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耽美小说网 > 古代架空 > 清冷驸马竟是白切黑 > 第74章 定局

第74章 定局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三日后, 小暑。

    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①

    早朝的气氛分外凝重,巍峨肃重的章和殿中一时无人敢言, 只有身着暗紫色官袍的江丞相手持笏板,立在大殿中央。

    “陛下,君主仁慈是好事,然而若这仁慈被有心之人利用, 恐怕会变成亡国之兆啊!”

    江相神情痛惜,几乎字字泣血, 低垂的精明眼眸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笏板。

    景和帝剑眉微皱, 冷声斥道:“江大人这是何?意??暗讽朕是亡国之君吗?!”

    江丞相的眼眸藏在笏板之后,并无动作, 反倒是平日里跟随他的同党, 刘宜等人闻言跪倒, 齐声道:“丞相为大晟鞠躬尽瘁, 还?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拜倒一片,皆是催促皇帝尽早处理?罪臣谢洵一事, 仿佛早就商量好的一般。

    卫老尚书立在官员们的最前方, 见状只觉喉头哽了一口血, 指着跪下的人冷嘲, “你?们这是逼宫!逼宫!!”

    江丞相侧身睇了他一眼, 脸上的不屑一闪而过,沉声道“怎么,卫尚书当年?掺和进此事不够, 现?在还?要再?为罪臣说话吗?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你?还?要包庇不成?”

    话音甫落,他又看向?卫老尚书身后不远处的郑峤郑侍郎, 神情郑重,“何?况,刑部也收到证据了不是吗?我大晟一向?依法处事,陛下!”

    江相直勾勾地盯着坐在龙椅上的少年?,步步紧逼道:“难道您要为了一个本应处死的罪臣遗孤,将先帝和两位太傅的教诲抛之脑后么?”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少年?紧皱的剑眉,仿佛极为煎熬,却看不见少年?垂在黄袍上放松的手,以及深邃眼底模糊的淡然。

    良久,景和帝才纠结道:“可是谢侍郎也曾于本朝有诸多功劳,何?况他是在宣宁侯府长大的……”

    他在间接传达谢洵身份的矛盾和与?皇族之间的亲密。

    江相忍住心中的轻嗤,毕恭毕敬,伪作惋惜道:“功是功,罪是罪,就算是开国功臣,也不能掩盖他犯下的过错,理?应处刑。”

    端坐高台的少年?闻言,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右手有规律地轻敲着自己的膝盖,须臾之间又换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良久,他才下定主意?,摆手道:“丞相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朕只好遵从法理?民心。”

    卫老尚书一脸悲切,唤了句:“陛下……”

    还?没等他说完求情的话,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章和殿外响起内侍高亢的通传声,“启奏陛下,靖阳公主求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过来,满朝文武神情莫测。

    景和帝唇角微勾,“宣。”

    随着他的声音一齐进殿的是窈窕纤细的少女,赤红宫装,额间贴着一粒花钿,云鬓凤钗。

    元妤仪上次来这里还?是和江相辩论去兖州,彼时也没有这么多朝臣,今日人倒是来得全。

    她神情平静淡然,让在场的官员们默契地想起三年?前宫变后的早朝,所?有人都?下意?识垂首,避开少女直白的视线。

    “殿下,这是朝臣议政之地,您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吧?”江丞相的大女婿刘宜夹枪带棒地讽刺。

    元妤仪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天下子民皆为陛下的臣子,本宫并不例外,而且刘大人焉知本宫不是来议政的呢?”

    她看刘宜的眼神无波无澜。

    刘宜却被她盯得脊背发麻,很明显是联想到公主曾派人掌掴自己三十巴掌,此时脸上火辣辣的疼。

    江相看不透面前少女的目的,心里同样没底,正?要定谢洵的罪,她却偏偏赶来“议政。”然而她若不是为了谢洵的事,那?又是为了何?事来此呢?

    “刘宜本意?绝非针对公主,您勿要与?他计较,公主来此,定有重要的事。”

    说罢他鹰隼般的眼又斜睨了身后的刘宜一眼,示意?他别再?说话。

    元妤仪轻嗯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打圆场的江相一眼,又向?前走两步,朝龙椅上的少年?道。

    “陛下,靖阳来此,是要状告一人。”

    “告他纵容手下欺男霸女、横行乡野;告他陷害忠良,酿成冤案;告他行刺皇族,豢养死囚瞒天过海;还?要告他隐瞒矿产不报,谋取私利。”

    少女的音调镇定,字句清晰,传到大殿上每一个人的耳中,满殿哗然。

    江相已呆若木鸡站在原地。

    若说前两桩罪行他还?可以不认,这后两件豢养死囚和隐瞒私矿,可就是冲着他来的了。

    他握着笏板的手不断捏紧,额角也开始往外渗汗,直勾勾地盯着少女的背影。

    龙椅上传来少年?震惊的询问,“何?人胆敢犯下此等滔天大罪?!不将我大晟百条律法放在眼里了么!”

    元妤仪垂眸,神情为难,“此人在朝中富有盛名,靖阳也不敢贸然状告。”

    那?边景和帝已经?拂袖站起身,高声道:“皇姐你?只管说,丞相方才已经?说过了,就算是开国功臣,也应当一视同仁,不可徇私!”

    少年?的视线掠过大殿中的文武百官,脸上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势。

    稍顷,元妤仪神情凝重,沉声道:“此人正?是丞相。”

    偌大的章和殿陷入一阵极其?诡异的寂静中,大多数官员都?被这消息惊得没反应过来。

    刘宜往前迈了一步,气恨地说:“陛下,丞相可是三朝老臣,国之栋梁,怎会做这种事!公主此言恐怕是血口喷人!”

    话音一顿,他又恍然大悟地开口,“今日是谢侍郎上刑场的日子,难道公主是胡诌罪状,好给自己的前驸马拖延时间吗?!”

    元妤仪斜睨了歇斯底里的刘宜一眼,心里轻嗤,只怕这人还?不知道自己崇敬追随的岳丈是个无耻小人。

    察觉到除了江相一党敌意?的视线外,还?有卫老尚书等人担忧的目光,元妤仪收回思绪,淡淡道:“人证物证俱全,就在殿外候着。”

    景和帝勉力维持着面上的质疑,对身边的内侍祥禄冷声道:“都?宣上来。”

    进殿的前两人是一个毁容的跛脚,和一个削瘦的少年?;后两人则是两个身着囚服,额角带着烙印,显然被用过刑的男人。

    前者路过江相时,避他如?腌臜之物;

    而后者看见江丞相怨毒的视线,浑身抖了抖,这种细微的反应也没有逃过其?余官员的眼睛。

    “罪臣陆训言率先朝状元孔祁之子吴佑承,叩见陛下。”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跪地行礼。

    祥禄立即接过他们手上的卷宗,呈给景和帝。

    而听完方才那?两人介绍自己的身份后,江丞相的脸已如?死灰一般,毫无生机。

    其?余官员则是窃窃私语。

    “陆家?的?怎么还?活着……”

    “这真是麒麟子吗,我记得麒麟子可是上京第一流的人物啊,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有那?位孔状元,他不是孑然一身,妻子也与?他和离了吗,怎么如?今还?有个孩子?”

    卫老尚书彻底怔在原地,望着那?两人的身影出神,无他,陆训言的身影与?他记忆中的人相差实在太多。

    “孩子,你?真是……”

    他不敢再?问,亦不敢相认。

    严先生缓慢而艰难地侧了侧身,今日上朝,他不能拄拐,只能借身旁吴佑承的力挪动。

    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格外嘶哑尖利,他掀起眼帘,只道:“卫伯伯。”

    时隔二十载再?见面,他似乎比眼前的长辈更苍老,处处都?露着濒死之态。

    此时高台上的少年?也看完卷宗,神情极度不悦,将手中卷宗狠狠掷向?身形僵硬的江丞相。

    “好啊好啊!好一个三朝老臣!好一个帝师!好一个丞相大人啊!”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在场官员下意?识跪倒,却不敢劝皇帝息怒。

    “郑侍郎,岑少卿何?在?!”景和帝喊的是刑部侍郎和大理?寺少卿,他是真动了怒。

    跪倒的人群中立即站起两道身影。

    “看看卷宗,现?在立即给朕答复,我们一手遮天、翻云覆雨的丞相大人该当何?罪!”

    他催得急,两人也不敢含糊,当即一人看了一本,又对上眼神点了点头。

    郑侍郎:“纵容属下为祸乡野,警诫杖十;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杖百。”

    岑少卿的声音紧跟其?后,半分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江相,平静道:“豢养天牢死囚作死士,借此刺杀皇族,判绞杀;隐瞒矿产不报,借此盈利,判枭首之刑。”

    “若数罪并罚,可于午门枭首示众。”

    江相闻言已经?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凉,却还?不肯服输,终于肯屈膝跪下,“陛下!臣是先帝留给您的老师,您不能对臣这般无情啊!”

    真是好蛮横的言论,方才说处罚谢洵时,连连襟之谊在他眼中也可有可无,现?在帝师的身份反成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元妤仪颇为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道圣旨,呈给景和帝。

    明黄色绸布上写着几行字,甚至还?盖好了玉玺红章,龙飞凤舞的行书功底深厚。

    可这不是当初他给皇姐的新?婚贺礼吗?一道无字圣旨。

    元澄看完愣了愣,狐疑地看向?少女,却被她眼中的镇静安抚,转头对还?在攀扯旧情的江相冷声说:“倘若你?的所?作所?为,先帝心中也清楚呢?”

    少年?生了双凌厉的凤目,随着年?纪渐长,那?双眼也褪去以往的天真,多了几分晦暗肃然。

    “丞相觉得先帝会放任一个居心叵测之人做帝师么?而且‘功是功,罪是罪’这话不是大人自己说的么。”

    江相听完只觉得整具身子凉了一半,目光落在景和帝手里的圣旨上,只余死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丞相身为百官之首,本应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陷害先祭酒陆氏满门忠良,又以寻矿一事要挟。朕深恶其?罪,当严惩不贷,虽德高年?劭,亦不可免,特着令罢职去爵,贬为白身,依律法处置。”

    这是“先帝”的遗诏。

    听着熟悉的遣词,看到那?如?出一辙的墨迹,江丞相何?其?党羽彻底心如?死灰,因而也就没有注意?到上面的墨迹其?实并不像二十年?前留下来的。

    待内侍念完,景和帝才看着台下的男人道:“事已至此,铁证如?山,丞相可还?有要说的?”

    江丞相怔愣良久,忽而疯疯癫癫地笑起来,目光阴狠,宛如?阴沟里盘在角落的毒蛇。

    “本相历经?三朝变迁,四十载风雨岿然不动啊!在场这群庸才谁能比得过我?!”

    他忽然指着卫老尚书,轻喝道:“你?和陆家?那?老头子师承崔家?大儒,自幼衣食无忧,像塔尖里的贵公子,哪里懂什么人间疾苦?!”

    “还?有你?!麒麟子哈哈哈哈,什么麒麟子?跛脚的天才么,当年?那?场大火怎么没烧死你?,你?有才又怎样,不照样成了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朝陆训言的方向?淬了一口。

    “水至清则无鱼,只有我!只有我在位,才能保大晟无恙!只有我,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看到以往高高在上的江丞相转眼间变成这个疯癫样子,其?余的官员皆是神色各异。

    元妤仪眯着眼看他,眉梢微挑,带着浓烈的厌弃,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借口。

    “你?的自尊,你?的抱负便是建立在万千百姓的痛苦之上吗?”

    江丞相一愣,怨毒地盯着她。

    “兖州旱灾千里无禾,百姓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的时候你?在哪?十万通辽军与?北疆蛮子殊死搏斗,保家?卫国时,你?又在哪?”

    元妤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眼底毫无波动的怜悯和惋惜,只剩厌恶与?嘲讽。

    “为官者,若身居高位却不能葆有初心,与?人面禽兽又有何?异?不过是万里河山的蠹虫而已。”

    她平生最恨这些道貌岸然之人。

    江相被她斥责得面如?金纸,毫无血色,嘴唇剧烈抖动,忽然高声冷笑。

    “你?以为你?又有多高尚?!调查我不过是为了给你?那?前夫沉冤昭雪,留他一命吧,和离了还?为他奔走,真是贱呐!我告诉你?,白日做梦!”

    元妤仪面色陡然一惊,竭力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在文武百官面前失态,走到已经?被两个侍卫挟持住的江丞相面前。

    “他是无辜的!你?把他怎么了?!”

    江丞相眼眶暗红,眸光狠戾,扫了一圈四周,顶着嘶哑的嗓子开口。

    “我早已在诏狱里安插人手,就算今日皇帝不行刑,也有人动手,谢洵这条贱命,一定要给我陪葬!!”

    元妤仪揪着他的衣襟,已经?遏制不住内心的恼怒,狠狠掴了他一巴掌,骂道:“无耻之徒!”

    说罢身形带风,迅速离开了章和殿。

    —

    诏狱。

    谢洵没等来赦免的圣旨,先等到的是几个狱卒装扮的刺客。

    他身上的短匕在入狱前已经?被扣下,只能摔茶碗用碎瓷片防身。

    因关押谢洵的囚牢在最里层,囚犯们对这种私斗见怪不怪,里面的打斗声也没有传到外面。

    一时不防,谢洵小臂又被划了一刀,汩汩的血液滴在旧草席上。

    以一敌多,他获胜的概率其?实不大。

    但谢洵虽狼狈,却并未有丝毫退缩,反而劈手夺下面前刺客的刀,将他踢到木栏上,几乎杀红了眼。

    他许下诺言,要活着出去,便绝不会骗她。

    不知过了多久,诏狱甬道的入口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盔甲和军靴碰撞的声音。

    还?活着的两个刺客明显慌了神,正?要逃离时却被身后的青年?从指尖掷出两块碎瓷片,宛如?两块破布倒地。

    谢洵擦了把脸上沾染的血,缓缓走出早被破开、摇摇欲坠的牢门。

    他刚走两步,又顿在原地。

    而向?他走来的少女脚步也明显一怔,幽幽的烛火照着元妤仪焦灼的脸颊,清澈眼底所?有的不安情绪尽数显露。

    一如?她当初擎着凤凰花枝见到他的那?一刻。

    担忧、惊喜与?释然交杂。

    元妤仪向?他走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到最后提着裙摆小跑到他面前,扑进他怀里。

    像一只归林的羁鸟。

    她的嗓音哑得不像话,“幸好你?没事。”

    他还?活着,这太好了。

    谢洵回抱住少女纤细的腰身,微红的眼眶泛起温和的春潮,“我说过,永远不会再?骗你?。”

    他几次许诺,又几次食言;

    但往后的一辈子,无论是万古银河还?是黄泉彼岸,他都?应该陪着她,再?不舍得让她伤心难过。

    元妤仪贴近那?具温热的身躯,附耳轻声道:“谢衡璋,你?喜不喜欢我?”

    她听到青年?的呼吸紊乱须臾,又夹着一声轻笑回答,“我爱你?。”

    上苍知道,他有多爱她。

    下一刻,元妤仪彻底安心后,反而从他怀里抽身,神情专注地望着他,语调里带着两分死里逃生的娇蛮。

    “第一次说喜欢我,是在青州小镇里的客栈;第二次说喜欢我,是在阴森冰冷的诏狱;谢衡璋,这样不愉快的环境,我兴许明日便忘了。”

    谢洵微怔,旋即失笑,清冷的瑞凤眼底恍若蕴着细碎的星屑,语调认真。

    “妧妧,十里红妆、三件贺礼,游街迎亲,我都?记在心里,那?些从前亏欠你?的,我都?会补回来,请你?再?等等我。”

    元妤仪精致的唇角微微翘起,眉眼微扬,虽走在前面,却还?是下意?识勾住他破旧的囚服衣袖。

    “那?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谢洵温情脉脉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褪去一身杀伐冷漠,仿佛一个已经?破成一堆碎片,却又被重新?熔铸成形的玉瓷瓶。

    因元妤仪的存在,那?些痛苦不再?恐怖;谢洵不再?厌恶不确定的明日,反而因她而心生期待,贪恋时光,不愿离去。

    原来这就是他失而复得的,爱。
【全网热门完本耽美小说 www.dmx5.cc 手机版阅读网址 m.dmx5.cc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