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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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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中摆宴, 宴请几位远道而来的南应公主,随行媵嫱。

    大徵宫廷建朝不久,鲜少穷奢极欲, 宫婢妃嫔常年衣裙皆是清简素雅, 这日许是宫中有意要灭南应来使的威风, 一改往日简朴之举。

    长春宫外遥遥可见宫廊四处金玉珠帘, 明月珠壁, 玉阶玉几,入内更是奢华至极。

    四壁香烛五色花纹, 高三寸, 皆以龙脑入屑, 辟邪香,瑞麟香, 金凤香, 百步之内便可闻到。

    乐嫣与一群命妇前往之时, 远远便听一群贵女笑若银铃。

    众人在殿外垂袖颔首,等殿内内侍唤她们进去, 女眷们这才牵裙款款入内。

    长春宫正殿中立着一鼎金漆鹤纹香炉, 香烟袅袅, 香气盈满乾坤。

    乐嫣迈过屏风, 便见一群女子身着宫装,腰身玲珑, 浑身上下珠玉锦绣,皆是面容姣艳, 不乏国色天香之辈。

    其中为首两人着绛紫宫袍, 云髻高盘,插钗环, 佩璎珞,身上亦不知是何衣料,轻薄若云羽,纹络疏朗,比丝绸细,以珍珠玛瑙绣嵌其上,华光璀璨,无与伦比。

    想必便是远道而来的两位公主。

    太后朝一群命妇含笑介绍为首的两位公主。

    “这二位是大应远道而来的贵主,献嘉,栖霞二位公主。”

    饶是众人早有准备,早早听了家中男人说起入住四方馆的两位公主倾国倾城之貌,原以为多有夸张罢了,今日一见才知竟丝毫不假。

    年岁大一点的献嘉公主一颦一笑悦目佳人,清素温柔,荷花羞颜。

    这般已经是世间难寻,怎料年岁稍小几月的栖霞公主更出落的比姐姐娇艳上三分。

    一双桃花眼眉眼盈盈,脉脉含情,朱颜玉色,榴齿含香,肌理细腻骨肉匀。

    如此二位佳人,便是连先前对大应多有鄙夷,心中嫌弃的太后,如今见了都对两位公主慈善和蔼起来。

    本不想叫当今做南应的郎婿,如今见到两位公主,尤其是年岁小些的这位栖霞公主,嘴甜又会哄人,更是性格娇憨瞧着便没有心机,太后觉得也不是不能撮合撮合。

    太后席上多问起两位公主在大应宫廷的趣事,有兄弟姐妹几人。

    栖霞公主便娇笑道:“我兄弟姐妹不多,我下头有两个弟弟,一位妹妹,献嘉阿姊是我长姊,我排行第二,家中阿耶阿娘便喜欢称呼我一声二娘。”

    栖霞公主是大应国君与皇后的唯一女儿,其同胞弟弟去岁才封了太子,生来自然比旁的公主身份高贵上几分。

    就连封号比起旁的公主都美妙甚多。

    栖霞,栖霞。众人心中念叨两声,如此美妙的封号,想来是父母极其用心挑选了。

    这位公主当真是没什么心计,旁人问什么便丝毫不遮掩的答什么。

    见太后问她南应国君与皇后可曾安好,她嘻笑着答:“阿耶与阿娘一切都好,感情甚嘉。阿耶阿娘原先都舍不得送我入大徵呢,说我年纪还小,要再留我几年才肯放我出嫁。我便劝说他们,我这般的美丽漂亮的娘子去了何处都能得人喜爱,只叫我阿耶阿娘心安。不瞒太后说,我心里仰慕陛下威名,能和亲大徵亦是我早心向往之,见大徵风土人情也与我国一般模样,没什么不适应的。”

    这句话倒是真不是一般这个岁数的娘子能说出来的话,甚至那位还大上她一岁的姐姐献嘉公主便在这位妹妹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古板冷漠了。

    若是这位栖霞公主再大上两岁,说出这等不自重的话,只怕叫人心中鄙夷起来。偏偏她年岁小,今年才正十五岁,又生的如此美丽娇憨的模样,说出这等话,便是连太后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若说方才的欢喜是三分,如今竟也能达到七分了。

    哪个做母亲的听小娘子这般夸赞自己儿子,心中不欢喜的呢?

    当即拉着她好生一番询问,只差刨根问底要问她生辰八字了。

    上边儿那般的热闹,义宁与乐嫣同坐一席,二人席面不前不后,众人夸奖二位公主,她二人倒是窃窃私语也无旁人注意的到。

    义宁看了眼身边舒袖端坐的娘子,只见她神情恹恹,一副困顿的模样,便知晓乐嫣只怕昨夜睡得不好。

    当即揶揄她:“前两日你弄得那一出,也不给我扫干净。我差人去扫时,险些吓死了几个婢女,说是石缝里都有血呢……”

    乐嫣听着这话,面色未曾有上面波动,只是抬起手腕,将自己的鬓角的粉蓝珠花压了压。

    义宁瞧着她那副婀娜柔弱的身姿,雪白的细腕,轻啧了一声,忍不住道:“都在夸赞那位公主,可叫我说,那什么栖霞公主一副眼睛长在天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世间第一姿容呢,也不睁眼好好瞧瞧,不说满大徵,便说同一个殿里,最好看的明明坐在我身边呢。”

    乐嫣听着这话,非但不欢喜,反倒是斜看她一眼,“人家是公主,年岁小的小娘子,你偏偏扯上我做甚?”

    义宁亦是察觉自己失了口,朝着上首那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栖霞公主道:“约莫是觉得……美人,都是美的差不多……倒是丑人,丑的千奇百怪。”

    义宁这句话一说完,自己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饶是乐嫣早有准备,亦是被逗得嗓间发痒,憋笑憋得难受。

    二人这般动静不小,尤其是义宁嗓门明亮,方才那一句,叫上首席面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栖霞公主亦是听见了,只见她微微扬眉,一双美眸落了过来,落在了乐嫣身上,不免脸上笑意都僵了一下。

    沈婕妤伺候太后两年,自然知晓太后这是存了要召这位栖霞公主入圣上后宫的心思。

    虽她一直不得圣上宠爱,但如何都是后宫独一份,夫妻间一个被窝里的事儿,旁人又不知晓,还不是自己随便说了算。

    如今猛地空降两个如此美艳且身份高贵的公主,入了宫只怕轻轻松松便能得到一宫主位——沈婕妤早就心中打鼓,满是愤恨。

    如今见此机会能杀杀那位栖霞公主的威风,沈婕妤想也不想便掩唇而笑。

    “叫公主这般看的不舍得移眼的,莫不是看咱们的淮阳侯夫人?还是公主眼光辣,这满朝命妇间,论姿容,淮阳侯夫人当属第一。妾身方才猛地瞧着,倒是与公主活像一对姐妹花一般……”

    栖霞牵唇一笑,只那笑容比起方才与太后说话间的娇憨明艳,多出几分僵硬。

    她美眸顺势上下打量乐嫣一番,旋即皮笑肉不笑一句:“今日一见侯夫人颜色,果真美妙,叫本宫也自愧弗如。”

    乐嫣只是安静端坐着,见沈婕妤一句争风吃醋的话,却是将火顺利烧到了自己身上。

    亏得往日还觉得沈婕妤是个聪明的,如今她只觉心中厌烦,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这便是后宫,饶是如今只有一个妃嫔,为了两个名分还未定下的和亲公主,已是处处言语针锋相对,争风吃醋。

    乐嫣只好福了福身子,虚谦道:“妾姿容不敌公主十一,如何敢与公主比,公主抬爱了。”

    她这般迅速灭火的话,倒是叫太后高看她两份,旋即便是一个凉飕飕的视线落去沈婕妤身上。

    只觉得往年她聪慧,如今竟然这般快就站不住脚了?

    太后不想在这日两国人前叫人看了笑话,只问身侧容寿:“今日两位公主前来,陛下合该走一遭的……”

    容寿连忙去与身后中黄门问了一圈,回来道:“陛下走不开,唤了尚大监前来,道是太后有事吩咐尚大监便是。”

    太后见此心中骂了一句孽障,她能跟一个太监商量什么事?

    面上笑着与二位公主道:“陛下今日心中亦是想来,奈何政务繁忙。”

    两位公主还能如何,纵望眼欲穿,如今也只能随着太后的话笑着的摇头。

    ……

    这日宫宴热闹,足足折腾到夜幕渐深。

    殿外淅淅沥沥,原本白日里还澄碧入喜的艳阳天,到了夜间竟是开始落雨。

    冷的像是夹杂着冰雪落下。

    两位公主今日如此隆重打扮,却没见到圣上的面,便到了出宫的时辰。颇有些灰溜溜的,领着一大圈从大应跟来的侍从女婢沿着宫廊打算乘软轿出宫。

    素来娇生惯养的栖霞如今离太后远了,远没有方才娇憨姿态,眉眼间满是蛮横与气恼,一出了长春宫,便忍不住朝着身后嬷嬷委屈,险些气哭了起来。

    “方才那沈婕妤,掖庭贱婢出身,竟也敢在本宫面前卖弄。本宫万金之躯,竟将本宫同一介臣妇容貌相较……若是在阿耶阿娘身边,我岂会饶了她!我定要撕烂了她的嘴!”

    一群人见了亦只能跟着劝说,哄着她,便是连一同来和亲的献嘉也只能哄着她,谁叫这位公主往日最得皇帝皇后宠爱。

    “公主明珠之躯,何须与瓦砾相较长短。”

    “大徵宫中那位婕妤不得大徵天子宠爱,又没有子嗣,心中定然是妒忌于您,担忧您这般美貌罢了。您日后入宫必是高位,日后多的是法子惩治那位婕妤……”

    一群人说着,倒是都颇有些心之向往起来。

    她们这群媵嫱女官,自出了大应宫廷一路北上,心中便殷切盼着两位公主能在大徵后宫中谋得高位。

    一群人正走着,忽见一张七宝步撵缓缓经过。

    步撵四角坠鎏金香球,皆是以象牙辟尘犀雕为镂空花草纹,以金丝为流苏,红玉为浮坠。

    幔帐轻薄,风雨拂动间竟滴水不沾。奢华至极,竟是南应宫廷也是前所未见。

    轿内若隐若现一张朱唇玉面,倾国倾城之姿。

    不是方才那位侯夫人还能是谁?

    七宝步撵顶着一众媵嫱女官诧愕不可置信的眸光,一路远去。

    乐嫣足足扛到酒过三巡,实在坐不下去,头脑昏沉只能提前离席。

    今夜夜风冷冽,她裹着一张素青大氅,忍着天气寒冷踏回了春熙宫。

    美人面颊绯红,云鬓松懒,纤细的身姿沾染了酒气,一来到内殿中,便头发也懒得拆,蹬掉凤头履,脱了罗袜便滚去了罗汉榻之中。

    明明那栖霞公主说的没有半点酒味的酒,入了她的口,便叫她浑身发软,头疼的紧。

    乐嫣软绵绵歪着玉枕睡了小半日,睡的深沉了,眉心微蹙,偶尔唇中嘤咛一声,像是不舒服一般。

    被酒水晕染的嫣红的唇瓣微微张着,圆润饱满的胸口亦随着气息轻微起伏颤动。

    一身寝衣,袒领在她翻来覆去间有些松垮,雪白的胸,脯欲跳了出来。

    她耳垂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往日带着玲琅耳坠,难以瞧见。

    今日这般脱了浑身的首饰,那颗粉白的耳垂才从发间露了出来。

    小小的一颗,像是往年元宵时甜到齁牙的糯米汤圆,让人忍不住想捉在手里玩弄。

    乐嫣察觉耳上痒痒的,身上凉凉的,她闭着眼睫毛轻颤,被那股痒折腾的有些难受。

    紧接着手心里仍有些疼的伤口,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覆在了上面。

    她觉得这般很舒服,像是春风拂过水面,叫她觉得心安无比。

    甚至就想着,叫那温热的东西一直这般贴着自己的手心。

    可是不一会儿,那东西辗转移动,到处移动,最终跑去了她唇上。

    又痒又麻……

    她渐渐的觉得呼吸不过来,一点都不舒服,一点都不……

    灼热从头到脚,呜咽声甚至被堵住了流露不出来,只能软着身子任人摆弄。

    守意捧着鎏金铜盆绕过屏风走近来,正想替娘子擦洗身子,不曾想心猛地漏跳半拍,见到叫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正背对着她,居高临下俯身往榻上,将榻上身影罩的一丝不露。

    守意什么也瞧不见,只能依稀听出,发出些奇怪的声响。

    她的脚步声显然叫那人听见了。

    男人缓缓直起肩脊,神色疏离的回头,那双幽深眸子毫无情绪,像是看着死物一般。

    皇帝薄唇上,染上了点点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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