冯少夫人起身道:“那我去挑吧。”
府里没有侯夫人,迎来送往的事情都归冯睁的妻子管,等以后承了爵位,她就是侯夫人。
冯睁摆摆手:“不必,小事而已,你不是近来身子不适吗?在屋里吧,外面冷。”
冯少夫人笑了:“那好,你快去快回。”
从主院出来,冯睁便一路朝着库房去了。到底是侯府,光祖上得来的赏赐就不少了,需要单独开辟出一个院子来放。
很多贵重的物件放在一间房内,还有别的房间是放杂物的。冯睁打开其中一个小房间,里面积灰甚多,能看出来平日里不曾打开。
屋里只摆放着几个箱笼,还有一些看起来古朴的小匣子。
冯睁走到桌子旁,眼睛看向一个刻有如意花纹的檀木匣子。上头已经落了一层灰,他轻轻拂去灰尘,打开匣子。
里面放着的是小孩子的玩意,有一对银镯子,还有一个长命锁。
细看那长命锁,和小满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
从爹娘房里出来,冯明薇便去了祖父的房里。
老侯爷刚喝过药,见到冯明薇之后,老侯爷严肃的表情缓了不少。
“明薇啊,快过来坐。”
“祖父,我给您带了樱桃果脯,您尝尝,是酸甜口的,正好喝完药吃两个。”
冯明薇笑盈盈的坐在老侯爷身侧,打开油纸包后捻起一颗,要喂给祖父。家里没有孙儿,老侯爷虽然遗憾,但也没冷对孙女,对冯明薇格外的宠爱。
接过果脯吃了下去,果然甜味冲淡了嘴里的苦涩。老侯爷点头:
“明薇也吃。”
冯明薇笑了:“这是我专门给祖父买的,您每次吃完药记得吃两颗,药已经够苦了,我们不吃苦。”
老侯爷哈哈大笑,想起来这是冯明薇小时候吃药哭唧唧,老侯爷哄她的话。
“一转眼,我们明薇都长成大姑娘了。”
老侯爷颇为感慨的道:“等年节过了,让你娘帮你挑一门好亲事。”
“祖父~”无论多大的姑娘,提到亲事都会害羞,冯明薇红着脸,不肯让祖父说了。
老侯爷打量冯明薇,心道,这孩子长相一点都不像英娘。
英娘便是老侯爷的妻子,老侯爷感叹,还是外孙更像外祖母。
宫里女儿生下的那个小公主,就和妻子长的很像。
“祖父,明薇帮你擦吧。”
老侯爷心爱的红缨枪正被好好的放在桌子上,想来他应当是喝完药想要擦拭的。即便身子不好,老侯爷每日也会练一遍枪法,自然将枪保养的很好。
冯明薇想要拿起红缨枪,可是她费尽力气闹个大红脸,也没能挪动半分。
“祖父,”冯明薇不好意思了,站了起来,道:“这个太重了,我拿不动,我就站在这帮您擦吧。”
这杆枪足足有八十八斤重,娇弱的女儿家拿不起来是正常的,恐怕她爹冯睁都不一定能将其举起来。
老侯爷爽朗的笑了,夸赞孙女是个懂事乖顺的好孩子。
冯明薇被夸的不好意思,摸着生冷的铁,只觉得似有冷意从手指尖往身上传。
染过人血,煞气自然重。
老侯爷将红缨枪拿到一旁,语重心长的道:“它陪着冯家男儿上过无数次战场,明薇,若是你能习武就好了。”
小时候其实老侯爷试过,想着儿子不能习武,孙女说不定可以。但是练了几天,明薇母亲舍不得孩子受苦,冯明薇也整日哭嚎,这事儿就罢了。
冯明薇知道祖父是害怕枪法失传,于是她安抚道:“祖父放心,养好身体,等往后可以教我弟弟。”
老侯爷咳了几声,颔首道:“你说的对。”
希望有那么一天。
。
再有十日,便是祭典,除了宫中侍卫外,还需要锦衣卫配合,保障皇帝和皇后的安全。
屋内灯火通明,长桌上摆放着一副图,上头画的正是祭典附近的情况,甚至街道和住户都标注好了。
孟旭升目光看着图纸,思绪却飞的很远。
田润回来禀告,说大理寺卿和侍女相处的很是融洽,苏子烨出门都会带着她。
为什么?
孟旭升不懂。
就算她生气自己娶妻,可也不该对苏子烨展露笑颜。
细细想这些年的相处,她似乎很少在他面前笑。尤其是长大之后,她总是垂着头,称呼他主子,亦或者指挥使。
那她为何能在苏子烨面前笑的开怀?
孟旭升下意识的攥紧手里的东西,好好的一张图纸,登时就被撕坏一角。
屋里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互相传递了眼神,但都不明白为何指挥使大人心情不虞。
田润不在,被派去监视人,所以屋里也没人敢揣测孟旭升的想法。
半响之后,屋里的光暗了一些。孟旭升回过神,松开手随意的将纸张扔在一旁,他将烛火拨弄的亮了一些后,淡淡的道:
“目前最大的任务便是在典礼当天保障无事发生,就算有事,也要压下去,明白吗?”
贤王宝藏一事断了线索,遍寻不得。没完成任务自然是惹的帝王不悦,那便要从其他方面找补。
孟旭升伸出食指在图纸上比划,道:“这几个位置这些日子提前过去盯梢,免得有贼人安置弓弩,小心他们远程偷袭。”
……
等吩咐完事情,已经天黑如墨了。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偌大的房里,竟只有孟旭升一个孤家寡人,尽显寂寥。
孟旭升抬眼看向烛火,他在想,以前她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来着?
十年如一日,他早就习惯了林良在他身边,若是他办公到深夜,她也会陪着。
原本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胸口也像被压了大石头似的,闷的他难受。
她在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等失去了才发觉,他原来很喜欢她。
林良啊……孟旭升沉着脸,捏的手指咔咔作响。
一定是苏子烨,他想拿捏住林良,进而来威胁锦衣卫。
若说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仇怨,便是之前一次行动里,将苏子烨的师父吓的病重。孟旭升完全不在意,事后给送了补品过去,这事就算了结了。
怎么?莫不是他知道林良对自己重要,才故意如此?
越想,孟旭升越觉得事情就是如此,脸色越发的难看。
寒风吹的门窗作响,过了会,有轻轻的敲门声。
“指挥使,是我。”
田润的声音。
“进。”
外头的田润一听声音,便知道孟旭升心情不虞,他硬着头皮走近屋里,照例汇报情况。
“他们回了大理寺之后没过多久又出来了,现下正在街上闲逛,属下让另一人盯着,赶紧回来禀告大人。”
“闲逛?”孟旭升眯着眼睛,声音冷的让田润觉得外面更暖和。“怎么个闲逛法?”
以前也曾有盯梢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孟旭升听见消息后这么不高兴的时候。
田润紧张的手指握拳,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孟旭升是觊觎苏大人的侍女。堂堂的指挥使,竟然……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如实禀告道:“眼看着年节将至,不少小摊贩摆了夜市来招揽客人,属下看见他们好似去吃东西。”
话音刚落,孟旭升猛的站了起来,浑身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吓的田润忍不住后退半步。
“哪条街?!”他冷声问。
。
京城每到节日里,都准许举办夜市。
繁华街道上商铺都亮着灯,盏盏灯笼映如白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琳琅从来没逛过夜市,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有意思。
她换了碧青色云烟水漾纹的衣裙,被风吹动衣袂飘飘,显出她姣好的身段。乌黑的发梳着近云鬓,还带着一朵绢花,更显娇俏。
虽然她面覆薄纱,可露出的那双眸子,璀璨若星。
苏子烨走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万千灯火,那人蓦然回首,带着欣喜的眼眸和他对视。
万物寂静,唯有眼前的少女提着裙摆,眼眸弯弯的朝着他跑过来。
“大人。”
咚咚——
苏子烨耳膜震动,是他的心跳声。
快的如同鼓捶,让他压制不住。
幸好,街上百姓众多,谈天说地的声音朝着他涌来,苏子烨尽力的维持,勾着唇角听她说话。
“大人,我上次给你买的糖画吃了吗?是不是还挺好吃的?这回有卖糖葫芦的,我请你吃!”
她说的十分豪爽,得意洋洋的样子像是一只小狐狸。
苏子烨忍不住答应了。
后头和他们一起的飞扬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他家大人因着脾胃虚弱,从来不吃糖葫芦的!
“不行,大人不能吃糖葫芦,否则夜里定然是要胃疼。”说着飞扬上前似要阻止,被单腾一把拦住。
“单大人?”
单腾拉着飞扬的袖子,小声的道:“大人向来有分寸,他又如何不知自己的胃病?”
“单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就别管大人和琳琅的事了,这不是你该管的。”
飞扬急了:“可是大人若是夜里难受怎么办?”
单腾翘起唇角笑而不语。
你怎么就知道,大人不是故意为之呢?
糖葫芦摊子旁,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青年身姿挺拔若松,面容俊逸,而旁边只到他肩膀的姑娘清秀可人,仰着头看他。
任谁看,这都是一对璧人。
可这幅画面刺痛了孟旭升的眼睛,痛感从眼睛一路到心脏,似乎有一双大手在抓着他的心,使劲的揉捏。
尤其是在看见苏子烨神色温柔的看着林良后,孟旭升怒从心来,气势汹汹的奔着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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