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两条尾巴

    地震的时候,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都是常见的事。

    况且现在天都快黑了，越棠孤身一人在山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危险。

    谢红红和谢火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哐啷”一声。

    季迟手里的筷子掉到了地上,他眼神有点呆滞，下一秒猛地站了起来：“她现在在哪里？”

    陆玉快哭了：“我不知道啊,她就跟我说今天要去摘枣子，具体位置得去问她店里老板娘。”

    季迟回过头看向导演组：“先别拍了，去找人！”

    嘉宾在拍摄过程中出事可是大事,导演组也顾不上拍摄,连忙放下摄像机让直升机载着人下山。

    路上看到有片山脚已经滑坡,季迟盯着那块地方多看了几眼。

    心脏跳得很快。

    季迟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本来准备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没想到青蛙还没煮成，就要淹死了。

    直升机很快到山下，老板娘脸色煞白煞白的：“枣树就在那片山脚下,不会正好撞上滑坡了吧？”

    季迟感觉自己脑子里就是一黑。

    过了几秒才缓过来,旁边导演组慌成一团,他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平复下来。

    不一定真的是最坏的结果，季迟安慰自己。随即上前跟导演说：“先报警叫救援人员来,我们也去看看情况。”

    导演担心：“会不会有余震,不安全吧？”

    “那就我一个人去，”季迟有点不耐烦,冷冰冰道,“我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导演哑口无言。

    一起过来的谢红红和谢火火也道：“我们也一起去。”

    “我的祖宗们欸,”导演叹气,“要是你们一个个都出事了，那我就不用活了。”

    但是心里也知道他们和越棠的关系是真的好，要是不给直升机，就算是走也是要走过去的。

    最终还是答应了。

    *****

    地震发生的时候，越棠离泥石流的地区确实不远。

    不过并没有被波及，只是在沙石滚下来的时候，她隐约听到了一声尖叫。

    越棠皱起眉，狐狸精的耳朵灵，应该没有听错。

    所以肯定是有人被波及了——她过来的时候记得看到了好几个在摘枣子的老乡，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见死不救，这事越棠做不出来。

    但是现在这状况，就不说可能有余震，光是靠她现在的体质，想要救人也很危险。

    人类的身体强度远远不及狐妖的身体，毕竟化成人类就一直需要消耗妖力，没那么多力气救人。

    怎么办啊，就光看着吗？

    但是等救援队来了，里面的人小命应该都没了。

    越棠咬了咬牙，好在今天因为衣服不够，她穿的是一条裙子。

    她闭上眼，两条蓬松的大尾巴从裙摆里钻了出来，乌黑的长发也比之前长了一些，越棠就好像是一只矫健的兽，敏捷地跳到了泥石流发生的区域。

    *****

    因为气流原因，直升机在泥石流发生区域以外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季迟和谢家姐弟从绳梯上爬了下去，导演的体能跟他们没法比，只好嘱咐他们小心行事，然后在原地等待。

    季迟一马当先地在前面走。

    后面谢红红和谢火火暗暗用眼神交流。

    谢红红：他看上去怎么这么急啊？

    谢火火：我不知道啊，本来以为他和老祖宗只是普通朋友，难道不是这样？

    谢红红：难不成他暗恋我们老祖宗？

    两人面面相觑，两脸不可置信。

    季迟在圈内的地位没得讲，他们俩都比不过。

    要是季迟真的喜欢老祖宗，虽然还是很不甘心吧，但是谢家姐弟心里觉得，这人是能配得上越棠的。

    矮子里挑高个，他们狐狸精肯定不能亵渎老祖宗，那人类里也没几个像是季迟这样有实力，性格又好，还长得好看的人了。

    只是现在并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季迟的脚步忽然停下，谢红红差点摔倒：“怎么了？”

    看到眼前东西时，突然呼吸一窒。

    ——面前路上有个箩筐，里面放着一堆枣子。

    这个箩筐谢红红有印象，某次越棠带回来过，她和陆玉还专门想办法补了一下，让它变得结实一点。

    “箩筐在这里，那人呢？”谢红红不觉得老祖宗会出事，九尾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出事呢？

    但是心里还是一阵发虚，更不用说不知道实际情况的季迟了。

    他拿手电筒照着，前面有一段脚印，眼见着就是通往泥石流发生的地方。

    季迟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晕眩，呼吸都快不畅了。

    他无法想象要是越棠真的出事，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那么灵动鲜活的人，如果再也看不到了的话......

    ——他会发疯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的瞬间，季迟感觉自己脑袋里的弦“咯嘣”一下断了。

    随即就是一阵滚烫的感觉，从心口席卷而来。

    谢红红忽然觉得自己周身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整个人都无法动弹。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看到越棠的时候。

    谢红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这是大妖之气？

    但是怎么可能，这里除了她和谢火火，就只有——

    谢火火：“季迟！”

    季迟猛地回过神，转过头的时候，谢红红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金红的光。

    那丝光就好像带着煞气一般，让她浑身一震。

    不，这不是妖气，妖气不是这样的。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季迟，你......”

    季迟却好像没听到一样，径自往前走。

    谢红红和谢火火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

    季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滚烫的。

    走路的同时，脑子里有无数画面闪过。

    先是一片岩浆般炙热的火海，莫名的，他不觉得这片火海可怕，甚至就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样，觉得无比安心。

    就好像他天生是属于这片火海一样。

    随即，画面切换，眼前出现了一片森林——一片和眼前差不多的森林。

    森林中有一只尾巴蓬松的狐狸，那只狐狸和他家的棠棠一模一样。

    下一秒，狐狸忽然幻化成了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

    女子上前，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季迟缓缓抬起头，终于看到了女子的脸。

    那张脸，和越棠一模一样。

    .......

    季迟几乎是在一瞬之间就从谢红红眼前消失的。

    她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道：“他哪里去了？”

    谢火火表情严肃：“这个速度，就是以前那些前辈都做不到。”

    他皱起眉，以前没觉得季迟有什么特殊，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他也不是人？

    过了许久，季迟才从那个画面中回过神来，重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泥石流前。

    眼前是一片废墟，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

    顾不上去想刚才那个画面给他带来的冲击，季迟上前一步：“越棠？”

    没有回声。

    四周一片寂静，因为刚刚地震过后，甚至连动物的声音都没有。

    俊美的男人几乎是有些无措地站在废墟之上。

    他现在应该干什么？

    他现在能干什么？

    季迟将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他发现自己的心脏在快速地跳动。

    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下一秒，忽然一声响动。

    越棠漂亮的黑发在月光下划出了一个弧线，明明是从泥里爬出来的，身上却一点脏东西都没粘上，她背着一个已经失去意识的老人，老人的背上都是泥土。

    越棠站在废墟之上，两条尾巴缓慢地摆动。

    她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地回过头，随即在看到季迟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平静无波的眼里荡起一丝波澜。

    越棠的嘴一张一合。

    季迟为什么会在这里？

    随即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两条尾巴，她感觉气血都往脑门上冲了。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

    最后季迟先打破了宁静。

    “越棠，”他说，“没受伤吧？”

    越棠摇了摇头，她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察觉到季迟的视线落到了她的尾巴上。

    许仙看到白娘子的反应是什么样的来着？

    越棠走神，反正肯定不会是开心——人家还是小情侣呢，她和季迟算什么啊。

    怕是马上就要被抓起来上交国家了。

    在她走神的时候，季迟上前几步，扶住了那个老人。

    浅浅的呼吸打在越棠的脖子上。

    越棠张了张嘴：“对不起.......”

    “为什么？”

    季迟看着她的眼睛说。越棠发现季迟的眼睛非常好看，眼睛里好像有星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迟的眼角似乎有点微微泛红。

    越棠瞟了一眼自己的尾巴。

    对啊，她说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我其实不是人？

    要是这种道歉有用的话，白娘子就不会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了。

    越棠叹了口气：“有什么话等把这位老人送下山再说，好吗？”

    她以为以季迟的通情达理，他是应该答应的，没想到他摇了摇头。

    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

    有什么比一条人命重要的吗？

    越棠微微皱起了眉，没等她开口，就听季迟说：“我怕你就这么死在这了。”

    越棠微微笑起来：“那看来你是那种会在我的葬礼上哭的人。”

    “我当然会哭，”季迟盯着她说，“自己喜欢的女人死了，再坚强的男人都没法把眼泪往肚里咽吧？”

    越棠愣住了。

    她猛地抬头：“什什什么意思？”

    被吓得都结巴了。

    季迟微微笑起来，他平时很少笑，于是笑起来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我说，我喜欢你，越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