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后就是邻居
“小娘子,好怪。”寅时出门去小市,藤丫手里拎一只摇摇晃晃的小灯,朝前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眼跟在五丈开外的谏安,“林少卿若是想保护小娘子,为何?不亲自来?派这么一个人跟着?咱们。”
“我倒是觉得恩公是个体贴之人。”阿霍也跟着?回头看?看?。
谏安手里也拿了灯,面?无?表情,自后方默默给江满梨几人照着路。阿霍朝他点头致谢,他也颔首回应。
“恩公每日公务繁忙,即便有心,也没时间亲自来。而且他若是真日日来咱们院里,成何?体统,阿梨姐的名声怎办?”
江满梨抿嘴笑着?没搭话,闻言触了触额头。心道真是后生可?畏。
“所以他就?当直接来提亲啊。”藤丫有些不服。
却是话音一落,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起,顿了一顿,又道:“罢了,他最?好别来提亲。省得?祸害咱们小娘子。”
最?后一句说的极小声,嗫嚅似的。然江满梨还是听见了。
接过藤丫手里的灯,另一手勾住她手臂搓了搓。
“想起梁小娘子了?”
陶州梁家的小娘子,也就?是藤丫的旧主。在江满梨悔了余家的婚事后,梁小娘子嫁去余家,而后被有疯病的郎君余昊苍打伤脑袋离世。藤丫也因着?遭那姓余的毒打,才?从陶州逃到了京城来。
藤丫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低头看?地。阿霍听不明?白,扭头看?着?她俩。
“过去的都过去了。”江满梨柔声安慰她,“那姓余的是个例外,万里挑一的祸害,对不对?咱们听过他的名字,已是倒了八辈子霉,断不会再遇见第二个了。”
“哥儿郎君,都惹人讨厌。”藤丫轻声叹气,抹了一把眼角。
平白无?辜受到攻击得?霍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江满梨便笑道:“你这话,让阿霍怎么办?阿霍你也讨厌?”
藤丫闻言破涕为笑,腮帮子鼓了鼓,搂一下阿霍的肩膀,道:“阿霍不讨厌,别的哥儿讨厌,阿念就?讨厌。”
阿霍有心为广大同?胞正名,却发现还不知他们说的那姓余的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藤丫如此恶恨,又思及这世上确有不少歹人,最?终放弃了这场辩论?。
藤丫道:“那小娘子也不能这么容易就?被那位林少卿骗了去。至少也要三?书六礼、三?媒六聘,还要,还要请大夫看?过,证实他身体好,没有乱七八糟的病症才?行。”
“嗨哟。”江满梨噗嗤一声笑出来。阿霍也跟着?笑。
藤丫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脸一红,自个也笑了。
江满梨笑得?花枝乱颤,手里的小灯颠簸着?,晃得?眼前的路景乱飞。想到什么似的,笑着?回头看?看?谏安,发现他也憋着?笑呢,走?近了几步,抬手提灯,帮三?人把前路照明?亮。
搬家之后,路途缩短一半不止。原先要穿过常平坊南下,途径两坊,才?能到洪福街。现在只需沿着?利民坊与光顺坊交接的大道往北走?上约莫一刻钟,就?到了。
至卯时,林柳贺骥等人都未来。谏安见人多安全了便欲离开,江满梨叫住他,塞给他两张现烙的葱花蛋饼,一杯热豆浆。
笑问他道:“可?知今日林少卿在忙些什么?我还未当面?谢他呢。”
谏安道:“大人恐怕是又外出忙案子去了。派我来之前让我看?顾好小娘子,三?日后再与他复命。”
-辣炒田螺如江满梨所料想,卖得?不错。
田螺便宜厚利、应季鲜美,对这朝人来讲,吃法新鲜一如鸭脖鸭掌。江满梨一开始便有将其推出为“竹筒”系列新品的打算,所以才?改良试用了冷吃兔的做法。
冷吃法很是成功,做出来的田螺不腥、入味,麻辣香爽。方子给到工坊那头试做了几次之后,众人也是叫好。
三?位股东合计了一番,决定上架。约在工坊碰头,研究竹筒田螺的销路。
一直合作?的酒楼自是不必说的,甫一预告有将新品,订单便来了。
弄得?吕掌柜还犹豫不敢接。你们尝过了么就?敢订这许多?
长喜楼掌柜是老分销了,笑着?摆摆手:“凡是你们江记的吃食,我便信得?过,我这酒楼里的客人也信得?过!”
另一方面?,吕掌柜上次着?了王和正店的“暗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除了几家大酒楼,不大敢再发展新合作?,尤是与一些较小的食肆饭铺。
而江满梨和曹庆却觉得?,那事过了就?算,是时候把销路继续往外扩扩。
毕竟鸭脖田螺本身属市井吃食,比照着?生鲜的价钱,卤制辣炒过的不算便宜,但比照着?那些精致的果子糖糕,还是合算。京城富足,寻常百姓偶尔买上几筒作?零嘴,不至于心疼。
故而分销越多、越是充满大街小巷,让食客们随时随地都能买到,买他个口口相传、深入人心,于工坊生意而言,就?越是有利。
“不若这样,”江满梨思索着?,“咱们还是按吕掌柜的意思,走?得?谨慎些。扩展新合作?的消息不要放出去,改为私下去寻。”
“怎么个寻法?”吕掌柜道。
“就?先寻京城大街小巷里头的老铺如何??”江满梨想到常平坊内几家有名、规模却不大的铺子,道,“譬如白叟、李胖分茶这样的,开了几十载,生意名誉俱佳的小食肆,在坊内广为人知。”
“私下谈,谈好一家,签契试用。如此,既能避开人情、也不至出现争抢,若是合作?得?不好,也大可?不予续约。”
“嗯,”吕掌柜踱步,“开了几十载的老铺,食客熟络,但凡说起有售咱们江记的吃食,也容易记下。”
“甚好!那便按阿梨的法子来?”曹庆乘胜追击,见吕掌柜点了头,赶忙去后厨与阿念商量备货。
竹筒田螺的销路谈妥,江满梨也愉快松下一口气。另一件始终挂在心上的事情也可?以问出口。
“小六仍是没找到么?”
自那日得?知小六失踪到如今,已又过去十几日。林柳着?人来向吕掌柜、师傅老张问过些小六的信息,拟了画像,却也一直没有消息传回。
吕掌柜深叹一口气,摇摇头:“他若真是打伤阿霍的凶徒之一,怕是已经出了京城,不知跑到哪处去了。那小儿又会点白案的手艺,一路给人帮活,也饿不着?他。”
“老张也不知他会去哪?可?有亲戚投奔?”江满梨问道。
“哪还有亲戚。”吕掌柜道,“老张当时要收小六作?徒弟,我本是不应允的。”
勉强笑了笑,道:“你别嫌我不近人情。三?岁看?老,小六那个脾性,任谁看?了不厌恶?老张领他来,也不过是二年前的事,也有十一二岁了罢?一双眼睛里只见眼白,说话冷飕飕地,跟谁都有仇一样。”
江满梨道句“在理”,任吕掌柜继续说下去。
吕掌柜便又道:“但老张执拗,说是他表侄,阿爹阿娘都没了,自个在京城,过得?可?怜。也与我坦诚,说那小儿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不少,其他的还干过什么,不晓得?。收作?徒儿,就?是想帮他改过,也算是行善积德。不然放任下去,怕成大患,坏了家族的声名。”
吕掌柜说及小六爹娘都没了时,挑眉轻声哼了一下。江满梨敏锐,捕到了言外的含义:“可?知他爹娘怎么死的?”
吕掌柜看?江满梨一眼,似是有些犹豫当不当讲。
末了皱皱眉头,还是道:“勿论?真假的事,我有次在坊间听来的。说是家中突起大火,爹娘、一个小阿妹,都烧死了,只有小六一人逃出来。”
江满梨也挑眉:“起火的缘由可?有查过?”
却是吕掌柜道:“缘由不重要。”
江满梨不解,正要追问,吕掌柜压了压嗓音:“据查验的行人说,那小阿妹烧得?不干净,身上似是有个血窟窿。”
低嗬一声,摇摇头,道:“我若是当日就?晓得?这些事情,断然不会允许老张留他在郭东楼做学徒。”
-乘着?工坊送货的马车回小市时,恰遇见孟寺卿下值。笑盈盈打了招呼,孟寺卿便托江满梨夜宵给他留套四?人桌凳,说是邀几位老友去吃砂锅煲。
江满梨答应下,孟寺卿又笑问:“听说江小娘子搬至利民坊河畔了?”
江满梨点点头:“孟大人消息真是灵通。”说罢,忽而想起陆嫣说,林柳帮她寻宅子时问过许多人,不知其中包不包括这位孟寺卿?
孟寺卿哈哈笑着?点点头,道:“我那学生也住利民坊的河畔,那你二人日后便是邻居了。啧,真是羡慕,往后预定坐处,恐怕还得?劳烦他替我上门叨扰。”
“好说好说。”江满梨笑应。
却是藤丫恰出来收拾竹桌子,听闻此番对话,惊觉林那少卿竟然就?住在隔壁,再看?看?自家小娘子脸颊微红,心中又生出一分提防来。
秋雨来得?急骤。夜市开不到一半,乌云突然凝起来,接着?便轰隆闷响一声,开始大颗大颗落水珠。
堂外街上的桌凳自然只能收了,小半客人转到堂内,挤挤挨挨地坐着?继续吃。及至戌正,已无?新客再来,雨也变成了哗啦啦地洒。
江满梨便让藤丫阿霍抓紧收拾了厨下,提前关铺回去。谏安带了伞来接,加上自个打着?的,却只带了三?把,尽数给了江满梨三?人,自己就?得?淋雨而归。江满梨无?奈笑笑,把伞还给他,自己抽下柜台搁板上的银鱼色油纸伞,道:“走?罢。”
这朝代泥土路多,骤雨一冲刷,便容易淤。惯常走?的道路淹了,军巡铺的兵差打着?灯,裤脚卷至膝盖,站在泥水里疏通车马,行人一律斥令掉头,走?另一方向绕路。
江满梨四?人只好又举着?伞,往反方向去。
江满梨自搬过来还未走?过这头,心尖有些怦怦跳,默不作?声地走?,好像生怕碰见某人,又不愿承认自个心虚。
阿霍倒是很快就?发现了关键所在。“哦,”手指往前一伸,“前面?便是平成侯府,恩公的住处。”
话音刚落,江满梨还来不及细思旁的,便听见马蹄踏水急奔而来,“吁——”的一声,人影与马勾转半圈,于平成侯府门前飒爽停下。
林柳头上戴了宽斗笠,堪堪遮住半张脸,肩膀以下被斜飞的雨水打得?湿透,玄色的骑装紧贴在身上,勾出臂膊和胸膛的形状。窄袖口绑了白襻带,露出骨骼分明?的手指,牵在缰绳上。
这还是自江满梨迁居来,二人头次见着?面?。
谏安上前叉手行礼:“见过少卿。”
林柳微微颔首,雨水便顺着?斗笠细细滴落下来。自檐下看?见江满梨撑的银鱼伞,嘴角不自觉扬了扬,问候声:“江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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