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热恋
不过既然都?提起盛家了, 又刚好在他办公室,秦墨就不得不和她聊两句了。
“正好,有件事情, 我想跟你聊聊。”
“什么?事?”
“去客厅聊。”
餐桌终究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桌上?已经冷却的牛扒和意面散发着味道。
而他想说的那件事情,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两天?, 秦墨甚至有考虑过,要不要在彻底查清之前?告诉她, 可是他又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她已经有所行动,不知道自己意外得知的这些消息,能不能帮助到她。
周梦岑只以为,他是想跟自己聊书颜的事情, 便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忽然想起好像刚刚聊这么?久, 都?没有听到小书颜的动静。
愣了一下, 同?时抬头看去沙发方向, 才发现小姑娘已经歪着小身子, 靠在沙发睡着了,呼吸均匀,像是进入了美梦。
大概还沉浸在傍晚的那场浪漫落日之中?, 嘴角咧开笑着, 露出小小的贝齿。
秦墨率先?一步, 不假思索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 给小姑娘搭上?。
今天?玩这么?久,她也该累了。
“要不要抱她去里面休息室?”秦墨蹲在沙发边, 抬头问周梦岑。
周梦岑走过来,摇了摇头:“不用,她怕黑。”
或者说,怕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秦墨点了点头,看着女儿乖巧的睡颜,他忍不住伸手拨开她脸蛋上?的碎发,低头看着她那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又像一片羽毛一样,在他心头轻轻刮着。
“周梦岑,”他抬眸,目光深情凝望着她,“谢谢你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她完全?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却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在他丢下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的时候。
秦墨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时日,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将女儿带来这个世界,给予她所有爱和美好,才有了如今这样完美的小书颜。
周梦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挨着女儿的小脚丫坐下,沉思着,又像是在回忆起从前?。
“其实……”周梦岑回想起,七年前?,在父母葬礼上?哭晕,从医院醒来,符姨告诉她肚子里有了宝宝那一刻,她就平静了下来,“我从来不觉得,她的到来是突然,更像是天?赐。”
她失去了至亲,又意外有了自己的骨肉,书颜的到来,就像是延续了父母的爱,教会她如何爱孩子,如何爱自己。
可她第一次做母亲,也是非常不合格的。
“我不是个好妈妈。”她声音有些难过,看着秦墨的目光,也很自责。
她在伦敦把孩子生下来,为了继续学?业,三个月就断掉了母乳,让符姨带着小书颜回国,期间便一直没有回来过,直到书颜两岁那年,她正式接管了周氏集团,才回到书颜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两年,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虽然没有Allen的双相?那么?严重,但也一直依靠药物控制着。
直到回国,看到女儿书颜,可女儿不跟她亲近。
还记得,她刚回来那天?,符姨抱着小书颜,也没说她是妈妈,只让小书颜猜猜。
那时的小书颜,被符姨照顾得很好,咿咿呀呀会说很多话,却没有认出她。
小家伙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声音也可可爱爱,伸出小手嘟囔着:“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要抱抱……”
虽然喊的是姐姐,但周梦岑冰冷了两年的心,听着也瞬间动容,她甚少?在人前?落泪,却在那一刻,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哭得很伤心,她说:“我是妈妈……书颜,我是妈妈……”
然而下一秒,书颜被吓得大哭,转身扑进符姨怀里,说:“不要妈妈,不要妈妈……”
符姨安慰她:“宝宝不哭,你不是一直很想妈妈吗?现在妈妈回来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书颜死死抱着符姨,哭得很伤心。
周梦岑也很难过,明明刚刚见面那一刻,她那样喜欢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她想不通,抑郁症越发严重,甚至每每看到女儿想去拥抱、亲吻,却又因为女儿的抗拒而心情低落无比,无法表达出一个正常笑容。
那时候,周梦岑觉得自己人生糟糕透了,她开始害怕再见到女儿,甚至看到她眉宇间熟悉的影子,她就会想起从前?的事、从前?的人,而这些都?会分走她的思绪和心神,让她无法镇定下来。
可她也清楚明白,自己不能这样堕落抑郁下去,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为了不让自己被情绪控制,她几乎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公司上?。
她要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毫无牵挂。
那些年,她甚至没有带书颜去过一次游乐场,每次工作过后,思念女儿也只敢在小姑娘睡着后,坐在床边偷偷看着。
外人评价她多厉害多成?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女人。
可只有周梦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只是她无法改变。
高强度的工作把她的抑郁治好了,却让她跟女儿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忽然就长大了。
在符姨和周槐南的陪伴下,她是无忧无虑的周家小千金,也是她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时的小棉袄。
会在她去国外出差时提醒她多休息多喝水注意身体,会在她一次又一次失约后依旧说想她爱她,也会在她明明就在身边,却因忙于工作忽视她时,就在一旁静静坐着。
她的女儿那样懂事,乖巧。
却从来不会跟自己撒娇。
但在符姨和周槐南面前?,她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妈妈,或许在书颜看来,不过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一种不纯粹的爱?
她给了女儿最好的物质生活,却没有给她最想要的母爱。
同?样的,也没有得到女儿内心真正的认可。
“我甚至……弄丢过她……”周梦岑捂着脸,泪水从指尖溢出。
直到那一次,她才惊觉自己有多愚蠢疯魔。
她耗尽心血把周氏集团拯救过来又有什么?用,父母不会再回来了,而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书颜,也将不再有她周梦岑。
“对不起……”周梦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忏悔过往,跟他道歉,“我没有照顾好她……”
如果不是苏安出现,如果不是那次走失,她还不会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她甚至做得都?不如盛灏谢淮他们。
秦墨抬手,想帮她擦眼泪。
或者说,是想将她拥入怀。
可她身子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避过他伸过来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依旧不想有人碰触她的脆弱。
“你放心,这次回来,我会好好跟她做思想工作,”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请你也给我一点时间,很快。”
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却始终没有再掉落。
“好。”秦墨只觉心疼,声音低哑。
周梦岑低笑:“其实我在瞎操心对不对,你做得比我好,她会很容易接纳你的。”
不是被迫地?接纳。
秦墨这次没有再犹豫,探身过去,将她拥入怀,掌心按住她后脑勺,压在自己肩上?。
“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周梦岑。”
“你对书颜的爱,她都?知道。”
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冷淡,书颜不会时刻把妈咪挂在嘴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书颜,也不知道书颜有多爱她。
就像她不知道,她有多爱他,而他又有多爱她。
“周梦岑,有时候顺从本心,比循序渐进,更让人惊喜。”
顺从本心……
周梦岑抹去脸颊的泪痕后,眸色微深,思考了片刻,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秦墨。”
“我在。”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她……带她离开,去美国也好,去青城也好……”
秦墨顿住,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周梦岑垂眸,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是因为盛家吗?”秦墨却忽然问道。
周梦岑愣愣望着他。
“听闻,盛家连续两年转型失败,已经身负巨额财务危机,即将破产。”
见她沉默,秦墨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语气也淡了下来。
果然,周梦岑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
秦墨目光坦然:“你不用感到奇怪,虽然我之前?没有在国内,但国内很多公司的幕后投资,都?是融梦集团旗下的,他们最近收购的几个案子,都?是盛世集团的子公司,可想而知,盛家想要通过转型来挽救颓势,却未能如愿,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周梦岑抿了抿唇,倒是不敢小瞧了他,只是这件事情如此?隐秘,他知道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看她淡定下来,秦墨也松了口气。
“刚才想跟你说的,就是盛家的事情。”
秦墨起身,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撑着下巴看她,直接开门见山。
“两年前?,你屈身入股圣地?集团,就是为了今日?”
他虽然不清楚盛家具体对周家做了什么?,但知道周梦岑这两年已经在布局反击,而且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和实力,如今的盛家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唯一还能运转的,也就只有圣地?集团,可或许连盛乾坤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如今的圣地?集团,早已被周氏集团旗下公司兼并?。
周梦岑却并?不想和秦墨谈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你别管,也别插手,这是我跟盛家的私人恩怨。”
“你难道要跟盛家鱼死网破?”秦墨问。
周梦岑一时沉默。
原本秦墨没有回来之前?,她有想过,为了书颜的安全?,做个局外人,只要盛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好了。
可他突然回来后,发生了一系列措手不及的事情,书颜身世的揭开,让她又改变了主意。
也许秦墨才是最终可以护住书颜的人。
“周梦岑,既然是你和盛家的私人恩怨,那我更不能不管了。”秦墨目光有些冷淡,倒不是对她,“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清楚,但这次收购港媒东南早报,有一个意外发现,你要不要听?”
“跟盛家有关?”周梦岑早在伦敦就知道,这家东南早报,大概是被盛乾坤收买了。
秦墨却摇头:“不止。”
周梦岑疑惑,又听他说道,“你跟我过来。”
秦墨起身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
“我记得,你父亲曾经投资过一家渐冻症研究所。”开电脑的间隙,秦墨问她。
周梦岑点头,却不是很想提起研究所的事情,因为那场实验的失败,是她父母悲剧的开始。
“我之前?派了一位经理?过去整顿东南早报,原本只是想让他找一些这家媒体跟盛世集团牵扯的证据,但是……”
秦墨拉开自己的专属总裁椅,让她坐下,自己则弯身站在一旁,左手搭在椅背,右手操纵鼠标,打开了一份文件。
“陈经理?昨天?给我发了一份人员信息文件,这里有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周梦岑凑了过去,没发现两人身体已然悄悄靠在了一起。
“东南早报的社?长,吴俊宇。”
秦墨调出那人的信息,周梦岑看着那张男人的照片,十分陌生。
她摇了摇头,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那七年前?,北市一家叫中?华医疗报的媒体机构,你认识吗?”
周梦岑顿时愣住:“……认识。”
父亲当年投资的渐冻症研究进度,都?是在这家媒体机构第一时间发布,可是七年前?,随着渐冻症研究所的解散,这家媒体机构好像也因为运营失败注销了。
可是这和这位吴俊宇有什么?关系?
周梦岑心里有些忐忑。
秦墨拉到下一页资料介绍:“七年前?,他是中?华医疗报的主编。”
周梦岑心猛然一沉,她很快便联想到了什么?,“东南早报什么?时候成?立的?”
秦墨:“六年前?。”
“也就是中?华医疗报解体后的,第二年?”
“不到一年时间,”秦墨眸色微沉,“是盛家出资,给他在港岛注册的东南早报,后续还给过不少?投资,盛世集团投向国外的报道,都?是出自这里。”
周梦岑渐渐回味过来,声音有一丝轻颤:“他……盛乾坤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投资一个媒体主编?”
“非亲非故也没有利益涉及,要么?落下把柄,要么?狼狈为奸。”秦墨点醒。
周梦岑目光复杂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心里乱糟糟,想起昨日在北市遇见的一位故人。
“我昨天?在京华饭店,遇见了之前?研究所的一位老朋友,他是当年渐冻症研究团队的主创负责人之一,他跟我说了很多……”
“说什么??”
“他说……当年他们团队所有人员,都?对我母亲最后一次治疗充满信心,他们甚至已经联系中?华医疗报写好稿,只等?我母亲数据检测出来,就直接发表,他们以为,那会是一次创世之举,却没想到……”提起母亲,周梦岑终于忍不住哽咽,“母亲的病情,还是恶化了。”
秦墨知道,提起这些事情,她一定会悲伤,可有些真相?,必须去揭开。
“你有没有想过,揭开当年治疗失败的原因?”秦墨握住她的肩,低声问。
“治疗失败的原因?”周梦岑忽然有种失去方向的感觉,一如那年父母双双去世。
治疗失败……无非是技术和药物达不到预期效果,可秦墨这样问,是想告诉她,除了技术和药物本身的问题,也有可能是人为的问题吗?
“我查过,你父亲当年斥资近五十个亿,还跟美国最先?进的ALS研究机构对接资源,研究团队也是国内外著名的科学?家,包括实验室、合作药企也是世界顶尖,我相?信以这样的条件,即便没有办法突破五年寿命期限,但延缓病者的病情肯定是能做到的,不可能,也不应该四?年时间不到,就恶化……”
周梦岑脸色顿时煞白,秦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揭秘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她猛然想起那晚,父亲明明打电话给她,说母亲症状有所缓解,她还记得父亲如释重负的声音,她当时甚至激动得想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他。
可是……
“是他……是盛家!”
这个真相?,让周梦岑如坠冰窟,恨意丛生。
她以为盛家不过是联合了周云清,对周家落井下石,卷走了周家的一笔财产,却原来,当年还掩藏了更大的阴谋。
而这个真相?,可能是母亲曾经有过生存希望却被扼杀掉事实……
而父亲的自杀,也不是那么?简单……
“小梦!”
秦墨能感觉到她呼吸渐重,她的嘴唇在发抖。
真相?对她来说很残忍,比当初他被盛灏忽悠出国,还要残忍万分。
周梦岑想发泄恨意,却又怕惊醒睡梦中?的女儿,只能压抑、克制,折磨自己。
“为什么?……”
她不明白,明明父亲视他们如兄弟,为什么?要这样背叛!陷害!
秦墨将她揽入怀,紧紧抱着,试图让她冷静。
“不论什么?真相?,我陪你一起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了。
他可以做她最强大的后盾,不再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们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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