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五周目(7)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了。
清池和应宇在嘉陵城实在过得很平静。盛夏太热, 应宇熬了甘草酸梅饮子,好在能够过些?暑气。
清池犹豫着要劝说应宇离开这里,可是一直没有想好该如何?开口?。
就算是离嘉陵城困战的揭幕也还足足有大半年?的时?间, 她?要?是现在说这?些?,又有谁会信。或许应宇还要笑她?, 即便不笑她?, 在接受了这?件事以后, 说不定心里都要?一寒。
真的要?把她?当?做是鬼神来敬畏了。
清池的犹犹豫豫,当?然也是被应宇看在了眼里, 起初他还以为是清池最近在想什么,毕竟她?也是个女孩, 而且还是一个很有脾性的女孩。作为长辈的自然也不大好过问,不过接连一段时?间, 应宇就开始担心着她?的身心健康了。
应宇端了一碗甘草酸梅饮子走了过来, 它在雪白的瓷碗里被冰镇过, 碗壁上都还冒着细密的冰凉露珠。
“小月魄,尝尝, 过过凉气。”他笑着过来说。
清池看着他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觉得他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忧愁。
“有什么心事放在心里头郁闷, 也不和你师父我说啊,这?样可让我觉得我这?个师父做得实在太失败了!”应宇拉弹唱打般般都会,有声有色的, 反而是把清池给逗笑了。
她?没好气地从应宇手里抢过那?碗饮子, 一时?间被它的凉爽都冲了天灵盖,舒服得能够万事无忧, 把一切事情都抛之脑后。
“没什么……”
清池感觉那?酸甜的滋味沁入了心田里,再对上应宇那?双如墨俊逸的眼眸, 她?低了低睫毛,然后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离开啊。”
她?往常只有想要?占便宜,和心情的确是相当?不错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么乖巧地唤他一声。
不过,应宇隐约明白,她?这?一次也许是真的遇上烦恼的事情了。
他掐指一算,然后说:“小月魄,你在不安,这?儿有什么让你害怕的?”
什么都要?掐算一下!
清池简直无语了。明明宁司君和她?说的是不能随便进行掐算。
清池瞪了他一眼,他这?完全就是作弊。
她?有些?泄气,“你这?么能算,怎么不继续算了!”
她?懒得继续和应宇说话,就直接绕过了他,回自己房间了。
“哎,小月魄——”应宇只能感慨,这?孩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长大,也是一天比一天难应付了。
关键是他家这?孩子还从来不和同年?人玩耍,过于早熟,叫应宇觉得是不是自己带她?到处跑出来的影响。
尽管应宇并没有从清池这?里问到答案,不过这?一次却?不如往前,他没问到也就算了,符合他逍遥道?家的思想。不过这?一次很不同,也许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奶爸身份,担心闺女心思多变,所以只要?有空,一见到清池,那?必然就是要?用眼神询问清池,还是那?种让清池有点作呕的温柔。
简直就像是见了鬼!
最终,还是清池认输了,主动找到他说:“反正就是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不太好,最好是咱们赶快离开。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咱们就早点让周无缺多准备些?粮草和药物!”
应宇那?双眼睛看清池都不一样了,没有了往昔的闲散,多了一种让清池都为之一振的洞彻的睿智正经,他像是在确定清池话里的准确性,缓缓地道?来:“清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其?实她?说完也有些?后悔。
已知并没有给她?带来一点儿幸福,更多的是压在心头那?种疯狂的沉郁。
她?能做什么?
她?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清池低着头,“我知道?。”
“你在预言。”
“嗯。如果你不信——”
“师父当?然信你。”忽而,她?的脑袋被一只厚实的手给用力地蹭了一下,暖洋洋的,她?抬头就见到应宇那?双惯常笑眯眯的眼睛里都是温暖的光。
“不过此事干系不小,你得和我细说你的这?个预言?”他好像很轻易地接受了她?的话和她?的不一般。这?让清池觉得很奇怪,又有一种意外之外的放松。
其?实很多秘密,她?抱着好几世后,都足以把自己压死了。
当?然,清池并不知道?她?从小到现在,在应宇的眼里表现早就不简单,甚至他早就发?现了她?的一些?秘密。只不过这?位老父亲选择了不过问。
直到,今天清池的话,牵扯到了整个嘉陵城的百姓。
清池只把她?前世粗略知道?的说了一下,有关朝廷的很简略地说了一下,有关后来皇帝,也是如今太子的所作所为更是不提。
当?然,就算说了也没用。
关键,还是周无缺得信。
就是应宇也没有把握说服周无缺信,他没有打算要?把这?样荒唐的事情告诉周无缺,只是从夏天开始,就主动找了一趟周无缺,宣传有关防制瘟疫的要?事。最终也的确是说服了他,引导嘉陵城的百姓们学习和防护。这?也是为未来做准备工作。
而至于粮食不足的事情,应宇只是稍微提了一下。
当?时?周无缺颇不以为然,嘉陵城虽在边关边陲之地,可四?通五达,往往也是百族进行交换易物的中转站。
怎么可能缺少?粮食。
再说,自他驻扎此地起,光是粮道?都增加了好几条。
然而,就在秋日的早上,周无缺忽然接到了亲兵的通讯,朝廷忽然减少?了两条粮道?。当?时?周无缺忽然想起一个月前,应宇说的话后,心里其?实还是有了异感。
更让他觉得奇怪,“朝廷怎么会忽然减少?了两条粮道??”如果是他的父皇,这?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西桑犹豫了一下,还是马上把东华军里特意设立的几条密线报了上来,“殿下,如今盛京那?边的密线已经断了,还是在半个月前,我们也不知道?盛京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太子哥哥!”周无缺当?即面色流露出担心,还是对自家兄长的。
西桑道?:“殿下,也许只是我们想多了。”
西桑的这?句话马上就令周无缺想起了去年?冬天那?件事,一时?间,他的眼底也灰暗了下来,那?件事到现在他都不想彻底定论。他的太子哥哥,到底对他是怎样的一个态度。
“若是盛京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能及时?赶回去,那?我继续做这?个大将军又有什么意思?”
西桑也发?觉到了主子那?痛苦的脸色,虽然他也很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殿下,您被圣上派来镇守边疆,若是无故无调令离开,恐怕……”
但周无缺还不是后来那?个血已经快凉了下来的周无缺,他还是热血的,也是飞扬的少?年?。“不管如何?,我都要?知道?盛京那?边的情况,否则我将带东华军的一只翘楚轻骑回去!”
西桑虽然头疼,但还是道?:“殿下,那?我继续去查密线。”
当?西桑离开,书房里只剩下周无缺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诸多的情绪变来变去,但他还是选择坚持自己最初的看法。
他绝对不相信太子哥哥会害他。
这?一次盛京的事,说不定父皇和太子哥哥都遇上了危机,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当?然,如今的周无缺底色那?是哪个少?年?战神,戎马倥偬,家国为重,义气当?先?。不过也正由于清池的蝴蝶作用,应宇的在意宣传,百姓们对于瘟疫的事情开始看重起来,而周无缺得知粮道?莫名奇怪被朝廷减少?两条后,虽然始终不怀疑太子,不过却?担心嘉陵城的军民,马上就要?过来的秋冬两季,所以也就交代了东华军力的军师白衣负责收购粮食。
白衣自然也隐约得知了盛京那?边的风云,他这?样狡猾的谋士,虽然也知道?自家主公是不可能在这?场风雨里做什么的,不过他反而是预防那?位天下人都称呼仁义的太子殿下,所以趁着如今的动乱,暗暗派人到两湖熟仓之地高价收购了往年?被粮的三倍,近三十万石的粮食,足够三十万军民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西桑那?边的密探线冒死传出了一条专线,禀告如今盛京乱象完全就是由于圣上忽发?头病,如今快七日未上朝,一直都是太子在稳定朝政。
有那?么些?不长眼的人,在太子监国的情况下,就更加不敢乱动了。
西桑和东华军里的谋士将军们一起劝说着周无缺:“殿下,如今您更不应该轻举妄动了。”否则被太子打上一个谋逆罪加擅离职守,还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那?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只有少?数周无缺的心腹隐约猜出了去年?冬天时?,他受的那?般重的伤情是什么缘故。而且那?位笑面虎一样的太子早就让他们看不爽了,圣上恩宠殿下,自然是因为他军功卓著,在外人眼里温润可亲、近贤臣远小人的太子其?实却?是徒有金玉之表,竟然还如此强烈地嫉妒着自己的亲弟兄。
周无缺看着他们脸上的忧虑和担心,烦恼有的,苦闷也有,他说:“若是我因此不敢回去,岂不是正中了那?些?小人的圈套。在父皇和太子哥哥最需要?我的时?候,我……”
就在这?里,八百里快马加鞭的急报送到。
“报——荣安王殿下,太子殿下亲自送到的急信!”
送信的人累得都快瘫了,一双眼睛都冒死汗,却?不敢让他手里的信离开自己一眼,可见这?封信在这?种时?候送到周无缺的手里是多么的不容易。
不止是周无缺,其?他正在商量这?件事的谋士将军们马上也被这?个送信校尉吸引了自己的视线,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还是很能装的,至少?在这?种时?候,他是一点也不愿意他们殿下回京的。
毕竟,在太子心里,自家殿下就是一个威胁他的储君之位的存在。
白衣和西桑等?人倒是真乐意他家殿下能有这?个想法。可惜,他完全就是真的把心怀不轨的太子当?做了爱惜他的兄长,反而让他们这?些?人说起太子,就有一种说人家坏话的感觉。
周无缺一口?气看完了信,脸上的喜悦和担心也慢慢地变成?了一种空洞。
他面若观音,额间更有朱砂痣,这?是一张相当?有女气的脸庞,可在他磨砺风雨,被边疆洗礼后,那?种俊美里也更多了一种神气。所以人称少?年?战神,意气风发?,轻狂不羁。
周无缺在周围属下的目光里,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太子殿下说他能够解决这?些?问题,希望我能好好驻扎在边疆。”
白衣等?人:“……”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
不管如何?,太子到底是未来会继承皇位之人,尤其?是在如今皇帝病重之下,既然自家殿下都被这?么一封信劝服了,大家当?然也不愿意惹麻烦。
谋反?那?是脑子有病。大家头上脑袋不要?了?太子是正统哇,更别说自家殿下根本就没有这?种想法。太子虽然心眼小了一点,不过到底是殿下的嫡亲兄长,怎么也不可能做什么。跟着殿下还是有前途的,谋反这?条路当?然是走不了的。
在这?种风雨飘摇之际,只要?圣上还没山陵崩,太子没有继位,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回盛京的。不过倒是要?小心这?一阵子的不平静。
洛地忽然有前朝逆贼高举反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和大夏签订互贸合约的北狄国,不知从哪儿得知了大夏皇帝重病的消息,竟然觉得这?是一个开战的好时?机。于是开拨大军过来攻打嘉陵城。
整个嘉陵城的百姓们在得知北狄三十万大军,不日将要?来到后,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周无缺却?很平静,其?实心底倒也对应宇有几分服气了,如今粮草足,也不怕先?前就吃了他手下败仗的北狄。
就是在这?样忙碌的时?候,他也特地来到了一趟东街,拜见应宇。
应宇见了他也很意外,这?不到三个月之间如此大的变故,全部都被清池预言为真。即便是天师道?在世天师道?君也是无法算到这?般准确的。
他表面很平静,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内心深处无疑也有些?说不出的担忧。
“应宇仙师,你之前让我预防的瘟疫,难道?会在秋冬两季开始?”周无缺想起这?件事,脸上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这?样的大事,如果真的发?生了,而且还是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对于嘉陵城来说太不利了。
应宇委婉地点拔:“殿下尤其?应当?小心北狄人会不会故意以病相投!”
周无缺脸色有些?难看,北狄人过去不是没有做过比这?还无耻的事情,周无缺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应当?提防起来。
他抱拳,感激不尽地道?:“应宇仙师,有您在嘉陵城,简直就是大夏和百姓之福气。”
应宇不喜欢这?些?虚名,况且如果他要?谢,也应当?谢他的小月魄。只是小月魄似乎很不喜欢这?位战神。
应宇笑了笑,道?:“殿下一心为民,才是大夏和百姓之福。而贫道?只是方外之人,随手而为,不沾因果,又怎敢要?这?份福气。”
周无缺的心里,这?位应宇先?生的地位又高了许多,虽然年?纪轻轻,行为古怪,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得道?高人!
周无缺离开之前,让西桑把准备的一车粮食布帛送了进来,说什么也要?让应宇收下。
应宇都有些?无奈了。
就在这?时?,一道?甜美稚嫩又带着一种奇异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是在做什么?”
杏子黄单衣的女童背着一个小箩筐,里面装着些?新鲜沾着露水的草药,显然是才从外边回来。她?生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雪嘟嘟粉嫩嫩,瞧上去别提多美丽可爱了,可那?双眼睛却?如秋水寒潭般的冷彻,叫被望着的人生生地有种自卑的感受。
她?的视线飘摇般地落定在了周无缺身上,有些?了然的冷酷。
周无缺瞧见这?样的她?,不知为何?,却?心里总有种莫名想要?招惹的想法,她?为何?讨厌他,他觉得她?生得可爱,多想捏捏脸。
肯定是从小就和应宇仙师待在一起,所以也和一般的道?人一样奇奇怪怪。
周无缺每次见到清池的不合理,都会被他解释成?了合理。
“殿下——”她?就那?么唤了一声,没有多少?尊卑在里边。
周无缺应了一声,“月魄回来了。”
应宇也有些?头大地道?:“月魄,这?是殿下送来的。”
“我们不收。”
“不收。”
西桑在一边是瞪大了眼睛,又无奈又好笑,这?一对师徒还真是奇怪之处也凑到了一块儿。一点人情世故也不知道??不过,这?是第几次当?着面拒绝殿下送的东西了?
他下意识看向自家殿下,没想到自家殿下非但不生气,反而是很宽厚地笑了一下,竟然多了些?少?年?人的意气飞扬:“这?一次不能不收!这?些?东西都是如今市面上开始紧缺的物件,你们虽然有一手好医术,但这?些?阿堵之物关键的时?候也是很有用的。”
应宇皱了一下眉。
清池倒是马上就想起了最近街坊们说的那?个流言:“要?开战了?北狄大军要?来了?”
周无缺见她?说着与?战争的话,却?丝毫害怕也没有,漂亮的小脸蛋上反而更多的是好奇,也觉得她?很有意思:“月魄,你不怕?”
谁知她?反而道?:“那?我怕就有用吗?”
周无缺爽朗地笑了,“你说得对!月魄,若是你愿意,可否和我结义金兰,我有一个妹妹,和你一样,也是胆子很大!”
周无缺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这?番话让周围的人有多么惊讶。
他的妹妹,那?就是圣上最为宠爱的玉真公主!
而他要?清池成?为他的义妹!
应宇就觉得不妥,不过还未他说话,清池自己就道?:“承蒙殿下看得起,不过民女不敢和公主相提并论。殿下若是喜欢把民女当?做妹妹,便当?做妹妹就是,何?必要?给民女一个俗世的身份,民女习惯了无拘无束,恐怕难以适应!”
“大胆!”
周无缺虽然觉得这?女童实在桀骜了些?,不过还不至于生气,只是眼神逼退了西桑,然后向她?道?:“你说得好。”
他吃瘪完了,还是笑,一张面若观音的容颜笑起来很是惑人。
清池虽然不喜欢他,不过还是愿意多瞧几眼的。
周无缺还是请求应宇能够担任城中医署令,避免北狄那?边狗急跳墙,真的搞什么毒/气瘟疫,兴风作浪。应宇当?然不会接任这?种官职,不过却?答应了周无缺在他需要?的时?候,他会尽力而为。
不过,在如今应宇和清池也未离开嘉陵城,也就明摆地说明了,这?摊子闲事他们是真的会管的。
最终,那?一车的粮食布帛还是留在了他们这?。
应宇叹息着说:“小月魄,咱们把这?些?送给那?些?需要?的人吧。”
清池本来也不愿意要?周无缺的东西,反正她?就是对他有偏见,也觉得他的东西就是晦气。当?然同意了。
就是因为他,她?如今才不得不留在这?鬼地方。
除了希冀他这?次别犯了前世的错,把自己搞残了还不算,还把十万东华军也搞没了,最倒霉的还是嘉陵城里的普通百姓们。
这?也是她?最终咬牙切齿,还是没有赶最近离开嘉陵城的人潮。
战火并不远离普通人。
在北狄大军围困嘉陵城之前,周无缺就率先?派了先?遣部队,挫败了北狄大军的士气。
他们在嘉陵城三十里外扎营。
探子一天天地报,嘉陵城的守备也一天比一天的严酷,大街上的百姓越来越多,马蹄震动大街的军队森严地出城。
秋气渐浓,换季也容易偶发?风寒,最容易传染起来。
清池和应宇小医馆里的病人也多了起来,他们俩一天忙到晚。
转眼之间,一个秋天过去了,北狄大军的云昊王和周无缺打得一个有来又往,搞得百姓们都习惯了。毕竟那?一年?不是有大半年?都是在打战的。
哦,那?两国签订的协议啊,换经常来清池这?里买山楂药丸的大妈的说法就是:“一张纸有什么用?”
不过,最初流传三十万大军前来,还是让大家很担心的,现在看来战神殿下完全能够抗得住这?种压力,就完全不担心了。
清池没说啥,她?只是眉心跳跳,她?记得没错,要?等?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盛京那?边先?帝驾崩,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在这?样很忽然的情况下上位。根基稍微有些?不稳,除了应付那?帮野心勃勃的大臣,他还担心自己的弟弟也有野心,所以在东华军和北狄大军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了,造成?了十万东华军的陨灭。
周无缺也在这?一战里瘸了腿,据说是但是在战场上落马下来,虽然砍杀了来犯,但自己冻在雪里,生生地把双腿给冻坏了。
他病了近三个月,北狄退了,太子继位了,他终于回到了盛京。
可惜,心却?不是从前的那?颗心了。
清池无从评价皇室内部的争权,只能说当?时?的周无缺太幼稚了,十年?后的他不就成?熟多了,直接把皇帝都撅了下来,自己走马上任成?了新皇帝。
那?天平静无风,清池正在小医馆里搓药丸子,忽然门外的动静特别大,战马长嘶,人声鼎沸,又在顷刻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月魄!”清池还是第一次听到便宜师父这?么认真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抬头就看见应宇和西桑等?人凝肃的神情,淡淡的血腥气在深冬的冷风里扬着。
那?搁置在平板上一身玄铁铠甲的年?轻男人泛满了浓浓的血腥气。
那?面目如画,如今也呈现出了一种死白死白的颜色。
他们记得就连给他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处理过他身上的箭伤,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有热气冒了出来。
难道?说他是被冰冻了?
清池下意识地看他的双腿,不过也是马上调转了方向,默契地为应宇准备了治理冻伤所需要?的东西。
马上给周无缺处理身上一些?冻伤的地方。
西桑和白衣着急地看着他们,“应先?生,你们一定要?保住殿下的双腿啊!”
北狄大军还未全部撤退,近日之战虽然胜利,但是敌方也还在观望当?中,要?是这?个时?候,传出大夏军队元帅被冷箭放飞,落马半日,甚至双腿都冻伤了,那?嘉陵关就很危险了!
清池虽然很讨厌周无缺,但是也深深地知道?,要?不是这?几个月有周无缺带着东华军抵御北狄大军,恐怕嘉陵城的百姓们也难以得到这?样平静的生活。即便是在前世,十万东华军战死,嘉陵城二十万百姓被困近半年?,周无缺这?个主帅也确实不愧战神之称,抵御住了北狄爪牙,不至于叫他们叩开嘉陵关,让大夏亿万百姓从此深陷战火当?中。
清池瞧着躺在木板上蹙着眉一脸不虞的周无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可以讨厌他,却?不能否定他。
要?怪就怪现在的他,远不如皇帝的心更黑?
也许是因为周无缺被冰雪覆盖过了半夜,他身体其?他的部位还好,腿伤却?很严重,就连周无缺也没有办法。西桑和白衣在得知以后,脸色也不太好看,只能让应宇和清池暂时?不要?说出去,并且再试试。应宇开始翻他的那?些?医书。
清池在这?个过程当?中就是当?助手摸鱼的那?种。
周无缺醒来以后,并没有搬回将军府,只是沉默了很多,他没什么打理过自己,也不让别人打理自己,比起之前的少?年?气,现在倒是沉稳了,给清池的感觉也越来越接近前世那?位心机极深并且狠辣的荣安王殿下。
知道?前因的清池很是怀疑,说不定,这?一次周无缺背后的那?冷箭就是自己人放的,这?个“自己人”当?然也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如今的太子的人。
不然他怎么忽然情绪大变,就是西桑和白衣也是闭口?不言。这?件事显然不是一件可以说出来的事情。
应宇在阁楼上翻书,清池望着竹筒里冬眠的毒虫,其?实有个主意。但是,很显然西桑和白衣是不会同意的,清池只好把主意打在了周无缺的身上。
好吧,她?的毒蛊之术如今到了一个瓶颈,眼下好不容易遇上这?么好的机会,既能治好周无缺的双腿,又能让她?的毒蛊之术上一个台阶。就是要?当?毒蛊虫子饲养物的那?个人在过程当?中会痛苦很多。
丝毫不下于一些?医家所用的药人。
“月魄,你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在西桑他们寻找高明医者下落不明,应宇也没有办法,而本身就因为太子的原因自暴自弃的周无缺,却?在瞧见了清池一直坐在他面前玩着竹筒,以为这?个一向毒舌并且冷漠的女童是想要?说话安慰自己呢。
就清池手里的竹筒,都被他当?做是现在小孩的玩意儿了。他当?然也就不知道?,里面的七星蛊虫其?实就是清池养了近五年?的毒蛊虫王。
所以这?样温和如大哥哥般爽朗的笑容,简直就是叫清池觉得莫名其?妙的。
她?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我看你一点也不想治好自己的双腿了!”
阳光洒落在她?羊脂般雪白的肌肤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也透着一股古灵精怪。
清池生得尤为精致美丽,这?是每个见过她?的人都深深相信的。
应宇还常年?担心他被拍花子给拐走了呢。所以她?学习毒蛊的时?候,他甚至巴不得她?功夫更深一点。
“你在担心我?”周无缺还是颇为受用的,甚至难得的那?丝缭绕在周身的堕落阴沉也没了。
清池呵呵一笑。
周无缺吃瘪,心情却?不错。
他眼底微微黯然,“也许不治也很好——”
“醒醒!”清池讥讽地打断了他的话语,小嘴叭叭如机关枪:“我们的战神殿下,你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北狄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人家都没退兵,你就算撑起虎皮也得站到上边去!腿不治了?百姓交的税收你也别用了行吗?扔给狗肉包子人家甚至还会摇尾巴。”
当?然,后边那?一句清池只是嘴皮一张。
“嗯?”周无缺被她?这?么一骂,是有点骂愣了,不过也隐约感觉有什么奇怪的话混了进去。
心底好笑的同时?,也深深地纳闷,这?丫头对他的那?种讨厌到底是缘何?啊?
周无缺说:“你说得对,我连你都不如!”
周无缺的眸子里又燃起了那?种火焰,他虽然还是不能明白,明明太子哥哥就是未来的皇帝,而他根本也没有想要?和他争夺皇位的想法,他还是这?样不放过他。
他很想就这?样算了,也比兄弟阋墙要?好,可是小月魄的话却?彻底地点醒了他。
责任!
他怎能因为意气用事,让三十万军民陪葬呢?
皇兄爱皇位,不在意兄弟之情,也不在意边关之重系大夏之生存紧要?,可他是父皇亲自任命的大将军,也是大夏百姓眼里的战神。
他不仁他却?不能不义。
可知道?归知道?,现实总是冰冷冷的残酷,周无缺苦笑一声,无奈地对眼前这?个女孩说:“可这?一切也不是我能改变的,不过我可以答应的你,在北狄军退之前,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其?实他身边的密探早就筛了一次,可这?次还是防不胜防,甚至这?个背叛他的人,根本不能说是背叛,人家只是从小时?候来到他身边之前,这?个家族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而经过这?一次的事件,白衣和西桑就已经彻底地筛过一次了。
这?一次事关三十万军民生存死亡关头,是绝不能叫外人知晓半点的。就是知道?这?件事的应宇和清池都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了,更别说接触外人了。
他忽然发?觉她?的脸色古怪,那?双孤星寒月般的眼眸在发?光,望着他就像是一块好吃的大肥肉。
就是周无缺这?样见惯战场的人,都被看得有点儿发?毛。
“小月魄?”他把自己经常在心里对他的称呼喊了出来。
果然就被她?瞪了一眼,“别学我那?师父!”
周无缺笑笑。
“你……有什么办法?”他忽然问了出来。
问了出来的时?候,就连自己都诧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就连应宇先?生都做不到,眼前这?个小姑娘难道?就能做到?
然后就见清池笑得阴森森的,她?把手里的竹筒拿了出来,走到了周无缺的床边,然后把盖子一掀开,里面一只硕大的漂亮又邪恶的虫子正张牙舞爪地瞧着他,即便是在这?种百虫都冬困懒洋洋的冬天,它那?个精神百倍。周无缺虽然不至于被吓到,不过也是稍微被惊讶到了。
他抬头就看向清池,眼里带着疑问。
清池甜美地笑了一下,那?七星毒蛊虫爬上了她?雪白细腻的指尖,这?一幕在阳光下极美。
周无缺看着那?张牙舞爪的毒虫,很是担心她?。
不过就在他想要?伸手的时?候,清池就已经后退了一步,这?可是她?的宝贝。
“放心吧,它认主,是不会伤害到我的。”清池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是……毒蛊虫?”周无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问。
“这?和你治我的双腿有什么关系?”
清池也不卖关子,笑得不怀好意:“殿下有没有听说过,自古苗疆一地,擅长以毒蛊治病。殿下的双腿被冻得几乎坏死了,只有用这?样的毒物来刺激,方能有一线之机。”
周无缺道?:“好。”
这?下反而是清池纳闷了,她?的眼睛里都是诧异,似乎在问,你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了?
“我相信你。”
这?句话让清池的心情相当?的复杂,再看眼前这?个带着笑的周无缺,从少?年?那?种飞扬意气过渡到了青年?的沉稳大气。
似乎前世那?个冷酷得像是棺材板,也病得像是痨病鬼的周无缺彻底在她?的记忆里淡了。
不。
清池很是抱有一颗警惕的心。
虽然他是最后的大赢家没错,不过这?一辈子她?可不打算掺和进去。她?到现在已经不像去搞懂,她?的一次次重生,还有周无缺这?些?人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清池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很快这?种强烈的疏离感也让周无缺有些?不适应。
她?语气冷硬地道?:“我手上的这?毒蛊,是七星虫王,我养了足足五年?的好东西。用在你的身上……哼。”虽然没说完,但周无缺也能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嫌弃,不知为何?他并不讨厌,反而是觉得眼前的女童有些?实在傲娇的可爱。
“你真的能接受吗?”她?的口?吻又软软的,清甜软糯的声音响起,有些?迟疑又紧张得望着他。
“应该问题不大。”只要?他的双腿真的能够治好,受点苦当?然不算什么。而比起心上的折磨,其?实身体上的折磨,在这?段时?间里也根本就不算什么。
很快,清池又详细地把她?在蛊毒古书上看到的详细过程,以及副作用说了一遍。
她?始终都瞧着周无缺,就是他想要?拒绝,她?都会说服应宇和西桑他们。
他算是捡了便宜,嗯,她?也能小赚。养好七星毒王,未来她?想要?去哪,也算是有了一个凭仗!
周无缺没有异议。
而清池也把这?个打算同应宇、西桑他们说了,应宇当?即就是眼前一亮,直夸清池脑子灵活,做了一件有益天下的事情。而西桑和白衣在见到了应宇的态度以后,也着实是真的没有选择到能够解决的神医,况且有人虎视眈眈,他们也不能直接在明面上找人。
实在是受到了很多的限制。
最终也只能同意了清池的这?个试法,死马当?作活马医!
半个月后,七星虫王强劲的肢体上生出了秀丽如花的纹路,艳丽得叫看到了它的西桑和白衣都是头皮发?麻。每次被七星毒王蛰了半个时?辰的周无缺全身也会蔓延出同样淡色的花纹,每一秒痛苦都会蔓延,直到最后一刻结束。
他再泡应宇调配好了的药汤一柱香。
双腿渐渐的,也好了许多,甚至第一次能够自己走动了。
西桑和白衣又惊又喜:“殿下!”
一边的清池则是逗着七星虫王回了那?竹筒里,然后挂在自己的腰带上,看着他们这?场面,就知道?没事了。
就在昨日,北狄大军又被周无缺手下的一位名将打得落花流水,短时?间也是不敢再犯!
应宇笑着说:“喜事连连,看来天助殿下!”
周无缺不要?属下扶持,正一个人慢慢地走着,虽然双腿都有些?不协调,不过能走就是一件好事。
他脸上也带着快活的笑意,整个人比起半个月前的颓靡要?精神多了,面若观音,眉间朱砂红,当?真是一个贵气凛然、如珪如璋的青年?。
从少?年?期快速蜕变,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周无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清池说:“真是有劳应宇先?生和月魄姑娘了。”
应宇当?然摆摆手,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至于清池也得到了自己的报酬,兴趣不错,难得地也就没有对周无缺阴阳怪气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护卫急报,西桑和白衣再次进来的时?候,也是立即落泪,往南面一跪,有些?哽噎地向周无缺道?:“殿下,圣上山陵崩了!”
一片人都跪了下来。
明明是在阳光地里,却?莫名觉得骨头缝里都阴森。
周无缺有些?木楞地回头,然后双腿站也站不稳地。
清池站在最边缘,她?和应宇都是方外之人,所以只是向南面微微一鞠。
而周无缺却?是重重地叩头,声音哽噎:“儿不孝。”
眼下正是和北狄交战的时?候,先?帝驾崩西去也不宜让更多人知晓,以免军心动摇,北狄捡了便宜。
所以,密而不发?。
太子,不,如今应该是继位的新皇就是特地来了圣旨宽慰自己这?个守着边疆的弟弟,让他好好处理北狄军情,莫要?乱了手脚。
自然也是不希望他在此时?回盛京了。
即便如今,周无缺也很激动,恨不能回盛京送先?帝一程,却?被西桑和白衣一起拦下了。他们的原话便是:“殿下,您如今想要?抗旨吗?”
“还是您真的有了谋反之心?”
“混账!”两人当?即跪下,可周无缺却?马上清醒了过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能回去的,太子哥哥,不,呵,如今的先?皇只怕之前忌惮他,他一回去就是真的不死不休了。
最终,周无缺闷坐一宿,还是如往常那?样养伤。
冬天很快过去了,在周无缺伤好以后,上了一次战场直接打退了北狄大军。
而大夏先?帝驾崩的局势也被新皇平息了下来,翻不了浪花的北狄王在日渐战争消耗巨靡的情况下,最终肉疼地结束了这?为期大半年?的大战,退兵了。
久等?的和平终于到来,只不过这?一次虽然因为清池蝴蝶了原来的结局,但东华军的损耗却?一点也不小,近五千人死在了战场上。
是他们的尸骨铸就了如今的胜利。
周无缺经过很多次的战争,不过没有那?一次的战争让他觉得是这?样的疲累。它实在掺杂了太多,皇位、背叛、兄弟阋墙……
他变得更加的沉稳,更加像一个将军。
而待到新春,新皇登基大宝头一年?祭祀春礼,周无缺也终于接到了圣旨,在对他的战迹做了夸赞欣喜的同时?,让以极其?亲密的口?吻让自己这?个久违的战神弟弟回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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