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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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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坐在窗边的人有一段时间的默不作声。

    佟闻漓只能听到外面树枝摇曳惊恐不安的呼叫。

    这种一静一动的对比实在是太强烈,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在微微发抖,她胆子大的就像那天她穿过那个窄窄的狗洞赌的那一把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可能因为她马上就离开西贡了, 也可能因为她害怕打雷?也可能她害怕黑夜?

    随便什么理由吧,她总得找一个当说服自己的借口。

    她没想过任何的后果,她也不认为那种夜里他们会发生什么, 她只是就那样“单纯”地,想要跟他住在一起——在这最后一天。

    她太缺爱了。

    她也不会处理所有的离别。

    但那样的要求是不礼貌和过分的, 也是荒唐和贪婪的。

    但狂风暴雨要来临的夜里, 他一言不发, 直到最后,淡淡吐出一个“好”字

    好?

    她其实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的。

    于是那天夜里,佟闻漓搬着自己的那床从堤岸拿回来的小被子,荒唐地在他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

    经过几天阳光的充足曝晒, 她的被子变得松软, 加上先生让奈婶从储物间翻出来的小小的床褥子,她没感觉到睡地板的的硬度。

    她穿了一身长裤长袖的睡衣, 挨着墙角,默不作声地缩好。

    她觉得自己跟来福真的很像。

    它也不愿意一个人自己睡,硬是要挤进来她的房间,但进来后也不说话,就是缩在那儿不声不语的。她现在也是满足地睡在他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 哪怕卧室里的人还没有回来。

    先生在书房处理工作, 奈婶说他一般都要很晚才睡。

    即便是这样, 佟闻漓也觉得空气中的淡淡檀香味让她很安心。

    其实庄园里没有一出地方有用这样的熏香, 但佟闻漓却总是能闻到。

    后来她偶尔才得知,那种味道不是真正的一种味道, 而是对她有着致命吸引的费洛蒙——一种让她安心、沉溺、贪恋的味道。

    裹挟着这种味道的狂风暴雨肆虐的夜里,她也很快就会有睡意。

    直到过了午夜,那隐约响起的洗漱室的水声才唤醒她。她睁开眼,看到卧室里仅仅亮着一盏方便夜里起身的灯。

    那灯大约是很久没有用过了,被亮起后竟然有不可控制的颤抖。

    她盯着那盏灯看着,像是在朦胧依稀的月夜里看到一堆火苗。

    最后她听到床塌塌陷的声音,那种本该近乎不可察觉的声音却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放大,连带着她都能描绘出他翻身的动作。

    他终于是睡下了。

    之后再无声响,跟从前他未曾回来一样。

    黑暗跟困意就要再度袭来,她不舍得明天的分离就这样到来。

    “先生。”她压低声音,轻轻唤了一声。

    “熬鹰呢。”他显然还未睡着,但声音却离她有些远“还没睡着?”

    她反身朝向他的那个方向,发现外面雨早就停了,甚至窗边还悄悄潜进一缕月光。她揉揉困倦的眼睛,醒了后随着视觉的恢复听觉就变差了,她判断着声音的方向,觉得他的房间过于大了。

    她其实有些疑惑,一个人睡觉拢共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为什么他的卧室要这么大。

    于是她眨巴眨巴眼,看着那随着风一晃一晃的月光:“先生,真诚建议您可以换一个小一点的房间。”

    “谢谢,婉拒。”他不冷不热地回他一句。

    “为什么?”佟闻漓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快。

    “还能为什么,因为有些人会突发奇想地想要来打地铺睡。”

    佟闻漓翻了个身,躲开外头微亮的月光,重新闭上了眼睛,抱着被子“嘿嘿”两声。

    “还嘿嘿呢,几点了。”

    “睡了睡了,晚安。”她在黑夜里摆摆手,重新钻进被子里。

    屋子里很快就只剩下偶尔的空调变频的声音,再无动静了。

    等到他也沉沉闭上眼的时候,他又听到“哎哟”一声,那声音不大,但他睡眠向来就浅,于是他醒来,打开床头灯,“佟闻漓?”

    他以为她又出什么幺蛾子,叫她大名。

    睡在那头的姑娘没有声响,像是睡着了。

    他于是掀开被子起来,坐到窗边打开床头灯仔细瞧瞧。睡在角落里的人一只手靠在墙壁上,应该是翻身的时候不小心打到墙打疼了,睡梦中喊了一声却也没醒。

    他轻嗤,没个样子,跟只壁虎似的。

    他眼神落在她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又看到她身体剩余的部分都缩在厚厚的被子里。于是他捞过床边的空调板,调高到二十六度。

    他的房间温度向来不高,想来小姑娘体凉,冷了也不好意思直接说。

    调完空调板,他又见到窗边的月光明亮,走到窗边打算把窗帘拉上,绕过她身边的时候,发现那月光落在她的那截修长的脖子上,冷白色的皮肤在夜里竟显得有些剔透。

    他拉着窗帘的指尖有几秒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犹豫,而后窗帘才顺着那滑轨把月色挡在窗外。

    最后他躺下来,心想,这房间一个人睡,是大了些。

    佟闻漓睡了她这个假期里最安心的一觉。

    但醒来的时候,他的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人已经走了。

    三天后,她如期带着所有行囊也离开了西贡。

    他们没有正式的道过别。

    佟闻漓从来都不觉得,有些人一分别,会再见也说不上。

    但事实上却是,自她在陌生的校园门口目送那送她而来的加长林肯车的那天开始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多。

    换句话说,后来,他们两年多没有再见面。

    离开后,佟闻漓按照约定给他写过信。她从来都是洋洋洒洒地写一堆后又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抬头对着自己的那个桌面,听到宿舍里其他三个越南姑娘有说有笑,咬着笔杆子再抽了一张,最后落笔只写了四个字:“来福安否?”

    那盖着邮戳的信寄到西贡,有时候不出一周,又是却要一两个月。她会收到他的回信,力透纸背的字迹让她觉得他仿佛近在咫尺,回她的信依旧对着她的模版“来福安好。”

    仅仅只是四个字的来回却成了佟闻漓觉得在异国他乡他们两个做过的最浪漫的事。

    浪漫就是有等待,有期盼,也有回应。

    说起浪漫,她最近读了法国作家杜拉斯的《情人》,还把改编的同名电影也看了。

    文字里的唏嘘和电影中的画面传达出的那些让她甚至能感同身受。

    或许她也像杜拉斯一样,在惴惴不安的禁忌中爱上了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在遮掩又渴望的来回拉扯中撕裂自己还未完全成熟的身体,只是她没有尝过电影里那种直白的爱的禁/果,更没有在那隔着一道门人声鼎沸的堤岸街头体会冰凉的地板贴合着双双T露的身体,心虚又乏力地担心着外头有人发现她的堕落和沉溺。

    这样的情绪被她藏的很好,只是——

    她从来没有在报纸和杂志上看到过他的消息。唯有一次,阮烟从西贡带回来一份八卦杂志,八卦杂志传出他即将订婚的消息,即便隐去了当事人的姓名,但各种明示暗示足以说明就是他,那消息说到他的未婚妻是法国某家国际银行的董事长的女儿。

    他知道他在商场有通天的本事,没有他的准许,那样的消息不会出现在大众媒体的眼前。

    她不由地想回西贡求证。

    那个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她已经找到了一个适合带着来福生活的房子。租在校外的成本的确要大很多,但学校内的宿舍是禁止养宠物的,更何况是一只相貌普通,身形佝偻的土狗。

    她回去找来福的那天,她没让奈婶提前通知先生,只是接上欢欣雀跃的来福后遥遥地从落地窗外看到过他一眼。

    临窗的长条餐桌椅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美得像是橱窗里的芭比娃娃,精致地让人挪不开眼。

    对面坐着他。许久不见,他看上去更风度翩翩,清冷儒雅。

    与她是一对的青白玉菩提手串还在他手上,但切好牛排送给对面女士的动作却驳回他对她的特殊。

    宝蓝色首饰盒里的东西闪烁夺目。

    她带着来福站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来福着急奔赴崭新的人生,对着纹丝不动的佟闻漓表示费解。

    那很奇怪,曾经在夜里能在他脚边安然入睡的关系到了现在,却连当面说一些谢谢和再见,都说不出口了。

    而后她就不再与他写信了,杜拉斯也和那个中国男人不再来往。

    从西贡回来后,佟闻漓搬进了选好租下的院子。阮烟参加乐队练习的过程中抽空来帮她布置屋子。

    房子不大,但有两层。一楼的所有空间,佟闻漓布置成了一个半开放的阳光房,种着许多热带植物。那密密层层的植物给了她安全感,阮烟取笑她活的跟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阴暗生物似的。她还给来福腾了个住的地方,二楼的阁楼则是她住的,不到一米八的高度,拥挤却温馨。

    搬进来的那天是阮烟陪她睡的,阮烟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在夜里安慰她说,这种在书报亭连刊号都没有的八卦杂志,先生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胡乱编排些什么,况且人家杂志里也没有说那是谁,那都是假的,阿漓。

    佟闻漓无力地对着天花板摇摇头说:“不是假的,烟烟,我亲眼看到了。他们之间放着有一个戒指盒,里头很明显是一对对戒,那对戒精致的如同般配的他们。我猜他的手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我没有见过比他的手还要好看的手。”

    还有半句话她没有说完,那样的手指让她会想到突然惊醒后汗涔涔的夜里,她梦见他摩挲着她的后脖颈,一只手曲张来回,能握住她带着动脉的纤细脖子,眯着眼,带着她假想的欲望看着她。

    于是四周变得尤其安静。

    最后是阮烟先问的:

    “你在暗恋他嘛?”

    “什么是暗恋?”佟闻漓被戳破心事,翻了个身,含糊到。

    “就是偷偷喜欢,就像我对ken一样。”

    “你对Ken是明恋,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佟闻漓又翻过来,把这个棘手的话题抛回阮烟,“为什么你们不成为情侣呢。”

    “不重要,在一起就挺好,我挺喜欢跟他在一起。”

    “是因为Ken的大胸肌吗?”

    她笑死,点点头,“可不是嘛。”

    佟闻漓也跟着笑。

    最后她转过身来,直挺挺地看着天花板,她知道不是因为大胸肌。

    从前阮烟在西贡,她母亲赌钱成瘾,没钱了就问各种男人去讨,实在是逼急了看她出落得漂亮逼着她走她的老路。ken那个时候还没有打出成绩,场场赛事都被不带任何防具得被揍的鲜血直流,但硬是每一场都撑下来,鼻青脸肿地对她说,他说只要他在,她就不会走那样的路。

    那是许多许多在那个年代里,一些女性悲凉又可悲的“寻常路”。

    所以佟闻漓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就一副“渣女海王”的阮烟会对ken有着纯粹又不敢靠近的情感。

    就像她一样,谨小慎微有着自知之明,却还是对高不可攀的东西有着这样的觊觎之心。

    但她知道他们两个的人生,已经就此别过了。

    命运给过她一些有些酸甜可口的果实,她尝过了,谢谢命运。

    但她再也没回西贡了。

    =第二卷:我对你,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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