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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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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王青云的时候, 她正跟个宫里来的女官练习进退礼仪。

    什么时候起身,什么时候弯腰,什么时候举手, 何谓是举手投足皆有学问。

    她站在屏风后头, 见王青云一遍一遍地从屋子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双膝跪地, 双手掌轻触地面,腰与地平,低头,问安,起身, 一共练习了有十来遍,那女官才道:“这肃拜之礼最是要紧,祭祀天地宗庙, 不可有丝毫差池。”

    王青云道:“玉裁姑姑辛苦了。”

    便请那玉裁姑姑喝茶稍歇。

    王青云的贴身丫头赏月这才从屏风后头出来,回说:“卫五娘子来了。”

    王青云忙告假。

    那玉裁姑姑道:“常听人说这卫五娘子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之前她进宫, 我不曾见过。不如请来一见。”

    赏月便转到后头, 领了她出去。

    锦鱼这才看清楚这玉裁姑姑其实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

    心里倒奇怪起来。一般女官到了二十五岁可以放出宫。要么这玉裁姑姑是谁的心腹, 主人舍不得放。要么这姑姑与众不同, 不愿意出宫。不管哪一种, 想来能被派来教导太子妃, 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还需要谨慎对待才是。

    便十分恭敬地给这位姑姑见了礼。

    那姑姑果然十分满意地道:“卫五娘子客气了。如今江承旨在御前行走,听说折子写得不错, 很得皇上的青眼呢。”

    江凌回家倒从来没吹嘘过自己在外面如何,不过有时候他们跟她爹商议政事, 她也能听出来一二。江凌不是科举出身,拔擢得又太快了,在枢密院,受了些白眼排挤。所以才下苦功学习写折子。如今似乎是好些了。勉强站稳了脚跟。

    她忙谦虚了几句。又从身上摘下装了些银锞子的荷包,送给这姑姑。

    这姑姑倒也没跟她客气,收下之后,便识相地说今天的功课就到此为止,由丫头带着退下了。

    王青云这才浑身一松,往圈椅里一窝,完全没有半点刚才那端庄优雅的模样。

    赏月上前跪在地上给她锤腿,另一个丫头给她倒茶。

    她连喝了好几杯,才停住。

    锦鱼不由觉得好笑,这样的王青云她还是头一回见。

    王青云见她笑,不由也苦笑起来:“我再不知道做个太子妃竟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累也累死了人。”

    这话多少有些不敬。

    不过屋里除了她跟豆绿,就只有王青云的两个丫头。

    锦鱼便笑道:“以后习惯了就好。都是别人给你肃拜,你自己倒不用这般辛苦了。”

    王青云便笑起来,伸了伸腿,道:“你们两个退下吧。”又看了一眼豆绿。

    锦鱼笑道:“你们把豆绿也带下去吧。可别欺负了她。”

    那两个丫头都笑起来。赏月笑道:“我们哪敢呀。”

    便都去了。

    偌大一间花厅只有她们两人。

    王青云问:“你偏挑了今日来,想是你家三郎陪你来的?”

    锦鱼笑着点了点头。今日朝庭沐休,王青云自然是知道的。

    王青云便歪着头,趴在八仙桌上,半天不说话。

    锦鱼也不多嘴,只捧了茶碗慢慢啜着。

    半天才听王青云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锦鱼,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锦鱼又难过,又心虚,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了想,道:“其实我当时选我家三郎时,也是稀里糊涂。不过是傻人有傻福罢了。太子殿下也……”

    话没说完,就听王青云哼了一声:“你知道柯秀英是怎么回事么?”

    锦鱼摇摇头。

    王青云明明趴在桌上,也看不见,却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一样,接着道:“原来的太子妃是承恩公洪家的人。”

    锦鱼虽然听得有点不明所以,但也没打岔。承恩公洪家,也就是皇后娘娘与敬国公夫人的娘家。

    承恩公家比敬国公府还在显赫。

    原本是庆国公府。出了个皇后娘娘,又出了个敬国公夫人。

    皇上加恩,又多赐了一个爵位给皇后娘娘的弟弟,敬国公夫人的兄长,叫承恩公。

    所以说是承恩公家的人,就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太子的元配正妃也是洪家的女儿。

    可惜是这洪家女生了两个女儿,就病亡了。

    洪家别的女儿不是已经婚配了,就是年纪太小。所以这才轮到别人。

    “与太子殿下从小的青梅竹马,感情极好。人虽长得不是一等一的美貌,可是笑的时候,两个笑窝十分可喜。”

    王青云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只是在说这朵花是红色的,那件衣裳是蓝色的,没有什么情绪内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锦鱼想起那天柯秀英一直在笑,露出笑窝的模样,倏然明白了这中间的原委。

    难怪柯秀英也入选了。

    也说明,太子心里,仍然对先太子妃未能忘怀。

    王青云嫁过去,要跟死去的太子妃争宠,还要跟活着的柯秀英争宠,当然前题是,她想争的话。

    可以她那么高傲的个性,怕是与太子最好的结局就是相敬如宾。

    可惜钟哲……,想到这里,锦鱼眼里一热,几乎又流下泪来。

    却听王青云道:“我倒是无所谓。当初本来也没指望过。听说……听说你要替他选人,他逃跑了?”

    这话转折得很是突兀,可是锦鱼却听懂了。

    想了想,便把那天斗花会的事简单说了。

    末了唏嘘道:“他也没有瞧中的。”

    王青云仍是趴在桌子上,锦鱼看不到她的脸。

    只见她似乎调整了一下脸的位置,袖子靠近了眼角。

    “他倒真是个会盘算的。若是他敢娶妻生子,留在京里,我日后过得不如意了,必得找他一家子出气。”

    王青云说得狠,可是声音里竟有隐隐的抽泣。

    多要强的人,便连哭也不想叫别人看见眼泪。

    锦鱼的眼泪却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滚滚落下。

    王青云嘴里说得狠,可其实,是在为可能一辈子都再见不到钟哲哭泣吧。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钟哲若是只为了逼婚离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何不等钟微嫁了再走?

    明显的,王家现在根本顾不上娶媳妇。

    钟微的亲事,定然是在王青云入宫之后的。

    难道……钟哲是怕自己留在京里,王青云一时想不开,反悔了跟太子的婚事,这才走得远远的?以免王青云闯祸?

    太子也许不喜欢不在意王青云。

    可是既然名分定了,若是闹出些事情来,事关皇家颜面,太子如何肯善罢甘休?

    本来王青云与钟哲的事,在京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早晚会传到太子耳朵里。

    钟哲一走,王青云就彻底清白了。

    也许……这是钟哲能对王青云的力所能及的一点点付出。

    一如之前故意讨打。

    既然他给不了王青云她想要的东西,就干脆彻底让王青云对他死心?

    这样一想,她心里倒好受了许多。

    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了。就算钟哲喜欢她,可钟哲远走他乡,却不一定是因为她,也可能是为了王青云。

    她正这样想着,却见王青云从桌上爬了起来,掏出手绢,擦干净眼角,红着眼尾,道:“若是哪一天他回来了,你不许再替他张罗人了。”

    锦鱼:……

    这样的王青云,有点儿稚气,有点儿霸道,却比那个事事都懂,样样精致的王青云可爱。

    她又想起那时王青山跟她说的话。

    王青云不是不可爱,只是小小年纪没了母亲,只能装得老成而已。

    她忙乖乖点点头。

    王青云又瞪了她几眼,道:“别人替他张罗,他不会在意。你替他张罗,他会伤心的。”

    锦鱼猛地睁大了眼,吃惊地看着王青云。

    原来……钟哲的心思,竟是连王青云都看出来了。

    居然,就她自己不知道。她可也太糊涂了些。

    王青云却不再看她,转过了头,目光投向门外。

    那里是一片晴天。

    有白亮的阳光,有红色的杜鹃,假山上还有垂垂青萝,那是无限的天地。

    那个人,山高水远,却不知道在何方,在何处。

    那天,在国色天香园。

    他故意讨打。她百思不解。不是不解他为什么讨打,而是不解他为什么要当着江凌与卫锦鱼的面。

    后来赈灾那天……钟哲居然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年赈灾。

    也不是钟微第一次跟她来。

    钟哲往常都只出钱不出力。

    可那天,他不但来了,还搬来了好多大鼎,提前做了准备。

    她想避开,可是却忍不住去看他。

    才发现,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跟着卫锦鱼。

    就像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

    如果不是知道了他心有所属,她又怎么会死心罢休?

    嫁进天家,不过是想彻底断了自己的念想。

    若是别人,她也许会不服,会恼怒,会愤恨。

    可是卫锦鱼……她能理解。

    若她是个男子,遇到这样的女子,说不定也会爱上。

    更何况,卫锦鱼为人纯良,从头到尾,心里眼里都只有她家三郎。

    她并非那愚昧无品之人。

    不会把自己的失败怪到别人的头上。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锦鱼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她不知道王青云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知道就是知道了。

    她想了想,半天慢慢努力道:“其实……不管选哪个人,哪条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句不中听的话,我与江凌,当初选他时,也不知道今日。可就算如今好,谁又知道将来如何?你与三哥哥,若是能在一起,也是一样。谁又知道未来如何?如今太子殿下那里……既选了这条路,便只得一步步走下去。好也罢,坏也罢,大多时候,不过是看自己如何想罢了。”

    她说完,王青云默默半天,才道:“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你可是此意?”

    锦鱼想了想道:“大抵如此。只是,我想,咱们多大的福气,才能降生在这簪缨之族,仕宦之家?看看这次雪灾流离失所之人……我只想好好惜福,日日开心。如此而已。”

    王青云转过头来,看了她半天,“噗嗤”笑了出来:“找你来果然对了。人生在世,要做的事,要享的福多着呢。不必为朵谢了的花儿哀叹。”想了想,又重新趴在桌上,道:“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没干别的,就学着拜来拜去的,膝盖都是青的。”

    锦鱼“哎呀”叫了一声,道:“我倒没想到这个。回头,我给你送一种药来。我管它叫玉肌膏,去淤疗伤倒是极好的。”

    心里却是大为感激。

    若是王青云如锦心那般心胸狭窄,为了点捕风捉影的事,就能恨天恨地。知道了钟哲的心思,还不恨死了她。哪里还会如现在这般,全无芥蒂地与她继续做朋友?

    王青云,真是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你还懂药?”

    锦鱼忙摆手,笑道:“我只会这一味罢了。当初在庄上时,有的是时间,瞎鼓捣出来的。”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叫了丫头过来,吃了午饭,锦鱼才通知前面。

    王青云送她到二门上。

    王青山亲自陪着江凌等着她。

    又亲自送他们上了车,才回转去了。

    车上,江凌见锦鱼眼睛似乎还有些潮红,便笑道:“你们两个,不会为了三哥,抱头痛哭来着吧?”

    锦鱼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想了想便把之前自己的猜测说了。

    江凌看她一眼,道:“你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锦鱼不由有些开心。

    结果江凌似乎故意跟她作对一般,又画蛇添足,道:“如果这样想,你能好受些的话,便不妨如此想罢。”

    气得锦鱼拧了他腰胁一把。

    江凌笑着把她搂紧,不许她再放肆。

    看看时辰尚早,两人便也不回怡然居,而是去了朴园。

    秦氏见他们突然来了,还当有什么事,道:“侯爷今日不在呢。你们可是有急事?”

    锦鱼笑道:“没事,就是想宁哥儿了,来瞧瞧。”

    秦氏还有七八天才出月子,出不了屋,宁哥儿就一直在她屋里。

    不过宁哥儿正睡得香,锦鱼趴在床边看他小脸雪白,抿着粉红小嘴,睡得小鼻孔一动一动的,实在可爱。

    便叫江凌把手伸出来。

    江凌不知她何意,却也不问,微笑着把手伸给她。

    她拉了江凌的手到宁哥儿的小脸边,比了比。

    不想江宁的手竟是比宁哥的小脸还要白上一丝丝。

    她不由“噗嗤”笑出声来。

    宁哥儿似乎被吵到了,皱了皱淡淡的小眉头,却仍是睡得安安静静的。

    秦氏便在旁边轻声道:“宁哥儿可比你小时候好带。你是动不动就哼哼,要抱抱。”

    锦鱼横眼看她,佯作生气:“这就开始偏心了?!将来宁哥儿长大了,娘还能记得我这个女儿么?”

    秦氏笑起来,拧了她的脸颊一把:“都是成了亲的人了。我听得世人都夸你能干,怎么到了娘跟前,倒还跟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般?!”

    锦鱼笑道:“在娘跟前,我可不永远都是小姑娘么?!”

    又议论了几句宁哥儿,才问景阳侯去哪里了。

    秦氏脸色便淡下来,道:“回景阳侯府去了。大爷来请了好几回。想来是许夫人有什么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满月酒的事。”

    锦鱼知道,这回办满月酒有些麻烦。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想幺孙子,因此上回锦鱼去送牡丹花儿时,就提过,也跟景阳侯说过几回。让她娘搬回景阳侯府去住。

    秦氏好容易从那里逃出来,怎么肯轻易回去。

    可她爹别不过一个孝字。所以也在劝她娘。想趁着这次满月酒的机会,直接搬回去。酒也在景阳侯府办。

    可她娘从来也不羡慕景阳侯府的富贵,以前没有诰命时就不想回去。如今有了诰命,在这朴园说一不二,又跟她住得近,隔三差五就能见着面。

    哪里会愿意回去?

    可她扭头看了看睡得安安稳稳的宁哥儿。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许夫人早没了中馈实权。

    景阳侯府都是刘氏当家。

    她看刘氏是个明白人。宁哥儿回去,想来也不至于有人敢下什么黑手。

    便是她娘,如今诰命在身,也不会再轻易受人搓扁揉圆。

    回去了,宁哥儿打小便是实实在在的侯府公子。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何况,她也是心疼老太太的。

    不过再心疼老太太,她也还是把她娘放在第一位。因此上回老太太提及,她便没接话茬。

    她想了想,道:“娘,你若是不想回去,也别勉强。”

    她现在搬出江家,才体会到过小日子的好处。

    再是一家子亲热和睦,住在一处,也没自己住着自在。何况,她娘在景阳侯府身份也尴尬,何苦去应付那么多人。

    秦氏听她这样说,眼眶一红,看了一眼江凌,道:“亏得你眼光好,自己给自己选了个好女婿。如今说话腰杆也硬。咱们娘俩个,也不指望侯府的富贵。”

    言下之意,若是锦鱼嫁了个得靠景阳侯提拔的女婿,她就不得不再去讨好景阳侯了。

    江凌听到秦氏如此说,脸上一红,冲锦鱼微微一笑。

    锦鱼笑道:“那也是我自小在庄上长大,不像在府里长大的,没长一双势利的眼,才能选中他。”

    秦氏转嗔为喜,笑道:“哪有我夸你一句,你就顺着杆子往上爬的?”

    三人都笑起来。

    就听“哇”的一声,宁哥儿到底被他们给吵醒了。

    奶娘听得动静,忙跑了进来,把宁哥儿抱起来哄。

    宁哥儿也没哭两声,就张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瞎看。

    锦鱼便伸手抱过。

    与宁哥大眼瞪小眼。

    正瞪着,外头脚步声响,有人来报:“夫人,外头说是那头的夫人来了。”

    要说这朴园有一点略逊,便是这府里的下人,都不是侯府出来的。

    而是锦鱼随便从街上捡来的。

    虽然秦氏之前也认真教过规矩,到底这规矩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因此这进退回事,总是有些不成体统。

    不过这不清不楚的话,秦氏和锦鱼都听懂了。

    不由都怔住。

    自从上回许夫人为了锦心发疯,自己砍了自己一刀,就被景阳侯禁足古香堂。

    难道……景阳侯放她出来了?

    如果这样,就更不能回府了。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锦鱼又看了江凌一眼,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完全没受到许夫人来访之事的影响,不由心里更定,道:“娘,你还在月子里,外面的人,不见也罢。我去会会她去。”

    秦氏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她可真是几辈子修来这么一个女儿。

    亏得锦鱼正好在。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许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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