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沈希是怎么敢这样说话的?
陆仙芝脸色苍白, 心?底的暗恨却越来越深,一个依仗男人活着的菟丝花,如今不过嫁了个亲王世子, 竟敢同她这样?说话了?
愠怒在叫嚣着,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她的举止不能出丝毫的岔子。
她必须忍。
也必须将这仇怨给了结了。
只要她能顺利入宫当上贵妃,占得?皇帝表兄的恩宠, 到?时候别说沈希, 就是沈希背后?的平王和沈庆臣,不还是任她碾死吗?
“是臣女疏忽了。”陆仙芝低下眉眼, 细声说道, “还请世子妃见谅。”
她姿态柔弱,端的是楚楚可怜。
沈希却不想同陆仙芝虚与委蛇,陆仙芝不配让她隐忍,也?不配让她费心?力。
“陆姑娘若是有话, 就直接在这里说吧,”沈希冷笑一声,“沈希可不敢跟着姑娘过去, 若是再意外饮下什么药,侮辱的可是皇室的脸面?。”
沈希语气里的刻薄之意很重?。
但她不想在陆仙芝的面?前收敛脾气, 装柔弱、扮可怜, 那?都是被权势压迫下的无奈之举。
面?对恨入骨髓的人, 谁不想堂堂正正地言语?
陆仙芝脸色苍白,眼底都是深重?的恨意,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可怜的模样?。
神情哀婉, 泫然欲泣,一身青衣更显单薄伶仃。
她抬起衣袖, 抚了抚眼尾,竟是一脸哀戚地软了膝,凄然道:“臣女今日过来,就是想同您说清这则旧事的。”
沈希坐在椅中,眼见陆仙芝陡地跪地,亦是有些微怔。
在佛寺中过了两年,这位大?小姐还真是转了性子。
曾经那?般飞扬跋扈,如今竟也?学会了卑躬屈膝。
“当初的事,多有误会。”陆仙芝摇了摇头,抽泣着说道,“臣女本欲同您言说清楚,没成?想您很快就远走燕地,这才将事情一直耽搁至今……”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青衣颤抖,好似多么无辜。
沈希的脾气本来就没有多好,听到?陆仙芝这样?说,心?火更是开始烧了起来。
陆仙芝这哪里是想澄清误会,她只是单纯地想改善自己的声名,然后?将沈希也?给拉下水。
说实在的,争夺太子妃之位的人本就没有沈希,当初的事情发生后?沈希也?没能讨得?多少益处。
她一时之间?都没能想清楚,陆仙芝哪里来的脸面?想将她拉下水的?
沈希漫不经心?地说道:“这话你同裴三?姑娘和张二姑娘说去。”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陆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她轻声说道,“扰的不是沈希,而是太后?的祥瑞,还请陆姑娘能早些冷静下来。”
陆仙芝满眼无措与惊愕,视线和她对上后?,沈希更是莞尔一笑:“陆姑娘难道要本世子妃亲自拉你,才肯起来吗?”
陆仙芝心?中含恨。
一个柔弱的菟丝花,纵然有些心?机也?没什么大?用,不过两年而已,沈希怎么变成?如此模样??
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她再纠缠下去,难看的人只会是她。
好在常鹤早就令宫人过来,无声地挡住了其余人的视线。
常鹤可是新帝近侍,他?能来给她解围,说明皇帝表兄还是关?照她、担忧她的。
今日虽不是她的寿辰,但遇到?这种事没人会不感到?闹心?。
沈希阖上眼眸,两年前她还是太心?软了,陆家都快将沈家的人给逼死了,在那?时候她竟然还饶过了陆仙芝的性命。
平王妃闻声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开宴以后?,她们到?了各自的位置,沈希是小辈,跟长辈们并?不同席。
方才的事发生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在常鹤的疏拦下,更是没传出什么风声。
平王妃轻轻地拥住沈希,低声问道:“方才怎么了,小希?”
沈希平静地说道:“没什么,母亲。”
她抬起眼眸,朝着平王妃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平王妃的神情却似是很担忧,她抱住沈希,喃喃地说道:“别怕,小希,若是没事最好,可若有事一定要跟母亲说,母亲给你做主。”
平王妃的声音很轻,但却有一种深重?的力量感。
暖意涌上胸间?,沈希强忍住情绪,回抱了一下平王妃,轻声说道:“我真的没事,母亲。”
平王妃拗不过她,又被人叫住,还是离开了。
但热流退去后?,沈希的心?间?泛起阵阵悸痛,平王妃待她那?样?好,而她却在做着全天下最大?逆不道的事。
所以她不能败。
不仅如此,她还得?将这天下最华美的冠冕赠予平王妃做报答才成?。
酒过三?巡,宫宴渐渐不再严肃,乐声也?变得?欢畅起来。
到?底是到?了初夏,哪怕晚间?也?有了热意,夜风微热,沈希额前的发丝被薄汗浸湿,她终是忍受不了,去宫殿内暂休更衣。
侍女冯池跟在她的身边。
走进?宫室前,沈希便轻声说道:“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动静,你不必管。”
自从平王将冯池拨到?她的身边后?,沈希只要出门就一定会带上她,虽然知道这样?微弱的抵抗一点用都没有。
但有冯池陪在身边,她的心?会稍微安一点。
殿中一个人也?没有。
沈希缓步走了进?去,铜镜映出她略带倦色的面?容。
眉眼间?的些许风流被疲惫遮掩少许,可在低眸的时候,还是会有绮媚的微光散落。
或许是在萧渡玄身边待了太久。
她有时也?会觉得?她生得?有些荡媚,可这个想法涌上来后?,她首先是觉得?恶心?。
沈希疲倦地躺在软榻上,连发丝都不想理,就忍不住地阖上了眼眸。
她是不必担忧睡过的,哪怕冯池忘了她,萧渡玄也?不会忘记。
但沈希还是没想到?,萧渡玄会用那?样?的方式将她唤醒,她坐在他?的膝上,手腕被绑在了身后?。
他?低着头颅,一手攥住她的腰身,另一手抵在她的腿侧。
萧渡玄用一种将她完全掌控的方式抱在了怀里。
沈希瞬间?就清醒了,她低喘着气,忍不住地挣扎着:“陛下……”
“要沐浴吗?”他?平静地问道。
萧渡玄的容色如常,他?抚了抚她颤抖的腕骨,轻声说道:“你在姑娘堆里待久了,身上都染到?脂粉气了。”
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未等沈希想明白,便想将她给抱起来。
“不沐浴,陛下。”沈希咬着牙关?说道,“宴席还没有结束,您自然可以沐浴好眠,侄媳待会儿还要回去的。”
萧渡玄低笑一声:“抱歉,我忘了。”
“我还当是以前呢,”他?懒洋洋地说道,“都忘了世子妃待会儿还有要事。”
这原本禁忌的称呼在经过几回他?的强迫后?,再没了意思,反倒是带着些轻松的调侃。
但在腕间?的绸缎被解开后?,沈希的心?神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转了转手,忍不住地将萧渡玄推开:“您既是嫌我身上沾了脂粉气,能不能先别碰我了?”
沈希别过脸去,她甚至想要从他?的身上下来。
但萧渡玄下一刻就扣住了她的腕子,他?轻声说道:“那?你能不能别将从别处得?来的怒意,往朕的身上发?”
萧渡玄这帽子扣得?可太大?了。
她哪里刚朝他?发怒?更别提是迁怒了。
“我没有生气,陛下。”沈希平静地说道,“我更没有朝您发脾气的意思。”
她觉得?她的心?里连起伏都没什么,萧渡玄到?底是为何会觉得?她在生气?
萧渡玄没有言语,将桌案上的杯盏端起,然后?喂到?沈希的唇边,她原本心?中没什么的,此刻他?不说话了,沈希才觉得?有些慌乱。
萧渡玄不会还想拿陆仙芝的事情来教训她不懂事吧?
沈希自己捧着杯盏,她抬起眼眸说道:“我方才什么也?没做,陛下,是陆仙芝先来寻我的事的。”
她的睫羽轻颤,微微带着些戒备。
沈希是真的很厌烦卷进?这种事,但眼前的人是萧渡玄。
哪怕她心?里有千万种烦躁,也?没法表露出来。
却不想他?忽然抚了抚她的脸庞,很轻声地说道:“别害怕,小希。”
“我都知道。”萧渡玄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不用担心?陆仙芝的事,她一介罪妇,还敢挑衅于你,我已经令人将她禁足了。”
他?轻声说道:“除却这个,你还想怎么处置?”
萧渡玄的声音温柔,可沈希心?中的戒备没有一丝一毫地削减。
她的确是吃惊的,她以为按照萧渡玄的性子,应当会先罚她的不驯与骄纵,然后?再叫她低头忍下陆仙芝。
毕竟那?才是他?的亲表妹,她只不过是个尊贵些的玩物罢了。
但萧渡玄的眼里盛着的是柔软的情愫。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小希。”他?轻柔地抱着她,“她让你不高兴了,那?罪责自然是在她的身上,要怎么处置她,也?全都凭你的心?意。”
沈希的指节顿住。
思绪还没有梳理清楚,话语就已经到?了唇边:“不是说不可以恃宠而骄吗?”
简单的一句话里面?,蕴藏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害怕,委屈,难过。
萧渡玄的心?本就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很柔软,现下更是充斥温柔的情绪。
他?捏了捏沈希的指骨,轻笑着说道:“傻小希,只是说你恃宠而骄,又没有说过不许你恃宠而骄。”
沈希的心?情似是好了许多。
她抿了抿唇,仍是想做出矜持的模样?,可唇边却已经扬起笑容,发觉时又觉得?不好意思,偷偷地将小脸埋在了他?的肩头。
萧渡玄将指节嵌入她的指骨中,心?底都是沉静柔和的。
或许是之前的方法错了。
在他?做太子的时候,能给予沈希的权势并?不够多,可在那?时候她却总是很乖,很愿意贴近他?。
没有道理他?如今做了皇帝,能将这天下的权势与华美都捧给沈希,她却避着他?的。
现今想来,许是因为沈希的性子原因。
两个人硬碰硬,哪里会有好的结果?还是得?多疼她一些,多宠她一些才成?。
“那?我要您把她多关?几日。”沈希带着小脾气说道,“她总是来讨我的嫌,言说我的不好,还当我听不懂,我一看见她就觉得?心?烦。”
她抬起眼眸,认真地看向萧渡玄。
沈希骄纵地说道:“还要关?到?庄子里去,不能锦衣玉食地关?着,那?就不算惩罚了。”
“好,好。”萧渡玄轻声说道,“都听小希的。”
他?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
“那?这事能先翻篇了吗,皇后?娘娘?”萧渡玄眉眼微抬,笑着看向她。
沈希轻哼了一声,娇声说道:“勉勉强强吧。”
她难得?在萧渡玄面?前势强一次,可不得?过足了瘾,不过他?也?愿意这样?惯着她。
两个人只要相处久了,总能寻到?都舒适的相处方式的。
沈希陪着萧渡玄在露台看了片刻的烟火。
但短暂的温存过后?,她还是要离开,临走前萧渡玄边为她理着衣裙,边轻声说道:“将五日后?的晚上腾出来,到?时有星陨,我们一起去揽月台看。”
这不是一个问询。
而是一个明确的要求。
如果放在平时,沈希很难不感到?烦闷,但此刻她的心?神陡地震动了一下。
揽月台在东郊的盘龙山,地处群山环抱的中央台地,是钦天监定下的上京周围最适合观星的地方。
等闲人不得?靠近。
便是三?品权贵想要登台一次都很难。
星象涉及谶纬,自数百年前就不许寻常百姓涉猎,尤其是大?的占卜事。
前朝有个军将就是因在谋逆前夕卜问,被人告发最终事败。
想到?这里,沈希的掌心?尽是冷汗。
盘龙山是个寻星问月的地方,也?同样?是个谋逆起事的好地方,那?繁复的地势和高低起伏,简直是被上苍所眷顾。
沈希前几日还未寻不到?时机而焦心?,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时机会自己送上门来。
她低眸应道:“好,陛下。”
从宫殿中离开许久,沈希的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有人跟她笑说陆仙芝方才的震骇与狼狈,她也?无心?再多理会。
那?个好大?好大?的野心?,快把她整个人都给吞噬了。
事败不过一死,事成?则是永恒的自由与快乐。
她再也?不必整日活在惊恐里,不必担忧被抢掠去做禁脔,不必害怕被当做器皿使用惩诫。
她会得?到?很好的一生,属于她自己的一生。
作为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一生。
越是焦躁的时候,时间?过得?越快,太后?寿宴后?的第五日,几乎是在沈希没有刻意翻看日历的时候,便悄悄地到?来了。
清早时天色有些昏暗,不甚晴朗。
像是快要落雨的样?子。
沈希蹙着眉心?,下面?的账房先生吓得?满头是汗,还以为是哪里出了岔子,颤声问道:“少、少夫人,您是觉得?哪里还须要再改改吗?”
她回过神来,低眸扫了一眼那?混乱的账本。
不看还好,这一看沈希的头都快要大?了。
平王府家大?业大?,养了许多俊秀,也?养了许多酒袋饭囊。
平王妃的年纪到?底大?了,身子又不太好,没有精力将处处都打理干净,身边也?没什么能够分担的人,于是有些事情就一直拖着。
如今沈希接过权柄,许多事她也?要开始处置。
也?是近来她才知道从前跟着冯氏管家的时候有多轻松,沈家能掌事的人已经很少了,但与平王府相比,还是要多上太多。
“哪里是要改?”沈希低笑一声,“你这分明是给我送了本假的过来吧。”
她抬起下颌,顾盼流辉的眸底满是冷意。
那?账房先生大?惊失色,紧忙匐地叩首:“少夫人冤枉啊!小的、小的哪里有那?种狼心?豹子胆,小的只是技艺不精……”
沈希快要被气笑了。
“行了,技艺不精那?你就多费些心?。”她轻声说道,“但如果下月给我拿来的还是这,王妃族亲的面?子可在我这挂不住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离开。
萧言昨夜当值,这会儿才刚刚从宫里赶回来。
沈希过去的时候,他?刚刚才换了常服,一身浅蓝色的外袍宽松地挂在身上,眉眼温润,笑容疏朗。
见沈希过来,萧言动作轻柔地拥住了她:“还好回来得?快,再晚半步可就要淋雨了。”
她是从内廊走过来的,还没有发觉此事。
沈希朱唇微启:“已经下了吗?”
“嗯,下得?还不小呢。”萧言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嗅了一下问道,“小希,你昨晚没有睡好吗?”
沈希扣住他?的手腕,将发丝夺回。
“睡好了,”她柔声说道,“是早上起来太闷热,才又沐浴了一回。”
四月多份的天气是很尴尬的。
说好听些是不冷不热,说难听些就是又燥热又不方便用冰。
已经很热了,但又还偏偏不够那?么热,轻易用冰反倒会着凉。
萧言眸色微深,将沈希克制地揽在怀里:“小希,这些天你辛苦了。”
两人已经成?婚多时,但还是不敢亲近,连拥抱的时候都要注意气力,害怕在沈希的身上留下痕印。
“我不辛苦,夫君。”沈希呢喃地说道,“倒是你和父亲为了我的事百般忙碌,操碎了心?。”
从太后?寿宴回来的当晚,沈希便将事情的安排都告知了平王和沈庆臣。
他?们在朝中的人太多,哪怕她给出一点消息,也?能迅速地将前后?的布置给全都寻个清楚明白。
帝王出游,便是私下里做打算,都势必有缜密的安排。
有时在外围扈从的人都不知道护卫的人是皇帝。
但沈希和平王默契地没有告诉萧言,刚巧他?复职不久,又参与到?北面?的清剿之事中,自己的事情也?多。
“你先休息吧,夫君。”沈希微笑了一下,“我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就先不打搅你了。”
这些天的事沉重?压抑,可也?让萧言飞快地成?长起来。
他?沉稳许多,认真地点头:“好,小希你忙完以后?也?记得?多休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沈希看了看他?,轻声说道:“好,夫君。”
她缓步离开,裙摆飘扬,像是姑射山的神女般乘云御风。
萧言望着沈希离去的背影,心?间?蓦地有些难受,就仿佛此刻令她离开,他?便再也?抓不住她了似的。
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呼唤,让他?想要叫住沈希。
但理智还是扼住了他?。
小希近来已经很忙碌了,他?不能再去惹她烦心?。
雨下了很久,好在午后?还是转晴,沈希靠坐在临窗的软椅上,心?神慢慢地放松下来。
大?雨过后?,外间?的空气变得?极其清新,初夏时节的躁意也?消减了许多。
凉风拂过面?庞,竟有几分难得?的舒适。
沈希什么都不愿想,她慢慢地吐息,任凭风将她的发丝给吹得?凌乱。
片刻后?冯池过来,沈希才敛了神情。
“少夫人,殿下令您过去。”冯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好。”沈希抬起手,任冯池将她扶抱起来。
平王站在书阁的窗边,长风将他?的外袍吹起,竟将这位掌军务多年的亲王衬得?有些仙风道骨。
他?回过身,轻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嗯。”沈希点了点头,“常鹤已经给我传来信笺了。”
平王接过信笺,沉吟片刻,说道:“好。”
“殿下,我们再来说最后?一遍。”沈希垂眸,轻声说道,“我嫉恨陆家四姑娘,容不下她,因之想要趁机借您的手害死她,您本不愿如此,后?来是我百般恳求方才勉强借兵。”
平王点头看向她,但眼底仍是含着忧虑。
事到?如今,沈希心?里反倒没什么焦灼的了。
但这样?的串词并?非是为了保护她,而是给平王府留下余地。
一下午的时光度过得?极快,金乌西坠的时候,一驾马车无声地停在了平王府的近处,又了无声息地悄然离开。
萧渡玄从殿中出来的时候刚好接住沈希。
她提着罗裙,踏碎青石板上的残雨,带着笑容,身姿摇曳地向他?走来。
沈希的背后?是如血的落日,可她的笑颜却让他?想到?了最明媚的朝阳。
她在族谱里的名讳是沈晞。
晞,日之始升。
选年号的时候下面?的人给萧渡玄呈上来了许多字。
有比元昭更好听的,有比元昭更合适的,但那?天恰巧是沈希回京的日子,他?的指尖鬼使神差地就落在了元昭上。
元,万物初始。昭,天光明照。
如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他?们之间?也?该有个新的开始了。
萧渡玄轻轻地揽住沈希,一道用过晚膳后?,时间?意外的还早,他?便带她去看了看立后?大?典上会用到?的凤冠。
沈希笑着将凤冠戴在头上。
但不知为何,她的掌心?里却尽是冷汗。
他?抚了抚她的脸庞,低声说道:“别怕,到?时候我会陪在你身边。”
沈希浅笑了一下,又似是没有。
她低下头颅,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非要他?抱着她上车驾。
少女浑身上下都是娇态,但萧渡玄莫名地有些拒绝不了她。
曾经还想过婚后?教妻。
现在想来,到?时候不将她宠成?骄纵任性的妖后?,或许就已是极好。
萧渡玄总以为他?的心?已经足够冷硬了,可面?对沈希的时候,总还是会常常生出柔软的情绪。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子。
他?若是不疼她不宠她,那?这世上就没有人会爱纵她了。
从太极宫到?盘龙山颇有一段距离,路途遥远周折,但是一直到?漫天繁星开始下坠的时候,萧渡玄的眼底都尽是柔情。
他?在满天的星光下低眸,轻轻地吻了下沈希的指尖。
萧渡玄容色缱绻,声音轻柔地问道:“余生漫长,你愿意随我一起度过吗?”
她脸红地抽出手去,不肯回答。
直到?那?冲天的火光照彻半边的天,侍从咬着牙关?来报有伏兵时,萧渡玄才发觉沈希脸上的神情不是害羞,而是彻头彻尾的紧张与惧怕。
她骑在马上,刀光胜雪,满眼都是对他?的恨意。
但将利刃刺入他?的胸口时,她的手在发疯般地颤抖。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