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画面有几秒定格。

    注意到陈霁的怔愣，扬起笑脸的温柚缓慢地眨了下眼，犹疑地抬起手?想要吸引他注意，面前的人先一步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俯下身近距离地盯着她，目光幽深赤.裸，“温柚。”

    温柚看向他漆黑的眼瞳，轻轻嗯了声，“怎……怎么了？”

    陈霁此?刻看她的眼神，有那么一丁点儿的不对劲。

    陈霁稍稍顿了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嗓音微沉道，“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地，总是做一些?让他为她心动?的事?。

    温柚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

    陈霁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在夜色下抱住她，隔着厚实的衣物，温柚好似听见了他那颗心脏咚咚咚跳动?的声音。

    剧烈地让她也不由心颤。

    抱了有那么一会儿，陈霁才平复好情绪，将她放开，“怎么突然过来了？”

    还?在外面，他克制着吻她的冲动?。

    温柚啊了声，思绪还?没从?他温暖的怀抱抽离，“你?不是说想看月亮？”

    她回过神来，扬起斜挎着的相机说，“我之前录了一组月亮的视频，我们一起看？”

    听到这话?，陈霁愣了几秒，很轻地笑?了，“但我已经看到月亮了。”

    温柚仰头?看向夜空：“哪儿？”

    她怎么没有看见？

    陈霁瞧着她此?刻呆萌神色，唇角微勾，抬手?敲了下她脑袋，“不告诉你?。”

    温柚：“……”

    她微微失语，正想说他，陈霁循着她的手?腕往下，和她十指相扣，“我们找个?店坐一会儿？”

    医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两人进去时，店里还?有两桌的客人在。

    咖啡店员在收银台打盹，听见动?静，她睁开眼看向两人，“您好，需要点什么？”

    陈霁垂眼问温柚，“想喝什么？”

    温柚：“我不渴。”

    她没有特?别想喝的。

    陈霁：“一杯热牛奶，一杯热美式。”

    温柚待会直接回学校，喝了热牛奶比较好睡觉，而陈霁晚上要守夜，喝咖啡能提神。

    点完单，两人找了空位坐下。⑻衣4把1六⑼六3

    温柚把相机打开，找出自己录下的那个?视频给陈霁看。

    视频不长，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了一分?多钟。

    看完，温柚眼睛亮灿灿地看向陈霁。

    陈霁知道她的意思，他压着上翘的唇角说，“我女朋友真厉害，月亮都能拍得这么漂亮。”

    温柚忍俊不禁，“陈霁，你?好敷衍。”

    “哪里敷衍？”陈霁一脸真诚，“我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

    “？”

    怎么就到掏心掏肺了？

    温柚不懂，“……没有那么夸张吧？”

    陈霁一本正经，“有。”

    温柚斜他一眼。

    陈霁莞尔，“再看一遍？”

    温柚眨眨眼，“好呀。”

    两人又看了一遍月亮的视频，看完，陈霁还?不太满足，他让温柚把视频发他一份，他要珍藏。

    温柚虽觉得他这个?行为有点儿幼稚，但内心是有甜蜜的因子在蔓延的，有人珍视，并且尊重她的“劳动?成果”，她又怎么会不开心。

    把视频传给陈霁，店员把两人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抿了口咖啡，陈霁侧眸看向温柚，“打算几点回学校？”

    温柚也喝了口牛奶，她歪着头?想了想，嘴唇翕动?，“十点？”

    陈霁没有说话?，他盯着她唇角不小心沾上了奶渍，眸色微动?，“好，今天在海洋馆玩得怎么样？”

    温柚：“还?可?以?。”

    两人窝在温暖的咖啡厅，轻声细语地聊着天说着话?。

    没做什么亲密的事?，但氛围很让人舒服。

    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到十点，温柚轻轻地戳了下旁边靠在自己肩膀上阖眼休憩的人，提醒道，“陈霁，我该回学校了。”

    陈霁睁开一双清明的眼，敛了敛眸，“走吧。”

    两人走出咖啡厅，温柚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陈霁阻止，“我来打。”

    温柚没有拒绝。

    等车过来的时间，温柚偷偷摸摸瞥向旁边人，陈霁今晚特?别安静，也不对她动?手?动?脚，一点都不像以?前。

    温柚不确定他是因为他爸爸出了车祸心情不好，还?是这一天折腾下来累了。总而言之，今晚的陈霁，有点儿不像以?前在温柚面前的他。

    现在温柚要回学校了，他也没有找温柚要离别吻之类的，绅士地让温柚有些?不适应。

    胡思乱想之际，叫的车到了。

    陈霁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女朋友，该走了。”

    温柚点头?，看他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坐上去，“那我回——”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陈霁做出弯腰准备上车的架势，温柚愣住，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陈霁微抬下巴说，“坐过去一点。”

    “……”

    少顷，等车辆正式驶入马路，温柚才愕然回神，“你?怎么也上车了？”

    陈霁挑眉，“送你?回学校。”

    “不是，”温柚呆了，连忙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还?没有到需要陈霁亲自送回学校那一步啊。

    陈霁：“我不放心。”

    温柚正想说他不放心的话?那她隔五分?钟就给他发一条消息，话?还?没说出口，听完两人对话?的司机幽幽出声，“小伙子，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他借着后视镜看向车里的这对小情侣，浅声道，“我不是坏人。”

    温柚：“……”

    陈霁掩唇咳了一声，也有点儿尴尬，“叔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莞尔道，“您瞧着就面善，肯定不是坏人。”

    说着说着，陈霁还?恭维了司机几句，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到最后，司机甚至和他闲聊起来，三十多分?钟的车程，温柚和陈霁知晓了司机也有个?女儿，正念初中，长得也很可?爱等等。

    下了车，温柚看着司机驱车消失在视野范围，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以?后还?是不能说这类话?，很伤人。

    “累了？”听见她的叹气声，陈霁好笑?地问。

    温柚抬头?，“我还?好，你?累吗？”

    陈霁本想说不累，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有点儿。”

    温柚皱了下眉，担心问，“你?还?得返回医院守夜，医院那边有能睡的地方吗？”

    瞧她紧张的神色，陈霁低声，“很担心我？”

    温柚绷着脸，看他有点不正经的神色，小声嘟囔，“你?明知故问。”

    陈霁垂眼，勾着她的手?指晃了晃，不疾不徐地说，“其实我有个?能快速消除疲惫的办法。”

    温柚：“是什么？”

    两人视线纠缠在一起，温柚好像听懂了陈霁的暗示，她有三秒的停顿，在陈霁要弯腰亲上她之前，她先一步踮脚，双手?抓着陈霁的手?臂，仰头?亲上他的唇角。

    气息交融。

    她覆上去的那一刹那，陈霁便探进她的唇缝，撬开了她的贝齿，勾住她舌尖，你?来我往地吮吸着。

    他亲得很凶也很急，一点都没了最初的克制。

    温柚被他亲得差点没能喘上气来。

    良久，陈霁才将她放开，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脸颊，鼻尖，给温柚喘气的时间。

    等她呼吸变得均匀一些?，他又吻住她的唇。

    来来回回几次，他才依依不舍地将人放开，亲昵地蹭着温柚鼻尖说，“时间怎么过得那么快。”

    温柚鼻腔里满是他霸道的气息，这会听他说出这么幼稚的话?，还?有一点点的不适应。

    她微微仰起脸，眼睛里流淌着被他刚刚用力亲吻而浮现的朦胧水雾，“男朋友。”

    她轻声唤他。

    陈霁：“嗯？”

    温柚红着脸，小声地说，“我真的要回宿舍了。”

    而且，陈霁也该回医院了。

    陈霁知道，他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睡前给我一点时间？”

    温柚唇角一弯，眼睛亮灿灿的，“好呀。”

    和陈霁在人少的东南门这边腻腻歪歪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温柚回学校，陈霁打算去公寓洗个?澡，再去医院。

    隔天是周日，陈霁待在医院，温柚和室友们约着去图书馆复习。

    还?有半个?月就是期末考试，她的目标是奖学金，因此?在复习方面，一点都不能懈怠。

    周一这天，陈霁回了学校上课。

    因为郑玥真和池明俊的“关系”，两人中午在食堂顺利见上面，还?一起吃了饭。

    之后几天，温柚和陈霁都只在中午能碰个?面。

    下午放学之后，她就会去图书馆复习，有时候八点回宿舍，有时候待到图书馆闭馆。

    温柚忙，陈霁也忙。

    徐老头?见缝插针地给他补课，时不时在他做出的程序里挑刺，导致他天天熬大夜。

    一眨眼的工夫，到了期末考试周。

    温柚他们专业考的东西比较杂，好在她平日里学习比较扎实，考什么都不算慌张。

    考试时间比其他时候过得更要快一些?。

    放假前一天，温柚在宿舍接到余程慧电话?，知道她最近在忙考试，余程慧给她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温柚刚接起，余程慧冷淡而严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问她后天几点的车。

    她知道温柚的放假时间，上周末，她就给温柚打了一个?电话?，提醒她记得买票。

    温柚趴在走廊吹着冷风，浅声道，“妈，我买了大后天的车票。”

    “大后天？”余程慧蹙眉，不太赞同地问，“明天就考完试了，为什么大后天才回来？学校还?有什么事?？”

    她一连好几个?问题，温柚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先回答哪一个?。

    “温柚，说话?。”她不说话?，余程慧催促。

    温柚听着她说话?的语气，依稀能想象出她此?刻说这些?话?的神情，她垂下眼，抿了抿唇道，“妈，最近复习压力太大，考完试我想跟同学出去玩一天再回家。”

    其实也不是玩，她就是想在学校多待一天。

    陈霁他们专业要后天才能考完试，温柚想在回家之前，和他单独相处小半天，约个?会。

    两人最近这段时间各自忙碌着，都没能一起好好吃一顿饭。

    听她这么说，余程慧一万个?不赞同，“你?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多？”

    她顿了顿，又问：“还?是说，你?就是不想回家？”

    “我没有，”温柚真心地有点儿无奈，“妈，您不要误会我，我没有不想回家，我就是想要多在学校待一天，行吗？”

    她难得说这样的话?。

    余程慧安静片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松了口，“后天回来，不能再晚。”

    温柚松了口气，“谢谢妈妈。”

    余程慧没有理会她的道谢，语气冷漠说，“明天还?有考试，早点睡，挂了。”

    “……妈妈再见。”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温柚趴在走廊，把脑袋埋进臂弯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隐隐觉得，余程慧在对她让步了。虽然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管束严格，要求严格，但至少，她这次答应了温柚。

    温柚想，这应该是好转的开端。

    次日最后两场考试都在上午。

    考完，郑玥真揉着肩膀直呼，“终于考完了，我要回家过新年了！”

    温柚轻笑?，“回家后不会忘了我吧？”

    郑玥真瞥她一眼，挽着她的手?臂往宿舍走，压着声音道，“这话?应该我跟你?说。”

    温柚：“为什么？”

    郑玥真：“你?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

    温柚：“……我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真的？”郑玥真存疑。

    温柚狐疑，“难道我是？”

    郑玥真想了想，“还?真不知道。”

    因为她和陈霁目前还?是在秘密恋爱，又因为最近两人太忙，完全没有约会的时间。若不是他们中午时不时会在食堂碰面，郑玥真都要怀疑这两人分?手?了。

    两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宿舍。

    点了个?外卖吃完，两人收拾着行李，郑玥真和闵喜儿都是明天就回家，温柚是后天，姜婧月晚上和她们聚完餐吃完饭就回家。

    晚上，宿舍四人聚完餐，便送姜婧月到校门口坐车去车站。

    “明年见。”

    看着姜婧月出租车离开，温柚莫名涌起伤感的情绪。

    明天的话?，她还?得送另外两位室友走。后知后觉地，温柚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明天闵喜儿和郑玥真都回家之后，宿舍就剩她一个?人了？

    “柚柚，想什么呢？”发现她在走神，闵喜儿抬手?拍了下她手?臂，“你?刚刚有听到我和真真说的话?吗？”

    温柚拉回思绪，面色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你?们俩刚刚说什么了？”

    郑玥真侧首，“我们刚刚说，我们都是明天上午回家，你?明天晚上是打算一个?人在宿舍，还?是去陈霁那边住啊？”

    “啊？”

    温柚被问住，有点儿猝不及防，“陈霁那边？”

    闵喜儿：“对啊。”

    她将温柚脸上的愕然收入眼底，压着声音问，“不是吧柚柚，你?和陈霁谈恋爱这么纯情的？”

    这两人不是常常腻腻歪歪在一起的吗？

    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温柚微窘，含糊地说，“我们本来也没有在一起很久。”

    “可?是……”郑玥真咕哝，“陈霁有时候看你?的眼神，就像是大饿狼看到小白兔啊。”

    闵喜儿点头?附和，“没想到他这么能忍。”

    温柚被室友你?一句我一句调侃，耳朵都红了，“你?们俩控制一点。”

    她出声制止，“我们每次约会你?们都在啊。”

    “上次我们不在啊。”郑玥真说，“喝酒那次。”

    提起那次，温柚有话?说，“那次我比你?们还?早回宿舍。”

    郑玥真：“……哦。”

    是她冒昧了，希望陈霁不要怪她。

    三人就此?问题展开激烈讨论。

    讨论到最后，没有结论。

    回到宿舍，温柚借口去洗澡，不再参与两人念念叨叨的话?题。

    洗完澡出来，闵喜儿和郑玥真也没再继续深聊。

    温柚收拾好爬上床看书，搁在旁边的手?机震了震，是她们话?题人物的另一当事?人发来的，问她在做什么。

    温柚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陈霁：「我女朋友真棒。」

    温柚忍笑?：「你?明天上午不是还?有考试？」

    陈霁也给她拍了张照片过来：「刚看了会书，想你?了。」

    所以?他找她聊天来了。

    看到这话?，温柚唇角一弯，捧着手?机回复：「我也想你?了。」

    陈霁：「想我不给我发信息？」

    温柚很有自己的一套：「我怕影响你?复习。」

    陈霁：「。」

    陈霁：「还?真是。」

    温柚：「？」

    陈霁：「你?和我聊天，我满脑子都是你?，确实复习不进去了。」

    温柚忍了忍，没忍住吐槽他：「陈霁，你?真的好肉麻。」

    也好腻歪。

    陈霁挑眉，慢悠悠打字问她：「你?不喜欢？」

    温柚思考三秒，回复他：「……喜欢。」

    她越来越诚实了。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陈霁忽而问：「你?室友们都是明天回去？」

    之前四个?人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温柚提了一嘴。

    温柚：「月月已经回去了，真真和喜儿明天回。」

    提到这事?，温柚又想起郑玥真和闵喜儿刚刚说的话?题。

    那几段对话?刚从?脑海里闪过，对面的人问：「也就是说，明天下午宿舍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温柚：「我们明天下午不是出去玩吗？」

    陈霁最后一场考试在明天上午，考完两人就能出去约会了。

    陈霁：「我的意思是，明晚。」

    温柚指尖一顿，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迅速地想到这个?关键点。不由自主地，温柚抿了抿唇，眼眸闪了闪，犹疑地回复他：「……我好像不怎么怕黑。」

    陈霁：「这么厉害？」

    温柚：“……”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陈霁这话?，有阴阳怪气的成分?存在。

    正当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陈霁时，陈霁发来一条语音：“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温柚遵循自己的好奇心：「什么？」

    陈霁的新语音发来，她点开，听见他拖腔带调的声音钻入耳朵，“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