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被塞进马车里, 她下意识想躲藏,却被
狂佞的野兽扯着腰揽了回去。
底下的马车经外头车夫扬起一鞭, 喷出一口响啼便?疾驰而出。
殷姝正?是倔强又可怜的挣着男子的铁钳,没注意一踉跄差点磕在那木板上。
如此一来,自己那置在野兽狼光中的臀部又是挨了一下。
“啪!”
殷姝睁着一双抵惧又气忿的眼睛直直瞪着姜宴卿。
他?足足打了她三下屁/股!
她也气得想打回去,咬回去,最好是也让他?掉金豆子。
然憋屈瞪了半晌的漉漉水眸,在瞧见男子扯下自己面具露出那张狠戾凉薄的俊面时,又是登时吓得睫羽急颤, 楚楚哭出了声。
“呜呜呜好疼……好疼,你别打我了……”
她不敢再抬眼看他?,可偏生姜宴卿却强势又霸道的掐住了她的下颌。
“姝儿今日当真是太不乖了。”
男子眼底冷却, 那本?就乌黑的眼眸中满是冰霜。
殷姝被激得全是直发着细颤,呆愣愣的扑朔蝶翼看着人。
足足过了半晌, 姜宴卿却是将?环在她腰间?的大掌撤了。
他?阖上了双眸,双手置在膝间?, 隐在银面下的那张俊面半隐半现。
从?那显露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殷姝亦能察觉那阴沉森寒的骇压。
方才?被他?打过的地?方还疼着,不用看,也知那处定留下鲜明的手印子了。
她不敢再哭得大声,只能隐隐细弱抽噎着,昳丽沾满水色的眼尾通红, 她缓了一阵, 抬起手背拭去蕴蓄在蝶翼上的水雾。
如此, 视线清晰了些, 她视线不经意一流转,瞥见姜宴卿置在膝上一只染了些血迹的大掌。
但那血, 并非他?的。
想来是他?重金赎来的女子身上的血。
殷姝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方才?他?抱自己的手是另一只干净的手……
可虽是如此,今日的他?是真的令人畏惧到了极点,想到此,殷姝还有些心有余悸,她想悄悄又往里侧缩了一寸,离还在气头上的姜宴卿远些。
可这终究是想想罢了,她不敢,她也逃不过姜宴卿的手掌心。
马车跌跌撞撞,不知已行?到何处,偌大的车厢里气氛仍是凝固如寒冰般浸骨,殷姝吸了口气再度抬起眼来,看向身侧的男子。
他?还闭着眼睛。
殷姝软唇一张一翕,终是没忍住弱弱出声。
“殿下……”
闷着哭腔的话一出,殷姝及时止了口,近几次来,她也看出了一些,面前这难以捉摸的太子爷是会为自己这身“宴卿哥哥”放下些戾气的。
她怕姜宴卿方才?的杀戮未止,又怕自己不甚惹的这野兽发狂,她声线放软了些,亦放低了些。
“宴卿哥哥,你……你为何要?杀今棠姐姐?”
姜宴卿没睁眼,面色无改,似已进入休憩,然殷姝分明却瞧见他?那随意搭在膝上的大掌上经脉暴起,果?真隐忍蛰伏着滔天的怒气。
她知姜宴卿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屡屡不听话,甚至今日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殷姝默默吞了口气,缩了缩僵硬的脖子,正?当她以为他?不会理她之际,却见他?轻轻牵唇,将?外头的秦明叫了进来。
高大的身影撩开门帷,迈开长腿跨入,秦明垂首,“主上有何吩咐。”
“将?近日截的密信拿出来。”
“是。”秦明不明所以,但瞅见其身侧正?萎缩蜷成一团的殷姝,大致猜出个?大概来。
太子是要?让这蠢笨的小提督识破那心思深沉的女杀手。
他?自怀中掏出一小截竹筒来,在殷姝懵懂疑窦的盈盈水眸中,将?内里的几条小纸递出。
殷姝眼见着真相就在眼前,却有一瞬不敢去接。
她咬着唇瓣沉吟许久,终是将?其接了过来。
摊开一张放在手心,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秀娟又大气的字体,这便?是今棠姐姐的字。
可上面所写却如寒刀般扎进少女心里,这分明是在朝旁人传递信息,传的尽是离宫以来自己的行?踪。
殷姝脸色白了些,她打开一张又一张,更是看得脊背生寒。
不仅传递自己的行?踪,连太子的行?踪更是无一幸免!就连今日进这地?城来亦是有所图谋——
今棠姐姐接了令要?探清太子走向,并见机行?事扰乱计划,甚至还要?……
殷姝心如擂鼓,方才?止住的涩意又一瞬的涌至眼眶。
今棠姐姐的目标还有要?杀了太子。
“不许哭。”
忽地?,男子清沉还带着些寒气的嗓音在头侧响起。
此时秦明已经退出了马车,殷姝噙着水雾朦朦的眼望向姜宴卿。
他?似早有预料自己会是这副反应,然亲眼看见自己信任的人如此背叛,然自己这性子怎能忍住不哭。
她抽咽着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自己信赖的今棠姐姐接近自己目的并不单纯,是为了利用她,谋害太子。
殷姝愈想愈是难受,甚至连她体贴的带自己自京城出来,又或是今日去地?下城寻姜宴卿都?是为了借自己方便?行?事。
“呜她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要?骗我……”
殷姝想不明白,明明她对自己算得上好的。
少女又委屈又无助的哭声令姜宴卿心底微吐了口气,他?掀起眼皮,道:“她是混迹江湖多年的杀手,善于伪装,唯利是图。她能听你哥哥的命令保护你,亦能受别人之令背叛你。”
男子的话深沉,殷姝仍是有些不明白,但也知道了,自己一直叫的今棠姐姐对自己或没存几分真意……
似是想起什么?,她又抬起眼来,凝着姜宴卿,问:“那你对我也是假意吗?”
毕竟他?以前是为了利用自己牵制哥哥,将?自己骗进东宫里头的。
少女稚涩的嗓音翁着鼻音,有些娇娇的软,然自那柔软唇瓣里吐出来的字眼却并不乖软。
姜宴卿默了半瞬,喉间?微涩答了声,“刚开始是。”
纵使听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殷姝也不可避免的心一涩,这情愫来得极快,却让她难受的全身发寒。
她捏了捏白嫩的手心,方垂下了头却又被姜宴卿抬起那修长如玉的手勾了起来。
她望进他?的眼底,又是跌入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渊里。
他?道:“但现在,以后?也不会是。”
男子沉磁的声线氲着些说不上来的凝重和肃穆,殷姝眨了眨眼,竭力忽略掉自己那一瞬心间?所起的异样。
她阖了阖软唇,却不知该说什么?,不禁闷闷说了声,“你今日重金赎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
话音刚出,连殷姝自己也心尖一颤,自己说出这话来,好像是在埋怨他?这做太子的不该如此。
她是什么?身份啊?
可再一想来,这事明明就是他?的错!
殷姝本?就昏涨的脑袋更是难受,他?的错,可这是什么?错,自己也说不上来。
少女紧紧咬住了唇瓣,可等了许久也未听见姜宴卿回答。
果?然,他?没话说便?是知道自己做错了,就像她以前质问他?设计将?自己骗进东宫里去异样,不回答便?是默认。
如此想着,殷姝好不容易缓下去的涩意又是止不住的翻涌,这次来的异样猛烈,攫的她心尖一阵一阵的发涩发痛。
忽地?,她似听见男子笑了一声。
闷闷的一下极低,她亦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要?笑?”
殷姝抬起眼来,本?想噙着冷淡的声线却说出来带着莫大的委屈和哭腔。
然偏是如此,姜宴卿却笑得更大声了,他?侧眼看她,那张白玉无瑕却异常残戾的俊脸此刻闪烁着瑰丽的异光。
他?深深望进她眼底,薄唇朝她微牵,“姝儿是吃醋了吗?”
吃醋……
殷姝愣了一愣,慢吞吞眨了几下氤氲雾色的蝶翼,她不明白什么?是吃醋,可她现在是生气,生气他?为什么?笑这么?开心,似得了什么?幸事的妖孽般。
殷姝气得也想学他?对自己那般扑上去咬他?,可思及方才?他?杀人毫不眨眼的模样,又是将?自己憋出了滚大的珍珠。
晶莹剔透的泪一滴滴顺着少女粉腻的面颊滑下,姜宴卿眸微眯了眯,忍住为少女拭去的冲动,道:“方才?姝儿为宋今棠求情,孤这次大发慈悲留她一命,然绝不会再有下次。”
骤然阴沉下来的面色让殷姝毫无防备,方才?那毫无温度的字眼自姜宴卿薄唇里吐出来便?如淬了冰水的利刃般。
她默默流着泪,捏紧了手心,弱弱着问了一句,“万一是有隐情呢……”
“没有隐情。”
可话还不待她说完,姜宴卿便?冷厉的打断了她。
殷姝极委屈似失了庇佑的流浪小幼猫般细弱“哦”了一声,捏着手心抽噎的哭。
姜宴卿看见人如此模样,幽深的眸色微散泛一分,寒戾的嗓音柔了些。
“今日孤杀的女子便?和宋今棠脱不了干系,所以孤才?带走了她。”
男子的话幽幽飘进耳迹,似在向她解释……
殷姝抬起眼来,眸光久久凝着此刻男子这张冷冰冰的脸,大抵猜出他?今日来地?城绝非只是为了揪出她们二人。
兴许,只是顺道罢了。
想到此,殷姝心尖一颤,面前这个?男人,竟这般的善于心计,更是到了轻而易举便?颠覆这乌烟瘴气之地?的地?步。
婆娑城本?就有些难以管辖,而那地?城更是贵胄聚集消遣之地?,能在此地?盘踞多年,可以看出背后?势力强劲。
可他?才?来了短短数日,竟就一锅端了——
殷姝慢吞吞吸了口气,不禁思绪想及自己的身份,还有哥哥及东厂……
想着想着,她又有些害怕的蓄出了泪花,试探性问道:“若、若有一天我挡了太子殿下的道,你……”
说到此处,姜宴卿又捏着她的下颌抬了起来,近在咫尺的殷红薄唇轻飘飘捻出几个?字来,“姝儿想问孤会不会杀了你?”
冷如墨玉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她,殷姝心尖发颤,细软的颈脖也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我、我以后?都?会好好听话的,你不要?杀我……也不要?打断我的腿……”
姜宴卿沉吟半晌,幽深的眸审着面前这张粉嫩透润的芙蓉娇靥,待其怯惧的又快要?滴出珍珠来,他?道。
“孤今日很生气。”
他?料到宋今棠会想借他?这娇娇弱弱的猫儿进入地?城行?事,可他?没想到,这猫儿对她是半分不设防,竟就敢三番五次的跟着她走。
想到此,姜宴卿吐出一口幽回的怒气,眸色更黯了些。
他?今日的计划是在抓了那西厂制造“鬼火”的人证物证之后?,将?那宋今棠连着这地?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可猫儿来了,还撞见了他?杀人,甚至还求自己别杀那宋今棠。
如此不听话,偏生自己该死的打不得也骂不得。
姜宴卿沉沉阖上了眼,收回了捏住少女白嫩下颌的手,转而坐了回去。
“宴……”
殷姝有些疑窦,他?这次这么?快就放过自己了吗?
可她不敢再问出什么?,只能孱弱怜怜的吸了吸鼻子。
马车一路颠簸,已止在那客栈后?门,出来时天色已黑如浓墨,夜风陡然刮在身上还有些冷。
正?还闷闷呜咽的少女见姜宴卿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也撑着手默默将?自己爬了下去。
身形俊拔的男子肩宽腰窄,长腿更是迈得极快,殷姝有些无措,却也只能小跑着跟上去。
可最后?至了二楼自己那房间?门口,高大的阴翳也未停下来。
殷姝不知该怎么?办,思绪纷乱中终是决定继续跟着他?。
一路下来,他?仿佛知道自己极艰难追在身后?似的。
门“吱呀”一声打开来却是没关。
殷姝目光在姜宴卿为自己留的房门顿了半刻,视线再移至明晃晃的深广居室,一眼望过去,却没看见姜宴卿的人影。
殷姝吸了口气,试探性唤了声,“宴卿哥哥?”
见无人应答,殷姝迟疑了会儿,终是跳脚跨了进去,再抬手将?那大门阖上。
“宴卿哥哥?”
她又怯怯叫了声,转而闻见左侧那金漆点翠座屏后?隐隐约约传来些西索动静。
隔着朦胧屏扇,她只看清一俊拔纤长的身影在后?头。
那是姜宴卿。
她不知他?此时在干什么?,便?脑子一热越过屏风冲了进去。
刹那,殷姝愣在原地?,眼前之景让她险些便?要?叫出声来。
在她进来的一瞬,其身上锦绣云袍在那骨节分明的指节间?彻底卸开——
头顶纱灯光华流转,朗朗将?面前的春华明景映射的彻彻底底。
与他?温润如玉的仙谪面皮不同,这素来被如雪锦袍覆掩的其下尽是恣肆的野性和霸道,冷白的肌理,那流畅分明的线条在精瘦的腰身寸寸延伸。
可再下去一些……
“姝儿还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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