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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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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结。◎

    谢斐这番话, 当即吓得薛贵妃脑子都停止了运转,靠在嘉兴帝怀里的身躯也在细细的颤抖。

    嘉兴帝冷冷地看薛贵妃一眼,问道:“阿斐, 你究竟想说什么?”

    眼下无论太子想说什么做什么,显然谢温已经看明白了, 太子只是想趁机刁难他母妃。

    他猛然站起身, 问道:“皇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就是一个书柜罢了,烧毁便烧毁了,皇兄这是揪着一个书柜就想给我母妃乱安罪名?”

    谢斐不疾不徐道:“你急什么, 既然觉得孤是给她乱安罪名, 不妨将太医请来亲自查证。”

    谢温冷笑道:“我母妃清清白白,皇兄说的话好生无礼,若是太医查出这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书柜, 皇兄是否该给我母妃道歉?”

    嘉兴帝松开了薛贵妃, 让她靠在引枕上, 沉声吩咐道:“卢远德, 去将太医请来。”

    卢公公躬身领命,退出了杂乱的寝殿。

    即便去请了太医,谢温也是无惧的,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书柜罢了,能有含有什么含有奇怪的草?这种滑稽的事情, 也有只有太子会想出来了。

    他转过身扶着薛贵妃安慰道:“母妃,你别怕, 父皇在此, 他定不会让太子为难您的。”

    薛贵妃紧紧握住谢温的手, 下颌紧绷,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太医来的间隙,殿内的氛围极其的沉重,难闻的烟味也渐渐消散,一刻钟后,太医院院使张山首入殿拜见。

    嘉兴帝让他起身,问道:“张太医医学渊博,见多识广,不知可听闻过那烈劲草?”

    张太医恭敬地道:“回陛下,这烈劲草是极其罕见的草药,其草药若是寻常人服用则有活血的功效,是上好的珍贵药材。”

    嘉兴帝眼眸微眯,看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谢斐后,又问:“除此之外,可有其他作用?”

    张太医回想了会,又道:“有的,烈劲草孕妇无法食用,否则会起到小产的作用。不过此等草药在市面上极其难寻,如今的街市上更是没有任何一间医馆有此等草药。”

    此草药的功效与太子所言对上了,嘉兴帝面色微沉,抬手让宫人将书柜搬过来,吩咐说:“卢远德,将那书柜割一块下来,让张太医细细检测一番。”

    “是。”卢公公从身旁小太监准备好的托盘上取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当着众人的面削了一块完好无损的木块下来,他双手递给张太医,道:“陛下正看着,还望张院使谨慎做事,莫要出任何差错。”

    张太医被传来永宁宫时,本以为是给薛贵妃看病,不料陛下竟是让他检查一块木头?

    眼角余光扫到太子和皇后都在此,在宫中行医多年,张太医很快意识到他这是被卷入了皇室争斗之中。

    张太医暗暗擦了擦汗,接过那木块,低声应了句是。

    谢温警告道:“张院使,你可得好好的检查,莫要让我母妃的声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谁知这个太医是不是太子事先就安插好的人,故意给他母妃泼脏水的。

    张太医汗流浃背。

    嘉兴帝接话道:“张山首一直为朕调养身体,是朕最信任的太医。”

    谢温急忙解释道:“父皇,儿臣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儿臣担心母妃被有心人陷害。”

    为何父皇的态度忽然那么冷漠了,难道他真的信了太子的话?

    谢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薛贵妃握着他手的力道逐渐加重,他小声问:“母妃,你怎么了?”

    薛贵妃白着脸摇头:“母妃没事……”

    舒皇后拉着谢斐走远了几步,询问道:“阿斐,你可有何事瞒着母后?”

    谢斐道:“没有。关于方才提起的事,若非薛芙自己慌张想要销毁证据,儿臣也不会意外得知这些。”

    那烈劲草若是经过高温处理,则会有异常的香味传出,方才他进入永宁宫时意外嗅到诡异的幽香,当即便想到了这烈劲草。

    早年他曾在边疆行军期间,就见识过此等草药活血的功效,堪称神奇,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物,而他当时也是从军医口中无意得知,此药除了能救人,还能害孕妇。

    嘉兴帝子嗣不丰,前些年后宫也极少有传出好消息,期间不是没有后妃怀有身孕,但皆是因为稀奇古怪的原因小产。

    再之后渐渐的,嘉兴帝也基本不宠幸那些后妃了。

    舒皇后脸色阴沉,狠狠地盯着薛芙,实在没想到她多年前就已经在做这些手脚了。

    一刻钟后,张太医额间汗液涔涔,捧着手中碾碎的木屑粉末回禀道:“陛下,微臣查出来了。”

    嘉兴帝默了一息,“里面可含有什么异物?”

    张太医颤声回道:“回禀陛下,这书柜的木材内的确含有大量的烈劲草的药物。”

    嘉兴帝眨了眨眼,沉默不语。

    谢温震怒道:“庸医!你胡说八道!不过就是一个书柜罢了?怎么会含有草药?你把本皇子当傻子耍?这般离奇的事,不会真有人信吧?”

    他侧脸看着薛贵妃浑身紧绷的样子,心里猛然一沉,踉跄几步跪到嘉兴帝面前,“父皇,您定要给母妃主做啊!这庸医定是瞎说的!”

    嘉兴帝冷静道:“薛芙,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父皇,您这是不信任母妃?”

    简直太荒唐了,不过因为一个书柜,因为太子的一句话,他父皇就这样信了?

    薛贵妃颤巍巍起身,跪在嘉兴帝面前,低声道:“陛下,臣妾真的不知情,即便这书柜内含烈劲草,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书柜可是在永宁宫十几年了,臣妾不明白仅仅一个柜子,为何会让太子这样针对臣妾。”

    嘉兴帝从始至终极其平静,他继续问:“当真没有其他话说?”

    他分明语气很轻,神色也并未表现出他的怒意,但仅仅一句话就吓得薛贵妃后背生寒。

    她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看清过他,根本就捉摸不透他此时的想法。

    陛下究竟是让她说实话,还是信任她,再给她一次机会?

    “陛下,臣妾真的不知情。”

    不过就是个柜子罢了,即便查出内含会使人小产的烈劲草,也无法给她定罪。

    她办事一向谨慎,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舒皇后见她这样了还不认罪,冷声质问:“薛芙,这么多年后宫没有后妃怀有身孕,想必便是你在从中作梗吧?”

    薛贵妃一脸无辜道:“娘娘说如此严重的话,可有证据指明是臣妾做的?”

    证据?舒皇后自然没有。

    她冷冷地看向嘉兴帝。

    此情此景似乎与二十二年前重叠,当时她怀有太子五个月时就身中奇毒,那时她指认给她下毒之人是郑贵妃。

    当初郑贵妃也是这样问她有没有证据。

    那时候陛下是怎么抉择的?

    他选择相信郑贵妃,就这样放了害得她的阿斐刚出生就身患奇毒的真凶。

    如今二十二年过去了,同样的事又再次发生。

    这次嘉兴帝同样许久没有表态,她的心逐渐平静。

    他从来就不会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薛贵妃跪在嘉兴帝面前,扯着他的袍角,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您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嘉兴帝看也没看她一眼。

    谢温同时跪了下来,哭嚎道:“父皇,父皇不能就这样看着我母妃平白被安了一个罪名啊,若是没有证据是我母妃做的那些事,皇兄必须给我母妃道歉!”

    舒皇后冷眼旁观了许久,直到彻底心死。

    看来陛下是打算就此揭过了。

    她的确没有任何证据,给后妃下毒早产一事都过去了十几年,若有证据,十几年前就可以让薛芙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舒皇后淡声道:“阿斐,我们走。”

    谢斐扶住舒皇后的手臂,低声道:“母后,还有好戏看。”

    既然父皇不愿表态,就莫要怪他了。

    舒皇后蹙眉看他,小声问:“你还准备了什么?”

    谢斐薄唇微启,正欲说话,这时嘉兴帝开口,道:“来人,薛贵妃祸乱宫闱,毒害龙嗣,其罪证确凿,即刻起打入冷宫,一生不得迈出冷宫半步。”

    轰隆一声,殿内登时乱了起来。

    没人料到陛下为何忽然下此决定,分明方才还问娘娘有什么话要说那会态度很温和啊。

    薛贵妃跪着爬上前几步,惊愕道:“陛下,陛下这是不信任臣妾?”

    谢温也在一旁鬼哭狼嚎。

    嘉兴帝冷漠地将抱着他小腿的二人踢开,道:“薛芙,朕给过你机会,是你一次又一次让朕对你失望。”

    薛贵妃哭着说:“那柜子即便有那烈劲草,也没有证据臣妾有对后妃下过毒手啊,陛下为何……”

    嘉兴帝眼底流露一抹怜悯之色,捏住薛贵妃的下颌,将脸附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嗓音道:“你当朕真不知晓你做的那些事?朕以往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你在朕的眼中,只是一把比较好用的刀。”

    如今不需要了,自然要毁掉。

    薛贵妃脸色唰的一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嘉兴帝这张温润的面容。

    “陛、陛下……”

    陛下究竟在说什么啊?

    陛下若是一直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可她害的那几个后妃怀的都是他的骨肉,即便他不喜欢那些女人,难道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无所谓吗?

    他怎会如此可怕……

    最可怕的还是这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下,藏着一颗根本无人知晓的魔鬼的心。

    薛贵妃浑身泄力倒地。

    谢温连忙扶着,喊:“母妃,你怎么母妃,父皇同你说了什么?”

    为何父皇一句话,就让母妃彻底没了求饶的能力?

    一场闹剧就这样以将薛贵妃打入冷宫的方式收尾。

    嘉兴帝站起身,掸了掸衣袍朝舒皇后走去,牵着她的手心柔声道:“皇后还在生气?朕从来是无条件站在皇后这边的。”

    舒皇后盯着他这人畜无害的笑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为何这次分明没有证据,陛下竟选择站在她这边,而选择处置薛芙?她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来了几名太监,正要将万念俱灰的薛贵妃拖下去。

    这时,谢斐开口阻拦,“慢着。”

    嘉兴帝笑着问:“阿斐还有什么话要说?”

    谢斐看向嘉兴帝,“父皇,儿臣另有罪证还没有呈出来,就这样让她下去,恐怕不妥吧?”

    嘉兴帝蹙眉,还有什么罪证?

    谢斐吩咐梅良心入殿,问了句:“太子妃休息了吗?”

    梅良心:“……”

    不是,这种时候了殿下怎么还分心问这个,他道:“回殿下,属下亲自护送太子妃回了清月殿,有小梅护着,太子妃很安全。”

    谢斐颔首,便道:“将东西都呈上来。”

    “是。”

    舒皇后不解道:“阿斐,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儿子怎么成天闷不吭声的做事,半点都不透露她。

    谢斐浅笑道:“母后一会就知晓了。”

    他面色平静看向嘉兴帝,回道:“父皇,母后二十二年前身患奇毒一事的来龙去脉,儿臣已收集到了所有的罪证。”

    嘉兴帝眉间微拧。

    谢斐继续道:“父皇阅过儿臣收集的罪证,便会知晓一切真相。”

    嘉兴帝伸手接过,垂眸一一扫过罪证,方才拧起来的眉宇渐渐犹如乌云笼罩,他猛地一拍桌案,冷声斥责:“薛芙!你好大的胆子!!”

    当年之事的幕后真凶竟一直是薛芙?

    薛贵妃被嘉兴帝这句震怒吓得浑身发抖,“陛下,陛下说什么,臣妾怎么听不懂?”

    嘉兴帝将谢斐收集的罪证甩到她的脸上,咬牙切齿道:“你同孟志凯勾结多久了?他为何要与你联手伤害皇后和朕的孩子?你若不将事情经过一一交代出来,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这么多年,薛贵妃从未见过心善仁和的皇帝发过如此重怒,就连陛下明知她一直在暗中做的那些肮脏事,他也从始至终并未真正的生气。

    而唯独牵扯到皇后,便能轻易地让他褪下那温润的假面具。

    果然,果然只有皇后的事才会让他这般看重。

    薛贵妃死心道:“陛下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臣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谢温神思恍惚:“母妃……你在说什么啊。”

    薛贵妃冷静道:“是,当年皇后娘娘身患奇毒,下毒的幕后之人的确是我。”

    “什么?”舒皇后身形一晃,不可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怎么会与你有关?你当初不过就是个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的小小妃子,你怎么可能有办法给本宫下毒?”

    薛贵妃笑了声:“皇后娘娘啊,您可真是被臣妾骗的好惨,这么多年臣妾看你一直在怨恨郑蓉蓉,臣妾可是想起来就能笑出声呢,想当年娘娘和郑蓉蓉,斗的那么狠,又怎会注意到臣妾这个小人物?”

    “太子殿下收集的罪证还真是够齐全的,就连孟志凯是我老师的事,殿下竟也查到了。”

    谢斐淡声道:“秘密是藏不住的。”

    薛贵妃啧啧摇头,“看来的确是我大意了,我万万没想到,今日我竟是输在自作聪明上。”

    倘若不是她担心有朝一日她藏了烈劲草的事被发现,今日慌张下的决定,想借用永宁宫走水一事将这烈劲草处理干净,也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状况。

    太子这罪证定是很早便收集了,却迟迟不上交陛下,定是一直在等待时机。

    谢温被这些冲击吓到犹如魂散,“父皇……即便孟志凯是母妃的老师,那,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嘉兴帝心中恨意翻涌,恶狠狠盯着薛贵妃质问:“是孟志凯给你的毒?”

    薛贵妃道:“是。”

    “为何?”嘉兴帝眼尾泛红,痛恨问:“当年为何对皇后下毒?”

    若非此事,皇后也不会恨了他二十多年,他的阿斐也不会刚出生便身患奇毒!

    薛贵妃摇摇欲坠地站起身,“为何?”

    她悲戚地笑:“因为臣妾爱慕陛下啊,臣妾从被纳进东宫的那天见到陛下的第一面起,就爱上了陛下,可臣妾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编修之女,并且……臣妾还是顶替了编修之女的身份才被纳进的东宫,这样的臣妾,又怎么有机会得到陛下的另眼相待?”

    “臣妾太爱陛下了,这才让老师为臣妾支招。”

    她出生便无父无母自小流落在外,是孟志凯收留了她,还好心的收她为门下学生,教她习字读书,也是孟志凯给了她开始新人生的机会。

    二十三年前,那日孟志凯问她愿不愿意顶替翰林编修之女的身份进东宫为妾,听孟志凯之言,原本该被纳进东宫的编修之女因不愿进为妾,连夜跟情郎跑了。

    他需要一枚棋子,这才让她顶替其身份。

    为了给老师报恩,她才进的东宫,可是她怎么都没料到,仅仅一眼,她就爱上了彼时还是太子的陛下,无可自拔。

    陛下登基后没多久,皇后便怀了身孕,她实在太嫉妒了。

    老师将她送到东宫是安插在陛下身旁的眼线,他与皇后母族镇国公府素来不和,自是不愿看到皇后顺利诞下皇子,这才给她出主意,用他孟家的独门毒药除掉皇后的孩子。

    可偏生陛下实在太在乎皇后和她腹中的子嗣了,皇后中毒后,陛下寻遍天下名医给她解毒,经过几日的救治,皇后的命不仅保住了,就连孩子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皇后死里逃生,薛芙只好将目标转到郑蓉蓉,她特地将所有的线索都往郑蓉蓉身上引,就是为了让皇后和郑贵妃互相残杀。

    这二人能除掉一个是一个,陛下若是为了皇后盲目地对第一世族郑家动手,镇国公府将与郑氏彻底结仇,那么此等状况,老师也是乐于看见的。

    可最终陛下却没有相信皇后娘娘的片面之词,他选择保全了郑家,也是因为此事,导致帝后的关系恶化。

    帝后关系恶化后,薛芙伺机而动,在一次狩猎场上为嘉兴帝挡下一箭,这才有机会在陛下面前露面,一步一步爬了上来。

    听完全过程真相,舒皇后心下大痛,脚步发颤地后退一步。

    谢斐伸手扶住她,舒皇后这才勉强站稳,她看向嘉兴帝,慌乱中与他对视一眼,再匆忙闪躲。

    嘉兴帝敛神,沉声道:“你可知,你把谢温害惨了。”

    薛贵妃惊慌地抬头,“陛下,你在说什么?臣妾与老师之间除了他赠毒一事,便再也没有联系了啊。”

    后妃和大臣若是常有来往,定会被有心人察觉,她后来意外怀了谢温,为了谢温,这才刻意和孟志凯断了联系。

    嘉兴帝语气寒凉:“你可知谢温和孟志凯勾结已久?孟家被抄家后,那些失踪不明的私兵私器都被谢温藏了起来。”

    他将罪证甩了下来,“看你和谢温还有什么好说的!”

    薛贵妃爬上前捡起,美眸一扫那些证据,惊慌失措地看向谢温:“温儿,你……”

    谢温脸色惨白:“母妃,我……是孟志凯先勾结我的,他先向我示好,抛出了我想要的条件,我……”

    薛贵妃哭着骂:“糊涂啊你!”

    谢温流泪道:“我也是被利用的啊,是孟志凯说他和我有同一个敌人……”

    他实在太恨皇兄,太嫉妒了,父皇那般看重皇兄,有皇兄在的一日,就没有他出头的一天啊。

    母子二人抱着痛哭,嘉兴帝面露不耐,冷声道:“都拖下去!”

    “不要啊父皇,父皇饶命啊!”

    几个侍卫面无表情地执行命令,很快就将求饶的母子二人一同拖出了永宁宫。

    永宁宫意外走水,最终却是以这般的下场收尾,实在让人唏嘘。

    舒皇后顿时觉得身心疲惫,她避开嘉兴帝的目光,轻声道:“阿斐,你送母后回坤宁宫。”

    “是。”

    谢斐扶着舒皇后要退出永宁宫,嘉兴帝沉稳的脚步声跟了过来,道:“阿斐,你先回东宫,父皇送你母后回去。”

    谢斐看了眼母亲疲累的模样,淡声道:“父皇,还有许多人和事等着父皇去处理,护送母后回宫的事便由儿臣亲自来吧。”

    语罢,未等嘉兴帝发话,谢斐扶着舒皇后便很快出了永宁宫。

    嘉兴帝默默看着母子二人离去的方向,温润的面容浮起愧疚。

    **

    谢斐回到东宫时,已是接近子时左右。

    此时清月殿内还点了明亮的烛火,他站在台阶处问道:“太子妃还未休息?”

    梅烦恼回道:“太子妃一直在等殿下。”

    殿内姜唯洇听到动静,忙不迭奔出来,看到谢斐安全回来了,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放落。

    她拉着谢斐进屋,紧张问道:“殿下,永宁宫出什么事了,为何你去那么久才回啊?”

    谢斐心尖微动,凝眸看着她这张写满了关怀的面庞,抱着她坐下后,说道:“别担心,孤没事。”

    他将在永宁宫发生的一切都解释了,姜唯洇听完大受震撼,“贵妃娘娘竟是如此歹毒?所以这么多年,陛下没有子嗣都是贵妃娘娘的手笔?”

    谢斐黑眸微眯,后宫的水实在太深了,有些事不如表面那般简单,父皇一直知道薛芙做的那些事,却是眼睁睁看着她为非作歹,不过就是想借薛芙的手解决那些让他心烦的事罢了。

    不过眼下,若是跟这小年糕讲的太细致,她定是要纠结的一整晚都睡不着。

    谢斐摸她冰凉的脸问:“夜里没点地龙?怎么这么冷?”

    姜唯洇委屈道:“点啦,但是殿下一直不回来,我心里慌慌张张的……”

    她在屋外等,所以吹了许久的冷风。

    谢斐蹙眉,正想去训斥宫人不作为,姜唯洇抱住他,贴在他怀里小声道:“不怪她们哦,要怪就怪殿下好了。”

    “怪孤?”

    姜唯洇撅了噘嘴,杏眸含着埋怨道:“若是殿下当时带我过去,我就不会那么担心啦,我担心殿下到坐立难安呢,不是殿下的错是谁的错?”

    谢斐微怔,心里软做一团,低声道:“好,都是孤的不是,洇洇想怎么惩罚孤都行。”

    姜唯洇哼了声:“殿下果真有秘密一直瞒着我呢,你分明早就查到当年是谁给母后下毒,竟是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个臭男人真是什么都对她藏得严严实实。

    谢斐解释道:“这件事也是近期才收集到了所有的罪证,从前只是孤的猜测,孤保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秘密瞒着你了。”

    “真的吗?那殿下分明已经猜测到了一切,为何不告诉娘娘呢?”

    上次娘娘同她提起当年的事,还一直认为真凶是郑贵妃,若是殿下早就知情,也可以早点还给陛下一个清白,那么娘娘也不会讨厌陛下那么久了。

    谢斐笑了声:“怎么,看来洇洇很担心母后?”

    姜唯洇撇撇嘴,不想理他了。

    他总是这样掌控全局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殿下好像也在玩弄陛下和皇后娘娘。

    不过这人心里蔫坏的,指不定还真是她猜想的那般。

    …………

    与此同时,坤宁宫。

    嘉兴帝行至殿门前,雨露姑姑将他拦下,恭敬道:“陛下,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

    嘉兴帝道:“朕进去看看她。”

    雨露姑姑半分不退让,回道:“陛下知晓娘娘睡眠多浅,细微的声响也能将娘娘吵醒,若是娘娘醒来,想必是再也难以入睡的。”

    嘉兴帝冷冷看着她,“既如此,朕明日再来。”

    雨露姑姑道:“陛下慢走。”

    **

    次日薛贵妃祸乱宫闱被嘉兴帝冷血无情地打入冷宫的事传遍了长安城。

    众人皆知,当今陛下并非贪恋女色之人,如今的后宫除了皇后娘娘,便独剩这一个贵妃娘娘和几个叫不出名字见不到皇帝一面的妃子。

    若是薛贵妃失势,想必今后便是皇后独得圣宠。

    不少人感慨,帝后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二十多年了兜兜转转,竟能做到让陛下独宠皇后一人,可真正是羡煞旁人了。

    而除了后宫的丑闻,今日奉天殿更是发生一件震憾朝堂的大事。

    三皇子谢温与罪臣孟志凯勾结多时,其藏私兵意图谋反的罪证被太子谢斐呈给了陛下,经过查证,除了藏私兵外,还另外查出孟志凯所铸下的罪责,其中也有谢温的手笔。

    当日陛下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问责谢温。

    勾结孟志凯,藏私兵其重罪证则能证明谢温意图谋反的心思,嘉兴帝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冷血帝王,震怒下下旨将谢温贬为庶民,再将其逐出长安,永生不得回京。

    一桩桩一件件的丑事总算尘埃落地,薛贵妃和三皇子谢温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时间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这日姜唯洇被谢柔请去了含香殿,引路的宫女说道:“太子妃殿下,您可得要好好安抚咱们公主,公主从昨晚开始就唉声叹气没有停下了。”

    姜唯洇诧异道:“公主为何事叹气?”

    宫女一言难尽,“您进去就知晓了,对了舒姑娘也已经到了。”

    姜唯洇进入殿中,正好看到舒韵月坐在一旁不耐烦地嗑瓜子,而谢柔还哭得小脸通红,几个宫女忙前忙后的给她擦眼泪。

    谢柔推开宫女,伏在桌上痛哭道:“你们出去!本公主不想看到你们。”

    宫女慌张:“公主……”

    “出去啊!”

    姜唯洇点点头,让那几名宫女出去将殿门关好。

    她坐谢柔身旁,问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谢柔听到姜唯洇声音,猛地坐起身抱住她哭喊:“洇洇,求你去跟我皇兄说好不好,我不要嫁给程楚修!”

    “啊?”姜唯洇诧异地张嘴。

    舒韵月吐了瓜子壳,慢声道:“洇洇,昨晚陛下同阿柔说要给她和程楚修赐婚。”

    姜唯洇惊讶道:“怎么如此突然?”

    舒韵月耸肩,“我也不知道,总之阿柔说陛下是通知她一声,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还让她安心待嫁。”

    谢柔哭喊道:“父皇不疼我了,他明知道我多讨厌程楚修,还把那讨厌鬼赐给我做驸马,我不稀罕!”

    “洇洇,皇兄最听你的话,你一哭皇兄就没办法了,求你帮我一回吧!”

    姜唯洇为难道:“可是这是陛下赐婚,殿下即便想帮忙也没办法啊。”

    谢柔又哭:“不是的,若是皇兄为我说话,父皇定会考虑的。”

    “这个……”见谢柔实在太可怜了,姜唯洇只好道:“这样好了,我晚点回去问殿下。”

    谢柔扑上去抱住姜唯洇,“还是洇洇最好了。”

    她气得哼一声:“不像阿月,我让她进宫给我想办法,她竟在我寝殿嗑瓜子!气死我了!”

    舒韵月无辜道:“我能怎么办啊,那是圣旨啊,我还能去找陛下吗?我都说了让你去找皇后娘娘想办法,你自己不去。”

    谢柔哭唧唧道:“你不知道,我父皇母后已经冷战二十年了,母后才不会因为我的事去找父皇呢。”

    “那就没办法了。”

    谢柔气愤:“也不知道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那个程楚修死板粗鲁,怎么配得上本公主?”

    舒韵月则是羡慕道:“真好啊,阿柔你爹是陛下,想要哪个男人陛下伸手一点就可以了,不像我……”

    她和陆公子的事,还不晓得能不能成。

    “我听说陆公子要和贺尚书家的姑娘相看了,急得我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姜唯洇问道:“阿月,你同我表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提起此事,舒韵月方才还气愤的脸顿时红成一团,支支吾吾道:“我说出来,你们可别笑我。”

    姜唯洇和谢柔点头,二人对这种事都极其感兴趣,期待许久。

    舒韵月害羞地眨了眨眼,“那是一个秋意融融的清晨……”

    谢柔不耐烦打断,“你能不能直接进入正题?”

    舒韵月哼了声:“那天清早,我跟我母亲一同去陆府看望陆老夫人,恰逢陆公子出门,我娘让我和他见礼。”

    姜唯洇和谢柔听到此处,频频地点头,“嗯,然后呢。”

    难道是陆曦行做了什么事,譬如英雄救美,才让舒韵月芳心暗许?

    舒韵月羞答答道:“陆公子温和浅笑朝我看了一眼,随后便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与他私下见过一次。”

    姜唯洇,谢柔:“……”

    “你们俩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都是当日的情况,没有一个字的作假!!”

    谢柔扯了扯唇,“就这,你就对陆曦行一见倾心了?”

    舒韵月害羞地笑:“对啊,他笑起来可好看了,最重要的是,当时一缕阳光轻柔地照在他的侧脸上,我稍稍抬眸看了他一眼,彼时他低眉敛目,日光下的容颜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姜唯洇抿了抿唇,说道:“听我哥哥说,表哥他不太喜欢过于主动的姑娘家……他比较欣赏内敛娴静的性子。”

    舒韵月:“……”

    “那我现在内敛娴静行吗?”

    姜唯洇笑了笑,“可以试试哦,说不准呢。”

    就像旁人都说殿下不会喜欢她这种笨笨反应慢的姑娘一样,谁能想到殿下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她没有撒谎哦,昨晚她又缠着殿下,亲耳听他说出来的。

    **

    姜唯洇托腮坐在临窗下发呆,临近傍晚时分谢斐回了东宫。

    想起谢柔拜托她的事,她急忙拉着谢斐进来跟他商量,“殿下,公主她不想嫁给程小将军,有没有办法让陛下收回成命啊?”

    谢斐慢条斯理解开衣襟扣,淡声道:“是谢柔让你过来找孤帮忙的?”

    姜唯洇道:“那可是你妹妹,她不想嫁,难道殿下就不能帮她么?”

    谢斐道:“此事父皇与孤提及过,父皇是得知了一件事后,才决定促成那二人的婚事,这回即便是母后出马,父皇都不会改变决定。”

    姜唯洇不解地问:“为何啊,陛下知道了什么事?怎么就急忙给公主定亲了?”

    谢斐褪下了外袍,内里一身素白的长衫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他缓步朝姜唯洇走去,道:“洇洇可还记得谢柔醉酒后有乱亲人的毛病?”

    “嗯,记得!”

    谢斐无奈道:“前几日的除夕晚宴,谢柔喝多了,又拉着程楚修荒唐,不料这次却被父皇亲眼目睹。”

    “……啊?那陛下岂不是?”

    谢斐点头:“父皇震怒之下将程楚修提到了紫宸宫问来龙去脉,楚修是老实人,父皇问了起来,他就将前几次谢柔轻薄他的事都坦白出来,父皇大受震惊。”

    程家到底是将门世家,如今程老将军还在边疆替大祁抛头颅洒热血,程老将军的长子却被公主多番轻薄。

    嘉兴帝心里过意不去,这才决定促成二人的亲事。

    说白了就是让谢柔给程楚修负责。

    姜唯洇听完后,忽然明白为何这桩婚事没有扭转的余地了。

    她鼓了鼓脸,“我只能让公主接受现实了,好在程小将军为人磊落,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谢斐面色微变,“怎么,洇洇还对旁的男人如此欣赏?”

    姜唯洇尚未察觉他语气的不对劲,点头道:“程小将军的为人本就广受称赞,加上他又是楚暮的兄长,我就更放心啦。”

    谢斐抿了抿唇角,轻声念道:“楚暮……”

    他想起这小年糕曾经是如何娇娇甜甜唤程楚暮哥哥的事。

    不过就是个幼时相处了一年的过客,她竟记得那般清楚。

    谢斐忽然沉默了起来,姜唯洇后知后觉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他不理她,僵硬地转身朝屏风后行去,姜唯洇不明所以跟过去,道:“殿下衣裳都换下来了,去屏风那做什么?”

    谢斐蓦然驻足,姜唯洇冷不防撞上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还是如往常那般坚硬,撞得她鼻尖生疼,姜唯洇皱着脸捂住鼻尖,呜咽道:“你忽然停下怎么不说一声。”

    疼死她了都。

    谢斐转过身来,脸色冰冷地道:“程楚暮在除夕后已经启程前往了边疆,此次一去最少几年无法回长安。”

    姜唯洇一愣,没明白他怎么忽然说这个,不过听到程楚暮的好消息她还是很开心的,笑道:“这挺好的呀,楚暮他身手很好,又是出自武将世家,随他父亲去边疆历练对他大有好处,说不定几年后他回长安后就会大不一样了!”

    “是很好。”谢斐似笑非笑,“这样洇洇就没有哥哥了。”

    姜唯洇蹙眉回道:“殿下说什么呢,我有亲兄长啊。”

    谢斐:“……”

    提起孟时景,他同样没有好脸色,当初恢复记忆后若非孟时景给她敲了不少警钟,这小年糕也不会把他们之间的差距看的那么严重,导致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也那么晚。

    况且孟时景也是向是程楚暮那边。

    “罢了。”

    如今再计较那些没有意思。

    谢斐站在屏风后,解开素白长衫的腰带,他整个人站在阴影下,俊脸也晦暗不明。

    姜唯洇慢慢跟了过去,低着头去寻他的脸,问:“殿下是不是在不高兴。”

    谢斐没理她。

    姜唯洇就知道他是真的不高兴了。

    她努力回想方才说的那番话,先是提起了公主和程小将军的婚事,然后又说到了楚暮身上,最后在她哥哥身上止住了话题。

    那想必起因就是这四人了,公主和程小将军是婚事的缘故,可以略过,哥哥和陛下也没什么仇怨,也可以略过。

    那么只剩一个人了。

    程楚暮。

    姜唯洇歪了歪头,脑瓜子转了半晌,试探道:“楚暮哥……”

    哥这个字刚落下,谢斐的脸色果然更冷。

    她先是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姜唯洇心里偷笑了一声,眉眼弯弯道:“楚暮人可好了,可惜前几天他离京我都不知道呢,若不然……”

    谢斐面无表情看她。

    姜唯洇面露遗憾道:“若不然我就可以去送他了。”

    谢斐冷笑一声:“你休想。”

    姜唯洇又上前几步,站在他跟前,拉着他腰间的衣裳,杏眸闪闪地道:“我去送他呀,但是得要岁淮哥哥同我一起去才行哦。”

    “不然我怎么知道在哪呀?有岁淮哥哥在的话,我就不害怕了。”

    谢斐眸色微变,方才冰冷的面色很明显一息一息褪去了冷意,他唇角浮起若有若无的笑,耳根微红,淡声道:“即便如此,孤也不会送你去见他。”

    姜唯洇轻哼一声:“岁淮哥哥可真小气。”

    谢斐解开腰带,身上仅剩的长衫便尽数褪尽,眸色幽暗拉着姜唯洇就往屏风里头带。

    少女的惊声呼喊被男人的唇及时堵住。

    **

    姜唯洇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谢斐空闲的日子能将他带回了华康坊见父亲。

    如今一些难缠的人和事几乎都解决了,姜唯洇说什么也要拉着谢斐赶紧将身上的毒解掉。

    姜重阶提起解毒的后果。

    得知谢斐将要失明半年,姜唯洇吓得脸色一白,“殿下,你早就知道了?”

    谢斐牵着她的手,点头道:“无碍,不过半年罢了。”

    姜唯洇难过到小脸一垮,她总算明白为何殿下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解毒了,当朝太子若是要瞎个半年,可是能掀起朝堂震荡的大事啊。

    谢斐抱着她,安抚道:“孤已经想好了,那半年就让洇洇带着孤去游历天下,如何?”

    “我带着殿下,殿下都瞎了,不怕我会让你出事吗?”

    她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说:“咱们就在东宫住个半年不出去好了,这样比较安全。”

    谢斐说,“孤早已经安排好了,至于安全自是有暗卫护着,只要孤和洇洇一同启程就够了。”

    他执意如此,姜唯洇也只好妥协。

    正在商议解毒事宜,孟时景正好回来了,见到妹妹也在此,他斟酌了一番便对父亲说道:“父亲,儿子想通了,和阿凝之间的事,是我顾虑太多,自觉配不上她才有意疏离,却不知我此番举动才真正伤了阿凝的心。”

    姜重阶含笑道:“这么说来,你都准备好了?”

    孟时景浅笑,“嗯,父亲要不了多久,儿子定会将这个儿媳妇娶回家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最合适的机会,他得再努力往上爬,给阿凝最好的一切。

    姜重阶欣慰道:“你想通了就好,不过那阵子你让人家小姑娘如此伤心,若是不好好赔罪,为父可不会放过你。”

    孟时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姜唯洇惊喜道:“哥哥,你和邱姑娘好事近了?”

    孟时景颔首,“嗯,洇洇也喜欢阿凝对吗?”

    她兴奋点头!虽说不太明白哥哥和邱姑娘之间的事,但如今哥哥能与心上人走到一起,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因为孟时景和邱凝之间的好事,姜唯洇回东宫时都一路笑盈盈的。

    不过半途中,谢斐临时被嘉兴帝请去了紫宸宫,导致姜唯洇独身回来。

    梅烦恼诧异道:“太子妃,太子殿下没回?”

    姜唯洇摇头,“殿下去面见陛下了,小梅有事找他?”

    梅烦恼哪有事找太子啊,她是有事找她兄长梅良心,不过眼下太子妃还不知道她们二人是兄妹的关系,她还是不多嘴了。

    “没,没事。”

    姜唯洇也没多想,她直接回了清月殿准备先沐浴。

    梅烦恼去给她找换洗的衣物,找那件带琉璃珠的小衣却总是找不到,姜唯洇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

    屋内的黄花梨衣柜翻了个边,她和小梅都没找到那件小衣。

    小梅道:“太子妃,不然换一件吧,兴许那件被送去浣洗了。”

    姜唯洇红着脸说,“我就要那件。”

    不可能啊,前几天还看到了,前天晚上上头有个珠子又被殿下玩掉了,她今日好不容易找到那颗珠子,今晚说什么也要殿下给她串回去。

    姜唯洇闷头继续找,几乎翻遍了寝殿,总算在一堆衣裳底下翻到了她想要的小衣。

    她笑眯眯抱着小衣转身离开,不料小腿被书案最底下的屉子绊了一下,这时屉子抽开,姜唯洇眼神不经意朝里扫了一眼。

    那被猫爪子刮的面目全非的书册,不正是当初她失忆捡到用来让殿下“爱上”她的书吗?

    ——让心上人爱上你的方法。

    这一行大字,仿佛在彰显着当初她做的那些蠢事。

    姜唯洇脸色顿时一僵。

    **

    紫宸宫。

    谢斐将自己解毒要离京半年的事告知了嘉兴帝。

    嘉兴帝点头应予,“你安心解毒,这半年有朕为你兜着。”

    谢斐淡笑一声:“希望半年后儿臣回京了,父皇也能见到母后一面。”

    自从薛贵妃的事被揭穿出来后,当年的真相虽说公布于众,但帝后的关系却没见好转,舒皇后则是若非必要,是绝不会在陛下跟前露面。

    嘉兴帝苦笑,“你知晓你母后的脾气,当年之事她一直怨朕,这么多年的恨,岂能说消散便消散。”

    当年皇后指认郑蓉蓉是下毒之人,没有半分的证据,若是他就听信她的片面之词处置了郑蓉蓉,必定会引起郑氏与她母族镇国公府之间的仇怨。

    郑氏乃长安第一世族,其家族百年来的根基实在牢固,轻易动不得,加之他的确查出来郑蓉蓉是无辜的。

    若非彼时皇后深陷孩子身带毒素的痛苦之中,什么都听不进去,当年也不会闹到这般境地。

    说来过错也在他。

    他和皇后之间的感情错综复杂,登基后除了意外碰过谢峻的生母和薛芙之外,他并没有宠幸过任何后妃,是以当那些妃子传来好消息后,他才会睁只眼闭只眼让薛芙对那些孽种下毒手。

    薛芙从始至终杀害的并非是皇家子嗣。

    也是看在薛芙有用的份上,他才将她留了下来。

    谢斐不以为意道:“这是父皇的事。儿臣能做的已经做了。”

    让母后记恨父皇二十年,也是父皇应得的,即便他很早便查出薛芙是当年幕后之人,他也特意拖到现在才揭穿。

    他太了解母后,若是知晓了当年之事是她错怪了父皇,她定会心软。

    如今误会解除,母后仍旧不想面对父皇,想必还是有诸多怨言,其中的深道,外人又如何懂。

    挽回母后的心,只能靠父皇自己努力了。

    **

    谢斐从紫宸宫出来后,便直接回了东宫。

    刚进入屋内,就看见姜唯洇缩在被褥内,背影似在隐隐颤抖。

    听到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姜唯洇身躯一僵,浑身紧绷了起来。

    谢斐掀起被褥,将她抱入怀中,问道:“洇洇在等孤?”

    姜唯洇抽泣了几下,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一张雪白的脸庞还挂着泪痕,可怜地哭道:“这个为何在殿下这里?”

    谢斐蹙眉接过她手中的书,看清什么后,面色一变。

    姜唯洇见他迟疑,气得倒吸一口凉气:“殿下早就知道我是看这本书勾引的你么?”

    怪不得从崇山秋狝回来后,那本书册她死活都找不到,原来早就被他收起来了。

    这书上的内容,只要殿下看一眼,他定是很快就能察觉出来她那些所作所为是从哪里学的了!

    谢斐僵硬点头,“嗯。”

    姜唯洇气得不行,“殿下看这本书时,是不是觉得有个傻子在书上跑?”

    没错!没错!那个傻子就是她!

    她的秘密都被殿下发现了,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呜呜。

    当初她可是把这本书当秘籍供奉起来的程度,没想到这种丑事殿下一直知情。

    气死她了呜呜。

    她哭得不行,泪水一颗颗委屈的滑落,谢斐抿了抿唇道:“别哭了。”

    姜唯洇心里难受,哽咽道:“殿下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小丑,竟把这上面描写的话当真了。”

    谢斐:“没有。”

    姜唯洇不信,“不,殿下定是在笑我把这么可笑的东西当真,还对殿下去实施了。”

    谢斐:“……”

    姜唯洇一直哭,心里又尴尬又委屈,晚上她发现这个小册子后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这么难堪过,上面描写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她竟然真的对殿下做了,那时候还信心满满觉得殿下就吃这套。

    她怎么这么笨啊!

    谢斐轻叹一声,“别哭了。”

    “呜呜。”

    谢斐闭了闭眼,冷静道:“这本书上的一大半内容,是孤写的,那些重点也是孤亲自圈下来的。”

    空气仿若静止。

    姜唯洇眼尾的一滴泪滑落,歪着头“啊”了声。

    谢斐坦然道:“你没听错。”

    姜唯洇好了好半晌才捋明白他方才说的话,她惊吓道:“殿,殿下,是殿下的书?”

    都是殿下做的手脚,那些不堪入目的方法也是殿下重点圈出来的?

    谢斐僵硬地点头。

    事到如今,若再不说出来,照她这样子定要哭一整晚。

    姜唯洇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不解道:“为何啊,殿下为何要这么无聊做这种事?”

    为何?谢斐紧紧按住那书册的一角。

    若是让他回答,他也不记得那时自己做这件事的起因了,只知道事后觉得很是荒唐,才会将那本书册丢掉,没料却阴差阳差被她捡了回去,竟还当真了。

    在他沉默的间隙,姜唯洇还沉浸在震惊与不解之中。

    到底为什么啊,殿下究竟在想什么。

    谢斐眸色微敛,静静地看她:“若是孤说,孤很早便对洇洇动心了,洇洇可会相信?”

    “什么……”姜唯洇眨了眨眼。

    谢斐自嘲地笑,轻声道:“想来是孤的私心作祟,想留下洇洇,想洇洇主动一点,与孤越靠越近。”

    他的语气很轻很柔,姜唯洇听了耳根子一红:“那,那殿下为何不主动说呢,那时候我失忆了,殿下主动说出来,我定会留下来的。”

    谢斐目露迷茫,摇头:“孤也不知道。”

    那时他不仅没有看清自己的心,也更不懂得如何爱人,她没有经过他的允许便闯进他的世界,将他的心搅的一团乱。

    他自己都没有理清思绪。

    姜唯洇心里又害羞又难以置信,很难想象殿下很早就对她动心了,她一直以为是恢复记忆后呢。

    谢斐眼神一扫那梳妆台,随后起身去取了一支簪子过来。

    他将金簪放到姜唯洇的手心,“洇洇可还记得这支金簪?”

    她点头。

    谢斐轻声道:“这支是从母后发髻上取下来的,是传给太子妃的金簪,那晚的篝火晚宴,孤便下定决心只会娶你为太子妃了。”

    姜唯洇轻颤着眼睫,眸色忽闪,抬眸看他。

    “殿下……”

    她语气哽咽,“我不知道这件事。”

    谢斐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别说洇洇不知道,孤那时候也不知晓,孤会这么离不开洇洇。”

    谢斐极少这样温柔的说情话,姜唯洇有些受不住,身子都酥了一半。

    看着这支凤簪,她心里滚烫滚烫。

    原来在很早之前,殿下便已经认定只要她一人了。

    姜唯洇红了眼眶,这次的泪水不再是生气和委屈,而是自然而然落下的感动的泪。

    谢斐将脸俯近,吻掉她的泪,“别哭。”

    姜唯洇扑到他怀里,“殿下,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她喜欢他喜欢到不知如何表达了……

    谢斐耳根微红,轻轻嗯了声:“孤也是。”

    二人紧紧相拥,姜唯洇方才哭得单薄的衣衫都湿透了,沾到了谢斐的身上,她抱歉道:“殿下将衣裳脱了吧,都湿了。”

    谢斐眸色一黯,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行去。

    “洇洇不是还没沐浴?”

    **

    热气弥漫的浴房内,身形伟岸的男人将少女拢于怀中,清透的水珠缓缓从二人微微泛红的肌肤滑落。

    姜唯洇小脸通红,眼神不知该往哪看,小幅度推拒道:“我自己会洗啦。”

    谢斐哑声:“孤伺候太子妃沐浴。”

    “……”姜唯洇挣脱不开,索性乖巧伏他怀里。

    方才殿下同她说了许多事,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了。

    不过。

    姜唯洇缓缓抬起头,不开心道:“小梅是梅护卫妹妹的事,殿下还瞒着我?”

    谢斐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姜唯洇得意地哼哼笑:“小梅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实际上我早就知道了,她还在我面前装,我看她装到何时。”

    都把她当笨蛋呢!她虽说是不太聪明,但是也有眼睛的好吗。

    小梅和梅护卫那熟络的劲,加上二人长相相似,她看久了再反应迟钝也会察觉不对劲,再从名字琢磨一番,可不就明白了?

    谢斐垂眸瞧她得意的小脸,低声笑了笑。

    听他笑声,姜唯洇觉得他在笑话她,不满地敲他胸膛,“殿下还笑!按个细作在我身边,还笑得出来?”

    这时,她的手腕忽然被一个冰凉的物品圈出。

    姜唯洇诧异看着她雪白的腕子上正戴着一串佛珠。

    这正是当时篝火晚宴押彩头时,从殿下的衣袖里取出来的那串佛珠。

    听闻这是净空大师赠予他的,这么多年也未曾离身。

    “殿下……”她仰着脸,迷茫无措道。

    谢斐搂住她的腰,手掌把玩着那纤细的手腕,她的手腕实在太细,戴上这佛珠多有不适,但谢斐却看得愈发喜欢,低声道:“孤将身边留的最久的宝物交给洇洇了。”

    姜唯洇迟疑道:“殿下,这可是天底下唯一一件的手串……”

    谢斐喉结滚动,眼神含着缱绻的温情:“这世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只有洇洇。”

    姜唯洇心尖颤动,没出息地红了眼眶,柔声道:“殿下,我好感谢那个荒唐的阴差阳错把我送到殿下的身边。”

    若非如此,她几乎很难体会到,爱人与被爱的滋味。

    谢斐从水下握住她的手心,修长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温热的水将彼此围绕,姜唯洇感到心口都是滚烫的,她颤着眼睫抬眸看向谢斐。

    谢斐牢牢扣住她的手心,轻声道:“能与洇洇相守,孤此生已无遗憾。”

    他的温柔流淌心尖,她同样,已无遗憾。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竟然在情人节这天正文完结啦,也不知道会不会休息一天,不休息的话明天就更番外。

    完结这章没想到会写这么多,本来想的应该是八千字,但写着写着想把每个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了。

    关于副cp着墨不多,基本就是之前安排好的走向啦。

    第一个番外的话,可能(不一定)会写失明的太子和洇洇的蜜月之旅?

    谁能想到,完结了,咱男主还瞎了?呜呜。

    不过太子能跟可爱的老婆有半年时间度蜜月可以好事啦,可能会有宝宝噢~

    非常感谢一路追更,一路看到这里的宝宝们。orz

    下一本比较想写狗血的追妻火葬场,高岭之花为爱低头,为爱发疯,是跟这本甜文完全不一样的风格哦,

    若是有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

    预收《be后成了夫君的白月光》

    身为名门之后,顾寄宁自幼却在乡野长大,归京那日,她遭歹徒追杀被迫躲进寺庙。

    在此之前,她曾做过一个预知梦——

    此次回京是父亲想弥补多年的亏欠,为她寻得了如意郎君。

    新婚夫君贺兰容出身名门,俊雅清冷,最是端方君子。

    寺庙中,她认出那身着不染纤尘的白衣,跪坐在蒲团上的俊美男人,正是她梦中的夫君。

    在寺庙躲藏的时日,她与贺兰容生了情意,也意外荒唐一夜。

    即便得知回京是为病重的姐姐替嫁,顾寄宁也无怨无悔。

    新婚当夜贺兰容一身绯色喜袍,神情肃冷漠然,也全然认不出她。

    婚后的日子不如梦中那般恩爱缱绻,只剩如履薄冰。

    直到姐姐病重无医,急需一味药引时。

    贺兰容无情地对她提要求,“只有你的血能救她。”

    顾寄宁看着放出的鲜红血液,才恍然大悟。

    原来替嫁一事他始终清楚,他也从未将她当做妻子,不过因姐姐病重缘故,才被迫娶她。

    现在姐姐有病好的机会,他便毫不留情地将她推了出去。

    姐姐病愈后,哭着感谢顾寄宁替她守住了她本该有的位置,她该做回贺兰容的妻子了。

    那晚大雨瓢泼——

    顾寄宁又梦见了那梦境的后半段。

    原来她只是那桩美梦中的旁观者,梦中嫁给贺兰容,与他婚后琴瑟和鸣的是姐姐。

    而她因为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却错把本该是故事中路人的自己,当成了主人公。

    荒诞,可笑。

    一场大火让顾寄宁顺利逃脱。

    她站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贺兰容是如何大受刺激,吐血昏迷的。

    那一声声悲恸的“阿宁”,唤不回她。

    开启新的日子,对顾寄宁来说不算难事。

    偶听闻,那素来以清冷自持闻名的贺兰公子,是如何疯了似的寻找妻子时,她也只笑了笑。

    某日小镇宅院,正在大摆婚宴。

    贺兰容出现在她的婚房,他双眸赤红,脚踩她新婚夫君的尸首靠近,近乎病态地喃喃。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阿宁的夫只能是我。”

    贺兰容被视作贺兰氏未来家主培养,生来被下情蛊,一生该断情绝爱。

    克制端方也犹如融入了他的骨血,却没人教他,该如何忘掉那个让他动了爱念的人。

    【阅读指南】

    1.男主高岭之花为爱低头,外表清冷断情绝爱,隐藏偏执疯批属性。

    2.女主清醒冷静,有预知梦。

    3.追妻火葬场,狗血,S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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