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烟味呛鼻, 林于早就习惯了这个味道，习惯到他快忘记以前眼前男人曾经快意潇洒的抽大前门嘚瑟的样子。

    “今天怎么怎么晚。”

    “打扫卫生。”

    “哦。”相顾无言。

    林于透过烟雾，细细打量眼前男人刚毅的面容, 在眼角那道疤上停留了许久, 那是他和母亲被抛弃后, 男人气不过, 上省城想为母亲讨一个说法，人肯定是带不回来, 男人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两百块钱和眼角的那倒疤。

    谁打的, 怎么打的, 谁问也不肯说, 至今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哦, 或许那个负心汉知道。

    从那以后, 周围的人发现曾经那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变了, 开始懂事, 上进了。在后来母亲走了, 家里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他成了男人的累赘。

    旁的人总觉得他每天凌晨早起跟着摊苦，但是他自个儿不这么觉得，还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吃饱穿暖, 能上学，挺好, 真挺好，也很容易满足了。

    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可以支撑, 可以依靠的人，林于觉得自己很幸福了。

    又想到圆脸小姑娘，她有人等着回家，我也有呢，不必羡慕。

    淡淡的想着，今天也不算太糟糕。

    这样的想法在一个女人从他院里出来时，他和舅舅的院子里出来，戛然而止，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杨翠花早前就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小孩，是陈浩的侄子，她心里虽然有些疙瘩，但是为了生活，还是同意了，还不是穷闹的。

    家里穷，穷的都快吃不起饭，穷的姐妹两只有一身衣服，谁要出门就给谁穿，说出来真的也是笑话，谁不说改革好，改革致富，可富不是她家这种啥也没有的，又有两个懒汉的家。

    扬起笑容，她长的不丑，笑起来还有几分姿色，要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也轮不到陈浩这个摆鱼摊的穷小子，一百块钱彩礼，没有嫁妆，没有酒席，领了个证就直接住过来了，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陈浩买的。

    委屈，可有什么用，好歹眼前男人除了面向凶点，没有其他缺点，总比那隔壁村的瘸腿的二麻子或者是打死老婆的鳏夫好。

    “饭我做好了，可以吃饭了。”声音温温柔柔的，非常容易激起男人心中的保护欲。

    ......

    一大一小，都淡淡的，一个德行。

    大的抖抖烟，猛吸了最后一口，将尾巴扔在地上，“吃饭吧。”

    林于点头进去，看也没有看旁边的女人一眼。

    杨翠花心里就不是很舒服，本来就对林于有疙瘩，毕竟她嫁给陈浩，那家里以后就是她当家了，养一个小孩花销多大啊，听说还要上学。

    心里转了几回，盘算计较，面上是一点不显，扬起的嘴角也始终没有落下。

    吃过饭林于在床上翻来覆去，想陈浩，又想那个以后会是舅妈的女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就跟大冬天喝了一杯凉水，心里凉透了，牙疼。又觉得自己矫情，舅舅能娶上老婆，是好事，他应该高兴才对。

    又想起圆脸姑娘，那么快乐，无忧无虑的，真好啊。

    窗外月光清清冷冷，与隔壁的火热对比鲜明。

    几个男孩大清早就来到教室了，兴冲冲的来到教室门口，门好好的锁着。

    坏笑，他们也没有钥匙，拿着钥匙还没有来，就垫着脚从窗户往里看，想看林于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

    环顾一周，没人，几个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背后冒出一身冷汗，一时间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你们是在找我吗？”淡淡的，轻轻的，就很吓人。加上今天又是阴天，天上太阳没有出摊，风阵阵的刮，呼呼的。

    一股尿骚味在空气中蔓延。

    吓尿了，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板寸头，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是林于知道，这小子最坏了，蔫坏蔫坏的，小团体里恶作剧出主意的就是他。

    胆子有点小啊，一点也没有对方是被自己吓哭的自觉，脸上有点点笑意，和他的声音一样，淡淡的，就莫名带着点不怀好意。

    “他，他好像不是鬼？”也有胆子稍微大点的，直接上手，温的，鬼是没有温度的。

    尿裤子的男生又气又羞，班上陆陆续续来了人，看到男孩湿漉漉的□□，“哇，宋兆尿裤子了，宋兆尿裤子了，大家快来看啊，哈哈哈哈，羞羞羞。”

    围观，幸灾乐祸，各种眼神打量在男孩的身上，最终推开众人跑出校门。

    剩下几个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都是男孩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现在男孩走了，他们要干嘛？

    又看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林于，摸摸手上的鸡皮疙瘩，好奇人是怎么出来的。

    难不成其实林于是孙悟空，可以变成苍蝇飞出来？

    杨烨一早上过来憋着一肚子气，又看见空了一个位置，“宋兆呢？”冷着声，很严肃。

    ......

    没人敢讲话

    “班长？”

    张月站起来，“他们说宋兆尿裤子回家了。”她来的时候，宋兆就不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班里同学都在讨论。

    说完班上哈哈哈哈笑成一片，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有羞耻心了，尿裤子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杨烨用力拍拍桌子，“有什么好笑的，同学之间要做的是相互尊重，不许笑，给我早读，今天是谁带读，赶紧上来。”

    “等宋兆来了，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宋兆是哭着回家的，家里就他奶奶一个，宋兆在家也是个大宝贝，尤其是他奶奶的心肝大宝贝，这会心肝大宝贝哭着回来，她怎么受的了。

    “奶奶的乖孙孙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林于......”抽抽噎噎的扑在奶奶的怀里。

    但是再问他，林于对他做了什么，就死活不开口，宋奶奶只觉得自己心啊肺啊都被宋兆哭碎了，胸口起起伏伏，也不敢强逼宋兆开口，抱着安慰，就是总觉得闻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想着就有点出神，到底是哪里传来的？

    奶孙两人互抱了会分开，这时宋奶奶才看见孙子湿了的□□，破案了啊，恍然大悟。

    微微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若无其事，“乖孙孙你先去换裤子，奶奶给你拿好吃的。”

    没提宋兆尿裤子的事情，维护孙子的自尊心。

    说完就快步走到卫生间，用肥皂细细的抹在手上，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又回房间换了身衣服才拿着桃酥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靠近孙子的时候，她总觉得周围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乖孙要不要去洗个澡？”说完，有点虚，她之前是医生噻，多多少少有点爱干净的毛病，每天必须洗澡，洗衣服，家里上上下下每天都得擦都得洗，不洗心里就膈应，过不得。

    .......

    宋兆平时心眼那么多，也不是个笨的人，奶奶语气里满满的嫌弃他还能感觉不出来？

    就很悲伤，很愤怒，亲奶奶都嫌弃，今天那么多人看见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他，更恨林于，一切都是拜林于所赐。

    眼泪巴叉的，还是难过，年纪还小，心里承受力还没有那么强。

    不过就算是个成年人，当众尿裤子，也没几个能接受的。

    眼圈鼻头哭的红红的，本来长相伴就有些寒碜，一哭鼻涕泡眼泪泡的在脸上横行霸道。

    宋奶奶心虚，又有些不忍直视，撇开眼，把桃酥放在茶几上，“不哭了啊，多大点事，吃点东西缓缓啊。”人还是站的远远的。

    “哇哇哇哇......哇哇哇......”宋兆顿时哭的更大声，心态就崩了，这都什么人啊？生活好苦，兆兆哭泣。

    杨烨是真的苦恼，不知道拿班上的那群小子该怎么办，想到一早上被门口的大爷拉着探讨学生思想品德教育方法就一阵头疼。

    从大爷那里也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早上火气就那么重。

    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节班会了，主题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宋兆被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以为事情暴露了，慌慌张张，心里一上一下的。

    结果发现老师只是让他注意一下个人形象，“.......不是幼儿园小朋友了，想上厕所要自己去上，不能憋尿，记住了吗？”

    “记住了。”装的乖巧，嘴角微挑。

    杨烨发愁，心思不在宋兆身上，象征性说了两句就让人回去，“让林于过来一下。”

    挑起的嘴角就僵住了，迟疑的看着杨烨。

    “怎么了？”以为学生还有什么事。

    宋兆猛的摇摇头，“没事没事，那老师我回去了。”

    “回去吧。”不耐的挥挥手，烦躁，又叫住宋兆，“算了，不用叫林于了。”

    那孩子太棘手了，他暂时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他当了老师那么多年，深知一个老师在学生的人生中的重要性。

    耶！虽然不知道杨老师为什么改变了注意，但是不妨碍宋兆松了一口气，就怕老师问起昨天的事情，林于那阴险的小子告状怎么办。

    得意洋洋的回教室，刚到教室门口就受到了万众瞩，虽然从家里赶回学校的时候已经体验了一回，心里坚强了不少，但是这会还是有些丧气，恨恨的瞪了眼坐在最后面的林于，气鼓鼓的回到位置，不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

    头埋在桌子上，眼泪又流出来了，浸湿了课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