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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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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云滚滚, 春日多雨。

    一连几日,窗外落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乐嫣听着宫人们与她说起近来的朝中事。

    说北胡新帝送来了一个才三四岁的小儿子给朝廷为质。说起那孩儿是如何哭声如雷鸣。

    太后许是要朝着朝中彰显出圣母气度来,又许是盼着孙子多年一直不得。等那北胡小儿一送来, 她便力排众议将人亲自接到自己宫中抚养。

    原本太后打算盛情款待, 亲自教养, 谁知那孩儿哭声震天——太后才养了两日就闹得一个眼下乌黑, 精神紧绷。她也再不提什么圣母气度, 黑着脸令人将那北胡小儿移交去给了宫人。

    正说着,便见有乐府的仆人求至乐嫣身前来时。

    那人乐嫣认识, 是乐驸马身边常年跟随的小厮。

    他甫一见到乐嫣, 便跪地恸哭, 求着乐嫣:“娘子!大事不妙!驸马天一亮便被太后的人请去宫中。奴才眼看天快黑了,牵着马车去宫外等着爷。谁知左右一直等不见人, 奴才一问顺贞门中认识的宫人, 那宫门阍人说一整日都没瞧见驸马入宫!”

    乐嫣起先倒是不疑有他, 觉得许是宫门阍人一时漏看了,她派了人入宫门处去询问一遭。

    如今的乐嫣人脉吃的开, 要询问任何一个宫门阍人, 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胡弄她。

    过了好一会儿, 出门探问的宫人才折返回来。

    道是四处打听过了, 才从奉先门前守门的人口中打探到,他见过驸马爷从那处入宫。

    乐嫣一听, 登时心绪微沉,眼皮直跳。

    那什么奉先门, 多偏僻荒凉的地儿……

    小时候曾经跑去过那处玩耍, 各处年久失修的厉害,甚至墙角都有好几处狗洞。

    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 老好人,如何能得罪的了人?

    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乐嫣这般想着,难免心神不宁,忧心忡忡。

    她努力平了平思绪,吩咐周身侍从:“备礼,我要入宫一趟。”

    珍娘见此,不免上前阻止她:“娘子,如今离您大婚日子渐近,太后本就不喜欢您,何不传信去给陛下?此事由着陛下决断便是……”

    乐嫣立即阻止她的话。

    少女神情平静,眸光中却带着不容置疑。

    “珍娘,陛下政务繁忙,如何能动不动就劳烦他?且……那是我父亲。”

    再有不是,也是她父亲。

    往日可以不见面,见面可以吵架拌嘴,甚至她可以叫皇帝去罚他俸禄,贬他的官。

    可若是真有人凌侮到了父亲头上,那欺辱的不也是自己的颜面?

    她如何能坐视不理?

    ……

    乐蛟自从京城有事关乐嫣身世的传言,便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好在如此度日如年的情况很快戛然而止。

    皇帝下旨,命谣诼皇后者,诛杀之。

    此令一出,那些人声沸腾的言论,那些恨不能将皇后往泥巴里踩踏的不逆言论,伴随着京城三日不绝仍冲刷不干净的青石板,彻底消弭无踪了去。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在皇帝盛怒之下,再无人敢触及逆鳞。

    就在驸马以为松了一口气之时,却接到了宫中太后的宣召——

    新雨过后,空气水汽氤氲,地上泛着潮湿缠黏之意。

    廊前光影交错,环佩叮当。

    乐蛟拜见过太后,见太后垂着手袖在廊下石桌前坐着,身边只随着一位相貌清俊身量颀长的内监。

    乐蛟还没来得及请安,便见太后笑了起来,冲他摆手。

    “驸马别拘着了,坐下来陪哀家喝些茶。”

    “谢太后恩典。”乐蛟心中直跳,面上却不动神色。

    太后语罢,便招来宫人,由着宫人端来铜盆替她净手,而后太后亲自碾碎茶叶,泡起茶来。

    乐蛟被冷在一旁许久,未听太后一言,只觉坐如针毡。

    他本就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也不喜欢与人玩耍心计,一时忍不住口快便道:“太后是不是因谣言之事宣召臣入宫的?此事当真是荒谬!不知是何人心思如此狠辣,才编造出此等恶言!”

    太后低笑一声,却是打断他的话:“先不说这个……”

    她声音清爽,仿佛真不是为了此事来寻乐蛟的,反倒是与乐蛟说起兴州府的事来。

    “一晃从兴州府入京也好些年了,你模样也当真是变了许多……哀家也老了。”

    乐蛟心思微微放松了一些,一听太后如此,连忙道:“太后仍是一如往昔。”

    “暧,哀家的身体哀家还能不清楚?终究比不过当年了……这几年哀家总是梦中梦见先帝,亦是时常想起先帝刚登基的时候。那时候常听有人说先帝运道好,非嫡非长,既不是父母最喜爱的一个,也不是最有战功的那一个。只因太祖爷儿孙去的差不多了,先帝爷又有一个好儿子叫太祖爷喜欢,这才将皇位给了先帝爷,叫他跟在后面捡了便宜……你说呢?”

    乐蛟不知太后为何会与自己说这等回忆之话,事实上先帝爷并不喜欢自己,他只是逢年过节才得见先帝一面。

    如今听太后这般问话,乐蛟只吓得不敢抬头。

    他心猛地提起,想着措辞,满腹感慨倾佩却半点不做假:“娘娘何须与那群外行人计较?都说着叫人啼笑皆非的话罢了。真正知晓当年战事的谁不夸赞先帝爷一声常胜将军?通江之战,潼关之战,大大小小几十场战役都是先帝爷亲自上马。若非先帝爷调虎离山,如何能从虞侯手中安稳夺下帝都?”

    太后听乐蛟这般识时务,面色好看了许多。

    她紧接着叹了声,眼中竟是有些感念:“先帝爷的本事哀家一介妇人并不知晓,只知他忧国忧民夕惕朝乾。为皇帝后仍是一日不敢耽搁朝政。这般清明的皇帝,一辈子却没过过几天的舒坦日子。他每年私库里的钱积攒的再多都舍不得花一分,半夜肚子饿了也忍着饿忍到天亮……暧,他临终前总是念叨着,说什么当年一时仁慈留了前朝太子一命,若是当年狠狠心直接寻个借口毒杀了他,或是能囚去死牢里囚他一辈子,如今哪里有什么南应的事儿?如今天下只怕早就顺遂了……”

    驸马喝茶的手微微一颤。

    太后见他如此,心中便有了分寸,说到最后语气俨然有几分尖锐:“不只是先帝,当今也苦啊。几度亲征南应,前几年回来时还背着哀家偷偷喝着药,哀家是问了太医才知晓,陛下早年肺腑染了疾,几度险些死在瘴气横行之地。这都算不得什么,如今他总还龙虎精神。其它人呢?朝廷多少将领,李家的几位少将军,孙相的女婿。还有好些个都是哀家瞧着长大的,都折损在黔南里头!三度征伐,我朝损兵折将多少人啊?驸马你说说,死了多少人?”

    乐蛟垂着眼,面对太后的厉声询问,才吞吞吐吐道:“十万……”

    “十万,是啊,十万。你说……那十万的亡魂便算了,人死如灯灭。只是这足足数十万的孤儿寡母,没了儿子的可悲母亲——这滔天罪业,该由谁来背?”

    “哀家如今想重新问问你——那谣言之事。”

    乐蛟面色惨败,忍着浑身的颤意,他似乎并未听懂太后言外之意。

    只坚持道:“臣乃皇后生父,此事万万不当假!此言皆是构陷皇后,构陷长公主之言!望太后明辨!”

    “你这话能骗得过旁的人,休想糊弄哀家!当年哀家可不就是在兴州府中,就说当年的事情奇怪,如此多蛛丝马迹,也是哀家眼瞎耳聋才叫你们遮掩了这些年!才叫你们一群叛国之臣苟延残喘至今!你以为你是在替你的好女儿维护身世?你是大徵臣民,你身后才是你的妻儿家眷,他们才流着与你一般的血,你可知叛国之罪,该如何惩罚?诛三族,那都是轻的了。你的母亲,你的子女,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了……”

    太后语气渐渐冷了下来,幽幽的,暗中威胁。

    乐蛟跪去地上,重重叩首在青石板上,发出一阵阵闷响。

    “此言皆是构陷皇后,构陷长公主之言还望太后明辨!”

    太后叹息一口气,冷笑道:“好啊好啊,以往哀家还以为是你对不起符瑛,是她那个窝囊废软骨头自己立不起来,如今想来……嗬嗬,谁能比得过善化长公主厉害?死了这么些年也能叫你如此死心塌地。哀家当真是看错了她,原以为是个好的,不成想是个烂透了心肠的女娘!她的养父养母如此真心待她,她满门都死于前朝手下,她满门忠骨!可惜她呢?!转头为了自己的情爱做出如此祸事!她对得起十万忠骨?她对得起她这些年享受的满朝供奉?如今她女儿如此下场也都怪不得旁人,只能怪她咎由自取!驸马既如此嘴硬,容寿!将他关押下去!”

    太后也知机不可失。

    如今在她宫中才能叫那逆子的爪牙伸不进来,若是再晚,只怕要走漏消息。

    驸马惶急站起身,愤声而起:“臣乃当朝命官!太后在宫中私设刑狱乎?!”

    太后却浑不在意,广袖一挥,眉眼间尽是厉色。

    “是又如何?哀家乃当今生母,当朝太后!他还敢诛杀到哀家头上?!来人啊,将他拖去暗室中严刑逼供!无论用什么法子,便是打死了也给哀家审到他招供为止!”

    “拿着供词来,直接领御史台尚书台的人前来!哀家到时要看看,皇帝想要昏庸到什么程度!如此,还想保她?”

    ……

    宫檐廊外烁玉流金,微风阵阵。廊前光影交错,环佩叮当。

    乐嫣入宫时,正是暮色昏暗之际。

    太后远远见一身姿袅娜的女子昏暗暮光下朝自己走来,每一脚好似都在宫道上踩出了花。

    一身榴红流彩飞花蹙金裙,广袖长衫,端端正正合袖垂首,颔首间露出一节皙白的脖颈。

    面容……

    当真是像啊……

    像啊……

    当真是自己过于愚蠢,如此相像的二人,她为何从未联想到一处去?

    怪不得……

    随着太后的恍然大悟,许多叫她困扰多年杂乱无章的线团倏然间都被理顺。

    为何善化与驸马这般……

    为何善化在女儿十岁时便匆匆带她回了封地。

    旁的皇孙逢年过节总要入宫来一遭,只善化与她的孩子数年来都不曾踏入京城……

    只怕是善化自己心里也惊惶不已!

    自己生的女儿为何越长大越像了那宸妃!为何越像了她那冒死送走的奸夫罢!

    “请太后万福金安。”

    夕阳下身影腰肢纤细,胸脯丰盈。

    她仓促而来,鬓发微乱,额角细发汗水,双腮飞红。

    太后心道。

    怪不得前朝末年,那些权臣为了争夺一个宸妃,闹得你死我活……

    便是朝廷没了,仍多的是男人争抢着要护着宸妃与太子。

    可惜啊,可惜。

    再是惹人怜爱的娇花,生错了时候就该落得如此下场。

    宸妃活该。

    乐嫣生为如此血脉,也不见得无辜。

    她母亲做错了事,母债女偿,天经地义!

    乐嫣,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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