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 2525年1月20日,联邦法庭判决奥汀死刑立即执行。
1月22日,判处阿尔文·文森特十年牢狱。
不久之后各路战犯审判完毕,再没了大量证人登岛参审的“盛况”,无名岛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寂。
安琪手术成功后不久便重新入学,跟着下一级学生一同读大二。
为了保障安琪的正常生活,校方隐瞒了安琪就是新闻中出现的万能体的事,同时网络上安琪的那段视频也被大面积封锁。
于是新室友对安琪的印象就是一个和和气气的小姑娘,但不知为什么特别怕冷,哪怕写字都戴着厚厚的手套。
有一天,安琪的寝室门被敲响,她小碎步跑过去开门,然后便听那人带着自己的经典台词而来:“咱们宿舍晚上11点前必须关灯行吗?”
安琪霎时惊喜道:“迪迪!”
而朱迪再也绷不住了,立刻俯下`身子抱住她,泣不成声。
由于安琪留了一级,所以她现在算是朱迪的学妹。
在安琪课程还没上完的情况下,朱迪却已经进入考证、琢磨未来规划的阶段了,这让安琪还是有些唏嘘的。
这场战争,耽误了她不少事。
而朱迪要考的似乎是某种生物研究资格证,还说具体要保密,安琪听不明白,但反正是很高端的样子。
让安琪觉得意外的是,一年过去,朱迪依然死性不改:“咱们先说好,如果我通过了考试和入职测试,你这具身体一定要交给我,别再去其他研究所做数据检测了,直接来我们这边。”
安琪语塞片刻,然后皱眉不解:“你是有多自信啊,你这试还没考呢就开始帮着研究所说话了?”
“我不是帮研究所,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科技的进步。”朱迪说着拿出安琪写的那本日记,“我在你的日记里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你有意识到吗?你的梦境和一般人似乎不太一样。”
安琪本来困顿的大脑一下子精神了:“什么意思?”
朱迪说:“你的梦里总是出现大量对话,而且有时你是晚上写的日记,却还记得前一天夜里梦见谁,说了什么。”
“我本来记忆力就比一般人好。”安琪说,“不然你以为我的文史哲是怎么学起来的?”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朱迪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里,你这一天梦到了我,梦里你罗里八嗦地跟我抱怨你以前的室友有多烦,每天都要到后半夜才关灯。然后我查了一下我那天的日记,那天我药物过敏休克,在医院吊了瓶水才缓过来。”
朱迪说:“我本来没有当回事,很快就把这页翻过去了。但是你在这次日记的结尾写道‘朱迪听完这些抱怨后哈哈大笑’,你敢相信吗?过敏那晚我确实是笑醒的,但我醒来就不记得我究竟梦到什么好笑的事了。”
“所以我又反复翻看在你的梦里,我究竟都做过什么反应和动作,结果发现虽然我不记得你说了什么,但我对自己的行为是有印象的。”
安琪反问:“那你为什么不觉得问题出在你那一头呢?”
朱迪说:“少废话,你就说你后来还有没有做过类似的梦。”
安琪说:“有。”
于是安琪把自己做过的三个梦大致地和朱迪说了一下——包括梦到阿尔文的那次。
于是朱迪得出了一些初步结论:“也就是说你做这种梦的话,首先一个前提条件是做梦的对象濒临死亡。在这个基础上又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像我和那个什么阿尔文一样,主要是你能在梦中活动,其他人几乎不能进行回应,完事儿对梦的内容也没什么印象。另一种是……像梦见西约姆和皮克西西那样,他们在梦中可以给你大量回应。这是和精神力的强弱有关吗?真是可怕。”
安琪其实大致也感觉到了这些梦不一般,但她还是很疑惑:“所以研究这个有什么用吗?”
“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朱迪一副打了鸡血的模样,“我现在就去写开题报告。”
结果朱迪的开题当然是被毙掉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两年内能完成的研究,如果这样的开题通过,那她肯定是毕不了业。
不过好消息是,2525年6月,朱迪通过了她那个神神秘秘的资格证考试。
2525年9月,康复后的罗兰和早就康复但一直负责照顾罗兰的戴文,在安德鲁的陪同下重新入学。
于是他们又成了安琪的学弟学妹。
所以说战争是真的很耽误事。
罗兰的精神受损似乎不像安琪想象得那么严重。
安琪还记得在雅第利巨蛋时,你说罗兰正常吧,她又没法对言行很快做出反应,你说她疯了傻了吧,她却还知道怎么关闭隔离膜设备。
这倒显得安琪像个傻子。
他们来的那天,安琪不仅去校门口接了他们,还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食堂刷了自己的饭卡。
罗兰和戴文的关系似乎变得相当亲近,在前头说着哪个菜好吃净挑荤菜点,安琪和安德鲁走在后面等着刷卡付钱。
这是安琪头一次看到没胡子的安德鲁,倒是和那张身份证上的照片有几分像了,安琪甚至觉得他要是想再找个老婆似乎也不难。
但安德鲁不开口还好,开口还是那么令人烦躁:“你就不能带我们在附近找个餐厅吃吃?我头一次来东半球,本来还很期待呢。”
安琪也没跟他藏着掖着:“穷,请不起,凑合凑合得了。”
就在这时,安琪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再定睛一看,罗兰和戴文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牵到一起去了。
安琪:???
他们俩当时是非常自然地牵在一起的,不过几秒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了,两张脸红彤彤地向安琪他们瞄了一眼,然后又一切正常地继续挑选。
安琪很自然地装作没看见,低声向安德鲁打听:“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安德鲁也小小声道:“有一阵子了,日久生情。不过他们应该还没做好告诉你的准备,你晓得的,他们俩都很害羞。”
安琪抿抿嘴,点头道:“行吧。”
但安琪很想说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她同意这门亲事。
2526年4月,朱迪成功通过了入职笔试。
安琪本以为笔试之后是面试,但也不知道朱迪到底是要去干嘛,笔试之后竟然是体测。
5月,朱迪顺利通过体测。
6月,按朱迪所说,她的师父会来这里,专车接她到岗,所以安琪陪着她到了校门口。
安琪是很好奇朱迪到底进了一个什么样的研究所,但因为朱迪口风太严,硬是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直到那辆黑色飞行器停在了校门口,安琪和驾驶员两两愣住。
“安琪,你怎么在这里?”
“戴茜?”
东半球各巨蛋并没有受到那场战争的波及,所以一切都很平静,就好像战火是很遥远的事情。
安琪的学习生活也无波无澜地进行着。
但令同寝室友疑惑的是,平日里生活节俭的安琪,不知为何有着两部手机。
这是因为发生过的事,安琪从来也没有遗忘。
一部手机是安琪平时用的号码和社交软件,而另一部就比较厉害了——那里有着世界上所有万能体的联系方式,包括一个上百万能体的群聊。
这是他们进行自我保护和相互约束的方式。
既然这世上有个潜在的势力曾试图营救奥汀,那他们就不得不留个心眼,即便已经做了正畸手术隐于人群,暗处的魔爪不知何时还会再伸向他们。
另外,即便看上去和普通人一般无二,但万能体的身体里蕴含着巨大的能量,那种从高空跳下而不死,一爪子拍碎一块玻璃的能力,他们都还保存着。
这样的力量如果不加以制约,放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上容易出问题。
所以安琪掌握着这个群体。
虽然她目前为止什么也没做过,但只要安琪还活着,就是在告诉他们每一个人——我保护你们,同时我也在盯着你们。
除此以外,安琪对大学时光的评价依然是那样——悠闲舒适,没什么烦心事,只有最后找工作那会儿有些烦躁,但好在还是顺利上岸了。
到2527年6月安琪拍完毕业照时,阿尔文已经在联邦监狱的战俘营里待了近三年。
在联邦监狱的服刑生活相对要容易一些,午餐和晚餐可以吃到肉,表现好甚至有减刑机会。
只是有些不知道哪个辖区来的看守狱警,脾气格外不好,被骂是家常便饭,如果表现出什么不满,甚至还会动手。
这没什么难以理解的,S盟现在正在宣传战争的危害,教科书都焕然一新,西约姆的名字如同禁忌,现在就算是把这些战俘放归S盟,他们也不见得会受到尊重。
所以他们是一群完全失去庇护的人,也是发泄压力的好出口。
是的,战俘对看守来说仅仅是工作对象而已,看守们真正要对付的是其他看守,阿尔文早就发现了,这里的同事关系简直复杂得可怕。
当每个人的工作量都不大,工作内容都很简单的时候,到底谁能成功晋级呢?那个成功晋升的人,该有着什么样的能力呢?
闷头苦干的人似乎永远不会被上级看见,真正能被提拔的是围在上级身边的人们,而这样的一伙儿人,个个都是人精。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养蛊一般的角斗场,他们背后捅刀,脚下使小绊子,拼尽全力“干掉”自己的竞争对手,一朝高升就是对手的末日。
由于看守们说话并不会避着战俘,所以阿尔文倒是听见了很多黑幕、内幕,虽然他们的目标只是争夺一个看守长的职位,但他们的用词却好像是要去征服全世界。
每当这时阿尔文就对战俘营外的世界感到恐惧,甚至产生一种待在战俘营也挺好的想法。
但是当然不能真的这样。
阿尔文也意识到自己产生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最可怕的事,三年过去,他已经在畏惧外部世界了,这样的话等到刑满释放的那天,他未必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到那时他能去投奔谁呢?曾试图带他一起去死的妈妈吗?不知人在何处的约克吗?还是……
到那时,安琪应该有了自己的事业,甚至可能有了自己的婚姻。
每每想起这个阿尔文的内心就一阵抽痛——安琪曾冒着危险带他离开兰蒂斯战场,也曾在审判庭对他说过“圣诞快乐”,他觉得自己在安琪眼中应该多少有点不同。
但事实是三年过去,安琪都没有再来这里,也没有一封书信。
其实安琪应该知道,如果她不写信的话,就没人会给他写信了。
所以阿尔文真的就眼睁睁地看着狱友们拆了三年的信件,他的狱友还特别直接地问他:“你是真的一个亲人朋友都没有吗?”
阿尔文只能说:“看样子是这样。”
战俘营里最铁的规矩,有时也是唯一的规矩,就是战俘之间不能打架。
只要这一点做到了,不管嘴巴多脏都没人会管。
这对阿尔文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意味着没人会怕他高大的体格和坚硬的拳头。
再加上在兰蒂斯战场被俘获的大都是奇斯卡出身的士兵,所以其中不乏知晓阿尔文的那点旧事的人。
“他可是个人渣呢。”有人这么议论,“那个叫奥汀的研究员,不是死刑了嘛,就那些事,他也参与了的,所以才判那么重。”
“听说S盟的飞行战记录还是他破的,老老实实作战早就高升了。得是什么样的人能参与这种事?被西约姆洗脑的人千千万,有几个人敢去做这种事?这还真赖不到西约姆头上。”
“是被那个叫奥汀的人拿捏住了吧?我有个朋友在奇斯卡秘密警察队伍里,据说他和奥汀之间关系并不一般。”
“他们之间差了得有三十多岁吧?这还能有什么关系?”
“人的癖好就是多种多样的啊。”这人语气愈发神秘,“你们知道吗,审判时我排在他后头,他的审判我是听了全程的,我亲耳听到他把一个女性万能体在自己的公寓里关了两个星期。谑,这都下得去手,区区一个奥汀还有什么……”
这一次阿尔文终究是没忍住。
他一把把那人的领子揪了起来,沙包大的拳头直冲门面打了下去,当时那拳头上就染血了。
整个监内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按他们的经验,动手的人一定会被看守打到比挨打的人还惨。
但当时阿尔文已经失去理智了,不顾那人的求饶还想抬手再打,同时看守的皮靴猛地踹在了监狱的铁门上:“找死吗?都给我动静小点!”
虽然是个女看守,但看那腰间那么粗的电棍,抽起人来也不像是会含糊的样子。
众人屏气凝神,只等惨剧上演,但那看守只是上下扫了阿尔文一遍,然后把皮靴从铁门上放下,转头走了。
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只有阿尔文猛地扑到了铁门边上,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嘴唇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新来的看守来到看守长办公室,一身黑色军服穿得笔挺,白手套、黑皮靴穿得很是规矩。
她向看守长敬了个军礼:“您好,4699号安琪报到。”
安琪是真觉得这份工作很符合自己的需求才考的。
活儿不多,工资稳定,还能和一帮小看守勾心斗角看猴戏。
要是有人冲她来她就接招迎战,要是不冲她,她也难保哪天手痒痒了不会站出来替天行道。
总之,联邦监狱有了她,从今往后便绝对不会无聊。
离开看守长办公室后安琪便去了分配的寝室,室友第一次见,看起来开朗又热情:“下午三点开会,可别忘了哦。”
安琪看看她,然后甜甜一笑:“好哦。”
但三分锺前看守长还跟她说开会时间是下午两点。
好家伙,这么快就开始了?
安琪身体里隐匿了三年的战魂开始熊熊燃烧,她觉得这地方算是来对了。
至于阿尔文,在那之后第三天晚饭时,他总算在食堂堵到了安琪。
为了避人耳目,他一把把安琪拉到了监控死角里,罪犯高大的身形衬得看守看起来有些娇小。
然后他按住了安琪的肩膀,低着头,眼睛死死盯住她,眼里的红血丝说明这三天他几乎就没睡上一个好觉,他快被折腾疯了:“你是为了我来的?”
安琪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甩开:“我是考上了才来的,你以为来这儿做看守很容易吗?”
“那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作为证人参审的时候四下参观了一下,觉得工作环境不错。”安琪顾左右而言他,“阿尔文,你要是再把我堵在这儿,我不带你去小黑屋领罚都不像话了。”
“带我去吧,现在就去。”阿尔文也不想再确认什么了,他伸手将安琪抱在怀中,然后如他所料,安琪并没有挣扎。
那一瞬间,阿尔文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你磨蹭太久了,在你发现我打了人的时候,你就该带我去领罚了。”
“打人?什么打人?”安琪忍不住笑笑,“那不是他自己磕的吗?”
#世人皆知阿尔文有着奇怪的癖好,阿尔文打心底里不认可,他觉得那一切都是误会。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开始怀疑,他可能真的是个变态。
当他又一次向着冷静室走去时,他的同监狱友们再次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在背后阴阳怪气——
“他再多去几次,就能减刑减到出狱了吧”
“你要是羡慕,不如去跟他讨教讨教,也找找门路啊。”
“去你的吧,咱可没长那个脸,吃不了那口饭。”
但是他们想多了,不管阿尔文和看守有多少私下交易,那位铁面无私的看守总是不会私自给他减刑的。
想减刑得看积分,看表现,这些都得合规才行。
不过如果真得罪了某位看守,那确实永远不会有减刑机会就是了。
所以对于阿尔文最近总在没犯错的情况下去冷静室、出来时还毫发无伤的这种行为,狱友们其实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翻车。
毕竟频繁接触而不产生矛盾,本来就是件很难的事,他们想看阿尔文多行不义必自毙。
冷静室是官方的说法,看守和战俘们更经常把那里称作“小黑屋”。
因为是个没有窗的房间,灯光也很昏暗。
这样的环境让人总想做些出格的事——暴力,或者其他一些和暴力同样释放欲望、舒缓压力的事。
阿尔文走进小黑屋之后,一如往常地回身把门关上,然后上锁。
再转过身来时,他便看见那人穿着看守制服躺在躺椅上,与制服配套的帽子虚虚地掩在脸上遮光,两脚交叠翘着,仿佛在度假。
他咽了口唾沫,用残存的理智思考安琪现在是不是睡着了,他是该等下去,还是叫醒她。
然后安琪冷不丁开口了:“说说吧,这两天又听到些什么了”
阿尔文叹了口气,走到躺椅边上去:“做这种事你是真的快乐吗”
看守说话并不会避着战俘,这就决定了阿尔文可以知道许多看守们勾心斗角的黑幕、内幕。
而安琪的室友管辖的也是阿尔文所在的这一片区,只是排班不同。
于是阿尔文就成了安琪的一个眼线,他可以把其他看守背后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告诉安琪。
阿尔文对此非常不理解,他觉得这样的内斗像小孩子过家家,纯属是一群精力过于旺盛的人在互相找事。面对他的疑问,安琪说:“当然啊,人活在世上总要做点什么,不然可太无聊了。”
她把帽子从脸上拿起,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而且你不觉得气吗她在背后搞小动作哎——故意告诉我错误的会议时间,无中生有地打我小报告,还在看守里头散播谣言说我坏话。我已经很久没遇上这种坏坏的蠢人了。”
是的,阿尔文也发现了,安琪一点都不喜欢和势均力敌的人对抗,那太费脑力和体力,她就喜欢那种斗不过她还非要跟她斗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也算是对手无寸铁的人发起攻击。
阿尔文在一张挂满束具的椅子上坐下了,这张椅子是以往看守殴打战俘时用的,而他本人因为一向老老实实,还没吃过这张椅子的苦头。
只感受过这张椅子的快乐。
坐下后,他开始回答安琪的问题:“明天下午你们有场跑步比赛,在那之前注意一点,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肯定是要让你无法参加。”“好事。”安琪打了个响指,“唧唧歪歪了那么久,终于要来点实质性的了,也就是说只要这次留住证据,就抓到了她的把柄,然后她就会站在我这一头。”
阿尔文神色复杂:“你这一头”“是的,我已经搞清楚了。”安琪说着站起来,来到墙边,看着墙上一张张看守的证件照,“因为到现在为止看守长的职位已经连着三任来自西半球,大家都猜测下一任怎么着都得是东半球人来做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才刚进来就会被针对,因为我正在浪尖上。”
“看守长十年一换任,现在的看守长才上任一年,保不齐九年后我就是下一任—就算我本人没这个野心,我也总会在两派之间选边站,她大概认为我会选择东半球这一派吧。”
“但其实这里的派系斗争也并不全按地域划分,西半球人拥戴东半球看守长,或者东半球人拥戴西半球看守长,这都很常见。地域不是问题,能拿到好处才是关键,谁都会和自认为赢面更大的人站在一起,那样才能在自己选中的看守长手下节节高升。”阿尔文皱着眉头看她:“就没有会选择中立的人吗”
“几乎每个人在刚来时都想选择中立,但没人能一直中立。”安琪耸耸肩,“两边都想拉你入伙的时候,你对任何一方态度冷淡,都会被揣测为已经加入了另一派,然后就会受排挤,为了寻求保护你将不得不选择一边,然后站边就完成了。”
“好吧,”阿尔文问,“所以你打算加入哪一边”
“我想坚持选择中立。”安琪的指头转着圈地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这才是最有挑战性的一条路。我想试试当我坚持选择中立,并且和一切与我为敌的人交手之后,会产生什么效果——可能第三派别会出现,可能我真的会成为下一任看守长。”
然后安琪的思维开始发散:“可是九年后我也才三十出头而已,而且那之后的十年内我得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否则十年期满一旦卸任,我曾经招惹过的那些人可就有了报仇的时机。所以说,一旦有了向上爬的心思,那就得一直爬,否则掉下来就会摔死。”“我并不稀罕一个看守长的职位,但如果实在有人找我的茬,那我当然要做赢家。我也从来没有从政的梦想,但这么想来一直往上走的话,我也不敢保证我的终点在哪里。”
阿尔文看着她侃侃而谈的身姿,只觉得喉咙发干,安琪实在晾了他太久了。
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可能接着安琪的思路,让她说到尽兴:“那样你会活得很累。”
安琪也确实很高兴,不得不说阿尔文挺知道如何讨好她的,她是很喜欢这样一个向普通人输出本质的过程,她证明着自己的聪明:“活着就是很累,升职加薪就是很累。你努力了这么久最终也只是个中尉,为什么不再往上走走呢是因为不想吗”
安琪突然凑近他:“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再往上就不是和人打交道,是和人精打交道。”
阿尔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因为安琪的大腿抵在要命的某处,他难堪地别过头去。
即便是隔着一层看守制服以及一层囚服,也已经让他觉得足够刺激了。椅子上的束具成了摆设,即便不被束起,他也老老实实地抓着扶手毫不动弹。
安琪冲着那高高隆起的部位歪了歪头。
在过去几次中,她对这个部位经历了从好奇,到惊讶,到兴趣,到玩味。“腿分得这么开做什么”安琪说着把手搭在椅背上,俯身看着那张泛红的脸,因为这个姿势,她的大腿又对阿尔文施加了几分压力。
饶是尽力克制,阿尔文还是从喉咙深处急急地呼出几口滚烫的气流。“话说你到现在还有这么多天真的想法,真的没关系吗”安琪持续地碾压着他,“就算考虑到减刑,你出去差不多也要三十岁了,到时候打算做点什么”
这对阿尔文来说很痛苦,在他最无法思考的时候,安琪突然提起了这些最令他焦虑的事,来强迫他思考。对自己看守着的战俘做着这么下流的事,嘴上却道貌岸然得仿佛什么人生导师,这种事安琪做起来居然出了奇的自然:“三十岁还没有任何工作经验,让我想想你可以做什么呢有案底的话就不可能像我一样考进公务系统或教师系统,然后你又没上过正经学校,数理化估计比我好不了多少,所以你也干不了理科的活儿。理想情况下可以尝试应聘健身教练或格斗教练,但是不一定有人愿意聘请一个曾经的战俘。你的飞行战技巧不错,但你应该不愿意做其他任何联盟的飞行战教练,或许回S盟去教新兵驾驶飞行器”
“到时那些新兵会叫你什么尊敬的,文森特教官”
阿尔文受不了了,有序的人生规划与混乱的行径,神圣的职务与下作的现状,正直的人格与诚实的身体反应。他抛去仅剩的尊严甘愿堕落沉沦,但安琪却总试图强迫他清醒,提醒他多少得像个人样
这让他敏感异常。
他其实很想说,别逼我想这些了,别逼我考虑出狱后要靠什么谋生了,怎么着都行,让我去死都行,先让我,先让我……
但是他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半张着嘴大口吐气,用气流占满声道,以防自己真的叫出来。
然后连安琪的声音都逐渐微弱,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快,他的大腿开始抖动,腰也挺了起来……
“唔……”湿热的触碰突然消失,他忍不住发出了苦闷的声音,挺起的腰也不上不下地悬在哪里。
几秒后,他无力地把腰落回去,顺势把后脑用力撞在椅背上,试图缓解这种委屈的痛苦。
他抬头看向安琪,汗水从鼻尖上滴下来。
是的,临门一脚,安琪突然把腿移开了。
这不是调情也不是指责,她甚至没有欲擒故纵——在这方面她并不是那么有经验。
她只是说出了她当下的第一反应:“你敢信吗,我竟然有点理解奥汀的快乐了。”
阿尔文的脸时惨白。
安琪没哈别的意思,纯粹是突然明白了奥汀对英俊男性的那种强烈的掌控欲。
虽然阿尔文现在是自愿的,但出来的效果好像也没差,而作为掌控者的筷感让安琪觉得吃惊。
但这话在阿尔文听来又是另一种意思。
他在喘气的间隙里夹杂了一句“我没有”。
安琪没听清,问了声:“嗯”
他用尽力气喘匀了气:“我承认我现在是有些不像话,但……但你不要觉得我就是这种人。”
安琪倒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觉得莫名其妙。
他不是哪种人不是一个按捺不住欲望三天两头往小黑屋跑的人吗安琪觉得他就是啊。
但这没什么好害羞的,也没什么不像话的,这就是为人应有的欲望,是和喜欢的人做僾做的事。
小黑屋的门一开,他们便是看守和战俘,小黑屋的门一关,他们可以是任何关系。反正在那场战争的黑盒中,他们之间的事便复杂得很。
于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囚徒,再次探身上前去:“低头看看你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你说你不是哪种人”然而让安琪也没想到的是,一直逆来顺受的阿尔文,在听到这话的瞬间突然站了起来,一个向前顺势把安琪按到了躺椅上。
阿尔文是真的很难过,早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自轻自贱,不该耐不住寂寞频频来到小黑屋。
他没有想到他为了安琪放弃的尊严其实并不会被珍惜,反而只会让安琪觉得他做这些事是轻车熟路。
而安琪乍被扑倒一时也有些搞不清状况,她一边伸手推拒一边骂道:“滚开,你发什么疯!”
因为戴着白手套,她的指甲没有划伤阿尔文,但力道也确实不小。阿尔文痛哼几声,还是选择了用更大的力气压制住她。
安琪陷入混乱,反正她搞不清阿尔文的脑回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她试图说点什么来和这蠢狗进行一些沟通的时候,一个吻便落了下来。
先是蜻蜓点水,然后急风骤雨。身体随一吻升温,动作也更加难耐,阿尔文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制服,一点一点地解开剥离。
当那一吻终于结束,安琪才惊觉自己已几近赤稞。
她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害羞了,也大概理解了之前她脱阿尔文衣服时,阿尔文大概是怎么个感觉。
不,对阿尔文的冲击应该更大吧,他向来比她更要脸。
当她再次抬头看向阿尔文,她惊讶地发现他脸上有淡淡的泪痕。
她再次困惑了:“你哭什么”
阿尔文说:“我记起来了,我吻过你的。”
“虽然是在梦里。”
安琪也记起来了。
在南下的飞行器里,她曾在梦境中和阿尔文建立过联接。
他确实亲过她,那时安琪还以为是自己保暖思淫欲。
怎么说呢,安琪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想让她温柔一点,流泪确实是个好办法。
她一手扶住阿尔文的脖子,借力坐了起来,身体也彻底离开了制服:“现在在现实中,你也做过了。”
这是一具非常正常的身体,激光把鳞片去除得干干净净,四肢的肌肉匀称漂亮,温柔的声音和亲呢的动作更是让阿尔文忘了自己刚刚是如何被奚落的。
他俯身亲吻着安琪的身体,在光洁的上身四处点火,他张口含住那隐秘的红点,换来一声难耐的惊叫。
安琪不由得把脑袋高高仰起,虽然她一直更习惯于主导地位,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难以逃离的快乐确实令人沉醉。
她不由得闭起了眼睛,专心地感受着那种恍在云端的酥|麻,感受着舌头的卷舔和抽打、嘴唇的吮xī和抿弄、牙齿的厮磨和轻咬。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毛绒绒的脑袋终于从她身上离开,她也终于能够大口大口地畅快呼吸。
精神从云端回到地面,她才发现自己身上都已经汗湿了,就连眼角也渗出泪意。
同样湿透的,还有那个隐秘的缝隙。“嗬嗬嗬,”安琪一只手臂搁在自己的额头上,又开始嘴贱,“你看,除了飞行战以外,你也算还有一技之长,看样子是不用担心你出狱后会饿死了。”
下一瞬,坚硬滚烫的棍棒便报复性地贯穿了她。
前戏越充足,润滑便越充分。
阿尔文一刻也没有停顿,以一种可怕的频率进出着,剐蹭着,烙印着。在安琪主导的时候,他在精神上的满足往往占上风,身体上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这一次他终于斗胆犯上,于是忙不迭地要以自己的频率来完成。于是他明白了过去几次差在什么——差在不够激烈,不够迅猛,不够忘情。
他像疯了一样索取,完全不管安琪能否承受,也不去想这小黑屋之外是神圣的联邦监狱,有看守在来来回回地巡逻,还有同监的战俘在背后疯狂地嘲笑他。
而安琪,也只能被迫承受着习惯性贫嘴带来的代价——印象中这个频率是快结束的征兆才对,她万万没想到阿尔文是可以一直保持这个频率的。这太离谱了。
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也破碎了:“不……停……啊……”
坚硬在脆弱中反复冲撞,敏[gǎn]的内部几乎要摩攃起火,她没有撑过很久,便感觉到一阵可怕的热流。她抱紧了阿尔文,就像在海啸中徒劳地抱紧桅杆。
而那桅杆也只是为此停顿了半秒,立刻便回到了自己的节奏中……
这一次,阿尔文在小黑屋“领罚”的时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待一切终于结束,安琪只能失神地蜷缩在躺椅上,而阿尔文一脸歉疚地擦拭着各处的粘液——已干的和未干的,躺椅上的、地上的和安琪身上的。
这可是个细心的活儿,他必须保证打扫得干干净净,否则很可能会给安琪招来麻烦。
在他觉得自己终于完全打扫好了的时候,他又发现门边也有一些,于是赶紧换了把毛巾继续蹲在地上擦起来,他倒也很疑惑为什么会溅得那么远。而此时的安琪终于把魂从外太空拉了回来,完全进入吃饱喝足的贤者时间。
她也懒得穿衣服,甚至都懒得动弹,只是扭头看向蹲在地上的阿尔文:“干嘛哭丧着个脸我委屈你了吗”“不是。”阿尔文说,“我是觉得委屈你了。”
■■
“怎么”
“在这种地方,和我,和一个战俘……”阿尔文摇摇头,“我还要很多年才能离开这里。而且正如你所说,我不知道一个三十岁还没有工作经验的人这辈子要怎么过,要怎么成为一个……一个配得上你的人,或者要给你什么承诺。”
他抬头看向安琪:“我不仅是现在不能给你承诺,而是未来很多年,这个状况都不会改变。但你会越来越好,还会在外面遇见很多优秀的人,我……”
“给我承诺你想的可太多了。”安琪笑笑地打断他,“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承诺,如果有一天你厌倦这种关系,只需要跟我说一声就好。当然,如果你说的是组建家庭或者经济方面……”
安琪说着看向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光:“这就更轮不到你来担心。就算我没想做大官赚大钱,但也总要把自身的财力地位控制在能自由选择爱人的水平之上,哪怕那人是个刚刚出狱一事无成的战俘。”
“所以说,更努力些帮我打探竞争对手的消息吧,这也是为了你的幸福未来。”安琪重新看向他,片刻之前还失神的眼睛也重新变得狡黠,“我随时在小黑屋等你消息哦,阿尔文。”阿尔文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拿起安琪的制服外套为她盖上,再次检查了自己皱巴巴的囚服,然后俯身在安琪唇上轻轻一吻。
“我得回牢里去了,看守。”“好的,拜拜,改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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