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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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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里的场面有些?许尴尬, 尤其是?刘宗山看到杨诚东被泼了一脸水的时候。

    男人肥头大耳的脸上还挂着清凉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滴在?衬衣的前?襟上,看起来极为狼狈。

    杨诚东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 头一次被人泼水, 垂着身侧的拳头捏着,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已?然怒不可遏。

    “你他妈敢泼——”

    “杨总!”刘宗山蓦地?出声, 喊住了正要撒泼的男人, 示意他今晚有贵人。

    杨诚东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狠狠瞪一眼阮梨, “看在?霍总的面子上……”

    “不必。”霍砚舟倏然开口,疏冷的两个?字, 直接打断了杨诚东的话。

    一旁的刘宗山眼皮狠狠一跳。

    他算是?和霍砚舟有些?交情的, 知道他一些?脾性, 很显然, 霍砚舟心情不好, 可明明刚刚一路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这是?哪里把人给得罪了?

    “霍总, 您……”

    霍砚舟眼皮微掀,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 视线落在?微胖的中年男人身上。

    “杨诚东, 绿言资本?”

    杨诚东眸光一亮, “是?我?。”

    虽然和霍砚舟从没在?商场上打过交道,但恒远的大老?板谁能不认识?要是?连霍砚舟都认不出来, 他这些?年在?商场上就白混了。

    说着, 杨诚东忙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挂着笑迎上来, “霍总,幸会。”

    霍砚舟低眸瞥一眼。

    杨诚东不明所以,看到自己的名片上似有水迹,又连忙用衬衫的袖口去擦,再恭恭敬敬赔着笑递上,“霍总。”

    霍砚舟没接,视线越过面前?的男人,落在?阮梨身上。

    “过来。”

    阮梨:“……”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位大佬是?在?让谁过来?

    见阮梨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偏生望着他的一双眼睛乌湛湛的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确实是?天大的委屈——霍砚舟这样想。

    视线相接,阮梨红软的唇抿着,霍砚舟似是?轻叹一声,朝她走?过来。

    男人步履从容,神?情淡然,但这雅间里的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所有人就这么讶异地?看着这位大佬在?阮梨面前?站定,一个?个?眼底的震惊毫不遮掩。

    也掩饰不住。

    “出息了。”霍砚舟低眸,看着女孩子乌亮亮的眼眸。

    终于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吃亏,不会像当初那么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任由别人胡言乱语。

    可这种自我?保护依然让霍砚舟心口泛疼。

    是?他的失职。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面对这样的难堪。

    阮梨也看着霍砚舟。

    方?才面对杨诚东的骚扰,她其实没觉得有多委屈,更多的是?不适和愤怒。

    可好像从霍砚舟出现的那一刻,从她看到他的那一瞬开始,心间的委屈就被无?限放大。尤其霍砚舟主动朝她走?过来,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还有那句温沉的“出息了”。

    眼角毫无?征兆地?开始泛红,金豆子要落不落。

    下一秒,霍砚舟抬手,指背轻轻贴在?阮梨的眼角,将那一点晶莹替她拭掉。

    他的笙笙,一颗眼泪价值千金,哪里随随便便就为这种败类掉落。

    今晚的局是?刘宗山攒的,眼下这个?情况,所有人在?诧异之后都看向他,等着他这个?组局人开腔。

    刘宗山沉默一瞬,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霍总,您和阮老?师……认识?”

    霍砚舟落下的手顺势轻轻捉住阮梨的手腕,继而与她十指相扣。

    “我?太太,阮梨。”

    在?场的所有人倒抽一口气,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但转念想想,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刘宗山惊得张圆了嘴巴,“太……太?”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刘宗山自知逾矩,又连忙噤声。

    而站在?刘宗山身后的杨诚东此刻完全傻了眼,这是?……霍砚舟的太太?

    隔着一道镜片,霍砚舟眸光沉凉,再开口时,声线也像在?无?波古井里浸泡过,“杨先生,我?太太一向性格温柔,和善有礼,我?想知道您是?做了什么事,让我?太太如此动怒。”

    “我?……我?……”杨诚东半个?字都不敢说,如果知道这位阮老?师是?霍砚舟的老?婆,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更别说动歪心思。

    杨诚东也是?个?狠人,见已?经将人得罪,抬手就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我?不是?个?东西!我?猪狗不如!”

    啪——

    又是?一巴掌。

    两巴掌下去,杨诚东原本就长着横肉的脸直接肿成了猪头,他眼巴巴地?看向阮梨,“阮老?师,霍太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您道歉,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我?狗嘴里吐出的那些?脏话根本就不配入您的耳,您高抬贵手。我?……”

    杨诚东作?势就要给阮梨跪下。

    阮梨微微蹙眉。

    “够了。”霍砚舟开口,阻止了杨诚东堪堪要落下的膝盖。

    这不会是?阮梨会喜欢的道歉方?式。

    霍砚舟捏了捏阮梨的指尖,“那,我?们走??”

    阮梨回望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生出犹豫——今晚不是?来谈合作?的吗?如果他们就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但她望进了霍砚舟深湛的眼底,她在?那里看到了毫无?底线的纵容。

    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离开。

    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如当年在?那场酒会,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告诉她:阮梨,你?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相似的眸光,一个?念头恍然生出,却来不及捕捉。

    阮梨点点头。

    刘宗山见状直接傻了眼,“霍总,您……”

    “失陪了。”

    霍砚舟撂下三个?字,牵着阮梨的手,径直往门口走?去。

    刘宗山急急跟上去,“霍总,今晚的事您放心,我?一定给霍夫人一个?交代。霍总您看文?化城的项目……”

    霍砚舟侧眸,“先收拾干净你?自己的项目。”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不仅仅是?这个?杨诚东,还有这几个?坐壁观上的人。

    “是?。”刘宗山连忙点头,“您放心,一定。”

    话停一息,霍砚舟又补充了一句,“在?这里,刘总还是?称呼阮老?师更合适一些?。”

    这里有阮梨的工作?,她有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而不仅仅是?霍砚舟的妻子。

    霍砚舟不再逗留,带着阮梨直接出了包间,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Miya还是?快步跟了上来,“阮梨。”

    阮梨冲霍砚舟点点头,霍砚舟松开她的手,在?一旁安静等待。

    Miya看一眼霍砚舟,心中打鼓,但更多的还是?对阮梨的歉意。

    “今晚的事是?我?没有安排好,你?没有被欺负吧?”

    阮梨摇摇头。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不要来项目上了,如果他们问起,我?帮你?挡过去。”

    阮梨弯起笑,“我?没事,明天的项目沟通会我?还是?会准时参加。”

    “那好吧。”

    告别Miya,阮梨和霍砚舟一起进了电梯,安静而狭窄的空间,将每个?人的情绪都收拢着。

    霍砚舟侧眸看身边的女孩子,阮梨手里捏着包包,抿着唇,明明刚才和Miya告别的时候没有半点异样,这会儿清软的眸底又有些?失焦。

    她显然还没有彻底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大抵内心还是?委屈的,只是?在?朋友面前?不得不伪饰自己。

    霍砚舟忽然生出些?许庆幸,阮梨在?他面前?没有强颜欢笑,她向他展露了最真实的自己。

    霍砚舟朝她伸手,“要不要抱抱?”

    阮梨有些?怔然,没想到霍砚舟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觉得他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好像……哄小?朋友一样。

    但也没等她回答,霍砚舟就已?经将她合入怀中,宽厚温热的怀抱,将阮梨整个?人圈住,让那些?委屈、难过、愤怒、不平……许许多多种情绪在?这一刻安稳落地?。

    让她知道,这个?男人,她可以放心依赖。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阮梨听见霍砚舟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听见他微沉的声音响起:“抱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阮梨抓着霍砚舟西装外套的边,她其实不需要这样的保护,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她知道该怎么应对今晚的这种局面。

    可这一刻,听见霍砚舟这样说,让阮梨仿佛生出一种错觉,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她应该被认真呵护,会有人将这个?世界所有的恶意都帮她挡在?门外。

    这个?瞬间,阮梨安心又贪心,真的想永远在?他怀里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车子已?经等在?地?库多时,还是?昨晚夜店门口的那一辆,同一个?司机。

    见到阮梨和霍砚舟手牵着手走?过来,司机哥眼底还微微有些?诧异。

    大老?板造访苏市分公司,全公司上下都严阵以待,总经理特意安排了他给大老?板开车,本来想着是?在?贵人面前?刷个?脸,却没想到三番两次窥见了老?板的私生活。

    从来没听说过老?板有女朋友,那这个?漂亮姑娘是?秘密交往对象还是?……司机哥想起前?不久不知从哪听来的一个?八卦,说大老?板在?他们苏市有女人。

    他这是?撞见八卦现场绯闻女主角了?

    他不会丢工作?吧?

    司机哥默默疯狂脑补的时候,阮梨和霍砚舟已?经上了车,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司机哥反复权衡,最后决定再次升起隔板。

    看过的无?数小?说和电视剧告诉他,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车子后排,阮梨刚刚落座,看着再度升起的隔板,有些?无?言。

    这位司机师傅是?不是?有些?过于贴心了?

    霍砚舟倒是?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看到阮梨眼底的沉晦的情绪未消。

    “还是?不开心?”

    阮梨说不上来。

    起初是?很生气,但这一路走?过来,已?经没有那么委屈了。只是?觉得有些?难过,如果今天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不是?霍砚舟的妻子,没有人帮她撑腰,那是?不是?只能这样吃哑巴亏?

    “我?只是?觉得,女孩子太容易吃亏了。”

    霍砚舟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恒远一直禁止酒桌文?化,任何人在?职场被骚扰,都可以直接越级投诉。”

    可霍砚舟也知道,阮梨难怪的是?一个?现象。

    “那你?想怎么办?”

    “我?……”阮梨很少向霍砚舟要求什么,除了一开始谈结婚条件的时候。

    “能不能让那个?人渣和之前?所有被他骚扰和欺负过的女孩道歉?”

    犹豫一瞬,阮梨又补充,“那种公开的、对所有人的道歉。”

    “嗯。”霍砚舟继续点头。

    “他这样的人,品行不端,行为无?状,生意上肯定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地?方?,甚至违法乱纪也不是?不可能,应该要好好查一查。”

    霍砚舟依然点头,“有道理,还有呢?”

    他微微侧身坐着,以一个?全然包容的姿态,安静地?等着阮梨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她的每一条建议,他都照单全收。

    触上霍砚舟纵容的视线,阮梨忽而就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麻烦?”

    “难道不应该叫做为民除害?”

    “那会不会……”

    “这种败类,还要给他留面子?又或者,给他留一口喘息的机会,将来祸害更多的人?”

    阮梨被说服,点点头,“你?说得对。”

    “那就先这么办?”

    “可以。”

    话落,阮梨又有点窘迫,这奇奇怪怪的对话,怎么真的有种她是?霍砚舟领导的感觉。

    “还有其他做的吗?”霍砚舟又问。

    阮梨沉吟,情绪被彻底发泄之后好像整个?人也跟着落定,没有那么多悬浮的念头。

    “如果可以,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尝试设立一个?女性基金,帮助那些?被欺辱的女孩子维权。”

    “很好的想法。”

    “你?也这么觉得?”

    “如果你?对这块感兴趣,回京北之后,可以和母亲聊聊。”

    母亲?阮梨后知后觉,霍砚舟说的是?明婉珍。

    “霍家这些?年一直都有在?做公益,这一块内容由母亲和大姐在?负责。”

    换言之,这是?霍家女主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阮梨似是?听懂了霍砚舟的言下之意,连忙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霍砚舟用指尖绕起阮梨的发梢,“何况,这是?事实,也是?你?以后需要去承担的一部分。”

    他定定看向阮梨,“会觉得辛苦,或者害怕吗?”

    阮梨摇头。

    “那好。以后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护着你?。”

    “那我?如果不讲道理,做了错事呢?”

    霍砚舟轻笑,你?能做出什么错事呢?但他没有这样说。

    “就帮你?兜着。”

    阮梨心中动容。

    她今晚是?遭遇了难堪,可也收获了很多。

    她想起霍砚舟在?电梯里和她说的那句抱歉。

    “其实你?不用觉得抱歉,这样的人哪里都有,你?不可能每一次都及时出现,我?总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阮梨微顿,“我?不喜欢你?和我?说抱歉。”

    “好,笙笙不喜欢,那以后就不说。”

    “……”阮梨错开两人相接的视线,明明在?聊正经事,他怎么又开始不正经了。

    “还有其他想聊的吗?”

    阮梨沉思片刻,又转头看向霍砚舟,眸光亮澄澄。

    “还有一句。”

    她眼底漾起笑,“你?刚才出现在?雅间门口的时候,还挺酷。”

    “只是?挺酷?”

    “那比挺酷……多那么一点点。”

    说这话的时候,阮梨用拇指和食指比画出了三毫米,又在?霍砚舟专注的凝视里,将指尖的距离扩大到一厘米。

    “那你?打算怎么感谢我?这个?挺酷的人?”

    “?”

    阮梨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霍砚舟扣住腰,直接抱坐在?了腿上。

    “不要……”她小?声挣扎,慌张地?看向前?排。

    这位面生的司机师傅已?经连续两次自动升起隔板,好像笃定她一定会和霍砚舟在?车上发生点什么。

    霍砚舟却将她圈住,亲昵地?蹭着她的脸颊,“不要什么?”

    “……”阮梨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什么都不要。

    她不要在?车上。

    “只是?想抱抱你?。”

    “你?以为我?想要什么?”

    “……”

    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说话间,霍砚舟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了阮梨连衣裙的下摆处。

    “笙笙想吗?”

    “笙笙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

    在?阮梨的震惊里,霍砚舟扣住她的后颈,吻上红唇,原本落在?她裙摆边的手规规矩矩地?重新掌在?了腰间。

    可即便只是?亲吻,因为有第三人在?场,也让阮梨紧张得要命。

    她眼睫轻颤,身体也似乎比平时变得更敏感。

    “笙笙。”霍砚舟喊她的名字,轻喃在?唇齿间的旖旎。

    “你?有没有发现,每次这种时候,你?总是?特别……”

    阮梨知道他要说什么,蓦地?含上他薄而软的唇,将霍砚舟要说的话全部封堵。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比起让她面对那些?令人羞耻的事实,阮梨更愿意用这种方?式堵上这个?男人的嘴巴。

    可事实证明,学?艺不精,贸然上阵,只会被师傅教做人。

    乌润眼底浸着一汪清澈的时候,霍砚舟终于好心收手,阮梨胸口起伏,红唇微肿,补给着几乎被消耗殆尽的氧气。

    她全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是?以连眼尾都有些?红。

    “饿不饿?”霍砚舟帮她整理好裙摆,“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苏市菜,要不要去尝尝?”

    车子一路开到河边,十里江南,山塘静夜,眼下都笼在?了这繁星倒影的河水里。

    周遭阒然,只码头停着一艘双层画舫,宛如一座飞檐翘角的水上亭阁,雕栏玉砌,华灯映水。

    霍砚舟朝阮梨伸出手,她今天穿了细细的高跟鞋,在?这样的渡口多有不便。

    两人上了船,三段式的画舫,除了她和霍砚舟,不见第三个?人。

    阮梨跟着霍砚舟走?进船舱,红木漆桌上已?经备好了精致的菜肴,空气里飘着馥郁的桂花香,混着醇厚的酒香,是?一壶陈年的桂花酿。

    “二楼是?什么?”阮梨有些?好奇地?抬头看去。

    “卧室。”

    “?”

    在?霍砚舟的凝视里,阮梨蓦地?收回视线,又有些?无?处安放,“我?……我?饿了。”

    “嗯。”霍砚舟唇角敛着笑,“先吃东西。”

    两人落座,隔着两道纱帐,清泠的古琴声响起,琴师开口,一把婉约的嗓子,浸在?半城烟雨里的吴侬软语。

    “玉炉冰簟,浅酒软灯,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1]

    阮梨讶异,没想到这画舫上还有琴师。

    霍砚舟颔首,“喜欢吗?”

    “喜欢。”

    喜欢这样安静的夜晚,漾在?水里的江南春夜。

    喜欢古调静谧的画舫,一壶酒,两三琴,婉转袅袅。

    当然,还有眼前?色香味皆具的美味佳肴。

    在?来的路上霍砚舟就说这家的本帮菜做得极有特色,阮梨尝过之后赞不绝口,尤其是?这壶桂花酿,口感绵甜,醇厚柔和,让她忍不住要贪杯。

    微醺之际,阮梨倚在?栏边,夜风习习,灯影绰绰。

    今晚的那些?烦心事不知不觉都被抛在?了九霄之外,她也轻轻哼唱起刚才的曲子,“玉炉冰簟,浅酒软灯,半抹晓烟笼芍药,一泓秋水浸芙蓉……”

    嗓音柔软,别有一番动人。

    桨声灯影里,女孩子双颊酡红,整个?人也像浸在?了这江南春夜的暮烟黛色里。

    “先生。”隔着一道纱帐,来人声音压得很低。

    “送其他人先下船。”

    阮梨丝毫未察觉,曲子唱了一半,有些?忘词,又转头看向霍砚舟,清润眸底盛着柔光烟波。

    “忘记了。”

    霍砚舟眼底凝着笑,“知道这个?唱词出自哪里吗?”

    阮梨点点头,“当然,王偁的《窃见》。”

    似是?想到什么,阮梨弯起眼,“神?游蓬岛三千界,梦绕巫山十二峰。谁把棋声惊觉后,起来香汗湿、酥、胸。”[2]

    她竟张口就背了出来,还在?落尾处做了轻顿。

    看来真的是?醉了。

    霍砚舟赞赏地?点点头,“你?会得还挺多。”

    “那是?当然,我?还会背……”阮梨沉吟,随即又开口道:“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3]

    “笙笙。”霍砚舟蓦然打断了她,“你?醉了。”

    诚然他定力再好,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夜里听她用这样一把嗓子——念这样一首词。

    如果这是?一种考验。

    霍砚舟承认,他经不住。

    可阮梨并不这样认为,她歪着头,在?霍砚舟深隽的注视里缓缓起身。

    她今天穿了细细的高跟鞋,眼下走?路不太稳,霍砚舟生怕她扭伤,起身将人托住。

    阮梨就这么半懒在?他怀里,看他深湛的眉眼,执拗地?要将这首词念完,以证明她根本没有醉。

    被陈年佳酿浸润过的嗓音愈发绵软,呼吸间有淡淡的桂花香气,“痛痛痛,轻把郎推。”

    她缓声道。

    霍砚舟喉结轻动,“知道什么叫轻把郎推么?”

    阮梨点点头,又摇摇头。

    “郎啊……就是?——”

    她看着霍砚舟,软软吐出两个?字:“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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