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火龙烧天(一) 沈乾感到自己落入一个……
“宝儿怎么样了, 快让娘亲看看!”
然而还未等她上前察看,马车突然猛得撞到路边物障,她险些东倒西歪飞出车去,只得紧紧抓着一边车窗, 勉强维持。
沈乾觉得头晕眼花,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些。
这马车是推拉车窗,她方才正巧撞在车窗边角, 额头鲜血直流, 怕是破相了。
她用帕子捂住额头, 想到方才车夫说的话,眼中微沉。
又是马儿受惊,这招数还真是屡试不爽。
但这次又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诸葛鸿分明认准了当日那人是王玉徽才会将她铲除, 自己这些日子也并未露出破绽。
又或者是怜妃?
不应该啊。
难不成当真是意外吗?
“嘶——”
头疼得厉害, 沈乾眼冒金星,也没有精力想那么多。
这马车再往前跑便是金陵河了,若是不停下来,车内狭小, 若是车速太快冲进河里, 她和定北王妃势必溺水。
但是若从这车上跳下去, 怕是也得重伤。
额头的鲜血还在往外渗, 沈乾晕晕沉沉, 眼前看着车帘已经重影。
她正想拉着定北王妃出了车厢,等冲入河中那刻跳水求生,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车轮撞上了路旁的石板, 整个车厢受着惯力倾斜,沈乾没抓紧车框,剧烈颠簸中从车窗里摔了出来。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 她脑袋里就一个念头。
完了,这怕得粉碎性骨折。
只能双手抱着脑袋,尽量减少受伤。
脑袋里一团浆糊,她闭着眼睛认命的等着疼痛降临。然而却忽然感到身子一轻,似乎顺着一股力量轻旋。
一双手托着她的身体,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
这香味,她很是熟悉。
当初为了给九千岁献殷情,她钻研许久才琢磨出这橙木暖香。
心头微动,像是春风拂过河畔的老槐树。
红绸飘动,银铃清响。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略带嫌弃的眼睛。
“怎么弄成这样。”
她的额头破了一角,鲜血顺着脸颊旁流下,甚至糊了眼睛,鬓发因为剧烈的颠簸凌乱散开。
沈乾觉着现在自己肯定活脱脱一副被歹人非礼宁死不从的狼狈模样。
她的脑袋被撞得还是有些晕眩,见街旁有人,撑着身子从九千岁怀里下来。
“娘亲……”
沈乾担心望去,好在定北王妃已经被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救出。
马车倒在一旁,马儿已经被斩首,鲜血流淌满地。
定北王妃捂着胸口惊慌未定,此时瞧着沈乾却顿时惊恐的喊道:“宝儿小心!”
沈乾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她身后的客栈二楼,原先为了修葺所架起的横木因为方才马车冲撞殃及,纷纷松动径直落下。
沈乾转过身去便瞧见半空中砸下的漫天长木,已经躲不了了。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滞,却又转瞬即逝。
沈乾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带着暖香的怀抱,那人按着她的脑袋搂住她的腰。
两人的身高差让她正好埋在他的胸膛里,可以听到有力的心跳。
随后,却是横木砸在身体上沉闷的声音。
肌肤相亲之间,她能感受到九千岁的身体被砸得一下下震动,他抱着自己的手也逐渐用力收紧。
他虽然嫌弃自己的鲜血和狼狈,却在危难之时为她承受住了所有的伤痛。
沈乾抬头瞧见一条直直朝他后脑落下的横木,踮起脚尖奋力抱住他的脑袋。千钧一发之际,九千岁抱着她旋身翻滚,躲过这致命一击。
“都督你怎么样了?”
沈乾顾不上晕眩,连忙起身察看他的身体。
九千岁手抵着嘴巴咳了咳,就见他手心一团鲜血。
沈乾瞪大眼眸,刚想唤人来手腕却被他一把按住,耳边传来低声斥道:“闭嘴。”
沈乾顿时反应过来,他是九千岁。
身边又如暗涌深渊波澜诡谲,魑魉魍魅数不胜数。
如若他受伤的消息被旁人知晓,暗怀谋逆之心之人必定借机刺杀,那将是整个朝堂的震动。
定北王妃赶上前来握住沈乾的手上下端详,生怕她受了伤。
“娘亲我没事。”
沈乾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面色苍白状若惊恐未定,“幸好都督救了我一命。”
定北王妃拉着她感激的朝九千岁行了一礼:“多谢千岁相救。”
沈乾也福了福身子:“长平感念都督大恩。”
九千岁此时已经起身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皱着眉头极其嫌弃的轻啧一声。
他转着扳指,声音依旧懒散轻飘:“咱家知晓老王爷是感念之人。”
定北王妃面色微顿。
她自然知道九千岁从不是良善之人,而是睚眦必报,食亲财黑之人。
这次救了宝儿必定是做好了千倍万倍讨回来的准备。
看来九千岁是看上他们定北王府了。
“千岁恩情,定北王府自然感念在心。”
九千岁听到这番回答,嘴角轻勾,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一旁等待的马车离开。
“娘亲,你怎么了,受伤了吗?面色怎么这么差啊?”
定北王妃望向一脸纯真无邪的女儿,扯了扯嘴角安抚道:“娘亲没事。”
……
“你说什么?马车翻了?你和宝儿没受伤吧?”
定北王听到王妃回述,吓得顿时从椅子上腾得起身望向她。
“没事。”
王妃被他扶着坐上小榻:“好在九千岁救了我和宝儿。”
“什么?九千岁救了你们?”
定北王听到这话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这九千岁可是出了名的剥皮阎王,六亲不认只认权钱,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救人?
“我也正纳闷呢!”
定北王妃轻声道,“那九千岁还说要咱们府上记着恩情,想来是要拉拢咱们王府。”
定北王眉头紧皱,伸手捋了捋胡须:“咱们王府一向不掺和朝堂纷争。不过现如今老二在边关屡立战功,九千岁想要拉拢咱们要无可厚非。而且上次有人诬陷,九千岁看来心里也门清,只借宝儿告诫。他几次三番向咱们示好,看来的确是拉拢之心。”
“那咱们难道真就同宦官同流合污吗?这,这是会被世人耻笑的啊。”
定北王妃揪着帕子焦急道。
“哎呀什么世人不世人的?世人管得了你生死吗?不就是一张嘴,让他们说去。”
定北王坐在小榻上叹了口气,“咱们一家人平安就好,身后名那毕竟是身后的事。大不了我到时候到地下向祖宗认罪去。九千岁现在权势极盛,若是惹恼了他,你看看那元贵妃一家的下场。”
定北王妃踌躇片刻:“咱们毕竟是皇族中人,他应该不至于敢对皇室动手。”
“哼,皇室。你看看陛下有半点拿皇室之人当族人看的意思吗?”
定北王轻哼一声,“太后的寿宴居然跑去和青楼女子厮混。对宗室从来也是不闻不问,不愧是先帝的儿子。”
“说什么呢!”
定北王妃听到这话吓得慌忙一挥帕子,“你疯了!”
定北王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罢了,我这张老脸豁出去就豁出去。总归咱们清散这么多年也参与不到朝堂内斗,老二又在边关,便让他在那守着一辈子不回来也罢了。至于宝儿,等今年及笄,尽快挑个合适的人选嫁出去。我想好了,不嫁官宦。江湖世家,名医富商中挑选优秀子弟。总之离开帝都,远离朝堂纷争。帝都就是一摊浑水,早晚得被泼到地上。你看着吧,往后纷争的日子还长着呢。”
定北王妃也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
“你当真看到了?”
“是,属下亲眼看着九千岁不仅飞身而下接住长平郡主,还护住她不被横木所伤。”
诸葛鸿听着下人的禀报,冷哼一声。
好个长平郡主,倒是将自己都给骗到了,原来她早就是九千岁的人。
这气运既然不在自己这边,那便必然留不得!
他沉吟片刻,将杯盖朝茶杯上一放,沉声道:“找个机会,将此事透露给怜妃。”
“是。”
闺房之内
沈乾泡在浴桶之中,洗去身上的灰尘和血迹。
她的额头已经包扎好了,御医说伤口较大,即便是用生玉祛痕膏,怕是也要一年半载才能淡化。
她倒是不在意这事,反而希望这疤痕时间长些,她也能慢些谈婚论嫁。
沈乾心烦意乱的揉碎着水面漂浮的花瓣。
她想到白日里九千岁咳出的那口血,那么多横木砸下来很可能伤及肺腑,还好没有撞到后脑。
一想到他又是为了护住自己才受伤,沈乾心里更是烦乱。
原著里的九千岁作为全文bug,从出场就日天日地狂霸酷炫拽,仿佛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她在此之前从来没想象过他会有今天狼狈的模样。
但是现在却让沈乾明白,他会感冒,会受伤,会咳血,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高处不甚寒,以九千岁今时今日的地位,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甚至永无翻身之地。
倘若诸葛鸿赢了最后的大战,那等待他的结果会有多惨烈可想而知。便是剥皮揎草,活剐三千刀都算好的。
而他的受伤却是为了自己,这忽然让沈乾有些不知所措。
想到白日里她靠在九千岁的怀里,伸手护住他仰头望去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却又转瞬平静,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眸。
还有两人翻滚在地时,他紧扣着她的腰肢,伸手护住她不受伤害。
肌肤相亲之间,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便不受控制的悸动。
“艹。”
沈乾忍不住捂住了脸爆粗口。
她居然对一个太监动心了。
拍了拍脸蛋,沈乾吐出一口浊气,回想着两人这些日子相处的点滴。
她当真很吃九千岁这口颜值。
不是现在流行的小奶狗小狼狗系,也不是清风明月儒雅贵公子。
他的长相精致清贵,眉飞入鬓,眼若桃花,唇润水色,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但面部棱角分明,雌雄莫辨却并不娇弱,而是成熟与邪气并举,便是瞧上一眼就让人怦然心动。
像是披着精美画皮蛊惑人心的山间精怪,即便是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也仿佛天生勾引,让人明知陷阱也忍不住沉沦其中,任其宰割。
这人当真不是狐狸精转世吗?
沈乾轻轻咬住下唇,想起南巡前夜伴着月色酒香的那一吻,极尽缠绵奢靡,她忍不住按住胸口。
艹,老娘想上(他。
这个念头浮现的脑海里,沈乾没有丝毫的羞耻。
她觉得自己应该当真对九千岁有喜爱之情,毕竟虽然两人初见时闹得并不愉快,九千岁平日里也对她常加恐吓,尖酸刻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得很,但从未真正对她动过杀心。
反而处处帮扶,唔,有时偷香窃玉。
虽然他是个太监,但是沈乾并不当回事。
很多男人多了二两肉却连畜生都不如,比如诸葛鸿那个到处留情的贱男人。
反正太监虽然不举但不是不行,工具多得是,作为接受过现代启蒙教育的沈乾,自然了解那些门道。
她觉着要是九千岁乐意,她也不介意让他体会一把销魂之感,嘿。
如意端着解渴的茶水走进屋里,就瞧见自家郡主双手托着腮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
发生了咩啊?
“郡主在笑什么呀?”
如意将茶水放在笑桌上,歪着头疑惑问道。
沈乾见她来了,双臂趴在浴桶边沿望向她问道:“如意,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八岁就跟着郡主,如今已经正好八年,等过了腊月初八,奴婢便十七岁了。”
“那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听到这话如意面色一红,嘟囔着:“郡主说什么呢,奴婢永远陪在郡主身边。便是日后郡主嫁了人,奴婢就给郡主当陪嫁丫鬟,郡主去哪奴婢就去哪。”
“哪有这个道理。你一心对我我却耽误你,这可不行。”
沈乾笑道,“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尽管告诉我,我必然是要帮你说一门好亲事的。当然了,倘若你当真不想嫁人,那就留在我身边,有我一日便护你一日。”
如意抿嘴一笑:“奴婢就留在郡主身边。”
“哦?是吗?”
沈乾歪了歪脑袋,眼睛弯弯,“我还以为你同小五两情相悦呢,现在看来倒是我看错了眼。”
她叹了口气:“原先我还觉着小五长得俊朗为人又老实,想着将你许配给他。既然你对他无意,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就算了吧。小五如今也十九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等过些日子,我让娘亲给小五寻门亲事。”
听到这话如意急了,抱着她的胳膊:“郡主,你别……”
“别什么?”
沈乾假装不懂,“你不是不喜欢他吗?又为何不让他成亲,这不是坏人家姻缘吗?”
“我……我……”
如意揪着衣角支支吾吾,良久一闭眼,鼓足勇气说道:“奴婢是愿意嫁给小五的。”
“扑哧——”
沈乾见她双颊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意见她笑得不停,脸更红了,扭扭捏捏道:“郡主,你,你笑什么呀?”
“你呀。”
沈乾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喜欢便是喜欢,有什么好隐瞒的。若是我不问你,难道你当真想看着有朝一日娘亲将别人指给小五吗?”
各个府中不论是家生子还是外契奴婢,都是到了婚配的年纪由府上注资指定婚配。
一来是为了生出家生子,世世代代为奴为婢伺候主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
这个时代的世家贵族小姐少爷们都没办法对自己的婚姻做主,更何况是丫鬟仆人们。她管不了别人,却还是能管得到如意的。
“你同小五私下里有见面?”
如意听到这话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小五平日里经常帮我的。”
沈乾今晚也八卦之心渐起:“他对你说喜欢你?”
如意双颊已经红透了,低着头瞧着揪起的衣角轻轻点了点。
“那你便告诉他,倘若他当真喜欢你,就到我这来求娶。”
“可是郡主,家生子是不能私相授受的呀。”如意担忧道。
虽然大赵民风较为开放,但男女之间依旧发乎情止乎礼。尤其大赵一向视奴隶如牲畜,奴隶的一切都是主子说了算,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若是私相授受被发现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她今日鼓足勇气同沈乾说了小五,也是因为她和小五之间清清白白,没有行任何僭越之事。而且她自小跟着郡主,相信郡主不会惩罚她。
可求亲却是天大的事情,倘若这事捅到了明面上,那便是孤注一掷。
“他若是个男人,当真非你不可便不会怕。”
沈乾笑道,“再说了又不是大庭广众之下告诉母亲,只是让他来告诉我,我去同母亲说。他若是连这都不敢,我也断不会将你嫁与他。”
如意还是犹豫不决,沈乾拉住她的手:“如意啊,看男人不能看他平日里如何说,要看他遇事是如何做的。
倘若他今日因为怕死连求娶你的勇气都没有,那说明日后遇事他也不会护住你,我又怎么放心将你嫁给他?早早看清一个人,当断则断,比日后深陷泥潭无法自拔要容易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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