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普陀寺, 一行人短暂停留,为首的黑衣人扔了只兔腿,不算客气。
“今日可以加餐了。”男人将兔腿捡了起来, 在她身旁席地而坐的少?女,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那占据了半张脸的可怖黑斑, 连原本精致的五官也衬得黯然?失色。
男子想起身去捡些柴火, 被那黑衣人呵斥了下来,叫他拿那边剩下的。
不需自己动手, 他欣然?应下。
点了火,将那兔腿架在火上。
不时, 普陀寺的大门被打开,出来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老和尚身后?则跟了个怒目金刚。
老和尚呼了声佛号, “贫僧圆慧, 乃普陀寺方丈, 还请诸位施主莫在佛前食荤……”
那几个黑衣人哪里会听, 于是便被老僧身后?的那位怒目金刚,秋风扫落叶地扔下山去。
“我们和他们不是一起的, 不用大师动手?, 我们马上离开。”男子赶紧熄灭炭火,抄着兔腿叫身边女子一起离开。
“施主留步。”那老和尚温声道。
那人露出了一个警惕的表情。
“老僧曾于这位施主的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十?年前吧!年纪大了, 就有些记不清了。”
“我父亲是谁?你便认识?”他都易容得爹妈不认, 这老东西还能知?道他爹是谁?
莫不是炸他。
“法相在皮相之内, 真身在假身之中, 施主虽变换了容貌,但人还是那人, 贫僧不会认错的。”
“大师慧眼识人,在下当真佩服。”他拱手?道,“既然?大师认识我父亲,也算是缘分,还请大师不要责怪刚刚的失礼。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只可惜你父执念太深,于人于己不利。我当年便同他说过,不可强求,不可强留,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看来,他却是未将贫僧的话放在心上,可惜可叹!”他摇头。
“我不明白大师的意思?。”
“施主为人子女应当多加劝诫,当断不断反受其咎。”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
“你要我劝他什?么,总要给个说法。”他皱眉。
“你父与?你母实乃一场孽缘,分则两利,合则两害。”
楚临渊被这老和尚气笑了,“我听大师的意思?是想劝我父母分开?”
那老和尚竟然?点头了,他现在想把?这老和尚头给拧下来,不过看一旁虎视眈眈的怒目金刚,直接歇了心思?。
“那我回去劝劝。”他从心道。
“时也命也,阿弥陀佛。”一声轻叹,那朱红大门轰然?关上。
楚临渊却是皱眉。
“云渊,今日还烤兔腿吗?”她问道。
“烤。”他回。
也便收了心思?,理那秃驴做什?么,他父母如果真是段孽缘,能相安无事二十?年。
说句不好听的,两个人都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即便是孽缘,那也算纠缠到死,那估计也是他爹想看到的吧!
“那能多放些辣椒吗?”
“不能。”
她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说。
“你不问我为什?么说不能?”他回道。
“你总有你的道理。”她一本正经地道。
“我和你开玩笑的。”他仰头看天。
“嗯!那可以多放吗?”
“你看,你多问我一遍,我便说可以了。”他笑道。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些人带你去京城做什?么?”他问。
“不知?道,不过我要去京城,他们刚好认识路。”
她撕下了一块肉,少?女吃东西不慢,但吃相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一种宠辱随心的洒脱浪漫。
“那你去京城做什?么?”
她添了下手?指,有些意犹未尽,“要帮别人去完成一件未了的心愿。”
楚临渊切了块兔肉给她,她接了过来,说了声谢谢。
……
孟夫人去邀请了孟相要不要同他们一道去游园。本做好了他要拒绝的准备,因为往年他从不与?她们一起出去游玩。
出去后?,于妈却不见她有多开心,于妈问道:“夫人,老爷同意一起出去,怎么您反而不高兴了呢!”
孟夫人却是冷笑了一声,“往日不去,偏偏这次去,他什?么心思?我还不懂。”
于妈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过我就是要他去,叫他去看看南笙如今丑成什?么样了,我看他心里还惦记得起来吗?这男人就是贱,别看他现在表现得这么深情,等真见到人变老变丑了,那心里还不知?道多膈应。”
“夫人说的是。”
游园会前一晚,镇南将军府,一向没?什?么人气儿的将军府,这一夜却是灯火通明。
一少?年有些百无聊赖地摘着葡萄吃,少?年名唤苏越,袭了他爹定远侯的爵位,在外都要称一声小侯爷。
老定远侯与?林戈早年是战场同袍,定远侯早年战死沙场,他身边也无子嗣,所以将苏越当作?亲子侄看待。
这孩子在军事上颇有些天赋的,可惜苏家老太太宁愿要苏越做个闲散侯爷,也不许他走他爹的老路。
林戈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苏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哪敢让他犯险。
直到林戈从里间走了出来。苏越差点没?将嘴里的葡萄喷出来。
因为汉子穿了件书生儒袍,头上还簪了花,这一身打扮十?分“脂粉气”。
可汉子又不是那种斯文俊秀的类型,反而人高马大,一身剽悍气质,显得不伦不类。
他强忍住才没?有咳断气,瘪着笑,“林叔,你这都穿的什?么跟什?么?”
“不好看吗?”他皱眉。
“这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你要是这么出去,能被你手?下的兵笑死。”
他一时沉默,“你平日里不是经常做这装扮?”
他见着还挺招小姑娘喜欢。
少?年一时语塞,试探道:“林叔,你这是准备明日去参加游园会?”
他扭捏地点了下头。
“要不我们还是换一身,你平日里穿得都挺好的。”
“你不是说沉闷,会吓着人。”
这沉闷也好不过这花里胡哨的强。而且他是见林叔平日里一个人太孤独,也不见他身边有个体己人照顾,他一天冷着个脸,一身煞气,哪个女人家敢靠近他,便想试着改变。
可如今倒觉得那样也不错。
“林叔,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少?年小心翼翼地道。
“你问就是了,什?么时候变这么婆婆妈妈的?”
“她老了,变得不好看了,你还喜欢她?”
“喜欢。”他道。
“那你们当年怎么没?在一起?”
他缄默了一阵,刚刚那点喜悦荡然?无存,整个人都沉闷了下来。
“那你们当初是怎么遇见的?”苏越转移了话题。
“死人堆里认识的。”他道,“我是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少?年有些诧异,继续追问。
他却不答了,像守着自己糖果的小孩,不愿与?外人分享。
“你说我明日见她穿什?么好?”他又继续打量镜子中的自己,“那套深色的会不会太沉闷,那套白色的又会不会太素了些,红色的好些,可会不会太张扬了。”
他不由扶额,这还是那个沉闷严肃,叫敌人闻风丧胆的镇南大将军。
该不会被谁夺舍了吧!
……
五月十?五是游园日,天朗气清,万物?勃发。整个满芳园姹紫嫣红开得正艳,人流如织。有达官显贵,亦有平头百姓。
像她们这种人,连踏入玉京楼人家都嫌弃,只有这种场合才能远远瞧上一面,以后?同人吹嘘都有了资本。
今日当真是热闹,那满芳园外马车都没?处停了,可见是何?等景象。
一辆马车也在满芳园的侧门停了下来,小鱼儿扒拉着窗户,指着天上的纸鸢,道:“娘,鱼儿也要放风筝?”
“自己去玩吧!”
“好耶!”她忽然?高兴了,小跑着跳出了马车,像只撒欢的兔子。
“抚琴,看好她。”南笙道。
“是,主子。”抚琴也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马车上便只剩下她和抚诗了,抚诗替她理了理替她理了理惟帽。
“主子,在这里下车吧!”她问道。
南笙颔首,戴好惟帽后?就下了车。
小鱼儿追着那天空中的最大的纸鸢在跑。
“抚琴,抚琴,我也要放纸鸢。”她叫道。
“小主子,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给你买。”抚琴道。
她倒也没?有太担心,小主子虽然?有些心智不全,但可不会叫自己受欺负去,她向隐在暗处的暗卫打了个手?势,便小跑去买风筝去了。
小鱼儿跑着跑着便撞到了一个人。
而后?被人揪住了小辫子,“那日拿豆子扔小爷的就是你吧!”
那人头戴金冠,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袍,身上环佩叮当,连靴子上都镶了玉珠子。
苏越是头一遭见到穿着打扮比他还要张扬的,只恨没?把?珠宝首饰往自己身上挂满。
这人群里打眼一瞧就能看见这么一只行走的珠宝摊子,真不怕被人抢了。
当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一双叫他又气又恼熟悉的眼睛,当日在悦来楼叫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还叫她跑了。
他苏越长?这么大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这要是被他抓到了,看他不扒了她的皮不可。
然?后?感觉到自己的辫子被拽了,小姑娘一下炸毛了,“不准抓鱼儿头发。”
她使出一记铁头功,没?想到她脑袋这么硬,苏越都被她创了一下,撞退了好几步,他却没?有放手?,反而使劲拽着。
谁知?道这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一下眼睛就红了,对他连抓带挠带踹。
他虽平时里有武艺傍身,可学的都是些大开大合的拳脚功夫。和这些阴招比起来,颇有些防不胜防的意思?。
而且这小姑娘像个泥鳅,竟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他竟然?一时间拿她没?有办法,很快满脸满身都被挠出了一条一条的血痕。
旁边竟有人围观叫好。
“嘶!松嘴。”苏越脸都扭曲了,他的手?臂被狠狠咬了一口。他也有些来气,想动真格了,小姑娘却直接松开了嘴,跳出去了几步。
“臭烘烘!”她还捏了下鼻子,嫌弃得意思?十?分明显。
草,别拦他,他非打死这臭丫头不可。
“苏哥哥,你受伤了。”这时,一个温柔还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
是孟丞相之女孟静宜,孟静宜今日穿了件桃粉色得袄裙,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那眼里似是含了盈盈秋水。
她拿过帕子裹住了他开始流血的手?,苏越却下意识收回去了,有些尴尬,“我自己来就是。”
孟静宜却扑哧笑了一声,将帕子递给了他,“苏哥哥这京城浪子的名声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对着静宜妹妹,我自然?是要规矩些,不然?表姨夫能把?我皮扒了。”他嘻嘻笑道。
孟静宜转了下头,看向那刚刚和苏越打得不可开交姑娘,因为当时是背对着,因此她只看到了背影,如今却是被这小姑娘的貌美?得给惊住了。
那满头的珠翠竟然?叫她给压住了,整个人宝光闪闪,像是那佛前镀了金身的金童玉女,那眼睛圆溜溜的瞪着他们,头发即便被扯乱了些,但仍旧可亲可爱的紧。
她唇忍不住向下压了压。
“姑娘,便是有再大的不是,也不该动手?的,这手?都被你咬破了。”她柔声道。
“就打他,就打他,他扯鱼儿头发,坏蛋。”小鱼儿叉腰。
“姑娘,若是凡是都靠动手?解决,和那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若家里有长?辈好好教导,必然?是知?道些礼数的。”她温声开口。
“咦!”
“姑娘说得对,家里长?辈好好教导的自然?知?道礼数,可有些人即便穿得人模人样,却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辱姑娘,诸位可都见到的,是谁先动手?拉扯人在先。还好我家小姐有武艺傍身,这才没?受了欺负去,在座的诸位可要看护好身边的女眷,不要被人欺负了去。”人群中忽然?站出来一个女子大声道。
此人不是抚琴还能是谁,她早早就在这里了,只是看到小主子没?受欺负,这才没?有上前阻拦。
后?来这女子,说话却难听,以她家小主子那脑子肯定是想不明白人家在骂她的,她却不能让小主子受了欺负。
抚琴声音清脆,口条又快又清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别人就是想插句话进?来都难。
“这男的也忒没?品,竟然?跟一个小姑娘动手?,看这穿的人模狗样,这些世?家公子哥都是些败类啊!”有人小声窃窃私语道。
“哈哈哈,苏越,你丢不丢人啦,连个小姑娘都欺负,欺负小姑娘就算了,还没?欺负过。”人群中有人哈哈大笑起来,是平日里同苏越不对付的人。
苏越此人平日里得罪人不少?,因此看他吃瘪,多的是人看笑话。
苏越几欲吐血,他都没?怎么还手?,看看他这张俊脸,都被挠成什?么样了。
他脸彻底黑了下来,孟静宜脸色也不太好看,因为她也受了些指点,那后?来出来的丫头也是嘴利索得很,也明里暗里将她骂了一遍。
一向追求完美?的世?家小姐,哪里能容忍一丝污点,脸都气红了,气得整个人摇摇欲坠。
苏越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瞪一眼抚琴,抚琴怡然?不惧,反瞪了回去。
“抚琴好厉害。”小鱼儿鼓掌笑道,嘻嘻的笑声很有些魔性?。
苏越将孟静宜让给了一旁的丫鬟,气笑了,对旁边的侍吩咐道,“这两个小贼偷拿了小爷的东西,都给小爷抓起来,回头扭送去上京府。”
抚琴却是笑了起来,她大声道:“我家小姐身上随便一件首饰就价值千金,还需要去偷你那三瓜两枣的破烂,你脸是多大啊!还敢在这里恶人先告状,我们倒是要去上京府告你光天化日欺辱良家女子,我看这上京府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一瞧,点了点头,可不是吗,那小姑娘一身珠光宝气,这一身都能在京城上好地段买栋几进?的宅子,哪还用得着偷人东西,不愧是上京第一浪子,以前只是行事放荡了些,如今这行事怎得这般叫人不耻。
定远侯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生的儿子却是个没?谱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苏越不欲再与?这小女子废口舌功夫。
“苏越,你这是打又打不赢,骂又骂不过,便恼羞成怒了不成,妹妹莫怕,今天有我在,我看苏越能你怎么样?”旁边一个华服青年站出来。
“呦,黄耀,你什?么时候也学着人英雄救美?,该不会是看上了这傻丫头,你还真是不挑啊!”他冷笑。
不过他说话间,忽然?迎面飞来一块石头,苏越下意识一躲,可这只是个虚招,真正的大招在狗头,一阵碎石头迎头砸过来,又是这招。
艹!
“抚琴快跑呀!”那小姑娘扔完手?上的石头后?,一扭头跑得飞快,走位相当蛇皮。
“愣着干嘛,还不给我追!”苏越气急败坏,第二次了,第二次吃这么大的亏。
……
江婉晴与?方梓潼一行人早已到了满芳园,只是一直未曾露面。
如今方梓潼却是紧张出了一身冷汗,概因为这阵仗太大了,她若是赢了还好,可要是输了,她就是整个天音谷的罪人。
本来天音谷就被南笙压得二十?年喘不过气来,这些年来,江湖地位每况愈下,若是她在输了,那天音谷就当真在江湖抬不起头来了。
当日冲动之举,如今却是悔之晚矣。
“梓潼师姐,我信你,天音谷的辉煌必定会在你手?中重现。”
“是啊梓潼。”魏荀也对她信心满满。
方梓潼却是笑不出来,借口去如厕,只是见她久久不曾回来,眼见这时辰也该到了,江婉情便去找她。
谁知?在茅厕里找到了她,这人竟然?摔茅坑里去了,好在是江湖中人,还有些武功在身,没?在茅坑里溺死。
江婉情满眼错愕,她虽然?想得也是不叫方梓潼参加比试,甚至还安排了人手?,关键时候打断她的双手?,可如此戏剧性?的一幕也是叫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也是头一次见到心里素质这般差的人,一时间有些索然?无味。
江婉情掩过眼里的嫌弃,强忍那直往她鼻子里钻的臭味,“梓潼师姐,你这…待会的比试又待如何??”
方梓潼羞愤欲死,恨不能刚刚直接在粪坑里溺死算了。
“比什?么比,不比了。”她恨恨道。
这输了还好,若是顶着这一身屎臭出去,连天音谷的面子才真正是彻底埋在屎里,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可是如今比试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若是连面都不露,今后?天音谷的名声怕是……”她欲言又止,但话里未尽之意不可谓不诛心。
“我都这般了,你还要我如何?。”她恼恨道。
即便被迁怒,但江婉情却不动怒,继续好声好语地道:“若是师姐信的过,便由我代师姐去吧!我自小对音律也有些研究,虽比不得师姐于天音谷精于此道,却也有些心得。”
“你要去便去,输了别说自己是天音谷弟子就好。”方梓潼想早点把?她打发走,她现在恨不能立即把?这一身得黄白之物?给洗了。
而且反应过来,江婉情此法是个好主义,她若是赢了,到时候让她师傅将她收个记名弟子,天音谷自然?扬眉吐气,若是输了也不打紧,反正她并非天音谷弟子,她们自然?有话说。
江婉情回去后?,魏荀疑惑道:“梓潼呢!”
“梓潼师姐她……”她吞吞吐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魏荀还以为方梓潼出事了,不免着急,追问了几句,却得了个叫他差点喷水的消息。
“她真摔进?茅坑去了,那比试怎么办?”
“梓潼师姐叫我代她比试。”她道。
“这能行吗?”魏荀不是不信任江婉情,而是那似卿毕竟是胜过南笙的人,而江婉情平日里并未表现出多少?她在音律方面的能力?。
“试一试吧!总不能直接怯场了吧!”江婉情无奈道。
不过魏荀向来心大,他安慰道:“没?事,输了也没?关系。”
江婉情眼神确实一黯,她江婉情的字典就从没?有输这个字。
她从小就被她娘逼着练习音律,甚至到了病态疯魔的地步。她的记忆里,她娘每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赌咒南笙,除此之外,就是不停地向她灌输,要胜过南笙。
明明是她自己都做不到地事,却一定要她做到。
所以为什?么南笙不去死呢!她死了那女人是不是就能正常些,
可惜她到死都没?见到自己胜过南笙,到死还不停地念着,一定要赢过南笙。
呵呵,那疯女人,真是可怜啊!
在她原本地预想里,是她与?南笙比试,而后?胜过她,彻底将她踩在脚下,只可惜被别人给捷足先登了。不过没?关系,她只要赢了似卿就好,总归最后?的赢家会是她。
今后?,这天下,只能听见她江婉情的名字。
她要重新缔造属于她江婉情的时代,南笙便是过去式。
“魏大哥,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过去吧!”江婉情道。
魏荀应了下来,便向晚月湖去了。
晚月湖处满芳园的中心,湖边连廊环绕,湖中央有一座凉亭,名唤晚月亭。
在晚月湖后?又有一古塔立着,这古塔九层高,在高处能俯瞰整个满芳园,名为红塔。普通百姓进?不了其内,位置都留给了上京城的那些权贵了。
“你这脸是怎么了?”林戈好奇地问,才一会没?见,怎么这这脸成这副模样了。
苏越倒抽了一口凉气,僵着脸咬牙道:“被个小贼打的。”
林戈摇了摇头,“你也老实点,别一天到晚惹事。”
“大家都让一让,似卿姑娘来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一声。
“似卿姑娘,当真是似卿姑娘。”
远远的,便见一女子从马车上下来,被一群人簇拥着向晚月亭来。
达官显贵们不想同那些泥腿子混在一处,便会在红塔内围观。
“母亲,你说玉京楼的似卿姑娘和天音谷弟子,究竟谁会赢呢?”孟静宜问道。
“一个青楼女子和一个江湖游侠,无论谁输谁赢都不过是给大家添了个笑话。”她嗤笑了一声。
“母亲,话倒也不能这般说。”孟大公子开口道。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警告你少?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有往来。”她语气十?分严厉,“这女子光有容貌有什?么用,也就青春这十?几二十?年,你看南笙从前再风光,如今却也是人老珠黄。”
看似是教育儿子,实则却是点那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丈夫。
戳到他心尖儿上了,他终于有了反应,却叫廖氏又咬碎了一口咬。
“大郎,这娶妻事关终身,我只愿你能娶个心宜之人,不求达官显贵,只要身家清白即可,否则便是强行凑对,也是怨偶一双。”
廖氏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只得暗自咬牙将苦水往肚里咽。
“大哥,爹说的对,你今后?便要找一个如爹娘一般相敬如宾,互敬互爱的良人才好,是不是啊!爹。”
廖氏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孟绍庭只是笑了笑。
就在几人说话间,那似卿已经到了晚月亭,叫人失望的是似卿姑娘蒙了面纱,只能瞧间那一双水雾朦胧,欲语还休的美?人眸,和那婀娜多姿的身段。
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孟绍庭都不由怔了一瞬。
那双眼睛倒是有几分南笙的神韵。
只是再细看,却又不像了,或许说只模仿了几分形来,最重要的神韵确实没?有,
廖氏见他眼都看直了,盯着那似卿瞧了许久,不由眼都气红,说话也愈发没?了分寸起来。
“相爷莫不是看上了这青楼女子,不若给相爷迎回来,不过这青楼女子身家不清白,连妾都不够格,只能当个通房丫头。”
孟绍庭回过身,却是眉头紧皱,毕竟是官场浸淫几十?年的百官之首,那气势就已压得廖氏心虚气短。
“夫人慎言。”他冷淡了说了一句。
晚月湖,除了似卿外,江婉情也来了,她比似卿只晚到片刻,似卿倒也不在意她这暗中耍的小心机。
“这位姑娘是?”似卿问道。
“我名唤江婉情,今日便是同似卿姑娘比试之人。”
江婉情并未同似卿那般遮面,她同似卿不同,似卿此前在花朝节上出尽风头,刚得了花魁,天下皆知?她容色无双,如今遮面,反倒更为她添了神秘感,所谓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叫人心痒难耐。
而江婉情此前除了藏剑山庄那次出了些风头,仅仅只在江湖小有名声,但到了这京都,却仍是名不见经传,她若是遮遮掩掩,怕是也无人在意,不若大方些,叫众人都看清她的美?。
这江婉情一来,也叫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也是位绝色美?人,于似卿一比,竟是半点不输。
连似卿都有些诧异,“我记得当日想要同我比试的天音谷弟子是另一位。”
“那是我梓潼师姐,我与?师姐谁出面都是一样的。”她笑道。
她这一笑,又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似卿笑着点了点头,美?眸盈盈,“那便等一等沈大家吧!”
沈大家半刻钟时间便过来了,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位在音律上颇有造诣的长?者。
能请到这几位,四皇子看来是下了些功夫的。
秦妈妈在连廊间不由捏了下帕子,眼神也在四处打量,似乎是在寻找那熟悉之人,没?有见到,也不知?是要松口气,还是要更提一口气。
“沈大家,这就开始吗?”旁边有人问道。
“再等等。”她道,目光却是看向外面,沈大家要等谁,却是毋庸置疑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旁边有人道:“沈大家,差不多到时间了,要不还是开始吧!”
沈大家叹息一声,刚欲出声。
一道轻幽的声音随着那流水叮咚的琴声响起,音尤在耳,只见那红塔最上层出现了一抹身影。
那女子轻笑一声,从红塔之上飞跃而下,脚尖轻点几下落于长?桥上,缓步走进?晚月亭。
“不请自来,见谅。”
却是叫人心头一紧,连场面都凝滞了,所有人的眼睛是彻底睁不开了。
有些人的美?是美?在五官精致,身段窈窕,或纯或媚,但眼前这女子却已不能用美?去形容,那是对她的亵渎,仿佛她就该是那高穹之上流云,不该在这红尘里染上尘埃。
有些人,只要站着,便能将身旁之人衬入泥里,旁的人站在她身边瞬间便要黯然?失色,那是一种极致的残忍。
秦妈妈在见到那人的时候,脑子嗡嗡得响,为何?他们都老了,却只有她一人,还活在过去。
她那双眼睛都失去了光彩,整个人浑浑噩噩。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为什?么要将所有光华都集于一人于一身。
江婉情同样是面色尽失,死死盯着她,眼底流露出怨毒与?嫉恨,已是全然?失态。
似卿恍惚了一瞬,下意识问:“姑娘是?”
“南师。”沈大家眼里有欣喜,直接行了一记弟子礼。
一时间人群哗然?。
那闻得水泄不通的连廊已是人声鼎沸,已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大家拼命都想往前挤,甚至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有被挤下水去的。
“南师,能被沈大家称一句南师的,便只有南笙了?她是南笙,可不是听说南笙人老珠黄,丑若无盐吗?”
“这般绝色若能称之为丑,那全天下的女子岂不是都该羞愤投河。”
“原本以为似卿姑娘已是人间绝色,但一对比,瞬间就被比入尘埃了。”
……
“这位就是南笙,这天下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虚传,谁说她丑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似卿怕是找人假扮南笙给自己扬名,结果被人家找上门来了,我之前还以为是什?么清冷孤傲的人间仙子,其实同其他烟花之地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同,呸!”
似卿脸色瞬间白了下去,一时面无人色,手?心紧紧攥在一起。
站在假山上的魏荀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眼前这女子太过熟悉,正是他心心念念三月之久的女子。
他已是惊诧地说不出话来,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她是南笙,她竟然?就是南笙。
她怎么会是南笙?
于红塔之上,林戈更是看痴了,眼底更是被巨大的惊喜与?震颤填满,几乎要落下泪了,心心念念二十?年的人就在眼前。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林叔,那就是南笙。”苏越眼底俱是惊艳,习武之人目力?好,即便于红塔之上,俯瞰下亦能看清那女子是何?等样貌。
这般奇女子,难怪能叫天下人沉沦。
只是却没?有人回他,因为林戈早已冲下塔去了。
另一层,孟夫人崩溃地大叫,“孟绍庭,你敢去找那贱人,我就从这塔上跳下去。”
孟绍庭脚步顿了下来,回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满是复杂,“你就当我自私一次吧!”
说罢头也不传,便离开。
廖氏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她忽然?看向自己儿子,“大郎,你去把?你爹追回来,快去啊!你爹已经被那贱人把?魂都勾走了,如果让他把?那贱人带回来,以后?还有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快去,你快去啊!”
孟大公子也被他母亲这歇斯底里地模样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追了出去。
“娘。”孟静宜有些不知?所措,手?紧紧攥在一处。
……
然?而塔底下的人却被一人给拦住了,那人一袭白衣,如松如竹,一人便站在那通向晚月亭的木桥前。
“诸位,在这边看着便好。”
“楚衍。”有人沉声道。
“林将军,许久未见,失敬。”他笑道。
“让开。”有人不耐地道,目光却早已牢牢锁定那亭中女子。
楚衍也不生气,目光扫过这几位,将这几人都记着了,都是熟人。
“诸位在这里看着就好,要是打扰了我夫人,她生气了我可哄不回来。”他笑道。
“你夫人?”孟绍庭目光如刀。
“是啊!我夫人,倒是我的不是,当初成亲我原本是要通知?几位,不过笙儿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必浪费时间。倒是我失礼了,不过我一向听夫人的。”他笑容越盛。
只是却叫人想把?他的那笑容给撕下来,有人眼都红了,恨不能代替他。
“我说让开!”那人群中有一男子,浑身气势凌冽。
是如今的武林盟主白思?樊,能做武林盟主的,一身武功自是不凡。
周围忽然?出现了许多黑衣人,隐有将这些人团团包围的架势。而且这些人都察觉自己身体使不上力?气。
若论用毒,谁能比得过楚幽呢!
他温柔地道,“我不想在我夫人面前染血,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可以老实一点,可千万不要叫我为难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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