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看到陈霁这?话，温柚思忖几秒，问他：「你不回家？」

    她听同学提过?，陈霁是南城本地人，他最?近这?段时间忙着计算机那个比赛，应该有段时间没有回去?，也没有休息了。她最开始以为陈霁元旦会回家。

    陈霁：「不用。」

    温柚眨了眨眼，正想要答应他，手机屏幕上显示余程慧的来电。

    温柚愣了下，跟室友们说了一声，然后走到走廊接起电话，“喂，妈？”

    下午四点多，余程慧应该还在学校，她鲜少在这?个?时间点给温柚打电话。

    接通，余程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柚柚，下课回宿舍了？”

    她有一份温柚的课程表，知道她每天几节课，几点钟下课。

    温柚嗯了声，“我下课了，您呢？”

    “还在学校，”余程慧坐在办公室，边批改作业边问?她，“明天几点的车回来？”

    “……”

    温柚稍顿，缓了缓开口，“妈，我没有买到票，这?次元旦就不回去?了。”

    上周余程慧给温柚打电话时，问?了她元旦回不回去?。温柚没有给肯定的回答，只说买到票就回。

    闻声，余程慧拧起眉头，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没有买到票？”

    温柚：“嗯。”

    “现?在已经没票了？”余程慧疑惑，“南城回宁江的高铁不是很?多吗？”

    南城到宁江只需要一小时高铁，每天来回的高铁车次很?多。一般只要及时买了，不至于买不到。

    听她这?么问?，温柚紧张地抿了抿唇，轻声说，“我这?几天比较忙，想起来买的时候已经没有了。”

    余程慧不高兴道：“怎么不早说？”

    温柚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紧跟着，她听见余程慧那边鼠标和?键盘的声音。

    半晌，余程慧望着好几趟无票的高铁车次，“现?在确实没有，不过?我听说高铁每天早上六点的时候会放票，你看看要不要明早起来买一张？”

    温柚呆住，她没有想到余程慧还知道这?个?消息。

    无声几秒，温柚只能答应，“我明天早上起来看看，买到了就回来。”

    余程慧：“行。”

    母女俩聊完买票的事，余程慧话锋一转，问?温柚，“你爸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

    “……没有，”温柚说。

    余程慧冷嘲，“他还真是潇洒。”

    温柚不敢搭腔。

    余程慧念叨温兴怀几句，便挂了电话。

    温柚趴在走廊没有着急回宿舍，她点开微信，微信里有好几条陈霁发来的消息。

    陈霁：「你要回去?？」

    温柚之前和?他提过?一句，自?己?元旦不回去?。

    温柚没回，他又发来一个?问?号。

    温柚这?边还是没动静。

    陈霁：「我女朋友被谁拐走了？」

    ……

    看到这?话，温柚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和?余程慧打电话产生?的紧绷感，忽然得到了松懈。

    她捧着手机，先给他回了个?表情包，而后补充：「现?在获救了。」

    陈霁秒回：「自?救的？」

    温柚：「嗯。」

    陈霁：「表现?不错，不过?下次也可以让男朋友来救你。」

    温柚哭笑不得：「你怎么还演上了。」

    陈霁：「不喜欢？」

    温柚想了想：「还行，下次我写剧本作业的时候或许可以把你这?一段加进去?。」

    陈霁：「我的荣幸。」

    两?人闲扯了几句，话题回到正轨。

    温柚想了想，告诉陈霁：「我可能要回家。」

    依照她对余程慧的了解，她想她回家的时候，即便温柚没有买到高铁票，她也有办法让她回去?。可能让她去?坐大?巴车，也可能让她坐她认识朋友的顺风车。

    陈霁：「可能？」

    温柚：「我妈让我回去?，但?现?在还没买到票。」

    陈霁：「不想回去?？」

    就算隔着屏幕，他好像也能猜到温柚的真实想法。

    温柚：「我不知道怎么说。」

    温柚和?余程慧之间的母女情，是矛盾的。她知道余程慧爱她，她也同样爱她。

    同样的，余程慧给她的爱，是令她窒息的，喘不过?气来的。温柚不知道她是当老师，管束学生?习惯了，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从小到大?，她对温柚的管束，不能说是管束，而是控制。

    温柚吃的，穿的，包括几点起床几点睡觉，每个?小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甚至交朋友，她都会插一手。

    温柚不喜欢这?样。

    她反抗过?，但?没成?功。

    直到上了大?学，她离开了宁江那个?地方，来到南城，她才获得了片刻喘息。

    很?多在外念书?的人会在节假日盼望着回家，她很?少。她偶尔也会想念余程慧，但?她抗拒回去?宁江，回到那个?让她时时刻刻精神紧绷的家。

    温柚不愿意把这?些事告诉别人，也不太想提。

    陈霁大?概也是懂的，他回复她：「那就先不说，我在回学校的路上，晚上见？」

    他们前两?天出发去?江城参加比赛了，昨天比完，今天便回来。

    温柚：「可能不行。」

    温柚：「我们宿舍今晚聚餐。」

    陈霁：「。」

    他晚了一步。

    聊了一会，郑玥真在宿舍里喊她，温柚结束和?陈霁对话。

    回到宿舍，四个?人商量着晚上去?吃什么。商量来商量去?，四人一致投了学校门口新开的火锅店。

    冬天就适合吃火锅。

    时间还早。

    定下来后，大?家各自?忙自?己?的事。

    温柚这?几天没太睡好，爬上床准备睡一觉，养养精神。

    刚睡着不过?半小时，她手机铃声又响了。

    温柚迷迷瞪瞪接起，余程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柚柚，我给你问?到了一辆顺风车。宋言靖的舅舅明天从南城回宁江，他会去?你们学校接宋言靖，能顺路接上你，你明天就和?他们一起回来。”

    听到宋言靖的名字，温柚一秒清醒，“不要。”

    她想也不想地拒绝，“妈，我不想搭别人的顺风车。”

    余程慧：“为什么？”

    她费解，“你没买到票还不想搭顺风车，那你想怎么回来？”

    温柚抿唇，从床上坐起，“……妈，再一个?月不到就是寒假，我寒假再回去?吧。”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余程慧问?，“上次国庆就没有回家，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样，出去?了就不想回来？”

    听见这?话，温柚闭了闭眼，略感无奈地说，“我没有。”

    想到余程慧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温柚也不想跟她在元旦这?个?时候吵架，只能妥协，“妈，我不想麻烦别人，明天早上我没有买到高铁票的话，我就坐大?巴车回来。”

    南城有回宁江的大?巴车，只是温柚不想在节假高峰期时间去?车站挤来挤去?。

    “你确定？”余程慧道，“大?巴车坐的时间久。”

    温柚嗯声，“确定的，不麻烦别人了。”

    余程慧也清楚自?己?女儿的性?子，应了一句，“行，那就这?样。”

    放下手机，温柚无力地倒在床上。

    郑玥真掀开床帘，“你妈妈喊你回去?？”

    温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郑玥真叹了口气，“没事，回家了跟我们多联系，要是不开心就给我打电话。”

    温柚勉强地挤出笑脸，“好。”

    确定不得不回去?之后，温柚有点儿说不出的郁闷。

    连带着跟室友吃火锅的时候，也不太能提起兴致。

    吃完火锅，郑玥真为了让她开心点，拽着她去?抓娃娃。

    四人在娃娃机那边待了大?半小时，温柚总算抓到一个?小小的小黄鸡。

    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四人一同回学校。

    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闵喜儿喊了专注走路的温柚一句，“柚柚。”

    温柚抬头：“啊？”

    闵喜儿示意，“宋言靖来了。”

    “……”

    温柚侧眸，看到站在不远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温柚抬脚往宿舍大?门走。

    “温柚，”宋言靖叫住她。

    温柚停下脚步转身，神色淡淡的，“有什么事？”

    宋言靖垂眼看她，深吸一口气道，“抱歉。”

    “……什么意思？”温柚问?。

    宋言靖环顾一圈，发现?周围不少人在看他和?温柚，他小幅度地皱了下眉，“我们能去?别的地方说吗？”

    温柚：“不能。”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跟宋言靖去?别的地方。

    “……”

    僵持几秒，宋言靖艰难开口，“上周男生?宿舍那边的事，你应该听说了。”

    他知道温柚拉黑了他，也知道温柚拒绝了和?他一起回宁江。

    最?开始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宋言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找温柚道歉，那些话不是他说的，她没有必要迁怒于他。

    可到今天，他终于察觉出来，温柚不搭理自?己?，或许是因为汤睿诚那些话，而和?他置气。

    温柚看他，“如果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件事，那我知道了。”

    宋言靖：“不是，我是过?来跟你道歉的。”

    虽然他没有亲口说温柚的不好，可汤睿诚说的时候，他也确实没有阻止。

    温柚哦了声，情绪依旧很?淡，“知道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隔了一周才想起来道歉，是不是有点儿太晚了？

    宋言靖愣住，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回答自?己?。

    缄默几秒，他微张了张嘴，语塞道，“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我们之间……”温柚想了想，“可能也用不上这?个?词。”

    宋言靖：“温柚。”

    温柚抬了抬眼，“宋言靖，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我上次就跟你说清楚了，是你以为我在开玩笑，那么现?在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可是——”宋言靖还想挣扎。

    温柚浅声，态度疏离，“没事我就回宿舍了。”

    说完，她没等宋言靖再出声，和?在旁等自?己?的三位室友进了女生?宿舍大?门，回去?宿舍。

    宋言靖看着温柚转身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他和?温柚，可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他们连普通朋友的关系，都维持不了了。

    回到宿舍，温柚直接去?浴室洗漱。

    她不知道的是，宋言靖来找她这?事，被不少人看见，继而再一次传开。

    陈霁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七点。

    他去?了徐老头那边一趟，然后回宿舍拿东西。回去?路上，旁边的池明俊在刷手机，边刷边感慨，“哟，我还真小看了宋言靖的脸皮，上周发生?的事，他居然等到这?个?礼拜才找温柚道歉，人家好不容易忘记，他去?提醒人家记起来是吧？”

    听到温柚的名字，陈霁掀起眼皮看向他，“说清楚一些。”

    池明俊对上他眼睛，微微一愣，“就是上个?礼拜那事啊，宋言靖今天终于想起去?找温柚道歉了。”他把手机举到陈霁面前，耸耸肩说，“不过?我看学校论坛说温柚没有接受，直接就走了。”

    说到这?，他感慨，“温柚关键时候，还是没让人失望。”

    陈霁没接话，他接过?池明俊手机，刷了一下论坛上说的那些话。

    他眉宇微敛，偏头看向池明俊，“你帮我把东西拿上，我不回宿舍了。”

    池明俊困惑，“那你去?哪？”

    陈霁：“有点事。”

    他转身就走，也不给池明俊追问?的机会。

    匆匆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陈霁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些冲动了。

    他思忖几秒，给温柚发了条消息，问?她在做什么。

    看到陈霁消息时，温柚刚洗完澡出来，准备收拾明天回家的行李。

    她如实告诉他。

    陈霁：「东西多吗？」

    温柚：「一个?很?小的行李箱，怎么了？」

    陈霁靠在树下，垂眼看她发来的消息，有点儿猜测不到她此刻的心情是好还是不好，他想了想，手指微动问?她：「明天打算怎么回去?？」

    温柚：「坐大?巴车。」

    陈霁：「从学校去?大?巴车呢？准备打车？」

    温柚：「打车方便一点。」

    陈霁挑眉，又说：「其实还有比打车更方便的交通工具。」

    温柚一开始没多想，直接回了个?：「什么？」

    发出去?后，她隐隐反应过?来。

    脑海里刚闪过?那个?念头，陈霁的消息便来了：「男朋友送你。」

    温柚顿住，盯着这?几个?字须臾，眼睫微动：「我的车很?早的，六点可能就要出门。」

    陈霁：「你男朋友起得来。」

    温柚：「那……明早见？」

    陈霁：「晚安。」

    温柚回了个?晚安，把手机搁在桌上，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很?多。

    翌日早上，温柚五点多便起来了。

    等她洗漱好出门，天蒙蒙亮，学校里没几个?人走动。

    温柚推着行李走到东南门，陈霁的车已经停在他们约定的那棵树下。

    “发什么愣？”陈霁从车里下来，把她的行李放入后备厢，低声问?，“先上车。”

    温柚回神，就着他拉开的车门坐上去?。

    等陈霁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温柚转头望向他，轻轻唤他，“陈霁。”

    陈霁低眸，“嗯？”

    他看着温柚没有系上的安全带，倾身往她这?边靠近，伸手拉过?安全带，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颊，她心跳忽而快了起来，身体也不由得往后蜷缩。

    “紧张什么？”察觉到温柚往后躲了下，陈霁挑眉，稍稍有点儿不满，“安全带。”

    温柚呼吸微滞，“我没有紧张。”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上。

    陈霁撩起眼皮，觑她一眼，“小骗子。”

    温柚：“……”

    她刚刚是下意识动作，并非真的紧张。

    她不说话，陈霁也不再逗她。

    他要送她去?车站，避免堵车，两?人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

    学校到车站，不堵车三十分?钟。

    元旦假期，早上六点多道路就有些拥堵。因而这?一趟，陈霁开了四十多分?钟，才抵达车站。

    把车停在车站的停车场，陈霁解开安全带，问?温柚：“几点的票？”

    温柚昨天只告诉他，六点就要出门，没说是几点的车。

    温柚：“还有时间。”

    她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抬眸看向他，“陈霁，我想晚点再下去?。”

    陈霁看着她，狐疑问?，“冷？”

    “不是，”温柚看着不那么明亮的停车场，想到早上那一幕，浅声问?：“你几点起来的？”

    在认识陈霁之前，温柚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在寒冷冬日的清晨，在校外等自?己?出现?。以前，都是她等别人。

    陈霁随口道，“好像是五点。”

    “……哦，”温柚点点头，“那待会你回家吗？”

    陈霁：“回。”

    温柚又哦了声。

    车厢变得安静。

    陈霁隐约觉得旁边的人不太对劲，抬手戳了戳她脸颊，“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温柚抬起眼，“有的。”

    陈霁：“嗯？”

    他漆黑的眼睛落在她脸庞，“什么？”

    温柚回视他的目光，突然问?，“我们恋爱第一步和?第二步隔了多长时间？”

    “？”

    陈霁顿了几秒，倾身靠近她，手搭在她安全锁扣上，目光变得深邃，“温柚。”

    温柚轻轻嗯了声，两?人呼吸纠缠在一起。

    陈霁喉结微滚，声线低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温柚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却还是鼓起勇气，“我不知道你想的是——”

    什么意思这?几个?字还没能说出口，她唇上一软。

    陈霁吻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