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听到这句话,陆青殊还有?些惊讶,原本她让真定王妃安排的剧情,不?过是提一句真?定王来信,借以给顾泽成施压,好叫他知道,不?要?以为靠些金银财货就能把他对不?住真定王府之事糊弄过去。
陆青殊这惊讶的神情落在顾泽成眼中,更是让他心中觉得不?妙。
顾泽成看来,若只是真?定王妃在这里,他怎么也能哄得她与陆氏回心转意,可真?定王陆正?杨亲自而来,事情又?完全不?一样。
想?到当初他是如何向真?定王求娶陆氏的……顾泽成便觉十分头疼,可他当初毕竟也不?知道舜娘的下?落,哪里会知道有今日这番局面。
场面凝滞间,管家已经命人将中门大开,不?多时,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已经风尘仆仆自外而来,正?是真?定王陆正?杨。
顾泽成更是当先行礼,陆正?杨连忙上前揽住,呵呵笑道:“哪里敢当大帅之?礼。”
顾泽成却还是一揖到底,陆正?杨手上也没有?硬扶,顾泽成礼毕才道:“今日本是在家宅之?中,论家礼,岳父乃是长辈,且我早已失怙恃,岳父岳母便如我的亲生父母一般,如何当不?得我这一礼?”
这一刻,莫不?说陆正?杨,就是先前对他十分火大的真?定王妃都觉得十分熨贴。
可随即,顾泽成竟又?再行一跪,在这时代,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不?是一句空话,跪拜这样的礼仪并不?是日常所用,就算晚辈拜见长辈也轻易不?会这样跪下?,更多是跪告天地、祭祀祖先,又?或是犯了什么大罪,才会这样跪下?。
陆正?杨这一次是真?的十分吃惊,急急上前要?拉起顾泽成。
对方如今乃是三军主帅、河北之?主,可与建始、大齐二帝叫板而问鼎天下?的人物?,说句不?好听的,他要?再进半步,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天爷和祖宗可以受他这一跪,怕是谁也受不?得,陆正?杨如何不?震惊。
他一拉乃是用了十成的力量,可顾泽成下?跪之?心之?十分坚决,他正?当壮年,陆正?杨又?如何拉得住。
顾泽成却是跪在地上羞惭道:“我早年曾定下?一门亲事,只逢战乱,与之?失散,如今重逢,我才知家姊一家全赖方氏保全。定亲在先,乃有?礼法;她照拂家姊,又?是恩义,我实在无法将方氏抛开。
岳父青眼赏识,将爱女托付,我如今叫她受这般委屈,此事如今我是两头辜负,一切罪过皆在我身,听凭岳父责罚发?落。”
陆青殊却在一边听得呵呵冷笑,看来这顾氏姐弟果然?真?不?愧是一家人,都十分拉得下?脸,顾良妹能拉真?定王妃扇她耳光,顾泽成便不?惜下?跪来恳求真?定王原谅。
他这话听起来,就是活脱脱一朵绝世白莲花啊,好像一切都情非得已。
你如果对方舜娘有?情,为什么非要?向真?定王求娶原主?
你如果真?的感激真?定王,为什么又?叫原主受如今这种?委屈?
他的话里,只有?“两头辜负”在陆青殊听来是事实,而且,不?得不?说顾泽成实在不?是好相与的人物?,他这个手段也很厉害。
他这样跪着向真?定王请罪,并且当场直说了,他绝不?可能与方氏分开,就是把这件事情他的立场直接挑明。
他这放到最低的姿态反而是一种?最坚决的态度。
考虑到他如今的身份地位,除非真?定王想?马上拔刀和他撕破脸,否则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
陆正?杨却是将顾泽成扶起后叹道:“大帅今日既是与我论家礼,我便也以家中事来说……你能念及长姊抚育之?恩、并推恩于方氏,可见是至情至孝,只这天下?父母,没有?不?为儿女打算的,老夫戎马一生,只得这一个女儿。自幼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可如今嫁作他人妇却要?屈居别的妇人之?下?,老夫纵将她接回家庙中,一生安然?自在也远胜仰人鼻息。”
顾泽成不?由?面色一变,他没有?想?到,他用恩义作为自己不?得已苦衷的道德挡箭牌,陆正?杨也回以“父母之?心”的情理,让他无话可说。
顾泽成只略一思忖就道:“岳父说的哪里话,方氏并不?是强横之?人,我又?怎么可能叫青殊屈居她人之?下?。”
他还要?再说什么,陆正?杨面上已经难掩疲惫之?色地揉了揉眉心。
顾泽成便连忙歉然?道:“是我心急鲁莽了,岳父一路奔波,不?若先歇息吧,青殊,你便好好照料岳父。”
陆青殊自然?点头。
顾泽成和顾良妹走后,院门关上,陆青殊才拉着陆正?杨的手:“爹爹!”
她有?着原主全部的记忆,幼时被宠爱的一切点滴都在心头,她知道,以真?定到宛城的距离,陆正?杨必是收到真?定王妃提了方氏之?事的回信之?后,日夜兼程立马前来给女儿撑腰。
陆正?杨拍了拍她的手:“顾泽成这般背信弃义,累得殊儿要?受这般委屈,你与爹说个心里话,你还想?不?想?与他过下?去?若想?,那后位必是我儿的,至于那方氏,后头自有?机会慢慢磋磨;若是不?爱受他这鸟气?,咱这便家去,你爹如今还能拉开大弓,说甚也要?长命百岁,护你一生周全。一切如何,全看殊儿你想?不?想?,全看殊儿你到底要?什么?”
真?定王妃也凝视着陆青殊,显然?,她心中也是一般想?法。
他们夫妇二人心中也清楚,今日话说到这个份上,顾泽成是断然?不?肯与方氏了断的。
他们能给女儿争取的就是皇后之?位,可听到陆正?杨这后头半句,陆青殊只觉得心头酸涩,这年头,有?几个父母可以说出?这样的话,让女儿想?和离就和离,说要?护她一生呢?
陆青殊却没有?回答陆正?杨的问题,反而道:“爹爹,女儿方才一直在想?,明明是顾泽成背信弃义在先,他到底是为什么可以有?这样的底气?,把这样无耻的事情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真?定王妃心中酸楚:“傻殊儿,这天底下?十个娶妻的男子九个必有?纳妾,纵以后没有?方氏也会有?别人,他反正?今日说了必不?会叫你受制于方氏,你若还想?过下?去,爹娘便拼了命也会护着你周全。”
陆青殊握着她的手,却微微一笑:“女儿倒不?是因着这个缘故有?甚愤怒,只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而后,女儿便有?了答案,他所倚仗的,不?过是手中有?兵有?将,可是,论兵,我真?定儿郎便差了吗?论将,爹爹账中亦有?英杰……凭什么,就他顾泽成凭着手中兵将可以号令天下?,无耻之?事也能做得,我的爹爹重情重义,怎么可能不?如他?”
陆正?杨却是听得神情一顿,看着女儿,眉目凛然?。
真?定王妃却失笑:“傻殊儿,那顾泽成如今占着整个河北,手中号称三十万大军,你爹手上才……”
陆青殊却是对真?定王妃皱了皱鼻子:“可这多寡强弱,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呀!顾泽成当初求到咱们家,他有?个屁的人马!”
真?定王妃一怔,陆正?杨却是哈哈一笑,随即爱怜地抚了抚陆青殊的头发?:“吾儿这段时日长大了。”
见陆正?杨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陆青殊索性不?再掩饰自己的判断:“阿父,今日天下?格局看似顾泽成略占上风,有?定鼎天下?的气?运,但?其实颇多变数!”
陆正?杨坐下?喝了杯茶,笑眯眯问道:“哦?有?何变数?”
他这模样,却与小?时候考校陆青殊功课时一样,完全就是为了哄女儿开心来捧场的,显是不?相信陆青殊能有?什么高见。
陆青殊也不?生气?,只是淡定地道:“变数至少有?三,其一,顾泽成如今之?势,无非是因为他先败王通,后败顾用,让天下?以为他是最强。”
陆正?杨扬了扬眉毛:“难道不?是这样?”
陆青殊坚决道:“当然?不?是,先时两战,都是王通与顾用在进攻,而顾泽成若要?一统天下?,就必须进军关中与河南,守城与攻击之?心,如何能得一样?困兽犹斗之?理,阿爹,你定是比女儿更清楚的。更何况,王通与顾用,又?有?哪一个是好易与之?辈,若铁了心要?拖死顾泽成,不?论是关中那四要?之?地、还是黄河天险,都足够顾泽成消受的。
而这带来第二个变数,顾泽成虽号三十万大军,可这短时间捏合之?军,其中来源甚广、人心甚杂,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群暂时聚拢的乌合之?众,一旦关中或是河南之?战失利,三十万人心说散便散,所以顾泽成如今看似有?问鼎之?势,其实乃是如履薄冰,若不?能一口气?速下?河南或关中,他必反受其累!”
陆正?杨听得入了神,看向女儿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殊儿你所说的第三个变数?”
陆青殊:“第三个变数亦自第二个变数中来,一旦顾泽成不?能速下?河南与关中,他手下?必乱,若有?人既有?威望又?有?领兵之?能,趁乱而起、登高一呼,将他取而代之?,易如反掌。”
真?定王妃此时才“啊”了一声:“你是要?你爹……”
陆青殊点头:“是,全看爹爹想?不?想?,全看爹爹要?什么。”
陆正?杨没有?想?到,本来是他问女儿的这句话,竟反被女儿问到了自己头上,可是,那毕竟是逐鹿天下?、问鼎争霸,陆正?杨不?由?踌躇:“殊儿,你要?知道,这可与赌桌相差仿佛,若不?亲自下?场,咱只管压注,更是胜负易手,咱们只管换另一家押,自己终归是安全的;可若亲自下?场,想?全身而退便是万难,你爹我已过不?惑,拼一把便赔了也无遗憾……可你不?过一介女儿身,届时……”
陆青殊却淡淡打断了陆正?杨的顾虑:“爹爹,女儿早已经看得清楚,押注的下?场便是女儿现下?这般,嫁与他人,身不?由?己,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便可能要?我俯首受辱,与其仰人鼻息,为何不?搏上一把?女儿愿全力襄助爹爹成此不?世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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