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六周目(29)
如今虽有北狄犯边, 前朝团结洛地,高举旗帜,可这比起其他皇帝在时已经算是海晏河清, 天下太平。
朝廷里仍然有以周无缺这样的革新派推动于国于民有利的改革,也有如右相顾文知这样的保守派盯着, 不至于改革失衡。
皇帝一向也是一个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角色, 三年?来, 制衡朝堂,颇为骄傲。
自从北狄在萧朗阳之下节节败退, 凯歌而归后,更是骄傲得不可一世。
自以为是明君, 被蒙蔽双眼?的君王自此后也是越发的好?大?喜功,即便有顾文知这样的能臣劝告, 也仍然是大?兴土木, 建立奢侈的莲花楼, 广选嫔妃充盈后宫。
在皇帝并没有荒废朝政下,百官顶多是劝诫, 以姜曜芳为首的御史台臣子日日上的奏折都快能把?勤勉殿给装满了。
皇帝最?烦的便是姜曜芳这位新臣, 无奈对方清名太盛, 腰杆子比闸刀还硬。每次上的奏折虽然管得很宽,但不仅是管他,皇室里的宗室, 官员权贵, 那是没有一个能够从他的笔杆子里逃出来。
纵然是皇弟周无缺,他的二把?手顾文知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样的纯臣, 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受了。
沉迷女色终究是虚耗身子,很快就修身养性?了, 此时快到知天命之年?的皇帝就把?目光放在了寻仙问道上。
他的国师宁司君便是一位真仙人,十余年?来容颜不减,风姿更胜。
问道长生,也问王朝千古。
大?夏本来就道风甚重,自先帝和玉真公主带起?后,就连国度盛京也是一样的信奉道家。
皇帝在新修建的莲花楼、大?元宫里清修,每逢初一十五之数便亲迎道君宁司君追访大?道。
就这样,即便是不太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也仍然不太肯立太子,而是力排众议地把?国事交给了周无缺和顾文知处理,采取的便也是制衡之术。
这也是皇帝最?擅长用的计谋,可惜谁也不是傻子,于是这三年?以来,明眼?上两派之间斗得厉害,但其实?谁又知道私下里顾文知和周无缺之间都已经有了默契。
此时此刻,荣安王府的书房里,周无缺看?过了来自宫中的密报,也是冷笑不已,眉间朱砂痣愈冷,他站在书桌前,旁边的轮椅里早就没有了温度。
“皇兄这些年?还真是龙椅在座,越发忘记了他当?初是怎么上去的。”
周无缺的话语属实?是大?逆不道,可惜此刻还在书房里的都是他的亲信。
西桑和白衣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到了也当?做是没有听到。
过了一会儿,周无缺把?手上的这些密信给看?完了以后,才?说:“到今天,小阳是不是也该来见?本王?”
西桑立即便道:“殿下,萧将军昨儿就给咱们府上捎来了拜访信,说是今儿来。”
西桑瞧了一眼?窗外的日晷和光影,语气也跟着松快了几分:“我看?等会儿,萧将军也应该就要过来。”
周无缺点头,先前那几分冷郁脸色似乎都在听了这么一番话后放缓了。
殿下嘴里虽然总是不说,但还是盼着萧将军过来的。
西桑和白衣彼此一瞧,也就都知道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可就在这时,书房外边的走廊上闹出了些动静,守在外边的侍卫正在无奈地劝说着。
书房里边,西桑和白衣都是有内力的人,当?然也听出来了来者何人,也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无缺。
“殿下,看?来是王妃娘娘娘娘过来了。”
周无缺脸色平淡,就连点厌恶也懒得表现了出来,侧身就坐在了轮椅上,手把?住了轮椅柄,“我们在谈正事,她来这作?甚?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便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语气,才?更能彰显出那种平静的无视。
西桑脸上都露出了无奈的微笑,躬身道:“殿下,想来王妃定也是有要事和您商议。”
白衣同样也是说:“西桑说得没错,王爷还是和王妃说说话吧。”
也就是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心腹,否则如这样过问他私事,早就一个冷冷眼?色使过去了。不过就算这两人是自己的心腹。
周无缺也是很不高兴,“你们倒是都向着她。”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
西桑和白衣顿时也是一悚,正欲说什么,但周无缺也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
“你们都先下去,让她过来。”
坐在书桌前,背后便是心明如水的四字牌匾,随手翻起?来一些案牍,眉宇微垂,当?中朱砂痣映衬着一张雍容华贵的脸庞仿如观音面。
可西桑和白衣也都知道,他们这位爷无情起?来是有多么的无情。
想到这里,西桑也有些扼腕,原本以为如圆圆这样活泼的性?子应该也是能够治愈殿下,谁能想到婚后比起?婚前还更加不行。
或许这也和殿下是迫于无奈娶回来有关。殿下凡事心里有杆秤,王妃是曾经帮助过殿下,可殿下也庇护安定伯府,还了这个恩情。
果然,他和白衣一出去就见?到了一身华服的圆圆,唇红面赤,显然便是被侍卫拦下后的不忿。
一见?到他二人从书房里出来以后,也是立即眼?前一亮,“西桑,白衣先生!”
自从一年?前风光大?嫁到了荣安王府,圆圆的五官也是一天一天地长开来了,养尊处优之下,多了些雍容气质。只?可惜和周无缺一直夫妻不调,再美丽的鲜花也有些空泛的娇艳。
此刻脸上那焦躁的表情,也就写尽了被男主人忽略的不满。
“娘娘,殿下请您进去。”
而在听到了西桑这句话,她脸上也是勃然一喜,随即也冒出了些许的警惕。
很快,圆圆又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摆起?自己的王妃架子向他们一颔首。
西桑和白衣目送圆圆踏上台阶,走入了书房。
西桑压低了声线道:“王妃每次来了都要和殿下闹上一回,也不知道这一次——”
他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书房里边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这是有什么东西砸了?
西桑:“……”
西桑顿时也是扶额道:“好?了,看?来这次又是要闹了。”
白衣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西桑,你可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殿下的人,可不是王妃的人。”
“我当?然知道。”西桑白了他一眼?,“自从王妃嫁过来以后,身份便不一般了,我哪能时时刻刻接触殿下的后眷。”
白衣说:“你知道就好?。王妃啊,不比未嫁时了!”
西桑也是叹了一声,然后说:“不管王妃是因?何嫁到王府,既然嫁到了王府,也上了皇室的宗牒,那便是正正经经的王妃。”
白衣抚摸着自己的一把?美髯,但笑不语。
西桑被他看?得恼火,正要说上一两句,这时书房里圆圆跑出来了,眼?圈微红,来时的华丽打扮扮饰着,更像是一把?衣服架子。
“王妃——”两人称呼着,可对方正在生气头上呢,白衣遭了她一个白眼?。
“回去。”走廊外边静立着的侍女们也是被她吓坏了,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跟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了这儿。
西桑和白衣顿时也是同时看?向书房,书房里倒是没有别的动静,他们这位殿下这些年?经历朝堂上不知多少波云诡谲,什么人心没有见?过。偏偏像是王妃这样一心挂在他身上,最?好?拿捏不过的,却?是连敷衍懒得敷衍。
“快走,快走!”那还能继续留在这里看?殿下的笑话,这不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可惜他们还来不及走,轮椅辗轧地面的声音就已经响起?。
周无缺自己按着扶手,从里边出来了。
“殿下。”这下就是守着门?户的两个护卫也是立即行礼。
但周无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吃完了瓜的西桑和白衣。
西桑和白衣浑身都颤抖了一下,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次她若是再来,别叫她进来。”
“是。”两位侍卫道。
坐在轮椅上的周无缺再看?向西桑二人:“你们俩还在。”
西桑和白衣:“……”
满头大?汗啊,满头大?汗!
“殿下,属下也是担心娘娘闹你,因?而守在外边。”白衣抢先道。
周无缺又看?向西桑:“那西桑你难道便是担心王妃留下?”
西桑在心里骂了白衣一声,挤起?笑脸说:“殿下,王妃年?少,您多担待着一点。”
“担待?本王还不够担待?”周无缺眉头都不带挑一下的,用着最?冷静的声音说着最?薄情的话语,“她既然入彀,就该知道自己是别人的一枚棋子。”
“要治本王的双腿。”周无缺看?看?他俩,继续说:“你们说她又是怎么一个想法。”
这下可把?两人都问出了一头大?汗,只?因?如他们这样的心腹都知道王爷的腿根本没坏,只?不过回到盛京,便是好?的也只?能装成坏的。
“王妃许是担心殿下。”西桑开始讲和,但在周无缺的目光里,还是有点头大?,“只?是可能被有心人利用了也说不定。”
白衣附和道:“王妃年?岁轻,考虑不周也是时常有的事情。若是真的有人还在试探,那殿下咱们还得瞧瞧。”
周无缺嗤笑了一声,“她还年?轻?也二十了。她娘家那位姐姐的手段怎么半分没有学着点。”
那天西桑回来以后,就简单地向周无缺叙述过当?时为蒋唯夫妻接风的场面,蒋夫人的风采也是一时都在圈里得到了众口交赞。
当?然,周无缺此时举出这个例子,不过也是在暗嘲。
西桑和白衣也能理解,姐姐霸占了殿下目前最?看?好?的蒋唯,还笼络得极好?。听说成婚三载了,不仅孩子是没半点消息,就连小妾通房也是没有的。蒋大?人人品风流,不爱女色也是出了名的。
当?然,便是西桑白衣也能懂蒋大?人的心思?,妻子这般容姿绝色,风采无二,岂不是把?寻常的女人都衬得黯然无色。
而妹妹呢,殿下本来就不愿意娶的,却?在顾文知的设计下,到了不能不娶的地步。皇帝更不容易他娶一个高门?大?户、有权有势的妻子,而圆圆她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却?也是顺水推舟。
“娶她就是将就,可娶不可娶,谁叫她撞了进来。”
周无缺看?向檐下鸟笼里的金丝雀,这金丝雀似乎也是注意到了一向冷峻的主人难得的视线,飞向靠近他的地方,展开了清圆歌喉,意图讨好?他。
“啁啾——”
西桑看?他一直瞧着,便主动取下了这鸟笼,“殿下,您瞧,就是这雀儿都喜欢您嘞。”
周无缺瞧了他一眼?,眉眼?露出些笑意,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逗着鸟儿。
白衣在旁边看?着,眼?睛一转,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从殿下心狠地折了自己的双腿也要回盛京,他就明白了,殿下的志向可不止如此。
西桑看?周无缺逗鸟儿,心情还算不错,总算也没有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了,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萧朗阳来荣安王府时,圆圆眼?圈还有点儿发红,却?也是周全地照顾了他。当?年?在边境时,两人都是半大?的孩子,萧朗阳还曾经因?为圆圆老是处心积虑地接近义父,很讨厌她。
然而对方就在一年?前嫁给了义父,成为了他的义母。这下可不是有点儿尴尬。好?在多少年?过去了,如今都是大?人,一个是皇帝宠爱的大?将军,一个是荣安王府的主母,自然也是很有礼貌。
“义母……”但萧朗阳称呼圆圆这一声义母还是挺不习惯的,“去年?你和义父成亲,我正好?戍边,只?送了礼过来。不管如何,还是要祝你和义父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圆圆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就是她这样活泼的人,嫁人后的一年?经历过这些事后,也很难像从前做女儿家那样没心没肺了。因?而此时,也只?是勉强一笑,“萧将军,但愿如你的话一样,一切顺利。”
萧朗阳总觉得她这话语里有点儿怨,可惜作?为一个直男,他是看?不出描过眼?线,容妆精致的圆圆眼?角那点残余的红,乃是刚刚哭过的痕迹。
但他也知道自家义父是什么样的一个人,这会儿也是话语隐晦地道:“你也知道义父是怎样的性?子,他向来如此的。”
圆圆听到他这话,语气也马上一变,很轻松的样子,“你义父一心为国谋福祉,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我怎么会不明白。我……我能嫁给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萧朗阳看?眼?前这傻姑娘,正欲说什么,可圆圆就已经抢先道:“别说我们了,萧朗阳你呢,这么多年?了,身边难道就没有一个知心人?你若是不自己去找,我看?皇上和殿下不久后就该给你找了。”
就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已经八卦到了他的身上。换往常,萧朗阳定然是懒得说的,可就是她问到知心人时,他的眼?前忽然就晃过了那天朱雀大?街上的一顾,马车里的那位年?轻女子那一瞥。
萧朗阳那双星眸也是亮闪闪的,像是流星般闪烁美丽,“那自然……是有了。”
圆圆也惊讶了一下,跟着好?奇极了:“萧朗阳,可以啊!”她也跟着兴奋地站了起?来,绕在他身边,打趣地说:“那可是北地明珠……看?来不是了,等等,你可别告诉我,是你回京才?遇上的。”
萧朗阳打战很在行,可在恋爱上就是有点儿外行,这会儿更是脸上的情绪一点也没有掩饰住,全叫圆圆给八卦出来了。
“是哪家的姑娘,不如让我给你探探风?”
萧朗阳听到她这样一说,还有些焦躁,“这你就别管了?”
“什么别管了?”
西桑推着轮椅过来,周无缺似听到了一些什么,随口一问,冷磁的声线仿若冰魄响起?。
他玉面观音,眉心一点朱砂痣,便是坐在轮椅里,都是一股慑人的气度。
“义父!”萧朗阳慢慢地站了起?来,见?着他还是有些倔的神情,先前那点春心粉面也一齐消失。
圆圆这会儿见?到周无缺,也是心情有些复杂。但周无缺除了第一眼?一视同仁地扫过了她,后续目光便落在了萧朗阳身上。
心里更觉委屈。
“殿下。”
周无缺淡淡地道:“你先下去,我和他有话要说。”
就这么一句话,把?圆圆还在嘴里的话全都给塞了回去。
圆圆不太甘心,但西桑给她使眼?色,她最?终还是咬着唇,不甘情愿地下去了,就连离去时都还在想,不管如何说下一次一定要说服殿下治腿。
对,一定是她冒犯了殿下,他才?这样冷淡她的!
她不该说得那么直接,就要治腿,岂不是有种她嫌弃于他,觉得他是残疾的不妥!
圆圆这一会儿是又给自己鼓起?了气,可心里其实?退堂鼓也是悄然地敲了起?来。嫁给周无缺后,远没有她想象当?中的那样幸福,相反他对自己的厌恶和无视,令她这一年?的婚后生活简直也就像是噩梦一样的可怕。
“明明嫁给了这个人,怎么反而却?像是离他更远了。”圆圆苦涩地在心里想着。
想起?嫁给蒋唯,却?三年?都在小县城里的清池,她这位姐姐做的蒋夫人却?是为人称道。
就连圆圆近来都有想要向她取经的想法。
却?又怕丢脸,如今她是连安定伯府也回不得了,只?因?每次她那爹娘都会问她怀了没有。
圆圆苦笑,就连新婚夜都是分房而居,给了她所有体面,却?从未给她一丝
恩爱,又哪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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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里,圆圆离开后,气氛也还是那样的沉凝。
花香袭人,茶香暖昼。
毕竟多年?没见?,曾经亲如父子的两人之间也变得生疏,其间更有隔阂误会藏在肚皮里。
话题不咸不淡地渡过了军中、边疆,周无缺那种平淡无奇的态度也就叫萧朗阳心里一阵恼火,只?是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比起?从前也更加会隐瞒自己的想法了。
可他学得都是周无缺那一套,还是低仿,周无缺自然也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他嘴角微翘,有些愉悦的弧度。
他这笑叫萧朗阳有些莫名其妙的,且他那副冷峻形容也都快扮不下去了,可公事还没有说完。萧朗阳就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想起?来什么才?问上这么一句。
“我看?密报,顾文知在抢你的人?”
周无缺说:“看?来你的情报系统建立得不错,就连这事也知道。”
萧朗阳更进一步:“是那位外派到江南做县令的蒋国公世子吧,顾文知那边派人接触他,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如今革新派最?缺的就是人才?,而且还是如蒋唯这样既能走官场也能走基层的人。
周无缺瞥他一眼?,那眼?神便像是在说,你和我在开玩笑?
“不会,他们之间可是夺妻之恨。”
萧朗阳分明瞧见?,一向不会开玩笑的义父说起?这句话那种意外的幽默。
萧朗阳:“???夺妻之恨?”
“看?来你的密报还不是很健全。”
萧朗阳皱眉,然后道:“义父,听说三年?前你为蒋唯求亲,顾文知也上了安定伯府,求的还是那位假小姐。蒋唯和她青梅竹马尚情有可原,顾文知一朝右相,什么大?家闺秀小姐贵女取不得,会和蒋唯抢妻子,莫不是你在和我开玩笑。”
“那你就当?我和你开玩笑吧。”周无缺口吻慵懒,也就是在萧朗阳面前才?会这样的放松。
“刚才?听到你们说起?什么北地明珠,盛京贵女,阳儿,你是有意中人了?”
萧朗阳肉眼?可见?的变了,方才?在周无缺面前营造出来的那种势均力敌,这会儿全都被那躲闪的眼?神给毁了。
“义父,怎么连你也都八卦起?来。”萧朗阳不由吐槽道:“果然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现在倒关心我的事。比起?我,我的小义母还是更需要你的关心。”
“没大?没小。”轮椅里的周无缺说了这么一声,对圆圆也是漠不关心。
萧朗阳一点也不意外,小声嘟囔:“我问不得,你倒说得。”
但一想起?那位夫人,萧朗阳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也是忧思?辗转起?来,在他这位不解风情的义父跟前,有有些耻于提出来。
“怎么?说不得?”周无缺根本没把?他的纠结放在眼?里,反而淡淡地道:“以你如今的身份,什么女子娶不得?若是良家,身份不如你的,娶回来做一房妾室便是。若非良家,玩玩便是,大?丈夫何患无妻?若配得上你的,就娶回来,本王给你做媒,谁娶不得?”
原本还想要和他倾述一些的萧朗阳,听到周无缺这番话,顿时也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他看?上的那位姑娘,是良家,更是有夫之妇。
想来以那架势,夫家也是清贵之家。
萧朗阳垂头丧气的。
周无缺皱眉,冷声道:“到底是什么女子,叫你变得如此?”
这会儿,周无缺都怀疑萧朗阳是不是被那种有心计的女人勾住了,一个转眸,就想一会儿叫人去查查。
可萧朗阳哪能不明白他的想法,就是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打扰这位夫人,因?而这些天也根本没叫人去查。这会儿更加不愿意自己的义父惊扰了她。
“义父!我还不想娶妻!”他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周无缺手按在扶手上,顿了一下,问:“她可是良家?”
“自然。”
周无缺再看?萧朗阳,萧朗阳无动于衷,其实?心里暗暗再说:是良家,可惜人家已婚啊!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萧朗阳忍痛割掉那点多余的想法,“义父,你就别管我了,我现在还不想娶妻。北狄洛地何日平,我就何日成家!”
“放肆!”周无缺眼?中酝酿风暴,“还以为你是有了真心喜欢的姑娘,看?来还是幼稚。”
萧朗阳懒得反驳他,不然他又去查那夫人了。
就把?一切问题都推在自己身上结了,反而他年?前又得去嘉陵了,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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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盛京以后,日子仍然是风平浪静的,仿佛一切风波都彻底远离了她。
但已经享受了三年?平静的清池,这心就老是不踏实?。这种焦躁的心情甚至体现在了日常生活里,就连一向陪侍在她左右的般般和小薇也都感觉到了。只?因?她这样的表现很大?,大?家都以为是她一时不惯水土,还有嬷嬷们以为她来了喜。
请了大?夫一瞧,自然只?是因?为不服水土。
听到嬷嬷说起?不是来了喜,那遗憾的语气,清池都有些哭笑不得。
她可不想在古代生孩子,和蒋唯成亲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便是现在也都采取了防护措施。
蒋唯也从来没说没问,只?是默默地接受了。
可能他也是在等她什么时候能够彻彻底接受自己吧。
但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她真的还能爱上一个人吗?
凭栏望着窗台下的美人蕉、海棠花,清池吸了一口气,那种不知因?何而起?的焦躁郁闷挤得胸口发痒。其实?她本就是医者,哪能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病。
医者不可自医。
况且这还是心病。
这个古代可没有治心理病的人,除非自愈,可若想要自愈,那便是这一世原书的剧情走完,她顺利地结束被影响的生活。
那时候,可能才?能说是结束了。
对于她来说,没有尽头的重生早就已经变成了噩梦。
那么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清池伸出一只?手接住了被风吹来的一片海棠花瓣,还是愿意尽可能地想更好?的结果。
如今圆圆也顺利嫁给了周无缺,那么接下来只?要周无缺登基称帝,书里的结局也就快到了。
左右也就不过几年?功夫。
就在她出神地想着,不知夕阳已落,暮色渐晚,身后有人也看?了她好?久。
最?近她心情躁郁,作?为枕边人的蒋唯当?然也是第一个发现的,尽管清池医术高明,也不叫他管,每每他一问,反而更加脸色不佳。
蒋唯虽然不问了,却?时刻通过丫鬟婆子们的消息掌握她如今的情况。
蒋唯默默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为她披上了手里的披风。
“你回来了。”清池有些惊喜,近来消瘦不少的芙蓉花面在夕光的照耀下,也像是晚开。
蒋唯握住她那冰凉的柔荑,柔声道:“我如今去户部也是闲着,不如回来陪陪你。”
清池嗔了他一眼?,“这既是你工作?,怎能说是闲着。”她清波般的瞳眸一抛,转瞬低头笑了,再抬头道:“莫不是工作?不太顺畅?”
“莫若娘子慧心,只?在府中,便可通晓天下事。”蒋唯语重心长地说着。
清池扑哧地笑了,“可你这不是又在耍着我玩。”
她这一笑啊,仿佛什么烦闷都暂时离了去,这笑声绵柔又清脆。
蒋唯看?见?她笑,也跟着抿起?嘴角笑,“能让娘子一笑,那也是我的福气。”
“何来此话?什么福气,我又不是送福的天官福星。”
“可在蒋唯眼?里,娘子就是福星。”蒋唯挽着她手,柔情似水。
“蒋唯哥哥,我……”
“不必说了,若怪都怪我,把?你一人留在这府中。”蒋唯低声问:“他们可曾为难了你?”
“自然不曾。”清池这会儿心情好?,眉眼?也是生动如山水,“你可别老是把?我当?成那等娇弱可欺的,谁能欺负我啊!”
“是啊,谁能欺负娘子啊。”
清池被他那模仿的语气又给逗笑了。
夫妻俩絮絮耳语,看?着夕阳晚落,欣赏着盛京的秋意,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此际,蒋唯已回京近一月有余,见?了御驾,又见?了荣安王,吏部早就通气了,调任到户部,明的是在左侍郎手下做户部巡察使。户部巡察使乃是户部侍郎之下的正五品,原本户部有两位巡察使,一位年?老告休,另外一位当?了二十年?了。
蒋唯便是补的告休那位的职差。
按本朝官制来说,户部巡察使和另外四位主事应当?是平起?平坐,然而多年?的制度下来,其实?这两位巡察使反而在户部身份更高。
更别说巡察使负责的便是督促四位主事手下的一应事物。
一旦涉及到赋税户籍、俸禄粮饷、财政收支这些事关利益的要事,蒋唯初入户部,自然坐的是冷板凳。
而暗里,蒋唯奉了荣安王周无缺之命,要打入户部,配合革新党一应新政,其中涉及分量土地赋税之事,极其危险。
他这一赶马上任,也是有很多人都在盯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这种情况下,两世为官,城府极深的蒋唯,即便手握尚方宝剑,也是宜静不宜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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