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重修)
◎我可以为你担保◎
拜佛那天要去得早, 要挑好日子,还得是温听澜没课的时候,最后挑在月底。求完符, 寄回去也能赶上温逸辰高考。
陈序洲原本打算陪温听澜一起去,结果比烧香日子更早到来的是他妈妈周茵的电话。
他爸应酬时突然倒下了,送抢救室了。
给陈序洲打电话的时候, 他爸已经结束了手术,脱离了危险但还没醒来。
周茵本不想给陈序洲打电话,可医院在抢救时下了病危通知书, 她签着一叠纸时有些撑不住了, 提心吊胆地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后,第二天才面临崩溃地给陈序洲打了个电话。
她出生在一个实用主义年代却去追求舞蹈艺术, 在多子女的大背景下她是独女,结婚后丈夫也从未让她为琐碎的事情操劳过, 当陈泽栋病倒的这一刻, 她无措极了。
学校里请不了长假, 陈序洲只能周五上完课就坐飞机回去。
乞南山也陪不了温听澜一起去了,温听澜这会儿哪还管什么乞南山, 替他担心不已。
家里的司机将陈序洲从机场接了回来,到医院的时候,陈泽栋已经睡下了,周茵也没有提前告诉他儿子今天要回来, 生怕他不肯早休息。
收到儿子已经到医院的短信后, 她蹑手蹑脚地从病房里出来。
周茵看见儿子眼眶立马泛红:“你爸已经睡下了, 你怎么没直接让司机送你回家?”
“我睡觉还早呢。”陈序洲又询问了陈泽栋的身体状况和为什么突然就进医院了。
周茵不忘叮嘱他:“还是要早点睡觉。”
关于陈泽栋的情况当时打电话给陈序洲的时候周茵怕他担心没有详细说。
陈泽栋是喝太多酒了。
“他以前就喝得多, 不也有按时体检吗?”陈序洲还是有点怀疑, 陈泽栋已经不是前几年了出去应酬还要和人拼酒。
周茵环顾四周, 大部分的病人都已经睡觉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偶尔有护士路过查房的声音。
她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那天和你小叔一起去吃饭的,陪你爸去的秘书说是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你爸拍桌子起身就走,他在外面闻声进去,就看见你爸走了两步之后就摔倒了。”
至于饭桌上究竟是什么事情,小叔子不肯说,周茵又怕问了丈夫之后又刺激到他,只能憋在肚子里。
陈序洲周茵提前和陈序洲打了招呼,让他到病房之后千万别教育数落陈泽栋,也千万不要问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父子两个上次见面还是过年那次,结果一个家宴闹了不愉快,她怕儿子还在因为那一耳光生气。
“你爸这么努力赚钱也是为了你以后。”周茵叮嘱儿子,“你担心你爸所以回来了,就不要再因为那些事情再也你爸生气了。”
陈序洲当然不会在这时候和他爸生气,但对周茵说的话不认同:“没孩子他就不用努力赚钱了吗?”
周茵闻声,在陈序洲后背上拍了一巴掌,不重:“够我们养老了,但想着尽可能给你多存点,这样你以后有了家庭也能轻松点。”
陈序洲哼了一声:“那你存好,别最后让小叔轻松了。”
周茵被他一句话呛到了,她也不想自己老公一天到晚补贴给小叔子一家。在陈序洲后背刚挨打的地方又轻轻拍了拍:“这些话和我说说就好了,你爸才醒没多久。”
陈序洲敷衍了句“知道了”。
周茵看时间不早了,抬手亲昵地揉了揉陈序洲的脑袋:“好了,快点回家睡觉吧。”
司机跟了陈泽栋快十年了,尽职尽责。
将陈序洲送到家里之后才下班离开,家里一片漆黑,陈序洲摸黑走进屋子里,门口的感应灯亮起,他拿出手机,手机解锁之后是和温听澜的聊天界面。
先是他落地后的报平安。
然后两个人相互说了晚安。
想了想还是又叮嘱了一句。
【陈序洲】:明天去乞南山烧香路上注意安全。
周五守着手机熬到十一点多时候才收到陈序洲到洵川之后报平安的消息,温听澜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温听澜没起得来,还是被梁芳一通电话给吵醒了。梁芳来查岗、督促她快点去烧香。结果临出门的时候上学期教他们《建筑定额与预算》的沈教授给温听澜打了电话。
让她今天有空的时候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电话里没有说明白,但温听澜隐隐感觉是和她出国有关的事情。
人在预感坏事方面似乎第六感特别准。
周六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温听澜坐电梯到七楼,敲了沈教授的办公室门才进去。
来的路上温听澜有些心慌,一进办公室便像个等待死刑宣判的重刑犯。
沈教授似乎在看论文,电脑后的脸看着神色不太好。看见温听澜走进来后,他摘掉了鼻梁上的眼睛,挥手让温听澜坐下来。
“最近有没有听见什么风声?”沈教授试探。
温听澜摇头。
沈教授也不卖关子了:“公派留学要取消了,这一批都没有几个名额了。”
话音刚落,温听澜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凉了一半了。
沈教授留意着温听澜的表情:“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专业的特殊性,现在国家的走出去的步伐也很快,越来越国际化,留学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我和你说过,我那个朋友他在英国就有一家排的上号的建筑公司,如果你去了那里,毕业后想不想回来都有工作的选择权利。”
首府乞南山的庙很灵验,山在城市最北面,虽然偏僻,但首府这样的大都市地铁线路都通了十几条了,不管是哪都能坐地铁。
近些年来求神拜佛的香客逐渐年轻化,上进和上香之间,后者明显付出的时间代价和劳动力代价更少,也更轻松。
干事之前拜一拜,总觉得这件事就已经成功一半。
温听澜一个人去了乞南山,替温逸辰拜文殊菩萨的时候,温听澜总有些心不在焉。思来想去,又给陈序洲爸爸也求了求,可她一个陌生人,不是至亲,恐怕求了也没有什么用。
例行公事般地买了学业符,回到学校后温听澜就去快递驿站把东西寄了出去。
刚把快递单号拍给梁芳,那边电话也打来了。无非是关心温听澜求的时候磕头烧香等等的细节,听温听澜敷衍地说已经把庙里能拜的菩萨全拜了之后,她稍稍放心了一些,但转头还是鸡蛋里挑骨头。
“忘记和你说再去功德箱里捐点钱的,我不说也不不做……”梁芳数落起了温听澜。
温听澜还站在驿站门口,四周人来人往,她挺想歇斯底里的,但还是忍住了。由着梁芳在电话那头推卸责任,这样一说,好像到时候温逸辰高考没考好,就是她这个做姐姐的少往功德箱里丢两百块造成的。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滔滔不绝,温听澜在片刻沉默之后突然开口:“妈,我没有公派留学的机会了。我想出国只能自己承担所有的费用了。”
这句话的禁言效果特别好,一瞬间温听澜耳根清净。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要不是看见了还在不断跳动变化的通话时间,温听澜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先前温听澜就想着怎么样才能让梁芳闭嘴,现在效果达到了。原本压抑在沉默下的烦躁这一刻秽土重生,可却溢出口时却变成了笑声。
温听澜像荒诞剧里的小丑,拿着手机站在路边笑了出来:“没话要和我说了吗?那我挂电话了。”
通话结束的那一刻,温听澜突然如释重负,但也在这一刻,情绪突然被极端化了。她压抑着身体里的翻江倒海快步朝着宿舍走回去,可走到宿舍楼下才想到今天室友也在宿舍。
她想给陈序洲打电话,但他现在也很忙吧。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温听澜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条短信。短信没说她的事情,只是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序洲去医院看陈泽栋时,他打着点滴,躺在病床上这几天也只能吃流质食物,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看见陈序洲出现在病房里他还有点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周茵怕儿子说错话,抢在陈序洲前面开口:“儿子当然是关心你。”
陈泽栋嘴硬:“又没有什么事情。”
陈序洲立在病床位:“已经买了星期天晚上的机票回去了。”
陈泽栋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念叨了句:“好好念书。”
说完又问他在学校里生活费够不够用。
趁着儿子在这里,周茵准备把这两天自己陪护的换洗衣服带回家,或许是洁癖,她不喜欢和其他陪护的衣服一起晾在楼梯口的房间里。
房间里就剩下了父子两个,即便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却好像没有了周茵便像是两个陌生人一样。
陈泽栋不是一个会将父爱表现在日常琐碎里的父亲,他表达爱不过是关心陈序洲钱够不够用。
“在学校里钱够用吗?”陈泽栋问。
陈序洲目光落在白色的地砖上,没看陈泽栋:“够。”
好不容易开启的话题又结束了,走廊上人来人往,衬得病房里的安静更诡异、不自在了。
陈泽栋躺在病床上,胳膊和手上都戴着实时监测身体的仪器,陈序洲那些想问的问题又只得咽了回去。
“好好念书。”陈泽栋又用叮咛的语气说。
孩子和父亲的交流欲几乎很多都是匮乏的,或许是因为和母亲有过血脉相连的时候,但和父亲除了“经济纠纷”再难有别的琐碎事情可以用来沟通。陈序洲知道自己就这么坐在这里总得和老爸说话,于是干脆拿出手机,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温听澜已经起床了,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到乞南山。
点开和她的聊天框,正准备把自己在医院的事情告诉她,老爸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了。
“你要好好孝敬你妈,你妈不容易、很辛苦。”
这话听着有些不吉利了。
陈序洲放下手机,看向他爸:“你知道她不容易你就应该好好照顾你自己,别让她担心,少喝酒。”
陈泽栋突然没了以前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做派,倚在床头,笑着点头:“好好好,等你念书出来,我就退休了。”
然而陈泽栋这次生病远比陈序洲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陈序洲还在消化医生的话。
脑子里神经系统、肝脏、胃、心血管等等的名词在打转,他一时间有点无措,但看见周茵要哭的表情时,他第一时间将陈泽栋所有的医疗记录和报告收起来。
他在周茵面前尽可能地表现出冷静:“没事的,医生也说了之后好好保养定时体检不会有大问题。”
周茵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泪努力不让自己在儿子面前哭出来:“嗯,你也别太担心了。周日早点坐飞机回去,有什么事情我给你打电话。”
越说声音里的哭腔越是抑制不住,她满是歉意地开口:“以后家里说不定就要靠你了。”
她为没有给儿子一把更长久更牢固的庇护伞而内疚。
回到病房里陈泽栋毫不知情地在打电话,大概是什么亲戚,他正和别人说着自己身体没事。
陈序洲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温听澜】:一切还好吗?
就像他以前就能轻易地将家庭方面的苦恼展现给温听澜看,现在他也能将心里真实的恐惧和想法展示给温听澜。
【陈序洲】:不太好。
他还有点怕。
周日回到学校的时候,太阳快被拽到了地平线下。
温听澜没吃晚饭在操场看台等他,周六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倒是放松了心情。
陈序洲风尘仆仆赶来时考考躺在温听澜脚边,尾巴绕着温听澜的腿,看着十分惬意。
他的脚步声被考考率先听见,考考抬头看见是他,踩着猫步轻巧地跳到了下面的位置上,最后消失在了看台上。
温听澜回头,看见是他,伸手将放在旁边的包从椅子上拿走。
陈序洲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来:“累死了。”
温听澜将包放在自己腿上,其实两边都有空位置,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包拿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温听澜从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颗数不多,但口味不少,口袋敞开,温听澜让他先拿:“补充一下。”
陈序洲随手拿了一个,是黑巧:“烧香顺不顺利?”
“交通顺利。”温听澜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一项符合标准。去之前的谈话不顺利,回来之后和梁芳的通话也不顺利。
陈序洲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细想又明白了:“阿姨怪你去得不够早?”
那些事情再回忆一遍都是对自己的痛苦,再说一遍也是一种折磨。温听澜耸肩:“没事,等我弟考试成绩出来没准还要赖我。”
陈序洲知道她心里远没有嘴上说出这句话时那么洒脱淡定。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塞进口袋里,他伸手搭在她肩头。
虎口用力,给她按摩:“别想阿姨这件事了。”
温听澜感觉到一股酸意从骨头里爬出来:“没有顺利的事情给我想,没有公派留学的机会了。”
这种时候安慰很苍白,比起安慰或许她更需要有人给她别的解决方案。陈序洲听她说过专业的特殊性,所以也好奇:“之前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
他不信温听澜之前没有查过这个专业。
“因为可以离家很远。”温听澜实话实说。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现在呢?
现在有陈序洲了,温听澜还是想出去。这些就像是一根鱼刺一样卡在温听澜的喉咙口,她想说却又咽了回去,反反复复吞咽最后只有自己痛个半死。
陈序洲望见她的欲言又止,但又猜不到她想说的是什么,手指微微用力,用巧劲帮她放松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有温听澜没有的自信和乐观,大约是从小想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失败过。
“可有些人的车开不到山前,有些人的船没到桥头就沉了。”温听澜喃喃,嘴里的巧克力已经融化了,曲奇白巧克力甜味十足。
他却笑了:“那我给你把山和桥头挪过来。”
温听澜闻声望向他,肩膀上的手没了动作,他视线落在温听澜手里吃了咬了半块的曲奇白巧克力,弯弯的牙印在巧克力上格外明显,像月初的月亮。
陈序洲伸手拿走塞进自己嘴里:“走,吃晚饭去。”
隔天,温听澜还真收到了一个文档。
里面是简单但详细的助学贷款的介绍和互惠生申请流程。
【陈序洲】:互惠生不一定能申请到,这个助学贷款担保人可以不是父母。
【温听澜】:谁都可以担保?
【陈序洲】:对,就像我可以给你担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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