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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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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如刀, 寒意刺骨。

    大地白雪皑皑,一片雪白天地相连。

    淮阳侯府。

    一大早,便收到了永川府传来的家信。

    卢恒面色冷冽, 像是抓紧了一根救命绳索, 拆开书信一字一句看完过后, 手袖悄然紧攥。

    “侯爷……”身边跟随的长随见大人这般模样, 不由得有些担忧。

    卢恒充耳未闻, 他眸光动也不动的凝望着信件中的字句。

    那是亲自抚养他长大的母亲,那是严肃却对自己慈爱的母亲。

    卢恒怀疑过所有人……可卢恒从不会去怀疑母亲。

    可事实给了他一记重击。

    郑夫人这些年, 动辄以他对不起郑玉珠, 对不起他舅舅为由, 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卢恒,逼迫他妥协。

    可谁知, 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当年的苦楚与无奈, 何人能懂?’

    ‘怪只怪你父亲去的早, 母亲一己之力操持着府邸,照顾你与锦薇, 受族人多有刁难, 无奈为之罢了。’

    “母亲亦是心中惶恐, 当年听闻长公主的独女在府中闹起绝食, 一怕惹怒了长公主,二怕……二怕我儿被两府拖累, 想替我儿谋一条长远的路。”

    卢恒原先抱有侥幸,觉得其中恐怕有误会。

    汝南与永川, 隔得远, 书信之间只怕有误会的时候。

    他与鸾鸾,当年初相遇亦是偶然。

    母亲或许有攀富贵的心, 却并没有机会做手脚。

    可如今,面对如此之多的人证物证,铁证如山,母亲甚至都亲自来信承认了。

    卢恒忽地觉得很可笑,好像他从一开始,所认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错了错了,一开始就错了。”他嗓音有些低,只喃喃一句。

    长随听到如此,当即忍不住:“此事绝不能放任不管下去,否则侯府只怕真是要背上骗婚之名……”

    一旁的管事只听了几句,便两眼发黑。

    这事儿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多的是私下解决的。奈何如今乐娘子身前的嬷嬷们恨毒了侯府,义绝之后,仍是恨不得从他们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

    皆是一口咬死了当初并不知侯爷有婚约,一口咬定了是骗婚,要交给宗正寺严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卢家纵使败落,不如从前,却仍是秉持世家风骨,家风清正,刚正不阿。

    如今好了,如今名声真是要臭到沿路小儿都能唾骂两句了。

    日后莫说是侯爷另娶,只怕是府上姑娘出嫁也麻烦了。

    管事心中恼恨起远在永川的郑夫人来。

    既做了亏心事,自觉对不起娘家,对不起侄女,便该想法子私下里偿还,将此桩见不得人的事儿烂在肚子里——可郑夫人倒是好,真以为长公主一死,就万事无人知晓了?

    竟还敢将郑表姑娘重新接回府里来。

    管事忍不住偷偷看一眼那个倚着窗口,面容消瘦许多的男人。

    “侯爷,您跟娘子到底做过三载夫妻,都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是一别两宽,那些嬷嬷们也不该揪着前尘旧事不放。这事闹大,与乐娘子日后婚事只怕也不顺……”

    旁人可不管谁对谁错,谁家知晓未来媳妇儿曾经大闹宗正寺,以一己之力将前夫一整个家族名声拉下来,只怕谁都心中恐慌,不敢娶这尊菩萨了。

    谁家敢保证没丢人的丑事儿?

    卢恒似想说什么,开口却是一阵低咳。

    一别两宽,好一个一别两宽。

    好一个揪着前尘旧事不放……

    卢恒像是头一回知晓,妻子的真正骨性。

    信中郑夫人多有哀嚎,说乐嫣早早差人去往永川府。

    ‘将二府婚事时,刻有婚书的铜镜,银铸婚书,玉佩,鼎炉,摧毁之。将这些年送出的一切物件,要求偿还。’

    卢恒以往以为,乐嫣爱他太多太多,她是个软弱,单纯,没经过任何风浪的娘子。

    她怕风浪,怕变故,她喜爱自己,喜爱的胜过她自己。

    如今才知,乐嫣看似柔弱无能,耽于情爱的乐嫣,骨子里才是真正的良薄,狠辣。

    良薄到从这段整整三年的感情中抽身时,毫不留情,毫无迟疑……

    反倒是自己。

    卢恒恻然半晌,很久才仓皇的笑了声。

    这些年,但凡他肯仔细查查当年事,也不会心中冤枉她许久,也不会一直被蒙在鼓里。

    更不会,叫她难过。

    卢恒想啊,其实,真是自己对不住她。

    他会弥补她的,他一定会的……她想要卢氏名声扫地,他便也不会阻止。

    这般她就开心了吧,她心肠柔软,一定很快就不会生气了。

    她倒是来看看自己啊。

    ……

    烈烈寒风起,霜浓凝广隰,冰厚结清流。

    建朝二十载。

    大徵建立在一片焦土、满目疮痍的国土之上。

    殷家军功起家,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是以如今朝廷上行下效,对子孙后代骑射尤为重视。

    年关将近,皇帝封笔之后,朝中开始举办起冬狩大会。

    地方定在京郊崇山之下。

    各处藩王得了皇命入京,也早几日携儿带女赶回京城,只为不错过这场规模宏大的冬狩。

    冬狩第一日,触目所及之处,处处白雪皑皑。

    一辆辆宽大华丽的马车仪仗驶向围猎之所,身后的车架拉载着许多露营胡床。

    大半日都在赶路,到了晌午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才抵达目的地。

    侍从们轻车熟路循着山脚下搭设起一顶顶厚实的足够抵抗风雨的帷幄。

    这日外边喧闹的厉害,乐嫣坐在帷幄中烤着火,离中帐甚远的距离,仍能听到时深时浅的马蹄声。

    男子的吆喝声,娘子的笑声。

    义宁显然是随了殷家马上的血脉,骑马射箭信手拈来。

    她早早套上自己的一套雪地中十分醒目的石榴红骑装,带着三人赶去乐嫣的帷幔。

    她远远指着那顶碧色五彩帷幄。

    “赶紧去瞧瞧她吧,当真是我见过的最懒的娘子!冬日里就学着乌龟不出门了。还是得你们都来,不然我来一百趟,都拉不出去她……”

    乐嫣听到帷幄外脚步声响,抬起眼帘瞧去,竟见到了一张张仍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两位娘子间一人梳起了妇人发髻,一人仍是少女发髻。

    身后还跟着一位乐嫣相当眼熟的郎君。

    “燕国夫人可还记得我们?”几人也不自报家门,只笑嘻嘻的问她。

    以往纵使只是三分相熟的表兄弟姐妹,可如今境地、心态不同了,乐嫣再见到众人,只觉满心欢喜,甚至激动之下险些就要掩面流泪。

    乐嫣连忙将唇瓣翘起来:“当然记得。”

    儿时,适龄的玩伴其实算来算去也就这几个了。

    她看向眼角有一颗红痣,生的一双剑眉英目,身姿十分修长高挑的娘子:“你是妙言。”

    她旁边的娘子身材高挑丰满,却生了一张圆乎乎的十分好辨认的脸,“你是仲瑛。”

    “你是……”乐嫣故做蹙起眉,朝着那张剑眉挺鼻,一身傲气的英俊脸蛋,略想了一想。

    果不其然,就见那郎君冷哼一声,眉峰蹙起。

    “当真是老眼昏花了不成?连本世子的容貌也不记得了?”

    襄王世子再不是那年还处于变声时难听的鸭嗓,再不是玩弹弓被人弹伤了屁股,嚎啕大哭的少年。

    不知不觉的,一群当年喜好哭泣,喜好打闹的少年少女都长大了。

    有人早早成了婚,又义绝了。有人婚姻美满,眼里都能透出幸福,有人仍是一派天真的未出阁的少女。

    襄王世子则是一如既往的霸道,一来便眼馋起乐嫣的那匹马。

    “皇叔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偏心,把那般好看的汗血宝马竟然给了你?”

    一副暴殄天物的模样。

    乐嫣才不怵他,只回怼道:“是呀,给了我也不给你。”

    她这句话才落下,几个娘子朝着襄王世子一个眼色,乐嫣察觉不对想要跑开时,已经被襄王世子提着腰打横抱起。

    “哈哈哈哈。”

    一群人一派奸诈,踩踏着厚厚的积雪,一面哈哈大笑往大帐外跑出去。

    多少年了,襄王世子又叫乐嫣体会了一番魂飞魄散头昏眼花的惊悚,她头朝下,极其不稳的被人晃来晃去,听着耳边义宁一群人的鬼主意。

    “把她扛到马背上去,我们一同牵马溜去他们打猎的地方。”

    “对,对,我知道她的,不然她肯定要往回跑。”

    乐嫣手臂狠狠捶打着襄王世子的肩头:“你敢!你敢!你快点放我下来!不然我饶不了你!”

    根本没人听她的。

    她越是闹腾,一群人越是欢喜。

    皇帝由内围策马出来,身后跟着乌泱泱的一群朝中重臣武将,侍从们从内往外抬出射中猎物。

    他原本听着身后朝臣说着什么,忽地似有所觉,微微侧头。

    眼帘落下之处,便见一群小辈们在不远处玩闹嬉笑。

    天空中,时不时飘来几朵飞雪。

    落在乐嫣鸦黑鬓发上,落在睫羽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生的雪白,如今被这般寒冷的天气冻着,两颊粉红一片,鼻尖像是涂抹了口脂。

    乐嫣亦是察觉到了御驾,她抬眸看向远处那张成熟英伟的轮廓,有些不自在的转移眸光。

    其他人一个个乖乖策马过去,下马给皇帝行礼。

    乐嫣自然是跟随着旁人一同,微微屈膝,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对着晚辈其实并不严厉,多数时候是像没看见一般,无视他们。

    饶是如此,却没人敢朝着皇帝放肆。

    几个方才还捉弄乐嫣的人,如今一个个都鸦雀无声。乖觉无比。

    一个个都只盼着行礼过后,皇帝能快些无视她们走开。

    可这日,皇帝并未走,反倒是指尖摩挲着箭羽,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眸光最终落到乐嫣身后的襄王世子身上,唇角弧度有些凝滞。

    “你们往何处去?”

    襄王世子连忙道:“臣带着妹妹们打算去外围打几只锦鸡野兔,晚上围着篝火里烤肉。”

    皇帝眸光落在那人冻得通红的面上,“怎么不穿厚实一些?”

    襄王世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略显单薄的大氅,觉得皇叔这日的关爱太过沉重,竟叫他有些感动。

    岂止更叫他感动的还在后面。

    “走罢,六郎引路,朕与你们同去。”皇帝支开身后随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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