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病重
正说着话, 夏晚见她蹭地站起来,包也没拿就?面色惨白快步往办公室门口走,差点被?门槛杠个趔趄。
她赶紧过去把人提住,边问:“怎么了, 跟丢了魂一样?”
温桐手足无措看向她, 嘴里颠三倒四重复几个句子。
夏晚听?了两遍, 才听?明白她说要回?家,忙不迭应下替她请假。
中午的高铁,温桐木然走出站, 脑里的弦像被?突然剪短了一截, 思绪怎么也接不上。
她混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不见指示牌, 浑浑噩噩被?人撞得歪向一边, 对方?朝她脚下啐了口吐沫,匆匆转身。
等到出口温桐才发觉走反了方?向, 她捏着手机,大厅里人来人往, 她就?像是在?看一部慢倍速播放的电影,一个个镜头,天旋地转。
哥哥不会来接她了。
温桐狠狠咬了下舌尖,意?识清醒了一些, 朝反方?向跑去。
宜杭市第二人民医院。
王业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焦急踱步,不时踮脚望向病房里面。
房内的医生不知道?低头在?记录什么, 机器屏幕上跳动着五颜六色的数字, 他看不懂, 只?知道?心率仪还稳定跳着。
护士每隔两小时为杨哥翻次身和量体温,不记得多?少天了, 他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是病人家属?”医生拿着病历本出来,面色凝重,“病危通知书你签下字吧,我们?准备安排手术。”
“心脏骤停”“危及生命”他粗略扫了一眼,拿着笔的右手不禁哆嗦起来,“我是病人的好兄弟,他到底情况怎么了样,心跳不是正常吗?”
“情况很不乐观,他没有其他家属吗?”
“有有有,他妹妹正在?路上。”王业话赶话,余光瞟到气喘吁吁出现在?走廊的女孩,急忙拉长脖子招呼她过来。
医院附近的红绿灯堵车,温桐下车一路跑过来的,喉咙像被?石头刮过,干涩沙哑:“医生,我哥哥他怎么样了?”
医生将通知单递给她,解释:“后脑遭受重物击打,引起硬脑膜外血肿,目前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需要立即做手术。”
“病人持续昏迷多?天,我们?会尽量抢救,但做好最坏的准备吧。”
重物击打,持续昏迷,温桐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她扒着房间的小窗口竭力往里瞧。
他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机械挡住,只?有一只?扎满了针管的手漏在?外面,头顶的光冷白凄寒,他安安静静躺在?里面,就?像睡着了。
也像永远不会再?醒过来。
“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求求你救救他。”温桐使劲拉住医生,眼泪再?也无法控制一滴滴滚落。
没有哥哥,她该怎么办?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打消问“直系亲属”的想法,医院太多?生离死别,他流程化地安慰。
里头躺着的不过25岁,面前的也就?大学刚毕业的样子,见她实在?哭得伤心,医生还是心软了,“姑娘先别哭了,去把住icu的钱准备好,总不能人出来了没地住吧?”
温桐一个激灵,抹掉眼泪颤巍巍从包里拿出几张银行?卡,再?次哭着恳求:“我有钱的,有很多?钱,求你救救我哥哥。”
“我们?会尽力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
温桐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在?座椅上,目光紧紧黏着那片禁闭的门。
王业坐在?她旁边沉默良久,最终选择开口:“桐妹子,是我对不住你和杨哥,早知道?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那天我就?不该喊他去百灵鸟。”
他使劲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看到温桐茫然盯着他,方?才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杨哥没有告诉她。
“是不是国庆前,安顺街那边着火的那天?”
他蓦地不吭声了,温桐急得抓起他的手臂质问:“你说话啊,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他明明答应我要来滨海的……”
王业说漏了嘴,想来迟早她也会知道?,便一五一十道?来。
“那晚你看到的火是百灵鸟的,一个KTV会所。”
他听?了杨哥的话没有去,但陈二却教唆另一个年轻点的兄弟前往,被?王浩带来的人切断了两根手指。
是一个为他们?而设的局。杨哥到了后两帮人马打了起来,过程中用来折磨人的烛台翻倒,点燃了窗帘。
“是那个浩哥?”温桐记得他,鼻子上有一条长长的疤,她第一次回?安顺街的时候就?被?他骚扰了。
“是,他在?火灾里烧伤了脸。”
王浩阴狠,脸烧伤后更加阴鸷,像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随时准备咬人一口。
他蹲守了很久,下班路上把杨哥引到胡同里打伤的。
“他在?哪,他是不是坐牢了?”温桐死死攥住他的肩膀,眼泪糊成一团,放声抽泣起来,“怎么办啊?哥哥还没出来。”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让路过的人好奇侧眸,见到另一边的手术室不禁叹了口气。
王业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说:“手术应该还要几小时,你先回?家拿点杨哥的换洗衣物,成不?”
“好,我马上就?回?来。”温桐摸到自己的手提包,肿着眼睛急匆匆下楼。
支开她,王业才敢拨通电话,“人找到了吗?”
那边的人顿了两秒,答:“没有。”
他扭头看向空空的走廊。
王浩没有被?抓到,人跑了,赔偿金也拿不到。
午后还有些余热,树荫下的老楼寂静无声,偶尔有风吹过,衣架碰撞发出轻微的响。
温桐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从包里翻出钥匙上楼。路过三楼时旁边的门突然打开,里头戴着眼镜的老人打量了她两眼。
“你是温桐?”
“是。”她听?哥哥提起过三楼住着一个退休教师,想来应该是眼前这个老人,“您好。”
“温杨是不是出远门了,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温桐极力忍住眼泪,声音哽咽:“哥哥他……他生病住院了。”
老人愣神,恍然大悟似的低语:“怪不得你们?家人前两天也来了,他在?哪个医院我改天去……”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孩已经冲上楼,楼梯间只?剩下一串脚步声。
门锁大喇喇撅开一道?口子,螺丝钉都?没有安回?去,可见撬锁的人有多?嚣张。
温桐推开门,插花用的啤酒瓶倒在?地上,沙发也移位了,她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拍干净踩过留下的灰尘。
余光瞥到敞开的卧室门,温桐心头一抖,连忙起身进去。
果然被?翻了个透。
她拨开地上堆在?一起的衣服,蹲在?衣柜面前,柜底收纳盒的盖子不翼而飞,银行?卡、钱都?不见了。
温桐把盒子端出来,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拿走,只?剩下底层整整齐齐叠好的一沓明信片。
歪七扭八的字迹,一看就?是她写的。
越往下时间越久远,温桐从里面抽出一张。
[哥哥新年快乐,我会努力和你一个高中。]
那个时候他在?市里读高二,只?有放假才能回?来,这张明信片还是她托同桌的姐姐送过去的。
同桌姐姐禁不住缠,红着脸应下,可能是怕别人误会是给哥哥的情书吧。
温桐倒出盒子里的东西?,准备都?收进自己包里,这里绝对不能再?住下去。
她抓紧时间收拾出干净衣物,指尖倏地在?角落摸到一片碎纸。
杏黄色纸张偏硬,碎片边缘印着半个章,落款时间撕碎了一部分,8月7日。
一瞬间,温桐就?明白了这是什么。
她大口呼吸空气,眼角不断渗出泪水,发疯似的把衣柜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撕碎的纸被?塞在?一层层的衣服下面,心虚到见不了天日,温桐一块块拾起来,拼好。
[明理笃行?,厚德慎思]
是他的录取通知书。
温桐找遍了地方?,还有一块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软了下去,瘫在?地上失声痛哭。
王业在?医院没等到她回?来,放心不下拨过去电话,“桐妹子,杨哥刚才出来了,医生说情况良好,但还没醒过来。”
“你在?回?来路上了不?”
默了半晌,电话才传来声音。
“我去趟廖家。”温桐扭头朝出租司机说,“去春风小区。”
王业腾地站起来,“你去那干嘛啊,快回?来!”
“他们?撬锁把钱拿走了,还撕哥哥的录取通知书。”
温桐鼻腔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不畅,“我不会再?让他们?欺负哥哥。”
“这群王八蛋,他们?怎么不去死啊。”
王业右眼皮突突直跳,连忙稳住她的情绪:“你等我一会,我马上……”
电话挂断。
温桐揩掉眼泪,拜托司机再?快一点。
她拿完钱立刻回?去见哥哥,说不定他就?醒过来了。
天穹阴沉,从远处吹来的浊云聚了浓浓的雨,发暗发灰。
小区墙皮老旧脱落,低层泛着一圈圈霉斑,不知道?从哪一层传来几声婴儿的啼哭,忽而尖锐忽而转小。
温桐下意?识舔了两下干燥脱皮的嘴唇。生理性的恐惧让她不禁战栗,她握紧手里的包,绷紧身体上楼。
“到哪了?”
“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张谰望了眼车窗外沉郁的云层,眉头紧锁,“江总,林叙那边急……”
话还没说完便被?冷着脸的男人打断。
“再?开快点。”
“好的。”
上午开始温桐就?一直没有回?消息,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忙工作,午休特?意?抽时间拨了回?去,通通没有人接。
“公司的人怎么说的?”
这话BOSS已经问过一遍了,张谰索性详细再?复述一次:“温小姐请了长假,走得很急,是同一个部门的同事替她办的流程,貌似是家里出了事。”
江劭庭微微颔首。
乌云压顶,车窗上飘了几滴雨,路旁的白桦被?吹得簌簌作响。
要下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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